一个壮汉挂在屁股上,马一吃力就开始扬起前蹄嘶吼,摇摇晃晃的十分不稳。后有凶悍的黄牙追兵,怀里还靠着一个弱不禁风的李家大小姐,夏叶瑾的下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她手中的鞭子被黄牙抓住,没法再挥动,只好腾出手挥拳去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稚气
可夏叶瑾再怎么彪悍也不过是个女子,与黄牙相比,首先在力量上就落了下风。拳头是打中了可受力面积却不够大,对方只是闷哼了两下就开始出手反击。
就在几乎要被掀下马背的时候,夏叶瑾看到钱益挣脱开了那群喽啰朝着她跑过来,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有个人握着把刀就要朝他的后颈劈砍下去。
夏叶瑾定了定神,咬牙将重心往下沉,使出吃奶的劲儿憋足力气反手朝那黄牙的右眼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的又狠又准,黄牙吃痛嗷的一声直接从马屁股上摔了下去,但这一摔对他造成的打击并不算太大,眼看这人还想撑着身子爬起来,夏叶瑾狠了狠心拽紧了缰绳直接从他的后背上踏了过去。接着策马纵横,一鞭子挥在了钱益的身后,打在那人的手腕上,大刀应声而落,与青石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快跑!在老地方汇合!——”她朝着钱益扔下一句话就开始没命地拍着马背往前跑。这匹瘦马不可能驼三个人,情况紧急夏叶瑾只好先顾着李琳琅让钱益用跑的跟上。
为了摆脱那群人,夏叶瑾几乎是在用生命去骑马,原以为大半夜的不可能有人,可在经过下一刻拐口的时候,却听到马蹄声从巷子里传出来。速度太快等到她勒紧缰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虽然最后命悬一刻与对方险险擦过,她与李琳琅两人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接被甩了出去。
轰的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等夏叶瑾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被重重的砸在了街边摊贩废弃的箩筐上,然后又直接滚到了地上。李琳琅比她稍微好一些,落在柴草垛里,从夏叶瑾的方向望过去对方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昏倒了还是惊吓过度。
“李姑娘……你怎么样?”夏叶瑾一边喑哑着声音叫唤一边晕头转向地掣着胳膊就想要爬起来,可不管怎么用力,两只手像是找不到着力点,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是被困在了一个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魇里,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她知道自己是被吓得,可这一吓着实不轻,好久都没有缓过气来。
就在夏叶瑾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喘着粗气的时候,刚才那匹与她擦身而过的马去而复返,一道比她还要急促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琳妹,琳妹你醒醒?!——”
陈子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李琳琅的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响动还是因为心有灵犀,怀里的人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的人李琳琅先是不敢相信,接着便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煜哥哥我以为……我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琳妹我在这儿,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答应你……”
等李家的马车赶到,夏叶瑾的气总算是喘匀了些。
她躺在地上,看着李夫人絮絮叨叨的哭着,听着“琅儿啊你吓死娘了是娘错了娘答应你以后什么事儿都答应再也不反对了……”这样的话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又看着陈子龙在听完这句话后眼睛闪着亮堂堂的光,然后再目送李琳琅被丫鬟扶着坐上了那辆黑色华盖马车。
缓了好一阵,她总算找到力气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李夫人走过来道谢,夏叶瑾摆了摆手,云淡风轻的笑着说,“路见不平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无须挂怀。”
等到李家的马车走远,夏叶瑾才发现钱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街的斜对面,他半边身子隐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如一尊雕塑一般僵硬地站着,紧紧抿着薄唇,目送那辆马车,直到它拐了个弯,消失在街头的巷子里。
“人都走了还愣着呢……”
夏叶瑾从地上起来,一边掸走身上的泥灰一边朝着钱益晃了晃手,满脸自嘲地说今晚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大半夜的还弄出这么一身来。
她回血的速度倒是挺快,缓过气来之后又开始接着说笑,似乎也不怎么记仇,这让钱益原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顺了一点。只是夏叶瑾眉飞色舞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伤,还未说完话就开始捂着嘴角抽冷气。
手刚捂上嘴角就被拨开,接着一张略带稚嫩的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夏叶瑾还没来得及调整好瞳孔的焦距,一双大眼睛就凑了上来。钱益皱着眉头凑近,“又受伤了吧?给我看看……”
突发情况猝不及防,夏叶瑾正想往后跳,某人的手却伸了过来直接托住了她的半张脸。指尖轻轻地触了触那沾满了血有些开始结血痂的伤口,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愧疚还是其他,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好似一片花瓣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那一汪的宁静。
“很疼啊?”看到夏叶瑾把脸迅速闪开,钱益有些担心地问,随后又开始碎碎念“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不经打?……”
“不经打??!换你来试试看?!”夏叶瑾一个白眼甩过去,趁机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钱益的手和看过来的眼神,将目光胡乱落在被打的歪七扭八的破箩筐上。
“是我不好。”
“本公子好好的一张俊脸就这么挂彩了你道歉有什么用?”夏叶瑾没好气的朝着她的那匹瘦马走去,人摔得个半死,所幸马倒是安然无恙。
“那我赔钱给你……”
钱益的话还未说完又成功地引来另外一记眼刀,“赔钱?钱大公子你可别忘了这次买卖赚的钱我也是有份的。”
想到这个夏叶瑾瞬间又来气,她停下了翻身上马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看钱益,说我都忘了如今钱大公子可能耐了都敢包下整座得意楼请人吃饭了,改天要不要再摆个流水席啊?
“叶瑾我……”
自知理亏,钱益脸上的五官再次纠结在了一起。
“罢了……”夏叶瑾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揪着这个话题,说来好笑不过是个任务而已她到底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如果被宫辰时知道又要怪她不够理性投入太多的情绪进去了。
……
“叶瑾你把马骑走了我怎么办?”
“你不是能耐吗?走路回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文火新茶
十月中,天时晴暖,花木重花,吴人谓之小春。
陈子龙上门拜访时,夏叶瑾刚搬了张绣花软榻靠在小庭院里半眯着眼享受着十月应小春的日光。边上的芍药开的绚烂,堪堪将秋日的萧瑟扫走了一大半。
打开小宅院大门的那一刻,见是陈子龙,她先是一愣,随后便飞快的调整好情绪将对方迎了进来。
“贪了日头犯懒散,怠慢了子龙兄,还望多担待担待……”
夏叶瑾边走边解释。
虽然对“陈子龙”这三个字熟悉的简直如雷贯耳,但与这个人正面接触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不由再次感叹自己是个神人,这都来这里多久了竟然还没有把攻略目标给接触全。
“夏贤弟哪里的话,是我突兀了。”
陈子龙恭谦有礼的看着她说,言语之中透着莫名其妙的敬重,与之前漠然无视大为迥异。
见他这副样子,夏叶瑾有些奇怪,随后却瞬间了然。陈子龙向来心高气傲,他如今肯屈尊来到这儿,还好声好气的说话,怕多半是因为李琳琅——是代李家上门答谢她那日的出手相助吧。
果然,在花厅坐下不久,就听到陈子龙开口,“那日琳妹……多亏了夏贤弟……”说到这里,他又将放在旁边的锦盒拿出来,推到夏叶瑾面前,说大恩不言谢,这点心意还望贤弟能不嫌弃的收下。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日我也与李夫人说过了,子龙兄不必挂怀。”夏叶瑾微笑着婉拒。
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这是李家的事情,李姑娘也还尚未婚配,你一个外人来感谢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妥吧?
其实她说这话主要是为了试探,夏叶瑾就是想知道经过了之前她假扮半仙奋力撮合再加上那日李琳琅半夜遇劫匪的悲惨剧情,李夫人对陈子龙的满意度到底增加了多少。
“让夏贤弟见笑了。”陈子龙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笑了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说,但最终还是开口,“贤弟有所不知,我与李小姐已经定亲,日子就在年内。”
什么?!——
夏叶瑾高兴得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正在倒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直接洒了一桌子,溅得陈子龙满身都是。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帮忙擦拭,慌乱中衣袖又扫到了放置在桌角的蜜罐,吭哧一声,粘腻腻的蜜糖倒了一地。
陈子龙,“……”
陈李二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在李家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陈子龙无父无母家境一般,李夫人对他并不十分满意,尤其是在与钱益的强烈对比之下。
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钱益再怎么好,自家姑娘死咬着不同意也是难办。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想要让李琳琅嫁给钱益,那钱老爷也得首肯啊。就在李夫人打算托个人上门探探虚实口风的时候,李老爷却先一步找上钱家将这事给毁了。
但李夫人真正的纠结是在那“半仙”告诉她李琳琅的绝配是陈子龙之后,这对于她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半仙言之凿凿让她不得不信,可若是真嫁给陈子龙,一穷二白的,她又怎么忍心?
日子就在这纠结中悄无声息的溜走。李夫人想要耗着,可李琳琅却早已心意已决定下非君不嫁的誓言。
矛盾的爆发始于某日晚膳之后。
李夫人又开始在李琳琅的面前提钱益的好话,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李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可那日李琳琅却不知为何直接甩脸走人。这让李夫人大为丢分,她揪着李琳琅就开始一通数落,沉积在两人心中已久的矛盾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如同被填满了弹药的火铳,直接爆了出来。
李琳琅誓死表示今生非陈子龙不嫁,李夫人气急败坏给了她一巴掌。
从小被捧在手心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李琳琅一气之下连夜离家出走,可都还未走出绍兴府,就遇上了黄牙那群劫匪。
这才有了接下来夏叶瑾的“英雄救美”。
粗陶小炉煨着文火,新茶在小小的铜鼎里来回翻滚,只一会儿便茶香四溢。夏叶瑾拿了竹筴,轻轻的搅动,待茶沫满溢,再将茶汤细细的分了,倒入骨瓷小碗中,递到陈子龙的面前。
这煎茶古法是她来这儿后闲着无事新学的,如今现学现卖,倒也有模有样附庸风雅了一番。
“子龙兄先小登科再大登科,如此美事,小弟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夏叶瑾笑着端起手中的茶碗。
心中早已是乐开了花。
就差一点了,只要这两人成了亲,她此番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想不到贤弟也是如此豁达之人,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今日先以茶代酒,待改日为兄必定邀贤弟畅饮几杯。”
陈子龙也开始举杯一阵客套寒暄。
两人就着茶汤,推杯换盏,可茶过三巡,礼也收了,对方却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还有话要说。见他这副样子,夏叶瑾心下微动,隐隐觉察其意,但也同样不着急着开口。既然你有话要说,那就让你先说,如果想耗着不说,那她便舍命陪着。反正这儿是她的地盘,耗到最后陈子龙就算是不说也得说,难不成真要在这儿留宿过夜?
“别光说我了,听闻钱老爷对贤弟你可是敬重有加呐……”
来了,夏叶瑾在心里暗道,对方果然憋不住了。但面上还是略带无奈的苦笑,“不过是西席先生罢了,子龙兄可是明年春闱的大热之人。”
陈子龙叹了口气,说如今世道不好春闱能不能照常举行都是个未知数,不瞒夏贤弟,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与李姑娘顺顺利利安安稳稳的在一块。
他这话说得直白,内里的意思也表露无疑。说完后便摆上了一张真诚正直的脸望着夏叶瑾,只等着她表态。
“不都下定了么这有何难?”夏叶瑾故作不解。
听了这话,陈子龙再次叹了口气,脸上表情纠结就差拉着夏叶瑾的手诉苦了。他说夏贤弟有所不知,李姑娘人品相貌上乘,城中追求者甚众,尤其是……想必夏贤弟你也清楚,我是担心到时候钱大少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蹴鞠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想让夏叶瑾帮他挡住钱益,不让他有机会横插一杆搅出乱子。
夏叶瑾心说这还用你说么我这回千里迢迢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帮你忙破坏钱益和李琳琅两人么?
心中主意早已打定,面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子龙兄的顾虑我明白,不过既然已经订了亲,钱大少爷再胡闹也不至于如此违背常伦的……”
“我知道,只是……”
凡事皆如此,太简单的应下来多多少少都会让人觉得假,所以在成功看到对方将脸揪成一个苦瓜的时候,夏叶瑾才心满意足的拍着胸脯打包票,“子龙兄放心,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弟我定是不会让他做出此等悖天逆命的事情来。”
夏叶瑾送陈子龙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钱益。
见到陈子龙他并没有打招呼,只是木着一张脸将身子往旁边避开,直到对方走远大门落锁,他才转头看向夏叶瑾,皱着眉头问这个人怎么会来这里?
“我那日救了李小姐,他今日登门道谢。”
夏叶瑾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她决定暂时先不告诉钱益陈李二人已经订婚的事情,不然这混小子脑子一热,指不定又要作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任务完成近在眉睫,她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你救了李姑娘,凭什么他来道谢?”
夏叶瑾心说还不算傻嘛这重点抓的倒是挺准,面上却不动声色,“别人家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几日的账目呢?拿来我看看。”
被这么一提醒钱益总算是想起此番来找夏叶瑾的正事,他赶紧将藏在怀里的账本拿出来,递给夏叶瑾。不得不说,别看夏叶瑾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就这几日他们俩在倭国的小摊子又赚了几百两白银。不过这生意做得越大,他爹那儿就越是瞒不住,好在这几日钱老爷去了高丽收购棉麻生丝,没有时间管他。
“河北保定府那儿有没有靠得住的熟人?”
夏叶瑾细细翻了下账目,抬眼看他。
虽然李自成最终并没有成为气候,但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血洗绍兴府的惨剧,她还是得提前跟李闯王的心腹搭上关系,所谓“技多不压身”,多活络活络走动走动总没有坏处。就算她“功成身退”离开了这里,这些事先打好的基础,也还能继续发挥作用。
钱益有些不明所以,他站在纱窗下,看对面大半个身子窝在太师椅里翘着脚眯着眼睛看账本的夏叶瑾,活像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狸猫。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念头冒出来后让钱益吓了一跳,他晃了晃脑袋赶紧答话,说熟人是有,不过叶瑾你忽然要这熟人做什么?
做什么?
夏叶瑾咧嘴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出门郊游登高望远采菊东篱下的好时机。钱家别院的一处园子里,忽然聚集了两队人马。
夏大队长正在摩拳擦掌。
热身动作流畅顺利一气呵成,颇有点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阵势,仿佛待会儿要进行的不是蹴鞠比赛而是屠宰大赛。
钱益皱着眉看夏大队长摩拳擦掌。
“叶瑾,只是踢蹴鞠,天又不冷,你用不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起来吧?”
夏叶瑾这模样,穿个铠甲就能直接上阵杀敌了。
“怎么不用了?”夏叶瑾边弯腰去系绑腿边一本正经抬头看向他,说这可是蹴鞠,竞技比赛拳脚无眼待会儿上了场后万一我被砸到了怎么办?就算没有被砸到,被人撞到了怎么办?这些风险总得考虑进去吧……再说了,像我球技这么好的,裹这么圆也是为了大家考虑,不然行动太矫捷对方一个球都进不了,那多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