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猜到什么的金惜年只能忍耐，默不作声的盯着周素生，然后又戒备的看了看门外的两姐妹。
这时周素生停在了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蓦地转过身去，冲着那神色有些忐忑的金家两姐妹道：“雪茹小姐，雪凝小姐，此地空气不太流通，病者又患有天花这种恶症，时常会通过吸入或是飞沫传染，我这刚健的男儿身子倒是无碍，而你们体质过于阴柔，我看不适合留在此地，要不先在门外候着？”
这有意支开她们的话语并没有让姐妹二人听出来，金雪凝只以为周素生这是为了关心自己，当下有些恋恋不舍的盯着金雪茹，想让她来做决定。
金雪茹虽然不明白周素生接下来会做什么，可是想了想他说得很有道理。明知道金三妮没有染病，可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圆满一些，她们还是不得不退了出去。临别时，还是有些不甘的对着周素生叮嘱：“周公子可要小心了，这丫头有些异于常人，言出举止更是古怪，若是周公子奈何不了，就尽管唤人，我们姐妹就守在屋外。”
周素生谦和的点点头，眼中尽显温柔与帅气，看得金雪凝娇颜一红，立即背过身去，同时将房门一关，一切情丝通通斩断。
眼下屋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也就只剩下床上装病的金惜年，还有装大夫的周素生。
二人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傻傻的干瞪着眼。
气氛就在僵硬无比的时候，金惜年却俏皮的眨眨眼，一双清亮的水眸带着些许嘲笑的盯着对方道：“哟，臭屁周，你一个演戏的还冒充什么大夫啊，冒充大夫也就算了，还特么说我有天花，你才有天花，你全家有天花。”
没想到自己好心来看她，却被这丫头如此数落一通不说，还骂自己是臭屁周。
周素生当下就火了，板起脸喝道：“说我可以，不许牵扯到我的家人。还有，请你把臭屁这两个不雅的字眼，不要挂在嘴边，更不要跟本公子的姓氏扯在一起。”
看到周素生真的火了，金惜年立马收敛了一点，收起笑意，流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谁让你说我有天花的。”
“这又不是本公子的意思，是你们金府两位小姐说的，若是我不装大夫，根本就无法见到你。”
“呵呵，你见我干吗？怎么许久不见，你想我了？”
听着她厚颜无耻的询问，周素生却破天荒的红了俊脸，一逼恨不得想杀人的表情瞪着金惜年道：“想你？你可真说得出口，就算天下女人死光了，我周素生也不会想你。”
虽说这话听着有些伤人吧，不过以金惜年的豁达性子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吧唧着嘴有些失望道：“话说得真绝啊，不过，你不想我来看我干吗？”
“你以为本公子想来啊，要不是方老板和你的知己晴玉逼着我来，我才不会过来呢。”
说到晴玉，金惜年陡然想起半阵子自己答应过她的事情。
瞬间慌了神道：“呃，晴玉怎么样了？戏演得还好吗？”
正想埋汰金惜年几句的周素生，突然瞥见她有些张牙舞爪的身子，多处未经衣衫掩盖的地方，皆有淤青与红痕，连脖颈后面也不能幸免，这一看就是前不久被人殴打过的迹象。刹那间，周素生可谓吃惊不小，有些失色的盯着金惜年道：“你身上到处都是伤吗？”
这一句略显关怀且认真的询问让浑然不知的金惜年一时有些尴尬，她忙用衣物掩住自己受伤的地方，笑笑道：“小伤小伤，没事。”
“谁伤的你？”周素生拧起眉头，不敢相信，这伶牙俐齿，又老奸巨滑的丫头会被人打成这样，怪不得她迟迟没有出现在明月楼，想必这阵子就是在家养伤吧。
金家二小姐打的。”她淡淡的说着，眼中透着慧黠与无所谓。那表情，好像这挨打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般。
周素生却瞬间怒了，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然后不顾男女之别掀开衣袖，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手臂上，到处都是伤痕：“丑丫头，你在明月楼气焰不是那么嚣张吗？为什么在金府就变成这样？这二小姐打你，你不知道躲吗？”
被对方握得发痛的金惜年，有些难受的将手抽了回来，嘟囔着语气不甘道：“我为什么要躲啊，我这是心甘情愿的。”
“你傻呀，被人打成这样还心甘情愿？你脑子是不是被揍坏了？”
“你懂什么？我在明月楼嚣张那是因为有方老板替我撑腰，因为他是好人。而在这个金府，我之所以不敢太过狂妄那是因为，在这里只有我自己保护自己。因为连我亲爹，都是不可信赖之人。”
她本是无心的话语，岂料却深深的触动某人。
周素生怔怔的看着她，没想到小丑妹有着人前最为犀利的一面，也有着人后不为人知的辛酸一面。他越发不明白，这个看似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娃娃，内心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与旁人根本洞察不到的东西。
第61章 不甘的心
“喂，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真的很让人不爽！”
金惜年伸手在他眼光晃了晃，瞬间打断了周素生的思绪：“我问你，晴玉的戏排演得怎么样了？”
“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伤吧，晴玉的心一直无法安定，要知道你这样了，估计……”
不待周素生说完，金惜年便紧张的拽起对方的衣角：“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她，我没事的，再过几天我就可以去明月楼看她了。”
“是吗？”
周素生冷然一笑，眼神充满质疑的同时，也略带一些怜惜。同时，也深为这个看似张扬实则坚韧的丫头，感到深深震撼。
金惜年怕他不信，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当着周素生的面，就利落的宽衣解带，不一会儿，那小胳膊小腿的脱得就剩白色的亵衣了。
周素生瞬间不淡定了，涨得通红的脸马上挪向一边，用手遮着半边脸，同时大喊：“丑丫头你这是要干吗？”
“别着急，给你看我的伤口啊，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她说得一派轻松，却把周素生急得脸红心跳，连呼吸也不顺畅了“你难道不知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你难道不明白，男女有别吗？你再这样，我可就要喊人了！”
前面几句金惜年恐怕还没有听进去，可最后一句……却让金惜年微微停顿了下来，这口气怎么让她自己觉得这么熟悉呢？不跟古装剧里街头恶霸调戏良家妇女一个调调吗？不过，这次角色互换，自己仿佛在演一个色魔的角色。
“咳咳……不好意思，忘了这是古代，其实你也不必一本正经了，在你们男人心里不都是希望女人脱得越多越好吗？”金惜年看他那副羞羞的模样，与往日的臭屁自负大相庭径，不由起了调戏的心里。
谁知这两句话更把周素生说得恼羞成怒，他愤然的指着金惜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金惜年眨眨水眸，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有把你当人吗？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是人。”
“你……”
周素生气得俊颊铁青，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揍一个人，可是挽起衣袖却又觉得不妥，这丫头浑身都是伤，要自己再揍她的话，恐怕会出大事。想想忍了，待她伤好之日，再收拾她吧。
“周公子，你在里面怎么样了？”
二人的争吵斗嘴很快引得屋外之人的注意，毕竟金雪凝为了见周素生，已经等得火急火燎了，要不是金雪茹几次阻止，她都会不顾一切冲进去了。
“呃……没事，快好了，你们再等等！”
尽管已经气到了极点，可为了稳妥的回应门外那两位，他只得压低语气，拿出一惯的温柔。
见门外没了声儿，他才松了口气，继而恶狠狠的瞪着榻上那个装无辜的始作俑者：“你闹够了没有？”
“嘿嘿，够了，不过臭屁周，我真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喜欢……我？”
周素生嚅动着红唇，有些不可思议的复读出这两个字来，看着对方那张满是雀斑的小脸，本是丑陋无比，可今天却看得无比顺眼。而且，那灿亮灿亮的眼睛，更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是啊，就是喜欢你现在这副讨厌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你……”
周素生真恨自己一时心软，会被她那伪装得像小鹿一样的眼神蛊惑，说什么喜欢，原来只不过是为了看他笑话。
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完全就是妖精的化身，专门来折磨自己的吧？
算了，此时不宜久留，既然这丫头还没死，只要自己能回去复命，其它，他什么也不管了。
“丑丫头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再出事端，否则……”
“否则什么？”
看着她莫明凑过来的脸，呼出的热气与自己不过咫尺，丑丑的面容，坏坏的眼神，却让周素生觉得比毒药还要让人可怕。
他慌张的躲开，然后匆匆起身朝屋外方向走去，临了不忘交待道：“否则我就把你又丑又粗鲁的事实公诸于世，让天下所有男人都不敢娶你。”
“我靠，这么恶毒啊？不过，乔都麻袋……”
“乔什么麻袋？”
“咳咳，心急说到日语了，我是想让你等一下，那个一会你出去该怎么跟金家两姐妹交待我的病情啊？”
某人不复素日的温雅形像，竟对她露出邪魅的笑意，随即食指往唇畔一点，格外性感妖媚的回道：“怎么交待？就说病症晚期，可以放弃医治，直接等着收尸！”
“你……”
这次该金惜年气得七窍流血，头脑冒烟了。
……
周素生告别金府之后，周府又来了一位贵客。那便是风流多金英俊伟岸的的陆重九。
虽然上次对金家两姐妹的印象有所改观，可始终还是对金雪凝有些念念不忘的他，因为担心她的嗓子还有损伤，这次就特地带了许多珍稀的补品过来探望。
由于他是金府的常客，有些眼力的家仆都不会去阻拦，为了给金雪凝一个惊喜，他故意没有让人通报，一路畅行到了金府内苑。
让他奇怪的是，今天府上的女眷都显得特别的兴奋，时不时三五聚堆的讨论着什么。
以为金府出什么事的陆重九不躲在墙后偷偷凝听，其内容竟然全与那戏子周素生有关。
陆重九不由拧紧眉头不解的自言自语：“难不成，那家伙来过金府？他来干什么？”
就在他好奇不已的时候，耳畔又道：“这周公子不但人生得俏，又会演戏，而且还能替病，真是太厉害了。”
“就是就是，听说他今天在金三妮的房间待了半个时辰呢。”
“为那种丑陋卑贱的丫头治伤，也真是难为周公子了。”
“对啊，这周公子人真是太好了，天下有几个男子能像他一样啊，怪不得二小姐对他一片痴心。”
这看似几句简单的话语，却瞬间让某人的心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瞬间从墙角走出来的陆重九，立马把那些私下嚼舌的丫鬟们吓得脸色煞白。
几个鬼机灵的丫头慌忙行了行礼，然后想逃离现场，一个腿步没有跟上的丫头却被陆重九一把给拽住了。
小丫头当时就要吓哭了，立马跪在地上求饶道：“陆公子，你……你这是干什么？”
陆重九面色淡淡，一双黑眸却分外锐利，当下从怀里掏出一锭白晃晃的银子，往那丫头跟前一递：“把你们刚刚说的话，再清楚的告诉我。”
“这……”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丫头垂下头犹豫了很久，终是无法拒绝陆公子这样出众男子的请求，还有那锭大白银的诱惑，缓缓的接过以后这才怯生生的抬头道：“公子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毫不拖沓的陆重九也懒得客气，直接一针见血道：“刚刚听你们说，周素生为金三妮治伤，这是怎么回事？”
“这……”
“怎么？你刚刚来说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啊。”
“陆公子，那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对外说，是我说的。”
“放心。”
“那好，我如实告诉公子，半个月前金三妮不知做错了什么，被二小姐狠狠毒打了一顿，差点就丧了命，现在大半个月了，还整天卧在榻上。今天周公子突然来了府上，听说三妮有伤，就替她看伤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公子我收了你的好处，自然不敢骗你啊。”
“那丑小妹真的被雪凝毒打的？”陆重九不可思议的瞪大黑眸，心中有些悲痛，一来是觉得昔日金雪凝在自己心中一向温柔善良，虽被傅兄说得有些不堪，但现在听闻，却是这般惊骇。
小丫头点点头道：“是啊，除了金家的小姐敢动手往死里打，我们可没那本事。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小二位小姐就仇视金三妮的存在，既嫌她卑贱，又嫌她丑，但不明白为什么不把她赶出府，总是想她死的样子，却又要留着她。”
听罢这些，陆生九脸色越发僵硬，握着药包的手狠狠捏紧了几分，又道：“还有你们刚刚说，二小姐对周公子一片痴心，又是怎么回事？”
“这……”小丫头蓦地吓得瑟瑟发抖，这话她哪敢说啊，谁都知道陆公子来金府就是为了讨二小姐芳心，而二小姐又很享受这些，若是把这事说穿了，落了个人财两空的话，二小姐不杀了她才怪。
“说！”
“陆公子求你别为难我了，我也是听别人说二小姐一直倾慕周公子，别的我可都不知道啊，不知道了……”
那丫头害怕自己会被他扒皮，当下也顾不得太多，把银子一扔，转身就逃。
看着那丫头逃远的身影，陆重九仍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那天在翠竹林里，金惜年为什么说他太年轻了，他自以自己已经得到了金雪凝的芳心，原来真相却是这样的。那个十三岁的女娃都看清了这一切，为何自己还看不清呢？
第62章 改变态度
心间颇为空落的某人此刻并不想留在此地，看着这里他所熟悉的一切，胸口不由压抑得很。转身欲走，不料却被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唤住。
“陆公子，你来了呀？”
回过头去，正巧看到金雪茹充满欢喜的俏颜，以及大小姐金雪茹清浅的娇躯。
陆重九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使自己看得自然几分道：“雪凝小姐，雪茹小姐好啊！”
“陆公子你又客气了，上次不是说，叫我闺名雪凝就好了吗？”
金雪凝快步朝他走去，停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冲他一笑，娇颜流露出几分涩意，可谓如待绽的花蕾，好看又不失风情。
只不过这一刻，陆重九的心思，再也不如往日那般轻易动摇，想想她还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只觉得一切都不再是他想要的。
当下有种想立马拜别她离去的冲动，不过转念想到刚刚那丫头说，金三妮曾在半月前差点被眼前这个看似温婉美丽的女子毒打到生命垂危，心中莫名为那个坚强却并不漂亮的丫头感到担忧。那丫头和自己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每次的相见，她都让他感到震撼且折服，如果不是外貌与她的内心差异过大，也许当初他的第一眼，就不会在金雪凝身上流连。
“陆公子，你想什么呢？”见陆重九突然盯着自己入神，金雪凝微羞的一甩绢帕，带着少女般的怯喜走到金雪茹的后面，两姐妹各自盈笑，只当陆重九是花痴犯了。
“看来，我这个妹妹真是美煞旁人了，这陆公子看了这么多次依旧会对她失神，真是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好生羡慕啊。”金雪茹调侃的说着，心中却殷切期盼，若是哪一天傅云惆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那该多好。
“姐姐，你又笑话我了……不理你了。”
被说羞了的金雪凝扭捏着姿态，耳垂到脖根都一片能红，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陆重九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由尴尬的回神，挑挑眉沉声道：“抱歉，若让雪凝姑娘不舒服，还望见谅。”
“没事的陆公子。”
她慌乱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不介意。反而她很喜欢对方这样看她，那说明她自己有魅力，能吸引他的目光。
“对了，雪凝你的嗓子好了没有？”
再次听到他问关心自己的问题，金雪凝的心里简直雀跃得快要飞起来，果真还是陆公子贴心。
“陆公子，你这次来，就是担心我的嗓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