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看不上我啊？”魏初阳其实一直挺纳闷的，陈延对于陈遥喜欢他这件事的态度很干脆，就是让陈遥撒手，换个人喜欢。
“看上你你能嫁我还是怎么的？”陈延对调戏魏初阳似乎乐此不疲。
“去你的！”魏初阳被调戏惯了，现在已经很淡定了，只是笑骂一句。
“我要回去了，酒楼就交给你了，再见可能得等我从云陵城回来。”陈延站起身，把垂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背后。
“好，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免得一个人太寂寞，总是调戏我。”
“呵。”陈延轻笑一声，拿手里的扇子敲了敲魏初阳的头，“走了。”
陈延走了之后，魏初阳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店里继续忙。
“我也想去，你带我去嘛！”刚买完菜，姚可人跟姚惜人说说笑笑地拐进了自家住的巷子。
“好，明日买好了香烛我们便去。”姚可人说着，两人已到了家门前。
“阿么，我们回来了！”姚惜人喊了一声，却见赵春生一脸喜色地将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哥子送了出来。姚惜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他虽然年纪小，也知道这定是来家里作媒的，他才十岁，自然不是为他作媒。两人站在石阶下没说话。
“回来了。”赵春生看见姚可人，脸上的笑意减退了几分，“站这儿干嘛，还不进去。”他身边的媒人则是斜着嘴角，拿他那双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无所顾忌地上下扫视着姚可人，就像在鉴别一件物品的好坏。
姚可人瞧也没瞧那人，拉着姚惜人进门去了。姚忠孝正在檐下修理他做活儿用的工具，姚惜人见了，挣开姚可人的手，跑到姚忠孝的面前，“爹，你和阿么这是什么意思？”如果面前的是赵春生，他是不敢这么说话的。
“我们是为你哥好，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没事就陪你弟弟玩去，你哥的事你就别管了。”姚忠孝手上的动作只是停了一下。
“惜人，跟我回房。”姚可人说完就举步往屋里去，姚惜人带着埋怨地看了姚忠孝一眼，连忙跟上姚可人。
到了晚间，兄弟俩在各自的床上躺下，姚可人还催促姚惜人早点睡，说明日一早便叫醒他，带他去寺里拜佛祖。可他自己却是一整夜都没闭眼，他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屋顶，一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地摩挲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街道上传来了打更声，夜里寂静，深巷里也听得很清楚。听到这一声，姚可人搭在小腹上的手紧了紧，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轻手轻脚地下得床来，随便收拾了几件足够御寒的衣服，裹了个小包袱。他想了想，还是把枕头下面的一个矩形的小匣子拿了出来。李济对他向来是大方的，匣子里都是他平日里送给姚可人的首饰和一些小玩意儿，他都收着，也不知李麽麽是不是怜他，倒是没把这些东西扣下。他又摸出一个荷包，轻轻地藏在姚惜人的枕头下，荷包里是他很早就买好的两个玉坠，一直想送给两个弟弟，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帮姚惜人掖好被角，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最小的弟弟姚政跟他爹和阿么睡在一起，他临走也无法看他一眼。
“哥哥走了，爹和阿么以后就拜托你和小政了，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但哥哥一定回来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再见。”姚可人蹲在床头，微微抽噎着小声告别，声音轻到他自己也不知是否真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窗外的天色还是黑的，没有月亮，漆黑的天空点缀着一些星星，但他却不敢耽搁，不用多久天就会慢慢亮起来。他悄悄地出了房间，看了一眼姚忠孝他们的房间，毅然地踏出了院子。大门开合的声响只是让沉睡的中的人翻了个身，又睡过去，四周回归寂静。那只精美的朱红漆色的匣子静静地躺在叠得整齐的被子上，这是他唯一能报答他爹和阿么的养育之恩的方式了。
“抬高点！”店门口，魏初阳正帮忙把刚送到的门窗搬到店里去，他应前头的人的要求，手往上抬了一下，让两人更好使力。
“好，可以。慢点儿。”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上了楼。
因为楼上有点忙不过来，魏初阳就留在楼上帮忙，魏川也在楼上。一伙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楼下的人突然跑了上来，一把拽住了魏初阳，道：“楼下有个小哥儿找你呢，一直在哭，怕是出什么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吧！刚在楼下喊你你没听见。”
“谁啊？初阳，你快下去看看吧。”魏川拍拍身上的灰。
魏初阳一头雾水，却还是快速地跑下了楼，走在楼上他就听到了哭声，仔细一听这声音还挺熟悉。
“惜人？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了？”见是姚惜人，他扫了一圈，也没见到其他熟悉的身影，“怎么哭成这样儿，出什么事了？”
“初阳哥，我哥……嗝……”姚惜人哭得直打嗝，话都说不利索。
“坐下，慢慢说，你哥怎么了？”魏初阳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还递了杯茶到他嘴边，姚惜人却是急切地摇了摇头，死死拉着魏初阳的袖子，哽咽道：“我今早一觉醒来，我哥……就不见了，哪儿也找不着，呜……”
“你看了他的东西还在吗？”这下魏初阳也开始紧张了。
“不见了不见了，衣柜里少了几件衣服。”
“你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没察觉到什么动静吗？”魏初阳盯着姚惜人，希望找到什么线索。
“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什么也没听见，今早醒来人就不见了……”被这么一问，姚惜人哭得更凶了。
魏初阳沉默了。一点也没惊动家人，姚可人肯定是趁天还没亮就走了，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了，现在都大上午了，离姚可人离开的时间也不短，又没个方向，找起来真是不容易。
“你先别哭了，你爹和你阿么呢？”
“他们去附近的村子里找了。”姚惜人抹了把脸。
“你在这儿等一下。”魏初阳转身回楼上找了魏川，又叫了江泯，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城里找一下，店里那群干活的人也想帮忙，魏初阳跟他们大致描述了一下姚可人的身形样貌，大家就分头出发了，在大街小巷找起人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背着包袱的哥儿，大概我这个年纪，比我矮一点儿，长得很清秀？”
“没看见。”
“打扰一下，你看没看见一个哥儿，差不多这么高……没看见啊，好，谢谢。”
……
魏初阳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刚刚他问了姚惜人，镇上没一个人瞧见姚可人，那只能证明，姚可人离开的时间要比他以为的早，往外面去的路又不止一条，哪怕有人见过他也不认识，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一群人找了大半天，什么收获都没有，魏初阳把姚惜人送回了家，答应他会再四处打听的，现在只能期待从别人那里得到一鳞半爪的消息。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净遭这些罪，准是在家又受什么委屈了。当初……”江泯刚感慨两句又马上住嘴，老提当初有什么意义。
“他走路肯定走不了多远，夜间也是要投诉的，明日一早我们分头去周边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客栈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爹，阿么，你们早点睡吧，今天也累一天了。”魏初阳劝魏川和江泯回房休息了，他自己回了房间却没睡，还在想着姚可人有可能去的地方，想他可能会在哪儿歇脚，实在想不出来了才躺下睡觉，打算明早接着找。
第52章 回乡
能想到的地方魏初阳等人都找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们只好托人帮忙留意，就都回来了。魏初阳还在城里找了个画师，画师照他所描述的样子画了一张画像，可魏初阳却看不出一点儿姚可人的样子，他回来就把画撕了，恨不得自己有一手高超的画技。
“花了钱的东西，怎么说撕就撕了？”魏初阳正在房里气恼，易洛就出现了。
易洛才踏进魏初阳的房门，就看见一地的碎纸片，他捡起一片，展开是一只浓墨绘就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魏初阳一见到易洛，下意识把心里的急躁压了下去，扬起一抹牵起的笑容。
“不愿意见到我？”易洛挑了挑眉。
“哪儿能啊，只有你不想见我的时候，每次你主动来找我，我都会很开心。”
“你这是见到我很开心的模样？”魏初阳坐着，易洛停在他身边，抬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他从魏初阳的脸上看到的是疲惫与担忧。
“好吧，我不开心。”魏初阳与易洛对视了几秒，最后干脆一头埋进了易洛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还补了一句，“不过不是因为你。”
“松手。”易洛轻声说了一句，魏初阳只是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有正事跟你说。”
魏初阳抬起头看他，示意他直接说就好。易洛横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道：“你看看。”
魏初阳这才松了手，展开那张纸，却是姚可人的画像，虽然比不上素描的写实，但足够了。
“你画的？”魏初阳表现得很震惊，他虽然知道易洛会画画，却不知他具体水平如何。
“不然呢？”易洛坐下，翻了个白眼。
“你真是我的小天使！”魏初阳“吧唧”一声亲了一口易洛的左脸，“赶紧跟我跑一趟。”
易洛拿袖子擦了擦脸，没听懂魏初阳的前半句话，才刚坐下就稀里糊涂地被魏初阳拉出门了。
两人找到了之前的那个画师，付了银钱让他帮忙临摹，明日来取，又嘱咐他尽可能多临摹一些。
然而，等他们连续贴了几天的画像，人没找到倒是得了不少假消息，白费了许多力气。人终归是没找着，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这么耗着，魏初阳他们只能一边忙着酒楼的事，一边留意姚可人的消息，姚家那边似乎早已偃旗息鼓了。
转眼进入了十二月，紧赶慢赶，酒楼的翻新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南菱虽然一直没再露面，却差人送来了不少古玩字画，附庸风雅一番，南菱找的账房先生也与魏川三人见过面了，近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准备开张。
不像他们繁忙的日子，韩小涵却是在家闲不住了，又在家闹了好一阵，终于得到他爹和他阿么的允许，欢欢喜喜地出了上原村。搭了个顺风车到镇上，魏初阳如今已不在镇上了，他得靠两条腿走去青山村，不过这点儿路程在他眼里也不算多远，在镇上悠闲地晃荡。
“小心！快让开！”韩小涵刚下了一座拱桥，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喊声，下意识地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却见那坡上一辆满载着货物的板车冲了下来，马上就到跟前了，把他吓得一愣，连躲都忘记了。那板车后头的小伙计心下道一声：“糟糕，这回闯祸了！”
韩小涵闭着眼，似乎听到了马蹄声，然后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人群里传来惊呼声。
“已经没事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钻进了韩小涵的耳朵里，瞬间就抚平了他内心的惊慌不定。
他睁开紧闭的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男人线条硬朗的下巴。他现在侧靠在男人身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人简直不要太帅！
那人见韩小涵一副花痴相便知人是无事了，抱着他翻身下马，顺势松开了手，韩小涵乍一落地，身子晃了一晃，那人急忙搀了一把。这一搀，两人的脸靠得近了，却都突然皱起了眉头，气氛很是微妙。
“这人……好眼熟啊。”韩小涵心里嘀咕道，又将脸凑近了一分，那人刚想退开一步，却见韩小涵突然瞪大了眼睛，二话不说就给他脸上来了一下，嘴里还骂道：“负心汉！”
这下不仅那汉子懵了，周围看热闹的也是瞬间失声了，本来已经赶上来了正要道歉的小伙计见这架势，更是往后退了几步。不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吗，怎么剧情急转直下，英雄就变负心汉了？
那汉子反应过来后也不追究，转身想上马，看得出来他不欲与韩小涵纠缠。
“不许走！”可韩小涵却不打算罢手，冲上去抱住了汉子的腰身，“你这个负心汉还有脸回来，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那汉子很无奈，扒开韩小涵的手，结果他又缠上来了，他又不能对一个小孩子动手，只好问他：“你到底是谁啊？认错人了吧。”
“少来这套，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韩小涵自然不可能真对他有这么深刻的印象，这话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
汉子眉越皱越紧，仔细看了韩小涵的长相，隐约有一点熟悉感，当下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可能是同村的小屁孩吧，他离开都四年了，现在肯定认不出来。
“回去再说。”想到这一层的汉子立马提溜着韩小涵上马，他还急着赶回家呢，这么多年了，也没回家看看。
韩小涵刚开始吓了一跳，这人骑马飞快，他就没敢再闹，怕掉下去。
“你一会儿必须去跟我哥道歉。”见是往青山村去，韩小涵放下心来。
“你哥是谁？你谁家的孩子？”这下汉子更确定怀里的小孩儿是青山村的了，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你没良心！”韩小涵一听，他都把他哥给忘了，这得多没良心啊，于是又开始闹腾。
“不许闹！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刚刚他差点手一松，赶紧搂紧了怀里的人，厉声呵斥道。
韩小涵看他脸色阴沉，吓得不敢说话。汉子见他安分了，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只好又放轻了声音，问道：“不是说让我跟你哥道歉吗，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哥是谁吧？”
“不跟负心汉说话。”韩小涵埋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汉子这回是真生气了，任谁被左一个负心汉右一个没良心地叫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你放开我，放开！”到了家门口，汉子又提溜着韩小涵下马，丝毫没有放人的打算。
“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不服管教。”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踏进了敞着的院子，“爹，阿么，我回来了！”
“嘭！”院子里，易兰草刚端起一盆洗好的衣服起身，听见这一声，手上一松，盆掉在地上，衣服又弄脏了。
“是阿峥吗？”易兰草怔怔地看着门口高大的身影，突然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然后又朝屋里哭喊道：“孩子他爹，我们的阿峥回来了，你快出来，阿峥回来了！”
此情此景，易峥也顾不上韩小涵了，几个跨步上前，就在易兰草面前跪了下来：“孩儿不孝！”
“我的儿啊！”易兰草一把抱住易峥的头，泣不成声。
“爹！”易峥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易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易和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回屋里说，外头风大。”
“好。”易峥站起来，正打算扶着他阿么进屋，突然想起了门口站着的韩小涵。
“你过来！”易峥冲韩小涵喊了一声。
韩小涵本来看着这一幕亲人重逢的场面正感动着，被易峥这一声惊醒，拔腿想跑，可是易峥迈一步抵得上他两步，他没跑几步就被抓回来了。
“这孩子是……”易兰草和易和这才注意到韩小涵。
“易伯伯，易伯么……”韩小涵心虚地打着招呼。易峥心想：果然是认识的。
“哎呀，这不是涵哥儿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还不快撒手！”易兰草认出了韩小涵，见易峥粗鲁地揪着韩小涵的后领子，赶紧喝道。
“涵哥儿？”易峥还是没印象。
“上原村的那个，洛哥儿的表弟来着，小时候经常来咱们村玩。”易兰草提醒道。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易兰草觑着易峥的神色，暗骂自己嘴快，怕易峥还是没把当年的事放下，便突兀地转移话题：“你刚回来，一定累了渴了，咱们快进屋，孩子他爹，快去把屋里的火炉点上。”
“阿么，你们先进去吧，我把他送回易洛家，马上就回来。”易峥说完就拽着韩小涵出去了。
易兰草本想拦着，却被易和阻止了：“行了，由他去吧，这么多年过去，什么事想不通，让他自己解决吧。孩子一路上奔波，你赶紧做顿吃的才是要紧。”
易兰草觉得有理，也就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