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从米饭上抬头,指了指商厦下面一溜快餐店:“基本上就吃这几家,又贵又难吃也没办法,饭点前后客户最多,只能凑合。”
“那以后我也给你送午饭吧,反正我上午都没课。”
白新弯着眼睛不置可否:“怎么,彻底养我啊。是不是前天做爽了?”
“这、跟前天没关系。”郑俊扯了扯毛衣衣领,“纯粹是为了朋友的生活质量着想,快餐确实不健康。”
白新很仁慈地不再看他:“p友可不能跟朋友混为一谈,为朋友着想没什么,为p友着想太多,关系就变质了。”
郑俊双手紧握方向盘,沉默半晌:“变质成什么?”
“情侣?”
“变成情侣会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谈过。”白新嚼着最后一口饭,从仪表盘上拿过盖子,“郑老师应该比我清楚,至少有失败的前科,能吸取点经验教训。”
郑俊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失败前科?”
白新往车门上一靠,扬手扶额。
郑俊马上意识到刚才说了蠢话,他如果能成功维持一段关系,自然不会是单身:“那你怎么知道我谈过?”
“你刚承认的。”
“……”
白新叹口气,穿上外套拍拍郑俊肩膀,刚下车就被一把拽住衣袖,半身衣服都扯掉了:“郑老师你拽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用嘴说不行吗?”
郑俊也是仓促起意,被他带的几乎是摔在副驾驶上,松手撑起上身:“所以我到底能不能为你着想?”
白新关起车门:“那是你自己的事。”
“万一,我说万一,万一我们的关系变质,不会连p友都做不成了吧?”
白新似笑非笑:“都说了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目前而言,一切完美无缺:睡得安稳、吃住不愁、性慾得以满足,听郑俊的意思,还要加上一条两餐免费。关系停留在当前状态,已经足够舒服且值得留恋,如果再进一步,对白新来说就是完全未知的领域。跟他一样金盆洗手的同行们无一例外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的感情生活是否顺利,更不用说参考了。
总之,随机应变吧。
郑俊目送白新走进商厦,发动汽车。
他跟彭会的关系从初恋情人到仇人到p友,最终变为彼此不可言说的隐疾,着实是一场典型的惨败,带来的经验教训也是刻骨铭心——要寸步不离,不得不离开就带着一起走,原谅就彻底原谅,无法原谅就断绝往来,在意就坦白说出口,陷入胶着就做点什么打破僵局……说来好笑,这些道理都是未成年的吴佳文教给他的。
吴佳文和白新简直是天赐的外援,前者让彭会不再需要他,后者让他感到被需要。
似乎也并不是十分需要。
如果有两一个人能提供饭食和住处,愿意把白新当零号,白新应该也会跟着走。拐走他的门槛太低,郑俊觉得自己只是偶然占了先机,没有其它核心竞争力,随时都可以被取代。
但他无法想象没有白新的生活。
郑俊浑浑噩噩地继续开出两个路口,在第三个路口打起方向盘掉头回去,上到四楼商厦冲进健身会所。
“先生?先生!”前台叫住他,“请先刷卡。”
郑俊一头雾水:“什么卡?”
“我们这儿的会员卡。”
“我没卡,我是来找人的。”
前台隐蔽地翻了个白眼,保持微笑:“找课程顾问是吗?是哪位?”
“不是,我找教练。”郑俊伸长脖子向健身区张望,从怀里摸出名片递给她,“你们这儿有个叫白新的教练吗?就这个人。”
“有的,我帮你叫他。”前台往相反的方向一摆胳膊,“请到那边稍候。”
郑俊唐突地从前台手里抽回名片,坐在接待区听着她通过广播叫白新到接待区,绷紧的肩膀松懈下来,腰一软贴进沙发。刚才在车里,他突然涌上一阵诡异的不确定感,仿佛白新的存在是个一戳即破的海市蜃楼,走近了会发现没有绿洲,只是荒芜的沙漠。
白新走出健身区,一眼看到郑俊,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胳膊拄着膝盖双手交握:“怎么了?”
“没打扰你工作吧?”
“约的学员还没到,找我有事?”
郑俊摸了摸脖子:“我想办张健身卡,你之前说给我最低折扣。”
白新微愣,继而嘴角上扬,目光从他胸口滑到肚子:“是该练得结实点,稍等我拿材料给你看。”
他起身去前台拿了几张印刷品,顺便倒了杯水坐在郑俊身边。
两人挨得不近,无奈腿长,膝盖还是贴着。白新把几张纸放在两人膝盖交接处,刚好担平:“半年卡一千,年卡一千五,三年卡两千,有了卡可以随便来,不限次数。看这儿,”他指了指宣传单上的表格,力道印在郑俊膝头,“这几样课程全部免费,只要在上课时间进到对应教室就能参加。”
郑俊看着他的侧脸:“嗯。”
“你住附近容易坚持,房子是自己的不用考虑搬家,可以选年卡或者三年卡,三年卡最划算,给你打个八折一千六,算下来一天才一块五。不过游泳卡是另算的。”
“那我办张三年卡。”
白新把垫着硬塑料板的合同放在矮桌上,趴平上身填写:“看出阶级差异来了,你这有钱人不参观场地也不问问题,两千块花着玩儿似的,这可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高。”
郑俊咳嗽一声,把纸杯放到桌上:“好像你们这儿教练都不高。”
“教练矮子居多,哪家都一样。”白新递给他中性笔,“把空白的地方填好,不懂问我。”
会员卡的合同只有薄薄一张,下面还有几张别的。郑俊翻了翻,是私教课的销售合同:“这个也签?”
“私教课跟游泳卡一样费用单算,一节课一百,最少十二节课,一年内上万,课程费预付,过期不退。你愿意把这个签了,我的提成更多。”
郑俊立刻就要下笔,白新握住他的手腕向上一托:“我开玩笑的,别真签。”
“来健身房就得有私教指导才更出效果吧。”
“你想出什么效果?”白新向后靠了靠,离郑俊远一些打量他,“你现在要做的是提高体能加强肌肉力量,增肌是下一步,那时候才考虑私教。我现在学员太多,出席率又高,约我的课很难。”
“那算了。”
白新凑近他,屈臂搭住他肩膀,低声笑道:“你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摸着做着都舒服。你已经上着私教了,还花钱上私教课,是不是大脑缺根弦?”
他突然从一本正经的业务语气跳跃至此,郑俊脖子僵硬,不敢转头:“这是两码事。”
白新怕再调戏几句他就要抓着头发跑出去,站起身:“跟我来。”
两人在前台办完剩下的手续,白新用食指中指夹着健身卡送出去,又收回手指没让郑俊得手:“办了卡就不能荒废,一周最少来三次。”
“好。”
白新拿过郑俊的手,把卡拍进他掌心:“如果你长时间不出现,我可是会堵在你家门口把你拎过来,堵在床上都说不定。”
前台笑出声,郑俊却清楚白新完全做得到,干笑:“好。”
“走,带你转转。”
白新蜻蜓点水地介绍了更衣室,带着他一一参观场地,顺便把每一样器械都做了简单介绍。新奥健身会所占了整整一层商厦,刚进门看不出,深入进去才知道内部空间非常大,设施场地一样俱全。两人走到最内侧的一个房间,白新摸索着开灯,闪身让郑俊也进门:“这里是动感单车的教室,现在没人,到上课时间非常热闹,音乐很响。”
郑俊敷衍地绕教室一圈,回到原地:“到时候有老师在前面骑车?”
“对,跟着老师的口令骑就可以,老师有麦,声音能压过音乐。”
“那个,白新。”
郑俊趁他转头吻了他一下,别开脸看相反方向。
白新舔舔嘴唇,扬手指了指屋顶的四个角落:“我们在每个场地都布置了监控,一是保证老师上课的质量,二是保证客户人身财产安全。”
郑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整张脸瞬间煮熟,索性关门关灯,在黑暗中找到白新的嘴唇,向前两步把他罩在墙上深吻。
白新不冷不热地回应两下,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拽开:“看来你的性冷淡也治好了,还敢在公共场合发情。”
郑俊原本只想着接吻,没料到舌头一纠缠竟然有了反应,又埋头吻他带点汗味的脖子:“都已经被看见了,破罐破摔吧。”
“没人看见,监控只在上课的时间开。”
郑俊顿时痿了,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我其实就想亲最开始那一下,最开始那一下也不是发情,是为了……”
“为了?”
“为了证明我有特权,大概。”
白新笑叹,打开门:“你确实有特权。”
他的脸背光,郑俊眯起眼睛,看清他嘴角微微上扬:“是吗?”
“是。”
白新不多做解释,径自原路返回。郑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紧追几步:“我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别问哪儿不一样,知道不一样就行了。”
郑俊的下一句被他硬生生地堵了回去:“晚上想吃什么?”
“你。”
白新弯起眼睛看他,所幸约好的学员及时出现,才把郑俊从手足无措的窘境中及时解救出来。
“先十五分钟滑步机热身。”白新撂给学员一句,陪郑俊走出几步,“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晚上吃点好的。”
第15章 15
客厅的灯暗着,灯光从卧室方向透过来。白新保持大门半开,静立原地竖起耳朵:“郑老师?”
“我在卧室。”
白新松口气反手关门,换好衣服走进卧室,见郑俊一脸紧绷不由得二次环视房间,拨开主卫房门看一眼,又走到窗前从窗帘缝隙张望,转身挑眉看着郑俊的背影:“怎么了?这么严肃。”
郑俊依旧僵硬,也不回头看他:“你说晚上想吃点好的。”
白新那句话没有任何特殊含义,意指明天要开始健身就该好好吃饭,却没料到让郑俊误会,忍俊不禁:“我随口一说,怎么吃都是你,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今天知道得太早了。”
郑俊上次有如此充分的时间准备sex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彭会时常在大课间溜进尖子班,揉着他脑袋说一声“吃完饭到我家写作业”,能让他偷偷笑着期待整个下午。如今郑俊三十岁,快餐吃了十多年,突然从中午开始预谋一场晚上的床事,没有落荒而逃已经不错了。
“你这么紧张,硬得起来吗?”
白新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下巴硌着他的肩膀,“难道要让我上你?”
他的嘴唇随着话音开阖,若有若无地蹭着郑俊的耳廓。郑俊面红耳赤地往反方向转头,反而露出一大截脖子送到他嘴边,被一口咬住。
郑俊本能地倒吸一口气,传来的触感却不是疼痛:“你干什么?”
白新用鼻子换气,嘴唇牢牢贴在他脖根处吸吮,许久松口,舔净残留在皮肤上的唾液:“以前没试过留吻痕,你想要特权,这就是特权。”他解开郑俊的睡衣,沿着锁骨往下摸——郑俊不够健壮,却因为脂肪不多而肌肉分明,“说真的,老师,你手感很好。”
他突然去掉姓氏只喊“老师”,郑俊陡然升起一股强烈且莫名的不道德感,好像正在跟学生乱搞,想把他的手扯开反而被抓得更紧。
“做了两次都跳过前戏,亏待你了,这次补上。”
郑俊哭笑不得,握着他的手腕较劲:“别这样,你先放开我。”
“不喜欢前戏?我看走眼了?”
“喜欢,可应该是我为你做。”
“你还真是典型的鸭子思维。”白新卡住他的下巴强扭过来,偏头吻他。
这一吻与他的野蛮力道风格迥异,手劲儿有多大,吻就有多温和,郑俊仓促回应,却瞬间降服在这绵延之中,不自觉地扣住他的后脑勺。
“我去洗澡。”
白新突然斩断前戏,郑俊呆坐床沿,看着他走进主卫。
他喜欢他身上微微的汗味,只是耻于开口要求,此时突然涌出异常的勇气和冒失,门也不敲擅自闯进去:“白新,等等。”
正在放热水的白新脸色一变,眉头猛地拧起,单凭气势就把他吓退出门:“对不起!”
白新从里面一拉门,把惊慌失措的郑俊拽个趔趄:“怎么了?”
“我……”认识这么久,郑俊第一次在明处看到没穿背心的白新,他刚才绝不是看花了眼,白新左侧胸膛下半截到腰间确实有大片烧痕,向中间蔓延到右侧腹部一部分,还有一些模糊的、年代久远的伤痕零散在腹部,看起来极端险恶,“我喜欢你身上带点汗味,能不能只洗需要洗的部分?”
白新一扬下巴:“就这些?没有别的要说?”
“只要你不介意,以后可以开灯不穿上衣。”郑俊看着他的脸,声音略抖,“你的身体很性感。”
“郑老师也很性感,”白新打开双臂撑住门框,“是我遇到过的最性感的人。”
上次他把郑俊圈禁在主卫,这次同样的动作,相反的方向,郑俊还是觉得被圈禁着,尴尬道:“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白新说,“是那种想干到天亮的性感。”
郑俊屁股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新的大小,扬手扣住颧骨:“你突然这么说……”
“但我还是更享受当零。”
白新单手拽着郑俊的睡衣前襟退进主卫,郑俊脚下磕绊,拖鞋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脚看白新走进热水仰头抚着头发,比例完美的身体在氤氲中极具诱惑。郑俊感觉自己从肚子到胃到食道都被一股热流灼烧得隐隐作痛,踢开另一只拖鞋脱下睡衣挤进淋浴间。
白新不作为地站在原地,郑俊把沐浴液在掌心揉搓起泡,抬眼与他目光相遇又立刻弹开,两人额头相抵,郑俊却始终不敢正眼相看,白新稍一矮身捕捉他的眼神,他又匆忙躲闪,伸手取下喷淋冲洗泡沫。
白新单手撑住玻璃墙,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前后都洗,想来两次?”
“不是,”郑俊仓皇否认,“洗前面是为了,帮你咬一咬。”
白新失笑:“那你为什么尴尬成这样?”
“不是尴尬……”郑俊脸涨得紫红,“亲手帮你洗太刺激神经了,感觉会直接……”
一阵沉默,狭小的淋浴间里只有水声回荡,白新从郑俊手里接过喷头挂起来,关掉水流:“直接什么?”
“没什么。”郑俊愈发惶恐,“赶紧进行下一步吧,我还是别说话了。”
“不,多说几句。”白新抓着他的手按在左胸口,“我太喜欢听你说话了,郑俊。”
他的心跳砰然有力,郑俊感觉一阵晕眩:“我知道跟你比我什么都不好,但我就是,不自量力地想上你。”
白新险些把他手腕攥断,把他扯到卧室往床上一甩俯身吻住,如狼似虎像是要活吞了他,并把前戏统统砍了,白新吃痛,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说点好听的。”
郑俊平时都笨嘴拙舌又怎么会在此时组织得起甜言蜜语:“我想不到……”
“就问你,爽么?”
“爽,唔——”
白新按住他的胸膛,喘息一声比一声粗鲁,身体越伏越低,嘴唇悬在他嘴唇上方就是不吻,只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钻进他的瞳孔。
郑俊嘴唇向上凑一分,白新就退一分,郑俊口干舌燥间只想从他那里得到些滋润,头脑一空抱住他的脑袋往下按,亲吻的同时竟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白新愣了,他也愣了,不出一秒,两人便从惊讶回归,郑俊吞咽着送入口腔的唾液,喉咙总算可以摩擦出声,摆脱他的嘴唇:“我喜欢和你做……又爽……又荣幸……”
“这不是说的……挺动听么……”白新从喘息中零碎挤出两句,“后面,从后面来。”
两人汗淋淋地贴着,呼吸声重叠在一起直到结束,郑俊低头吻住白新的肩膀,迟疑了一下,悄悄靠近他的嘴唇。
白新张开眼睛:“真温馨,还有售后服务呢。”
“不是售后服务。”郑俊被这一双笑眼惹得心跳翻番,抓着床单较劲,结巴道,“我、我喜欢你……可、可能吧。”
“我建议你睡一觉,头脑清醒了再确认一遍。”白新揉揉他的头发,“别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