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游扯了扯嘴角：“……演技太浮夸了，叶飒，或者说，”他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丝苦笑，“该叫你言诤？”
第65章
听到陆轩游的话, 楚言诤难得的沉默了。他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陆轩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解释——亦或者回答。
看来装傻是蒙混不过去了, 楚言诤内心讪讪。
过了好些会儿, 楚言诤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陆轩游, 有些沉冷道：“在你发问之前，我想我比你有更多的疑惑……”
“所以呢？”陆轩游回道, 他趴在楚言诤的身上，以一种近乎撒娇般的姿态依偎着楚言诤。这近乎娘炮的动作吓得楚言诤差点冷汗直流，从目前的角度来看, 陆轩游是真真正正的不太正常了。
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冷静, 楚言诤笑了笑：“在询问他人之前, 我觉得先自曝才是比较礼貌的行为。”
陆轩游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忽然伸出，握住了楚言诤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
死死盯着楚言诤, 陆轩游一字一顿道：“别想装傻, 叶飒——不, 我觉得还是叫你楚言诤比较好。言诤, 你是逃不掉的。”
楚言诤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感觉，但是，这里是VT构建的虚拟世界, 而且整个世界都处于血枭带领的黑客团队的监控之下，陆轩游还能在重重控制之下翻出多大的水花？
谁知陆轩游居然嗤笑了一声。
楚言诤双眼微眯。
“言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问我究竟是谁吧，”陆轩游慢条斯理，“可言诤啊，你为什么不想想，既然我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我能知道更多的东西也不奇怪吧？”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却让楚言诤开始思索起来——他的真实名字一直没有透露出去过，唯一知道的人也就林刹和血枭而已，就连黑客联盟里站在他这一方的黑客们，对他的真实情报也知之甚少，毕竟目前的所有统筹都是由血枭负责的。
那还有什么人能知道他的情报？
甚至是……真名？
楚言诤脑中一震。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联盟的‘叛徒’！”
黑客联盟内部一直以来都信奉着保护主义，成员的个人信息一般是不会暴露出去的，除非是本人自愿。让他楚言诤自加入这个组织以来就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有关自己的个人信息，而联盟内部的人也不会去打听其他人的信息的，毕竟这种“不闻不问”算得上是对同行的尊重。
只有他们的敌人会想方设法得到他们的信息。
楚言诤心中微冷。
那些被出卖了的现在已经被遣送上网络法庭的黑客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在自己的居住地被逮捕的。要知道，黑客们手段高超，即使被人捕捉到了数据漏洞，一般情况下也能消除自己的一切记录然后悄然逃离——当然，在现实世界里被抓获除外。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楚言诤的心中便警铃大作起来。他沉下心，一边想着该如何与陆轩游继续周旋，一边思索着要如何联系上血枭处理眼前的逆境。
只是……
“言诤，不要分心，看着我。”陆轩游捏着他下巴的手蓦然收紧了一些，细微的痛感让楚言诤嘶了一口气。
他看向陆轩游，这个男人正用一种十分危险的眼神看着自己，犹如即将出笼的困兽。
楚言诤现在虽然受制于人，但心中并不慌张，毕竟这里到底是依靠VT系统虚构出来的世界，即使身亡，也不过是损失了一段数据而已。
反倒是陆轩游的情况会比他糟糕许多。
毕竟……现在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刻了，除非是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不然陆轩游怎么会铤而走险，直接从“叛徒”的后幕里走上台前，跟他针锋相对呢？
不过……楚言诤的心中还有着不少疑问。
他明明记得，陆轩游是他在执行第一个破坏任务时遇到的“角色”，楚言诤一直以为陆轩游要么就是系统制造的AI人物，要么就是进行游戏的玩家，毕竟当时的陆轩游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有城府的人物。
而且……现在的陆轩游真的是那时候的陆轩游吗？
性格上的差距让楚言诤产生怀疑。
他心中思量着，没注意到陆轩游居然倾身上前，在他的唇角处轻轻浅吻了一下。
唇边传来的触感让楚言诤回过神来，他有些谨慎地看着陆轩游，暗自准备启动和血枭的通讯程序，让血枭介入现在的状况。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楚言诤实在是琢磨不透现在的陆轩游。
谁知道陆轩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极为厉害，险些喘不过气，看得楚言诤有些毛骨悚然。深呼吸了一口，陆轩游看向楚言诤的眼瞳里已经染上了一丝血丝。
“我想干什么？”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明明是你们想干什么！”
楚言诤眼神一凛。
趁着陆轩游情绪激动，他赶忙趁其不备接通了和血枭单方面的视讯，仅将他这边的影像传递给了血枭。
陆轩游似乎没有注意到楚言诤的动作，又或者注意到了，而他并不想理会而已。
他自顾自地说着：
“你们以为你们很高尚？能够破坏虚拟的游戏世界，来‘拯救’深陷虚拟生活的‘可悲’玩家？”
“真是可笑至极！以为自己站上了道德制高点，认为自己是在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吗？呵呵，未免太过自傲了吧？”
陆轩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神色来。
“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他人身上，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吗？VT的游戏世界到底只是一个虚拟世界而已，即使有人沉迷，那跟你们这些自诩为拯救者的黑客又有什么干系？假如VT世界真的破坏了现实世界的规则，那么自然有政府介入管制，你们这些黑客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
他的话掷地有声，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怨气。
楚言诤没有作声。
他知道，通过视讯已经观测到他现在所处境遇的血枭一定听完了陆轩游接近控诉的话语。楚言诤并不知道这番话对于血枭而言有多大的冲击，他只知道，现在他更需要关心的是自身的处境。
黑客们强行介入VT游戏的程序内进行破坏，并自认为自己扮演的是正义的使者，用以暴制暴的手段维护着他们所认为的“正确”。
这种行为究竟是对是错，老实说，楚言诤自己也开始疑惑了起来。
有时候，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将自己的想法冠以正统，然后强加于他人身上。纵使VT游戏可能本身就具有着违反社会的部分性质，但黑客们的行为，又真的是正确的吗？
陆轩游见他面色沉凝，停止了“控诉”。
他欺身，以一种压迫性质的姿态强迫楚言诤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看着被他禁锢着的楚言诤，陆轩游忽然露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来。
“我只是个普通的玩家而已，至少，一开始是的。”陆轩游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像是在同楚言诤诉说，又好像是给自己絮叨着，“言诤，你知道吗？我活得一帆风顺，甚至是顺得十分无趣。VT世界就好像是通往另一种人生的列车，让我能体验不一样的，甚至是神经发麻的世界。”
楚言诤张了张口，没有接话。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他的神色忽然有些扭曲，居然伸手掐住了楚言诤的脖颈，“言诤，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呼吸困难让楚言诤的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来。
“我真的想杀了你，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我了，你知道吗？那时候看见你死了，我的内心有多绝望吗？”见楚言诤脸色不好，陆轩游将手稍微松了一些。
楚言诤想了片刻才回想起来，陆轩游说的应该是在执行第一个VT破坏任务时，他在剧情的最后为了离开崩坏的世界而出车祸扑街的事情。
“那些都是假的。”楚言诤出声。
“可对我来说是真的！”陆轩游的情绪愈发控制不住了，他禁锢着楚言诤，脸上居然开始落下泪水来，“游戏是虚假的，可是感情是真的啊，言诤，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体验过那样的快乐。”
楚言诤并不言语。
如果世界是虚拟的，在游戏世界中忘却一切，体验不一样人生的陆轩游所体会到的一切情感是否又是真实的呢？毕竟从本质上来看，他所体验到的一切都是来自由系统杜撰出来的虚假剧本而已，这段“人生”本就是虚构出来的人生，那么情感理应也是虚假的。
但是……
楚言诤直视着陆轩游。
“你的认知本就是错误的，”他近乎一字一顿道，“陆轩游，别再欺骗自己了，你所谓的‘快乐’不过是VT虚构出来的假意！”
轰！
大地猛然颤动起来！
第66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言诤本人也是吃了一惊, 他看向陆轩游, 却发现这个刚才还情绪激动的男人此时面上已是一片冷然。
震动来的快，去的也同样犹如疾风过境, 片刻后便消失无踪, 只有那些因为震动而挪移了位置的置物摆件昭示着震动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楚言诤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陆轩游。
似乎是注意到了楚言诤的神情, 陆轩游的面色越发的沉凝下去，见他这样, 楚言诤心中暗自揣测，看来陆轩游应该是知道这莫名其妙的震动是怎么一回事。
楚言诤脑子活泛, 不消片刻便大致揣测了点东西出来。
这个世界是由血枭带领的黑客们构建重组的VT世界，本是打算给“背叛者”来个请君入瓮，但现在虽然从情况上来看, 陆轩游这个“背叛者”算是成功被他们给瓮中捉鳖了, 但是……
陆轩游连他的本名都已知晓, 楚言诤实在是不相信陆轩游没有察觉到这个“瓮”的真相来。
既然知道这是黑客们所设下的鸿门宴，那陆轩游为什么还要慷慨赴约？
楚言诤可不相信陆轩游是真的想来见他的，即使从目前陆轩游的各方面表现来看，他真的只是“纯粹”想要见到自己。
他忽然有了个不好的揣测。
那些被出卖的黑客们究竟是怎么被陆轩游下套的？
“你在拖延时间？”楚言诤的眼神有些冷冽。
陆轩游张了张口, 没有接话, 似乎是默认了。
但旋即, 他又露出一副诚挚的面孔来。他将身体贴在楚言诤的神色, 亲昵地磨蹭着楚言诤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
黑客们的手段高超，在虚拟网络里, 他们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现实世界呢？
“血枭！赶紧离开游戏！快！”
楚言诤喝到。
他相信血枭已经通过他之前开启的视讯程序目睹了现在的一切，即使血枭脑筋转不过来，无法理解他说这话的涵义，但血枭身边的黑客们肯定有人能理解楚言诤的话语。
视讯的另一边，血枭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几名黑客变得面色铁青起来。
姑且不论之前陆轩游的控诉对这些黑客们的冲击，现在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楚言诤的喝令。
黑客们开始紧张地动作起来。
林刹自然也在这些黑客之中，被楚言诤“策反”之后，他便跟着血枭的团队一起行动，作为VT游戏曾经的职员，林刹对VT系统的熟悉为黑客们重组已经破损了的VT世界大开了绿灯。
可是现在……
虽然楚言诤一直认为林刹某些时候真的智商感人，不过在紧要关头，林刹显然没掉链子。即使看着陆轩游对楚言诤死缠烂打的行为让他气得冒火，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从眼前所见的情景里领悟到了关键。
“到底是怎么回事？”阅读理解大概从来没及过格的血枭有些不明所以。
林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们被反将一军了。”
黑客们开始紧张地进行着各种数据撰写与更改，让血枭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
轰！
他所在的观测室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动力源不足？
血枭感觉自己浑身发抖。
这里是依托VT系统搭建的虚拟世界，而维系这个虚拟世界运转的动能，却是来自于现实世界的。
他总算是明白楚言诤叫他赶紧离开游戏的用意了。
“你这个叛徒！”血枭咬牙切齿。
陆轩游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掌握了他们这些黑客的现实身份，现在居然从现实世界入手，从根本上来对付他们！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陆轩游敢来这个由黑客们所搭建的重组世界？
——因为他有恃无恐。
为什么陆轩游偏偏会选择这个时间点“绑架”楚言诤？
——因为背叛者一方的人此时此刻已经在现实世界对他们下手了。
为什么会出现突如其来的震动？
——因为……这个依靠VT程序搭建的世界，已经要因为缺失维系程序的动能崩溃了！
“赶紧撤离！想办法切断和游戏的通讯！”血枭慌乱地向着黑客们下放最后的指令，“就算是强制切断游戏也好，快走！”
可是，他们现在。
走、投、无、路。
一名黑客满脸苦涩地看向血枭：“不行，撤离不了！我们的信息通道被切断了，而且动力源不足，程序根本维持不了了，恐怕……只能强制退出游戏。”
“那就退！”血枭又惊又怒，他愤恨地看着视讯里面仍在对峙的楚言诤和陆轩游，恼怒地跺了跺脚，却毫无办法——他现在估计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搭救楚言诤。
黑客们虽然慌乱不已，但依旧凭借着自身的优秀素质保持着井然有序的秩序。他们纷纷将手头关于一切使用过VT程序的相关痕迹清除，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强退了游戏。
只有林刹按兵不动，他看着视讯里的情景，黑沉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妈的，等安全了再来跟你秋后算账！”看着黑客们依序退出游戏，血枭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也准备先行撤离游戏了。至于楚言诤，他倒不怎么担心，毕竟楚言诤再怎么说也是一名黑客，最坏情况也不过是在没有处理掉自身讯息的情况下强退游戏而已。
他没有留意到，之前一直待在监控室里的林刹忽然不见了——即使留意到了，估计血枭也只会想林刹应该是先撤了。
…………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实世界里的人也是你们的一员？”
房间里，楚言诤依旧和陆轩游保持着一种亲密的姿态相拥着，只是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而已。
他措辞严谨，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谁知陆轩游笑了一下。
“不，那些人和我不熟，”他眷恋地捧着楚言诤的脸，“言诤，来，猜猜看他们是谁？”
“还能有谁？”楚言诤漠视着陆轩游的一切行为，“应该是VT公司的人吧，或者说，还有警督？”姑且不论黑客们针对VT游戏的破坏行动是否正确，至少在法律上，他们的行为是违法乱纪的，VT公司的人联系了警方也不奇怪。
楚言诤倒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真的被抓住了，VT公司的人也不敢对黑客们做出什么人身上的伤害。
最多也就是被遣送上网络法庭而已。
不过按照楚言诤的想法，VT方面估计也会因为陆轩游这样因沉迷VT游戏而将现实与虚拟混淆的案例自知理亏，到最后恐怕更愿意与黑客们私解。
这么想着，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随后，楚言诤的神情又绷紧了起来。
陆轩游能够“胜任”背叛者这种角色，想来自身也具备一定强度的黑客技术的，楚言诤虽然有法子强退游戏，可他并不敢就此懈怠——谁知道陆轩游会不会单独留下些什么对付他的后手？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楚言诤有理由怀疑陆轩游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这时——
他忽然眨了眨眼睛。
陆轩游深深地看着楚言诤，捧着他的脸颊的双手一点点挪动，描摹着楚言诤面部的线条。楚言诤的真实面孔和最开始出现在陆轩游眼前的“叶飒”有着很大的出入，但陆轩游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人。
“言诤，言诤……”
陆轩游絮絮念叨着楚言诤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