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没走上去，站在长椅侧后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夏慎捧着奶茶暖手。好好一杯奶茶，估计那点微薄的热量消失之后就再没有用武之地。真是浪费。
不过这倒是一副好景色。
凌可想起那天晚上梁小可在公交站说的话，的确，夏慎才是好看的，他这棵草，迟早得拔。
唉，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生出了这些歪心思呢，现在发现了倒是越陷越深，越看越好看，尤其是，尤其是发现这不是个单箭头的暗恋，凌可简直想撒开脚丫子往前跑，管他那么多呢，只要一想到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再没有比这更让人热血的了。
“你想说什么呢？”
夏慎冷不防回过头问愣神的人，凌可吓得一口奶茶下去，被呛得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小心一点。”夏慎拿了卫生纸过来，被奶茶烫的热乎乎的手一碰上他□□在外冰凉的脸，凌可下意识瑟缩了下。
夏慎愣了半秒，假装若无其事的想要收回手，却被凌可一手抓住。
“你的手好暖，刚刚冷热交替没适应，你别多想。”
夏慎笑了下，收回了手，凌可心里一阵失落。
“你想说什么。”夏慎又问了一遍。
唉，这可怎么开口。自诩脸皮堪比城墙的人难得一天两次的红脸了。
“那个，梁小可说那啥，”凌可偏了偏脸，真没办法对着正主说这种话，他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简直跟蚊子叫一样，“她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然而话再小声，近在眼前的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如果凌可没偏开视线，那他应该能看到面前的人脸色一刹那灰白，是震惊也是害怕。
等凌可忍过这一阵难为情，夏慎已经背过身去。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夏慎笑了一下，回过身来已经恢复原样。
凌可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止这件事，如果不是真的，那他，的确还不知道该不该说了。说到底他就是胆小，凌可十几年第一次心甘情愿扣上这俩字，他不敢先往前一步，这一步下去，谁知道损失的是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那是损失，那一定不会是他失去得起的。
“是真的。”夏慎把凌可捏的溢出来的奶茶接过来，像是在正常不过一样给他擦干手。
“如果这让你困扰，我很抱歉，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说到这里，夏慎停了下来，“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不能完全做到，但……”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凌可像是大梦初醒，即使心里已经肯定过无数次，亲耳听到还是一样没反应过来，他喜不自胜，可听到这话，又心痛起来，他太蠢了，想到夏慎误解他的本意，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夏慎。”凌可深呼吸两口，板正表情。
“这不是我要说的事，不对，这只是我要说的事情之一。我知道这段时间我有点反常，不过都是有原因的。”凌可捏了捏衣角，有点紧张，想起那天的事还有点赧然，“咱们做了那事，我跑了不是因为讨厌，也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因为我生出了些不可告人的邪念。”
夏慎想要说什么，凌可摇摇头，“你听我说，我跑出去，是因为我对你起反应了，那个吻，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吻，反正你碰到我脖子的时候，我像是被烧起来一样，我觉得我失控了，那一瞬间我没想你是我兄弟，我想吻你，想对你做些事。我知道这事不正常了，我没办法在和你坦荡的当兄弟，我，我很胆小，所以我跑了，我也不敢面对你。”
“对不起啊夏慎。”
凌可感觉到自己冻得通红的手被纳入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夏慎把他的手放到大意口袋，他的左手拉着凌可右手，他的右手则摸了摸凌可那张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害羞的脸，害凌可不大自在的想要扭头，可又不愿意错过这短暂的接触，也或者是不敢错过，怕他伤心，更怕他误会。
“那是个吻，”夏慎沉沉的嗓音近在凌可耳畔，“你不知道我尽了多大的力，然而还是没能克制住。”
凌可笑了，“这可不像你，我以为你的意志力硬过钢强过铁。”
“当然不是。”
夏慎捏紧口袋里的手，面对你，忍下这么久早就强过钢铁了。
十七岁的开春很美好，只是久远的像是存在脑海里的老照片。
一遍又一遍刷新这段记忆的人终于拿定了注意。
没和刘肃商量，凌可决定放弃《绝处逢生》第二季的拍摄。刘肃知道这件事还是节目组过来要说法，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第20章 第 20 章

凌可被刘肃的连环夺命call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李修然也在。往常见面就是冷嘲热讽的人少见的一声不吭，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凌可，离开了办公室。
刘肃坐在办公椅上，烦躁的点了只烟，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良久，凌可才狗腿的认错，“刘哥，你要打要骂都行，别不说话呀。”
刘肃把烟狠狠摁灭，长长吐出烟雾，呛得凌可差点吸不上气来，忍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才没咳嗽出来。
“那边来过电话了，听说你单方面打电话过去说不接？”
凌可知道自己越矩了，唯唯诺诺的应是。
“看来你还这没把我这个经纪人放在眼里啊。”
“不是，没有，刘哥，他们打了好多次电话过来了，我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说漏嘴，凌可，你在娱乐圈也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了，还能说漏嘴？”
凌可砸吧砸吧嘴没说话。
“你不想去我大概也知道原因。”刘肃少见的在艺人面前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哥说句实在话，你也别嫌不好听。”
“你私人问题这么几年我没管过，不过不代表我不会管，什么事你别认死理，难道你还真要抱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
“刘哥！”
凌可几乎在刘肃那句话出来之前喊了刘肃，和刚才狗腿谨慎的模样完全不同，凌可惨白着一张脸，薄唇紧抿，眼神凌厉的盯着不远处的人。
“刘哥，既然这是私事，那您就别管了。”
刘肃看凌可这模样，即便他话说的毫不客气，也不忍落在说什么。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办公室电话适时响起，刘肃接起电话说了两句，看了眼强做镇定的人，拜拜手让他先出去。
“王总，是的，这事是我跟他商量过的，具体我们开会再说，放心放心，是另有安排。”
“你是傻逼吗？”李修然端着杯咖啡斜靠在休息室门口，凌可心累，果然是不骂人心里面不爽啊。
“是是是，您聪明就行。”
“凌可！”李修然平时斯文俊秀的，也不知道怎么一碰上凌可就破功，不吵一架都牙痒痒。“你是不是真以为你现在就是大牌了？你以为拍个真人秀，上几个不大不小的节目，拍几个不痛不痒的电视剧就能坐大了？你别做梦了，像你这样的小鲜肉，一旦没有露面的机会，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你以为你那些脑残粉口口声声爱你爱的要死，我保准你两个月没消息，别人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
凌可就差给这大段大段的金玉良言鼓掌了，多么发人深省，振聋发聩，感人肺腑啊。
“你还是喝杯清茶吧，”凌可看了眼他手里黑乎乎的咖啡，煞有介事的问了句“是不是咖啡喝多了火气大啊？”
回复他的是李修然摔门而去的背影。凌可瞟了眼各色饮品，拿了个小茶包泡上。
凌可再接到刘肃电话已经是两天以后。
凌可正坐在王珏开的川菜馆里面吃仔姜鸭，王珏在一边死缠烂打，非得让他空两天飞S市看演唱会。
凌可左耳进右耳出，这些年他对学生时期的偶像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以前他能翘课横穿大半个城去看场演唱会，现在的确是没那个心情和精力了。
这几天的通告加起来，他每天已经只能睡个四五个小时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弄这些追求生活品质的事情。
“这几天真没空，你和思源去吧。我不是给你弄到票了？你非拉着我干嘛？”
王珏愤然起身，“凌傻逼，你怎么就这么抛弃了咱们的青春岁月啊，当年是谁死活拉着我翘课跑城西看演唱会，当天还下着雨吧，倒春寒的天，车还没打到，老子不一样舍命陪英雄，唉我去，你算个鬼的英雄哦！”
“打住打住，我接个电话。”
凌可看到是刘肃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挂了电话，凌可对王珏笑了下，“那就去吧，不过我得当天回啊。”
恩？这么容易就说动了？
“那啥，你要是有事也没必要非得那什么……”王珏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唉，三点王，你这人咋这么酸啊，去就去呗。”指不定以后就连演唱会门票都买不起了呢？
“我其实吧，就是嫌梁思源他没情调，上次让他听吧，他非说闹耳朵，我去，我男神的歌闹耳朵，我差点没跟他打起来，还能跟他去听演唱会？”
凌可笑得差点喷饭。
“你文明点。”
“说真的，你俩打起来你真不是对手，就你这小身板，也不抗揍。”
“我去呀凌傻逼，会不会说话呀，我这身板怎么啦？”好歹也178一男子汉吧。
“好好好，你这身板啊，抗压。”
“看来今天震得打一架了。”
凌可继续笑，笑完之后也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王珏看人突然安静下来，这人不做妖就肯定有事。
“唉，三点王，这馆子生意还可以吧。”
王珏摸不着头脑，老实道：“还好啊，过得去。”
能过不去吗，也不看看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地理位置，这人流量大的都不需要回头客，还时不时有明星免费打广告。
“我记得我们家夏夏好像入了点股吧。”
“入了啊，年分红都打你账上了。”
“那行，以后我丢了工作好歹还有点经济来源。”
王珏反应过来，“啥叫丢了工作啊？”
“唉，我这一行，吃个青春饭，还能一直干下去？”
王珏往前捏着凌可那张嫩白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模样怎么着也还能吃几年啊。”
“滚！”凌可吐出这字，算是吃完了这顿得来不易的重口味大餐。
刘肃的电话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后面几天的通告先缓缓，让他放几天假。
凌可知道，他算是惹到上面的人了。
他的合约是五年的，这才刚刚三年，公司的意思很明确，无非就是告诉他如果他不服从安排，后面两年他估计不好过。
这种小鲜肉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年代，两年不出现在公众面前意味着什么，凌可当然一清二楚。
他对王珏倒没说谎，他算是要失业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凌可和王珏去了S市，看完演唱会出来已经午夜。凌可黑衣黑帽，还戴着个大大的口罩，到了机场还把外套上的连衣帽也盖上了，即便做的准备工作如此充足，还是被尽职的狗仔发现了。
第二天的报纸就出现了诸如“小鲜肉深夜与陌生男子暧昧出现机场”的标题。这要换个路人点的脸，都不至于上报，偏生王珏一张小白脸，为了看个演唱会还穿的花里胡哨，活像个被某小鲜肉提携的后辈，当然，还是具有不正当关系那种。
凌可看着手机屏上那张勾肩搭背的高清照片，着实无语了一阵。
妈哒，有必要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吗？
凌可不是没犯过事，以前没出名，是没有被爆的价值，后来出名了，自然有公司帮忙压下来，现在倒好，外面还不知道他成了颗弃子，后院又不愿意帮忙灭火，他这自生自灭的，哪里撑得住。
王珏那家伙一点没有成为名人的自觉，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居然还打电话过来报喜。
“哇哦，我是不是要成名了？”
凌可一个头两个大，他这边还在怕这人被人肉影响生活，他那边倒是觉得乐趣无穷。
“梁思源呢，电话给他。”
王珏的声音陡然变小，“别，我还没给他看呢。”
凌可翻了个白眼，“你这两天注意点，少出门。”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梁思源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梁思源跟夏慎是一挂的，不管多大事都宠辱不惊的，活像个世外高人。
“唉，你看好王珏吧，这几天估计有记者扒他，让他少出去闲逛，剩下的我解决。”
那边静了会，等凌可打算挂电话的时候，梁思源才开口，“别自己扛着，晚上我过去找你。”
“诶，别，”凌可急急出口，“这事吧，你们圈外人帮不了忙，我得回公司去。”
那边说了句好，有事再联系。
当然，事实证明他也不是完全没人管了，没等他想出个好借口回公司，刘肃的召回电话就来了。
办公室烟雾缭绕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失火了。
凌可边咳边用手扇烟雾，“刘哥，咳咳…咳，您小心点身体啊，这烟抽的。”
刘肃一边打开窗子，一边指了指沙发，示意坐下说话。
凌可坐下，看来得促膝长谈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刘肃并没有说什么。
刘肃扔了个剧本给凌可。
凌可拿过来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
《烈焰》。
要说目前最被圈内人看好的影视制作，无异于青风团队，一流的设备，一流的投资，一流的专业人士，加上国内最负盛名的导演李晋坐镇，一经出品，无一不是口碑利益双收。而今年，青风对外宣布了的制作只有一部，也就是《烈焰》。
这是部缉毒警匪片，受众不宽不窄，不过是部正旋律电影，国内肯定是大加鼓励的。更何况，还有钦定男主安季，票房铁定也差不到哪。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剧本到他手里是怎么个意思？！
“你看一下，公司打算让你去试镜男二。”刘肃又点了只烟，“机会很大，候选人只有三个，你在外形上是最符合他们要求的。”
凌可觉得这等好事真心落不到他身上，就好比十几分钟之前，他还在苦恼怎么把今早上那新闻压下来，现在就要进军影视界了？
“凌可，早上的新闻你是知道的，现在公司愿意给你个机会，你听话点。”刘肃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这机会得来不易，他实在不忍好好一个苗子断送在那点儿女情长上。
凌可没有回答，但裤兜里的电话第二次响起了，他先前悄悄掐了一次已经迫不得已，这种情况本身已经少见，让他再掐两次，简直要命。
看到来电显示，凌可瞬间绷紧肌肉。
“先生，夏先生已经醒来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医院，您现在能回来一趟吗？”
凌可觉得这一辈子，再没有什么声音比这句话更动听，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电话已经到刘肃手里，后者满面复杂的让他先走。
刘肃看着那张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脸，长叹口气。
也算是被他熬出头了。
凌可拍过电视剧，拍过电影，然而即便是在刻意放慢帧速的情况下，也没有哪一个镜头能和这一刻相比。
时间慢到空气中的灰尘都能粒粒可数，如果非要说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凌可觉得，应该是他第一次到凌家那个夏天的某个午后。午睡醒来的那一刻，头脑昏沉的数粒粒灰尘，在没被遮掩的窗帘下偷跑进来的光束下，显得清晰又不切实际。
直到那个虚弱的人睁着漆黑的双眼对他清淡一笑，一切才恍然归位。
夏慎伸出左手。
凌可却像是害怕打破什么一样，一动不敢动。
旁边的王珏几欲上前，都被梁思源牢牢抓住。
“可可。”
知道夏慎略带嘶哑的声音叫了他一声，虚弱的身体似乎已经要支撑不住抬起的左手。
凌可狠狠抓住那只手，用那只手捂住脸颊。
夏慎不大敏锐的触觉能隐隐感觉到温热湿润的液体，他吃力的用大拇指摸了摸在他掌心哭泣的人的下巴。
瘦了呀。
剩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去了。
凌可爬上这张大号病床，拉了被子和夏慎躺在一起。
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躺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困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