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小主子为几十万两银子发愁,心里也只是好笑,却也不动声色。
这时,有伙计进来拿走包好的茶包,去做二次加工。
楚非绯叫道:“那个小四,茶包还差多少?”
那伙计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黑脸膛,闻言笑道:“掌柜的说了,还差两箱才到小姐的要求。”
楚非绯哦了一声,在纸上写了两笔。又问道:“其他那些事物呢?”
“大掌柜和二掌柜还有相府的几位账房还在核对数目,那些作坊的老板在咱们后街都快排出一条长龙了。”伙计一边说一边笑着将箱笼抬了出去:“掌柜的说了,保准误不了事。”
楚非绯满意地点点头,门扇的开合间,可以看到偌大的一个院子,里面已经堆满了高高低低的箱笼。有伙计正忙着将写好了名目用途的纸笺贴到已经验了货的箱笼上,然后从另一个侧门运了出去。
楚非绯转头对陆坤和薛无房略带歉意地道:“陆大哥。薛大哥。那就辛苦你们了,再做一些出来。你们知道,这第一批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太方便被那些伙计们经手......”
陆坤活动了一下灵巧的手指,俊美的脸上浮起温暖的浅笑:“不辛苦,不过是两箱而已,很快就好了。再说了,能够经手咱们绯然居头一批金茶。那也是福气啊。”
一旁的高手薛无房也笑道:“可不是,这可是替非绯小姐制茶,将来说不定要被那些家伙羡慕死。哈哈哈!”
崔澹雅淡淡地一摇折扇,嘴角也是浮起一丝微笑。可不是吗?要是被那几个知道了,怕是又要吵到他的门上来,说什么轮流换岗之类的胡话。
不过。小主子这花神会动静闹得这么大,几乎天下皆知。那几只却没见什么动作......崔澹雅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边楚非绯笑道:“不过是些茶叶,有什么好羡慕的,总之这次是要多谢陆大哥和薛大哥的帮忙。”
这时,阿木达故意撅起嘴道:“我呢?难不成我就是那个活该累死累活的?”
楚非绯嘻嘻一笑,一伸手揽过阿木达的肩,对着姑娘粉嫩的桃腮吧唧就是一口。
阿木达低低惊呼了一声,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楚非绯笑嘻嘻地看着,然后叫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大家含笑看去,只见阿木达白皙的侧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桃花形状的红色印记,看上去,就像是用彩笔画上去一般精致,衬着粉嫩的肌肤,说不出的好看。
“小姐每次都这样。”阿木达嗔怪地斜了楚非绯一眼,对于楚非绯对自己脸颊上那个奇特印记的热衷已经习以为常。
楚非绯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捧着腮叹道:“阿木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有多漂亮,那桃花有多美,我也好想要啊!”
阿木达扑哧一笑:“这不过是那狼疮的后遗症罢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真是的,净说傻话。”
陆坤抿起唇微笑,这阿木达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狼疮即便治好,最后多多少少都会留些印记,阿木达这印记却恰巧形似桃花,平时也不显,只有脸红时,热血上涌才会浮现出来,还真是有些奇特。
崔澹雅摇着折扇笑道:“这美人羞怯时才浮现的桃妆,不知道要羡煞多少闺中女子。”
楚非绯使劲地点头,阿木达抬眼悄悄瞥了崔澹雅一眼,脸更红了。
原来这眼前的美女阿木达,其实就是当初楚非绯在集市里碰到的那个满脸狼疮的小贩。
当日,楚非绯将那小贩带去崔大人的别院后,便没什么机会再去看她。等到她好不容易一个月后找到了机会再见到阿木达时,哪里还有那形容可怖的小贩,分明是个鼻梁挺翘,肌肤赛雪的美丽姑娘。
阿木达见了楚非绯就立刻磕头认主,说楚非绯救了她和她的母亲,她的命从此就是小姐的。
崔澹雅和陆坤在这段时间,已经考教了阿木达的品性,觉得她既然有这份忠心,本身也有些本事,又身为女子,倒是十分适合做小主子的随从。便也就默许了阿木达的认主。
不过楚非绯这个人没什么朋友,原来在孤儿院里不可能有朋友,后来进了相府,那种地方又哪来真正的友情,此时见了阿木达这样真诚,也是喜欢得不得了,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突飞猛进到姐妹相称了。
陆坤心疼小主子没个同龄的闺中密友,虽然觉得阿木达有些逾越,但也是默许了。而崔澹雅只是淡淡地看着,不知道心里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时,外面又有人来报,说贺俭之贺大人求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在下奉旨而来
屋里静了一瞬,陆坤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包站了起来,看向楚非绯,淡声道:“终还是找来了。”
楚非绯轻叹一声,放下毛笔:“本也就没指望能继续瞒着,知道就知道了吧,这天子脚下,又能瞒多久呢。”
阿木达这时连忙上前,张罗着要楚非绯净手见客,楚非绯淡淡摇头:“贺呆子是熟人,讲究那些做什么!”又对陆坤道:“陆大哥,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贺俭之那里,我自去应付,别担心,我有分寸。”
楚非绯此时身上穿的仍是相府的丫鬟服饰,只不过为了方便,将两只袖子都挽起在半臂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箱笼,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楚非绯沿着回廊走到了角门。那里,果然看到两个伙计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人。那人一身青衣的儒生打扮,虽然身形削瘦,但却站得笔直,两手背于身后,与两位伙计大眼瞪小眼。
楚非绯微微一笑,这贺呆子的呆气有时还真是好笑。
“贺大人。”楚非绯招呼道。
那两位伙计见楚非绯亲自来了,躬身施礼,便各自去忙了。
楚非绯微笑道:“贺大人倒是来得挺快。”
贺俭之脸色微僵,片刻后才道:“非绯姑娘,俭之是奉旨而来。”
这也未出楚非绯的意料之外,她淡淡地挑了挑眉:“这样的话,请走这边吧。”
这小院原本是预备了将来给楚非绯做住处的,不但有楚非绯的卧室,还备了几间客房,可惜现在除了楚非绯的卧室,所有的房间都堆满了货物。
贺俭之跟着楚非绯穿行在廊下。抬眼看了眼那堆积如山的箱笼,心中有些暗暗心惊,难怪皇上如此看重这位邵非绯,看这规模,怕是这位非绯姑娘铺的盘子不小啊。
贺俭之这阵子帮着楚非绯跑腿,也多少知道点她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在外面有这么大的一个私宅。
楚非绯将贺俭之领到了正房。推开房门。是一间厅室,布置得简单大气,厅室两侧各有一个菱花屏风。屏风后面则是一间卧房,一间书房。
不同于时下高背大椅,中正堂桌的布置,这间厅房只放了一张颇大的红木茶桌。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油漆,漆色油亮。桌边雕刻着喜鹊登枝等喜庆图案,光看雕工,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
桌边摆着几个闲适的藤椅,厅的角落又散了几个矮几和蒲团。看上去可以自成一方天地,或读书或小酌。一只落地大花瓶里插了几枝梅枝,上面虽然没有梅花。但却散发着淡淡的梅香,脚下厚厚的长毛地毯是贺俭之从未见过的花色。只觉得踩上去甚为舒服,让人忍不住想盘膝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一番。
楚非绯淡淡地让道:“贺大人略坐一坐,非绯去沏壶茶。”
贺俭之连忙道:“不必麻烦了,俭之有一封信要交给非绯姑娘。”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来。
楚非绯微顿,并不急着去接信,而是缓缓地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茶桌前坐下,微微摆手,示意贺俭之也坐。
贺俭之将那信放在了楚非绯手边的桌上,便也垂着眼坐下。
“贺大人刚才说是奉旨而来,就是这封信?”楚非绯看了眼那放在信封里的信,语气平淡地道。
贺俭之看了眼楚非绯淡淡的脸色,有些微微蹙眉道:“非绯姑娘先看了信,俭之再传皇上口谕如何?”
“那信倒是不忙看,贺大人先说皇上口谕吧。”楚非绯淡淡地理了理袖子,将卷起的袖管放下。
贺俭之目光随着楚非绯的动作,落在那半截滑腻凝脂般的手臂上,又慌忙转开眼:“皇上说,只要非绯姑娘守约,皇上便守信。”
楚非绯的动作微微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袖边。
贺俭之垂着眼道:“非绯姑娘,俭之劝非绯姑娘一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非绯姑娘还是要看清楚形式才好。”
楚非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贺大人说得真好。”
贺俭之沉默了片刻,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俭之,俭之其实也是极佩服非绯姑娘的大才的,俭之觉得非绯姑娘能够为国效力,实乃我天佑王朝之福,只要非绯姑娘尽心报国,若是有朝一日,非绯姑娘想要归隐,俭之定然拼尽全力成全。”
“是吗?”楚非绯答得不痛不痒,水蒙的眸子里翻滚着什么,一忽怒,一忽又是无奈。
厅房内陷入一片沉默,贺俭之有些不安,他抬起头去看旁边的女子,只觉得那女子端坐在桌旁,衬着棂窗映进的阳光,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贺俭之暗暗心惊,这女子,还是那个酒楼上第一次见面时,将满脸涂成花猫样的小姑娘吗?
“皇上还说什么了?”楚非绯淡淡地开口道。
贺俭之不知为什么竟然松了口气,连忙道:“皇上还问了些花神会的细节,说非绯姑娘辛苦了,将来定然论功行赏。”
楚非绯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讽刺的微笑,她低下头,看了眼那桌上的信笺,缓缓地拿了起来。
贺俭之注意地看着楚非绯的表情。
只见楚非绯拿在手里停了半晌,才缓缓地打开,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便丢在了一边,问道:“那人现在如何了?”
贺俭之答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御医还在加紧用药。”
楚非绯坐得端正,望着棂窗外来往穿梭的身影,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地蜷紧。
“皇上的意思,大概会留他在内护军当差......”贺俭之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眼楚非绯的脸色,又继续道:“非绯姑娘若是能得到皇帝的恩典,也不是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楚非绯微微皱起眉,清澈的眼眸看向贺俭之:“守什么云?那人不过是救了我一命,我替皇上卖命五年也算是偿还了他了,他若是能活命,今后怎样与我无关!”
贺俭之微微一愣,四喜交代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楚非绯又道:“劳烦贺大人转告皇帝,五年之约非绯会遵守,条件就是那人的性命,至于其他,非绯没有兴趣,皇帝也别想拿这个抵我的功劳!”
说罢,楚非绯便站起身,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贺俭之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也只得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俭之便回去复旨,晚间再过来,想来今晚非绯姑娘还有用到俭之的地方。”
楚非绯深深地吸了口气,绽出一个微笑:“可不是,今晚可要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朕不信她
楚非绯站在廊下,看着贺俭之在伙计的引领下出了角门,这才缓缓地退回到桌边坐倒。
桌上的信笺随意的摊开着,可以看到那墨迹有些深浅不一,笔锋也有些颤抖,看样子写字的人不是过于虚弱就是太过紧张。
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安好,
有我。
那“我”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楚非绯眼前浮现起那人撑着重伤的身体,写下了几个字,最后一个字因为无力那笔便失手掉落下去,有人抓起他的手指,然后在信笺的底部印了个手印......
楚非绯抬起手指抹了下眼角,抓起那信笺,又细细地看。
安好,是代表他说他现在已无性命之忧,让她安心,那么有我......是指什么?楚非绯瞪着眼睛去想,却扑簌簌数滴泪水打在了纸笺上。
傻子,他还以为这是他呼风唤雨的二十四世纪吗?他一个富家公子哥,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楚非绯将信胡乱地叠了叠,快步走进内室,带着一丝慌乱地想将那几个刺目的字塞进哪个角落。
但最后终还是改了主意,她走到窗前,将那信笺在妆台上铺平了放好,又用一把玉梳压着,一只菱花形状的光影恰巧落在那“有我”两个字上,仿佛给那两个力不从心,歪歪扭扭的字镶上了一圈金色的花边。
楚非绯凝视着那张纸笺,泪迹在阳光下渐渐隐去,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两个字,有我,有我......
皇城。承明殿
贺俭之在御案前,恭恭敬敬地复旨。
御案后的皇帝,有些疲累地向后靠着,整个脸都隐在了堆积得山似的奏折阴影里。
四喜一旁垂着头站着,默不作声。
整个承明殿像是陷入了某种时间结点,寂静得连风都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站起身来。背起手。缓缓地开始踱步。
贺俭之微微地撩起眼皮看去,忽然目光微微一凝。
乌金色的地板上,纹着二龙抢珠的花纹。一双明黄色龙靴看似随意地踏在上面,但每一步都恰巧落在那挣抢的珠上。
贺俭之垂下眼,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片刻后,皇帝发出一声嗤笑。停下了踱步,轻声道:“朕。不信她。”
四喜又开始掏耳朵,最近他的听力越发不济了,难不成补身上了火?
贺俭之也没听清,但他却知道皇帝会说什么。
皇帝转向四喜:“御医那边怎么说?”
四喜冷笑一下:“那帮子老东西。自是推三阻四,诸多借口,无非是不想担责任罢了。”
见皇帝沉着脸看着他。忙躬身道:“回皇上,目前还是用老参等吊着命。一忽清醒,一忽昏迷,太医院那里,谁也不敢说能彻底救活。”
皇帝冷下脸来:“传朕的旨意,这人不管是吊着也好,还是活死人也好,朕要他活着,如果这事办不好,这太医院也没必要留着了。”
四喜连忙躬身称是,转身出去了。
贺俭之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垂着头不说话。
皇帝缓了缓口气:“俭之,你是不是觉得朕有些太狠了?”
贺俭之连忙摇头:“臣不敢,皇上为了天下殚精竭虑,臣只恨一介书生,不能替皇上分忧。”
皇帝微微地摇了摇头42 :“你们这些文人,自然是看不起这些手段的,你不用骗朕,朕心里也知道。”
贺俭之低着头不敢回答。
皇帝又道:“这个非绯丫头,远比你看到的要精明的多。”
贺俭之抬起头,看着皇帝,这段日子他也接触到了一些,这丫头头脑灵活,想人之不敢想,每每行事都能出人意表,贺俭之在与这丫头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受到的惊吓,大概比他一生受到的还要多。
但是他想,这丫头也就是有些经商的头脑罢了,而看这皇帝的意思......
皇帝淡淡地看着贺俭之一眼,摆了摆手:“详情,你也不必知道,你只需明白,这丫头不简单,她身后的背景,朕调用了所有的人手,都看不清......”
皇帝说到这里,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朕也不明白,还有谁的力量比朕还强大,还有谁能躲得过朕的眼睛......”
贺俭之知道皇上的金鹰队,也兼有情报机构的任务,他们在天下眼线遍布,要是皇帝想知道某个巡抚内宅的趣事的话,不出一天,就会有飞鸽传书直达天听。
而这一次,显然金鹰队也爱莫能助了。
贺俭之心里也涌起了一层困惑,那端坐在椅上,在光影下看不出心思的小丫头,在他的眼里更加添了一层神秘。
皇帝这时又道:“不过这些也无妨,她要保有她的秘密,朕也不是不能容她,只要她安安心心地替朕充盈国库,朕就是许她个皇后也不算什么。”
贺俭之悚然一惊,皇后?一国之母的封号,皇帝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送人就送人?
皇帝却在此时苦笑了一下:“但是俭之,朕却觉得那丫头定不会看上朕的皇后的,所以朕只好用其他的法子。”
贺俭之这两天受到的冲击也太多了点,此时只能僵直地站着,反应无能。
皇帝停住了脚步,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贺俭之道:“所以,那个人不能死,无论如何,那个人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