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古耽]—— by:寒江.妃子
寒江.妃子  发于:2017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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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之见。
“四千对十万,能打赢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这一场大火,芜城青壮葬送殆尽,只成就了他一人功业,这是为国征战,还是为了他一己私心?”
“襄州太守早就逃得不知去向,芜城一败,京城门户洞开,死的何止这么区区半城百姓?不用半座城池换一方平安,难道要用手上这么几千残兵去跟人家硬碰硬,全部死在北蛮手里倒好么?——还不是一样护不住芜城百姓!”
“连自家人一起杀换来的加官进爵,算什么国之栋梁、一代名将!”
“总比把自己性命都填上去还打了败仗的好!只要打赢了,管你是怎么赢的!”
“我朝以仁德治天下……”
一群书生吵吵嚷嚷,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有人辩驳,有人嘲讽,有人两边解劝却谁也不听他的,嘈杂的争辩声隔着几张桌子一句一句传来。元绍听得有滋有味,一扭头,忽然看见对座的年轻人正在和雷勇交头接耳:
“雷叔,那个凌玉城……那天你看见人了,真有他们说的那么漂亮?”
“可不是!那时候我看着主子一直盯着对面的样子,还以为主子看上他了,正想着明儿晚上就去把人弄来呢!”
“噗……雷叔你就没看出来那是个男人?什么眼神!”
“男人又怎么样了……”低低的笑声里,被唤作“雷叔”的汉子张口结舌,从络腮胡子里红到了耳根:“男人就男人,小夜你笑我作什么!长成那副样子,男人也不过是个娘娘腔!”
“我还真不相信了——”
“小夜”,元绍含笑叫着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年轻人的小名,刚要说什么,刻意压低的争辩声倏然中止。坐在他对面的人微仰着头,看向元绍背后的方向,神情凝固如石像。元绍随着他的视线扭过头去,第一眼就看见一群侍卫从内室雅间走出,凌玉城被他们护拥在中心,目光与他相接的时候甚至从容地微微点头致意。。
“现在我相信兰陵王戴着面具上阵是真的了……”良久良久,所有的脚步声都消失殆尽,小夜将下巴枕在胳膊中间,有气无力地嘟囔了出来。
第3章 欲将丹心朝天子
听月楼虽然是虞阳名楼,却并非坐落在城中,而是矗立在虞阳西郊崇仁门外的清和道畔。出崇仁门三里便是风景如画的清和原,眼下花事正盛,虞阳无论男女老少,但凡有点闲钱有点闲工夫的,必然要到清和原踏一日青,折几枝花,才不辜负了大好春光。有些身份的人家,归来时少不得要在听月楼坐上一坐,喝两杯酒儿,连带了听月楼也是日日爆满,时不时就有抢不着位子的纨绔子弟在楼下争闹。
然而此时在楼前吵吵嚷嚷的却不是什么尚书家的公子、郡王家的王孙,而是一群纵马而来的骄兵悍将,单看他们身上簇新的窄袖锦袍,脚下可以照得出人影的乌皮长靴,还有腰间弯刀上明晃晃的宝石,就知道这是护卫北凉使节前来贺寿的卫队。此刻前前后后一两百人笑语喧哗,撒开了马缰慢慢闲走,立刻有坐探飞报西郊大营的守将,点了五百人马前来拦截,恰恰在离听月楼不远的地方将人截住。
无奈拱卫都城的二十万军队里,御林军占了八万,九门提督麾下四万,轮到京郊东南西北四座大营,不过剩些残羹冷炙罢了。一帮军饷不足、训练不精的步卒面对北凉骑兵的高头大马,勉强列成阵势已经是两股战战,谁还壮得起胆子上前喝斥阻拦?眼看北凉人的骑队已经到了听月楼下,带兵的副将把心一横,仗剑拦在路中间,大喝一声:“站住!你们是来朝贺的使节卫队,为何不奉圣命在郊外驿馆居住,反倒要进京城?”
“奉圣命?”为首的一个北凉骑兵乜斜着眼睛望了他一眼,怪声怪调地重复了一遍府将的话,回头大笑:“兄弟们,他们要我们奉圣命!倒不知道奉的是哪家的圣命啊?”
“你、你们身在大虞,当然奉的是大虞天子的圣命!”
“老子是大凉金吾卫,只奉大凉皇帝的圣命,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虞啊大虾的!难得来一趟南朝,老子想进城去见识见识,你们一帮瘦得跟小鸡似的家伙拦在路中央,是打算让老子砍哪,还是打算给老子的马擦蹄子?”
“你、你们……北凉和大虞是兄弟之邦,我朝皇帝的圣命,就是你们皇帝——”副将兀自在喋喋不休,早有一个北凉骑兵等得不耐烦,狠狠一夹马腹,那马唏溜溜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一对铁蹄对准副将的面门踹了过来!
可怜那副将也是勋贵子弟出身,先是补了侍卫,只因宿卫宫禁遭了排挤,这才外放到西郊大营作了一个副将,平生连人也没杀过。之前敢于挺身而出,多半还是仗了几分书生意气,此刻两个斗大的蹄子直奔了自己脸上过来,早就吓得呆了,幸好背后的心腹亲兵反应得快,拼死扑上去抱住他就地一滚,这才免了脸上永久留下两个马蹄形的凹槽。一群北凉骑兵哈哈大笑,纷纷挥鞭纵马,从抱成一团的主仆二人身旁潮水一般涌过。
“军纪太差了。”元绍凭栏下望,忍不住暗暗皱眉。楼下北凉骑兵还在嘻嘻哈哈,楼上凭栏下望的大虞酒客屏声敛气,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猛然间远处马蹄如雷,一支队伍斜刺里切了过来,还没卷到面前,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叱喝:“举弩——”
刷的一声,高速冲刺中的队伍应声勒马立定,骑士整齐划一地举起□□,冷森森的箭头排成一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直线,没有任何颤抖地对准肆意嬉笑的北凉骑兵。马上人一色的黑衣黑甲,面目冷峻,发号施令的那个骑兵头顶一面漆黑大旗猎猎飞舞,偶尔翻卷出来的白色笔划刚劲有力,更像是死神偶尔一现的獠牙。
“是黑衣军!黑衣——”有小孩子拍着手掌欢叫起来,立刻被惊慌的母亲捂住了嘴,“你不要命了!”
一声“黑衣军”喊出,原本还觉得扬眉吐气,只差放开声音欢呼的酒客们人人噤声,窗户边上挤挤挨挨的人头瞬间缩回去一大半。那小儿挣扎着想要探出身去,却被抱住他的少妇捂得更紧,年轻的母亲脸色惨白,手臂止不住地微微哆嗦,却也没人有心思嘲笑她们一句。
那可是黑衣军!是云阳侯凌玉城的卫队!
当年奸相柳明夏独揽大权,甚至打算谋朝篡位,满朝忠臣被他杀的杀、贬的贬,连带边关守将也被收买了一大半。其时合朝共知凌玉城是柳党得力干将,柳明夏将他连连提拔之余,更令他带五千黑衣军回京朝觐,明摆着是要用这支百战雄兵参与谋反,却不料紫禁城四门大开的那一刻,黑衣军回头反噬,箭雨如瀑,把柳明夏连带三百护卫射杀在丹凤门下。
叛乱方平,宫中一纸手令,命黑衣军连夜捉拿叛贼党羽。是夜九城大索,虞阳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心惊胆战地听着暴烈如雷的铁蹄声中连绵不断的惊呼、哀号、惨叫和乞求,熊熊大火吞没了一家又一家高官贵族的府邸,就连虞阳长街上覆盖的积雪,也被横流鲜血染成了惊心动魄的黑红。
那一夜,天街踏尽公卿骨。
尽管时隔四年,黑衣军三个字,仍然是虞阳市井中等同于禁忌的存在。
楼上鸦雀无声,楼下两队骑兵相距百步勒马而立,也是连战马嘶鸣都听不到一声。北凉金吾卫的带队军官眯起眼睛打量着一排森寒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冷笑一声:“云阳侯的卫队,什么时候干起虞阳城卫军的活了?我们不过是要进城逛逛,你们看好北疆大营就得了,在这里狗拿耗子的拦什么拦?”
“黑衣军自然和虞阳城卫军毫不相干,”黑衣军的小队长催马上前一步,一手稳稳端着□□,另一只手按在了刀柄上,语气骄傲而凛冽,“但是,我们是大虞的军人!”
“只要我们一天是大虞的军人,就不许你们随便踏进京城!”
金吾卫里多是北凉各族的贵胄子弟,那位军官自己就是一个小族族长的次子,因为生性勇武,被族里送来做了个侍卫。他之前也在战场上和大虞的北疆大营交过手,多少有点儿见识,情知就是那一轮□□,自己手下少说也得倒下二三十号人,更不要说对方腰间的角弓和长刀也都不是吃素的——这一刻,他语气虽然还是嚣张蛮横,却多少透出了几分心虚。
“我们是代表大凉皇帝出使的使节,你们真敢动手,不怕你们皇帝问罪?”
这一句话只听得元绍暗地里大皱眉头,要不是现在表露身份更要丢脸到家,简直就想立刻把那个不会说话的家伙毙掉了事。果然下方黑衣军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朗声长笑:
“怎么,侍奉北凉皇帝的勇士,已经胆小到要拉着别国皇帝的大旗给自己做虎皮了?”
不等对方搜肠刮肚想出几句话回骂,他左手“飒”地抽出腰刀,高高举起:“我数到三,再不退兵,立刻发箭!一!二!”
“撤!”北凉军官失声喊了出来,立刻仓皇调转马头。这些出营游玩的金吾卫贵胄子弟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加上一鞭,黄尘滚滚中头也不回地远远逃离。
开玩笑,那可是黑衣军!除了云阳侯谁的账都不买的军队!他们可不管什么使节不使节,一声令下,真敢杀得血流成河的!
第4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楼下闹了这么一出,元绍也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心思,随便喝了盏茶就起身离开。和他离开的相反方向,凌玉城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已经绕了回来,不一会儿马蹄声得得作响,刚才大出风头的那支黑衣军小队迎了上来,离得老远就勒住缰绳,在马背上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参见大人!”
凌玉城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催马奔近,目光冷电一样扫了过来。见手下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摒住了气息,却是竭力抬头挺胸回望,他不禁暗暗点头,随即沉下脸色冷冷喝了一声:
“萧然!”
“在!”被点到名的正是之前带着人和大凉金吾卫对峙的黑衣军军官,听到主帅叫到自己名字,立刻催马上前一步,右手成拳重重叩在胸口铁甲之上,再次躬下身去。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听到头顶上方一声冰冷的叱喝:
“——你知罪么?”
“属下——”
萧然带着弟兄们把北凉蛮子堵了回去,原本还有些小得意,被主帅这么一喝,往常长官谆谆强调的军规军纪全都回到了脑子里,便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冰水,把他烧得发热的脑仁冻得冰凉。一时间不由得背后冷汗涔涔而下,忙不迭地跳下马背,跪伏在地:
“属下知罪!”
“嗯?”
“属下没有上官命令,逾越职权,擅自下令出击,罪当——罪当……”狠了狠心,咬牙迸出一句话:“罪当斩首!”
身后一阵轻微的惊呼,几十号人扑通扑通跳下马来,在他身后拜伏一地。萧然暗暗叫苦,索性脖子一梗,抗声道:“大人,此事罪责在属下一人,弟兄们都是听属下的命令行事,请大人不要加罪于他们!”
“哼!”
凌玉城一直面沉似水,脸色冷得连他的贴身亲卫看了都忐忑,听到这句话才脸色稍霁。却先不搭理萧然,而是向那群跪在地上的士兵随意挥了挥手:
“不干你们的事,都起来。”
“谢大人!”
主帅既然发了话,萧然的下属们尽管担心,也没可能继续在地上赖着,整齐划一地翻身上马。虽然不敢求情,却还是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凌玉城,大有随时准备扑下来以身相代的味道。这样子看得凌玉城背后几个跟老了的亲卫都忍不住暗自发笑,只有被盯着看的那个人似乎毫无所觉,点马走上两步,望着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萧然沉吟道:
“我记得你是五年前参的军,前年双龙峡一战斩首十五人,选进了铁云骑?”
“是!”
“也算长进得快了。——怎么还是不知道用脑子?”
“属下——”
“你想说没道理看着北凉人在我们地界上嚣张是不是?你想说这群狼崽子,不给他们来一下狠的,他们不可能把爪子缩回去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当时他们要是没给你吓退,拔刀冲上来的话,你能有几分胜算?”
“……”这个问题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事实上也不容他胡扯,萧然低了低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两败俱伤,能把他们砍掉七成,我们这边弟兄至少得死一半。”
“那要是你手头的人多上一倍呢?”
“一百把□□指着,他们绝对不敢往上冲!”
“既然如此,你不过是带人出来看看动静,大队人马离得不远,为什么不发鸣镝示警?”凌玉城语气渐渐严峻,“为什么要贸然下令开战,拿弟兄们的命去赌?”
“属下——属下知罪!”萧然脸色苍白,伏在地上连连叩首。凌玉城更不待他继续说下去,扬声下令:
“逾越职权,擅自交兵,其罪当斩。姑念你逼退北凉金吾卫,己方一人未伤,重责二十军棍,贬为士卒!”话音一转,语气里多了点轻微的笑意:“伤好以后,调入铁云骑第一部 第一营。”
“是!”
如果说二十军棍、军职一掳到底是罚当其罪,那么随后而来的调令,就真真正正让萧然惊喜交集。还没来得及谢恩,早有人应声过来把他按在地上,两个行刑的士卒抡起军棍,结结实实地打了下来。后面五十名骑兵勒马站立,看着他们曾经的长官身上血花飞溅,仍然咬紧牙关不敢吭声,只有十根手指死死抠进了泥地里,一个个肃然无语,脸上却都是毫不掩饰的艳羡神色。
铁云骑第一部 第一营,那可是大人的贴身亲卫!不要说二十军棍,再翻一倍都值了!
凌玉城御下军法素来严厉,二十军棍打完,萧然已经站都站不起来,早有人在两匹马中间拉起绳床,把他扶到上面,凌玉城身边的亲卫队长贺留亲自下令,指了一伍军士护着他往军营去了。余人前呼后拥,簇拥着凌玉城向内城去。
到底是天子脚下,也不好放开了速度疾驰,一行人按辔徐行,转过长街,停在一座三间五架的黑油大门前。这一带府邸众多,一路过来无不是雕梁斗拱,唯有这间宅子门楼连同两边的墙壁一色水磨青石砌成,大门除了两个沉甸甸的铜环之外别无装饰,加上门口钉子般挺立的两个黑衣卫兵,反而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息来。
凌玉城甩镫下马,立刻有亲兵奔出来接过缰绳,簇拥着他上了台阶。还没进门,就听到背后马蹄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放声叫道:“温泽!”
“景晖?”凌玉城止步回头,看向来人,不由得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卫士全体躬身下去,整整齐齐地叫了一声:“参见端王殿下!”
“免礼免礼!”疾驰而来的青年是嘉佑皇帝的第三子端亲王宁秀,字景晖,比凌玉城还小了一岁,两人自幼一起读书习武,交情跟同胞兄弟也相差仿佛。他显然跟凌玉城手下这帮人也是熟得不能再熟,此刻一边跳下马背,一边随意挥了挥手,“每次都来这一套,你们烦不烦!我说温泽,亏你也跟我这么多年交情了,看你手下这群家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快步走上台阶,一拳捶在凌玉城左肩,大笑道:“今儿的事情我听说了,干得好!带头的那个小子在哪里?”
“做事不用脑子,给我教训了一顿,抬回去了。”凌玉城不闪不避受了宁秀一拳,看得几个属下几乎要上去阻拦——大人前几天左肩刚受过伤,军医诊断是骨裂,嘱咐说让好好养着不许用力。凌玉城恍若无事,反手挽住宁秀并肩往里走,笑道:“你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又是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你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本皇子巴巴的摸上门来?”宁秀一头笑,一头随着他进门,绕过照壁,两排笔直参天的香樟树夹着一条可以并排跑开五匹马的青石大道,浓密的枝叶伸展开来,遮得石板路上一星半点的阳光都看不见。
“这宅子收拾得倒也清爽,只不过太偏僻了。”宁秀是次次上门都要念叨一遍的,这回也不例外,“你也是,放着堂堂的云阳侯府不去住,非要窝在这么一个犄角旮旯,上次有个刚选了官的翰林来传旨,愣是找不着地儿——这附近的人宁可多绕两条街也不往你这门口走,连问路都问不到!”见凌玉城渐渐收起笑脸,这才住口不说,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你也是侯爵府的主子,怎么连自己家里也不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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