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秋完本[古耽]—— by:白首到老
白首到老  发于:2017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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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舔了一下手指,发觉自己的手似乎都在颤。
舌尖是咸的,这意味着我摸到的都是……周阳的血。
他会死么?
他刚才难道也是一直被那些人拖过来的?
我坐在原地慢慢想了好一阵,抓摸到他如雪般冰冷的手,问道:“周阳?周阳?”
没有人回我。
“周慎行!周慎行!”我忍着内心的不适,抱着他的身子,道:“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威胁对他没效。
我十分憎恶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的行为用一个贱字都不足以概括,却又不能看着他去死,愠恚得声? 舳急淞说鳎骸爸苌餍校沂切“住L矫挥校煨研眩 ?br /> 良久后他呻吟一声,算是有了反应。我一句一句地说着,逼着他保持神智,十根手指被他握得几乎都快断了。
“小白…阿慧…”微弱的声音,在我心头擂鼓般轰鸣震动。
又是她,又是她啊!我永远比不过这个死人!
我放开手,摸索着黑暗的四周,目不能视真的是个大问题。
也许我们是在天牢里罢!小小的斗室再无他物,入手的仅有潮湿的稻草。
周阳冷得浑身发颤,骨头都似断了般软在地上,神志不清地呢喃着,可我却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我将稻草盖在他身上,祈祷着不要有人发现稻草自己会移动,以免有人将他当做会妖术的怪物。他这时候难得温顺,闭着眼睛忽地揽住了我的手,压抑着一线嗓音低低哼了一声,痛道:“痛……好冷……”
我叹着气抱住他,没敢真去亲他,嘴唇在他脸侧略作逗留,随即默默将阳气放了出来,试图驱散周围的阴冷:“你还是好好活着吧,周阳。”
周阳的头似乎微微一动,碰到我的头发,浑身绷得脊背弓起。我猜他经过这番折磨,此时形容应该很狼狈惨败,心下不禁黯然,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通过努力改变。比如我没法让他喜欢。天意首先挡在前面,不许我是个活人,不许我死皮赖脸缠在他身边借时间来打动他的心。
昼夜不分的日子是如此漫长。
周阳醒来后,看到自己的姿态,身体俄顷僵硬,却又一动也不敢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呼吸声又快又粗,放在我腰间的手心里满是汗。
我这时其实已经醒来了,但我眼睛痛得很,痛得几乎没有思考的力气了。

第15章 15、

奇怪的是,我的耳力好了许多,竟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他似是起身了,将一只手放在我眼睛上揉弄,半晌后自己坐到了另一边。
脑海里时不时跳起的杂乱片段复又重现,我挣扎着甩了下头,将那些杂念都甩出去。
周阳咳喘着道:“你醒了?”
“我醒着,一直。”我回道,款款盘腿靠在墙边。
牢狱之灾其实也没什么,乱葬岗多少孤魂野鬼,指不定就有在这里冻死的。
周阳默然,我狠狠挤着胀痛的眼皮,那一对眼珠子就好似瞎了一般,不争气得要命,死活不肯让我看到眼前景象。
他突然对我道:“别揉,会痛,没用。”
短短六字,令我停下动作:“你怎地明白?”
“鬼神之说,我看过一点。”他语气平静,有几分压不住的飘渺,“谢瑛给的书。”
既然这样,我亦无计可施,揪着自己的头发。
为他流出血泪,作为一个鬼魂本不应该。很好,阎王暂时没收了我的双眼。他最好不要马上给我灌孟婆汤,逼我过奈何桥。人间的尘事,来生便做不得数,定要此世了结才行。一旦投了胎,缘分断得干干净净,一叠声喊也喊不回。
我兀自想着,周阳低声道:“你走吧。”
“去哪儿?”我正襟危坐,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差点把自己也恶心到:“周大人见异思迁,刚求着我抱你取暖;现下翻脸不认人。恕在下不能从命。”
周阳半天没缓过气,大概被我惊到了。之后,才听他徐徐道:“这里,不安全。”
我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是否翻出个白眼,闲闲道:“周大人信口胡说八道的本事一流。”
“谢琰会请那些天师来……你还是快走罢。”周阳微微有些丧气,显然对我固执己见的行为很无奈,“之前你在众人面前现身,若不是我抓着你,你还有命在么?”
我抬袖道:“周大人下次无需劳烦。大人救我处于好心,而非情意,何必伤到自己?”
“我不把你当小孩子,这样总行了吧?”周阳头疼地走到我身边,风声呼呼地刮着。
我作势拱手而笑:“周大人美意在下心领,只是这铁牢之内,如何出得去?我不走。”
周阳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估计被气得脸色青白。他这人最受不得别人恭维,我这般一口一个生分的“周大人”,让他大抵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得。
他语重心长地说:“随便你。”
我哼地道:“很好很好,周大人能有如此觉悟实在不易。我是鬼魂,不需要吃饭,就不和大人抢牢饭吃了。大人冷的时候也不要找我。”
周阳无语,我听见他喉结滚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也挺无聊的,居然每天都在和我上演这样的拉锯战,劝我快走,不过最后,多半都是我将他说得丢盔弃甲,默默闭嘴。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我甘心执迷不悟。谢琰能把一个鬼怎么样?
我这么想着,果然造了报应。周阳睡着的时候,忽然有几道力量直冲向我身侧,好似有几只看不见的手,不,那不是手,应该是几条看不见的锁链,将我牢牢缠住往外拖去。
这不可能是有人看到我的,绝对是有什么东西欲强行拉走我!
我挣扎着想逃离束缚,那玩意忽然一拳打到我后背,令我头朝地扑倒在地,咚地一声,身子被拖出去了数尺,一下子撞到铁质的囚栏上,似乎将囚栏都撞得移位。
哐当哐当!锁链蓦然力道加大,像箭一样,绑着我激射而出,我顿时身体飘在空里,好像被挤压成了一张饼,胸腔暴缩,只听到耳边雷霆似也的呼啸风声。
这变故怕是只有一眨眼时间,身体好似被乾坤一掷,摔倒地上,被紧紧锁住。
这是哪里?
看不到的恐惧令我几乎颤栗,还未听见人声,闪电滋滋作响,竟然直接从那无形锁链,传到我躯干各处,钻心地刺痛倏然升起。我不稳地吁喘喘道:“是谁?!”
铁链铮鸣作响,身侧风云变色,急啸冲撞,每一次都如刀尖刮在我的皮肤上。
眼前尽是血污。
该死!为什么我看不到!周阳呢,周阳还好么!

第16章 16、

只听见轰隆一声,头顶的天空似乎塌了下来,掉落的尘石纷纷打在我的头上,让我顿时顿坐在地,膝盖疼痛无比。
我脚部剧痛,向外冲去,刚跑了不过六七步,半路上忽然出现了一层摸不着的气墙,一下子让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真正可怖的还在后面,周围轰隆隆地疯狂响动,刺耳的气流瞬间流动在四面八面,脚底土地崩裂地摇晃着。我脑海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撞不开那气墙!
“原来世间当真有招魂术。”谢琰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在一旁传来。
我顺着声音转到他的方向:“你究竟想怎么样?”
年轻的帝王毫不掩饰自己满心的欢喜,得意道:“天师辛苦。朕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的鬼魂,难怪侍卫说周阳带着的人突然消失了。”
浓重的血腥气自我面前传来,我惊恐地叫了一声,随即感到身上被泼了一盆子鲜血,熏得顿时快要吐出来,强忍着捂住鼻子,身体处一簇簇地痛着。
“原来是故人,怎么,当真沉冤?”谢琰大笑,随着他的声音,我从喉咙到胸口都被填满了石块,眼前似是闪过一把银针,蓦然刺入瞳孔,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故人?……
新鲜血液大概是可以驱鬼罢!我从内里都被烧开了,肠子绞作几段,不知道痛得死了几次,恨不得立刻掐死自己。
忽然,不远处传来极为细微的风声响动,伴着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谁?
我满脸鲜血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团朦胧的黑影。
谢琰欣喜至极地狂笑,过后淡淡道:“原来是陈王。王兄未持令牌出入禁宫之中,难不成是想造反?”
“谢琰!”陈王直呼其名,丝毫不顾君臣之礼,声音乍然含怒,那声音——那声音——
是他!是他!……那个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道士,他怎么会是堂堂亲王?
谢琰不以为然地哂笑:“谢瑛,你今日穿着蛟袍而非那身破道袍,真打算来救他么?朕可不会顾及手足之情。”
道袍……道袍……
他是那个小道士么?那个唤青衣少年为“小白”的小道士。
不对!我……我不是小白。
我啊地一声,四肢都要被锁链撕裂,双目前浮着一层浓重的血气。
谢瑛的剑气纵横,唰地破空而去,穿云裂石地刺向我这边,浑然不顾自己命门大开。
劈啪!巨响雷鸣,天崩地裂般的响动传来,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谢瑛大怒挥剑:“谢琰!我没有你这个弟弟!以前是我……是我……”
他牙齿都在咯咯打战,唇边溢出粗重的呼吸声,似是劈落了空中射来的长箭,身姿异常轻灵,转眼已闪到气墙之外。
谢瑛喝道:“我这救你出来!”
卟地喀拉拉一阵响,周遭气流忽然疯狂旋转,被一剑捅穿!
我还来不及欣喜,一股温热的血液霎时迸到我的脸上。
谢瑛闷哼一声,持剑回刺,口中念了句什么,顿时狂风大作,剑气弥漫,他手肘一捅我,甚至都没擦去鲜血,竟然以手掐断了无形的锁链,竟然把我拽着,抛到远处:“出去!”
他怎么做到的!
我咳咳喘着气,听见谢琰淡淡道:“陈王不惜自伤,以鲜血破开拘魂术,无异自毁长城。朕就赐你全尸,赏你死得其所。”
谢瑛剑风大作,那剑意直接传到我这里,空气里都是浓郁的血腥气。他峻厉高声地道:“快走!”
利箭的声音猝然而来,谢琰厉声:“你走得了么!”
“出去后有人接应你。暗号是,‘光阴轮谢又逢春,池柳楼阁几度新。’!不用管我!”谢瑛的声音细微,却一字不差地传入我的耳朵。
谢瑛念了个诀,哗啦啦一道看不见的软缎裹紧我的身子,带着我整个人飞出了皇宫!
我头重脚轻地滚到地上,身上满是鲜血。
陈王……谢瑛……

第17章 17、

远处有火烧起来的呼呼声,浓烟几乎冲进鼻子里。我看不到,只能慌乱地凭着感觉往无声的地方跑,一路上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到,只感觉到随着脚步,夜似乎也越来越深了,有霜露打到脸上,凉凉的。
我喘着气,心中思绪万千,摸索着竟发觉一处假山,连忙钻了进去。
忽然一阵细碎轻缓的脚步声一点点走近,正对着我这个方向,我心下一惊,想,难道被人发现了么?
他的脚步很迟疑,不远的短短几丈,竟然好半天都未走完,难道……他看不到我,而是在找其他人么?
我胸口突突狂跳,却不敢肆意呼吸。那人衣衫被风吹得发出阵阵响声,虚浮的脚步却停下了。
听着,不太像宫中侍卫那般稳重。是谢瑛派来的人么?陈王到底什么身份,能突破宫内重重森严戒备,暗中安排人手过来?
我却不轻举妄动,只耐心等着,将气息压得极低,刚打算缓口气,就听对方沙哑着声音道:“光阴轮谢又逢春。”
光阴轮谢又逢春,池柳楼阁几度新……
我这才呼出一口气,原来竟是谢瑛所说的接应我的人,顿时放下心来,从假山洞口钻出,道:“池柳楼阁几度新。这位兄弟,可是陈王谢瑛所派?”
“正是,这位就是那个拘的魂魄罢?请跟我来。”那人嗯了一声。
我大喜,连忙欲向前走去,岂料略有闪失,忘记了假山附近布着的碎石,被石头所绊倒,身体倾斜,天旋地转地又要摔上一跤。
我暗暗叫了声不好,下意识捂着额头,以免眼睛再度受伤,不知一只细瘦却有力的手猛然扶住了我的胳膊。
“小心。”他的话很少,却满怀关切。我心中一暖,觉得仿佛有股热流缓缓注入了心底,不禁微笑道:“多谢阁下相助,只是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谢瑛无缘无故救我,其中必有缘由。我不用想,都能猜到这大概是周阳所求。只是我逃了出去,他却怎么办?我担心周阳,倒不是因为贱兮兮要去讨她欢心,只单纯践行有恩必报的信条罢了。
他未吭气,那就是愿意。我欣喜如狂,焦急道:“陈王的朋友,黄门侍郎周阳,还在大牢之内,不知兄台可否……?”
那人拽着我的手一顿,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问题:“陈王率军放火烧狱,已然得手,他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阁下无需担心。”
是么?这么快?
我恍惚地说:“麻烦兄台说实话,他若葬身火海,我也必须接受今日事实。”
对方笑了一声:“不放火怎么让他逃得出去?所有的牢房都烧得只剩框架,活脱脱一具具骷髅,那些将砍头的要犯尸体都焦了,辨不清面目。”
听他这么一番讲,我才算吃了一颗定心丸,道:“不过,在下还是要去找周阳说几句话。兄台送我出宫就好,出宫后,我就自行找他。”
那人似乎笑了一声,似是讥笑,嘲哳道:“你看不见路,又要去哪里找他呢?”
我一愣,这人竟是赶也赶不走,只能无奈道:“我……”
他听了,笑意更甚,我似乎都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了,不禁心有戚戚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道:“周侍郎要去的乃是固伦。边域之地,是陈王先前和周公子约定的汇合处。不如我陪你罢。你一介孤魂,若无我的援助,恐怕难以前往那么远的地方。”
“多谢。”眼看没更好的办法,我索性答应了他,等找到周阳说完话,再作其他打算。
他沉默地将扯着我的袖子,牵引着我前路,一路上我们竟然没说过几句话,寡言得要命。我侧耳细细聆听周遭环境变化,只觉他的脚步声几乎和我一样轻,有些担忧他是否亦是我的同类,只是被谢瑛用驱鬼术策使,才来助我一臂之力?
夜晚渐渐加深,水滴点点落到我脸上,我问他:“难道是下雨了么?”
那人嗯地一声,在静默的环境中,声音格外清晰:“今年寒气来得早,我们得快点出发,以免雪拥千里边山,到时就过不去了。”

第18章 18、

雨一直在下,于魂体,其实是并没有大碍的。周阳为我烧过冬衣,好歹不至于冻着,只是我总归还有点浑浑噩噩,好几次险些被他拽着绊倒在地上。
那人大概也很无奈,停下脚步,问道:“你冷么?怎么一直哆嗦着嘴唇?”
我有么?我也不知道啊。
那人见我没答话,叹了口气道:“可惜你是魂魄,不然我可以将袍子解下来给你穿。不如你来吸我的阳气御寒罢。”
我惊愕地想,原来他考虑竟然如此周全。心下不免多了几分感动,却依旧摇头道:“不必了。还是尽快赶路吧。皇帝的兵马指不定就要过来了,他们若抓我倒无甚要紧,若连累兄台,倒是一桩罪过。再说,周阳家的那个小鬼头还生死未卜,得赶快想办法才是。”
“谢瑛拖得住。”那人沙哑粗糙的声音就像破旧的铁锯,异常地干涩:“周家那个小孩,托付给了一户农家,性命无虞。”
我感激地拱了拱手,这人话语虽然平淡,却字字戳我心房,胜过多少漂亮的客套话呢:“仁兄大恩大义,在下永生难忘……”他与我素昧平生,只因谢瑛吩咐,竟这般雪中送炭,丝毫不畏杀身之祸,这等仁义,怕是当世少见,若能有此人当个朋友,却也是很好的。
我思及此,不禁一动,笑了笑,道:“在下与仁兄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能得如此关怀,十分感激。我区区一介孤魂野鬼,心中甚是感动。我向来有恩必报,只是成了鬼,没法报答什么……不过若仁兄有意,不妨告知我名讳,我来日被无常拘走,上了阎罗殿审判时也好为仁兄说个人情,记一笔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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