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亏这边塞车,而且塞得是马车,戚小容还是不敢在高马之中乱跑,脚步自然也慢了下来。戚石头几个趁机加快了脚步,一气儿追了上去,终于把她给拉住了。
戚石头沉了脸又要骂,夏豆连忙拦着,“行了行了,呼,呼,我真是快要累死了,服了你,你这倔脾气姑娘,以后我远着点你得了,免得,惹你生气。”
“哼,巴,巴不得你远着点我,远着点我们大伙儿,”戚小容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本来跟我们就不是,不是一道的。”
夏豆撑着手边上一辆马车的车辕,连连叹服:“行行行,你是铁人三项冠军,你是长跑达人,你说了算。”
众人撑的撑着膝盖,捧的捧着腰腹,还有的姑娘直接蹲在了地上,均喘着粗气暂作休息,一时没人细究夏豆说得些什么,夏豆这躯身体经过她着些天的锻炼,整体素质也好上了那么一点,否则今儿还真追不上来。
一群伙伴儿均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齐齐哈着腰背喘粗气的模样恁地十分滑稽,过了一会儿大伙都恢复了点气力,戚巧儿看着还瘫在车辕上的夏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夏豆,真没想到你看看瘦瘦弱弱的,跑得还真快!”
“不不不,我都快跑断气了,”夏豆衰颓颓地回道,又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得朝她那个方向摆手。
“扑..”戚巧儿这声哧还没笑出来,只见夏豆突然被什么附体似的嗖的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朝着她看,戚巧儿干笑着摸了摸脸,神色莫名地问她怎么了。
又见夏豆疾步走到她身边来,神情肃然地盯着她背后的方向看,戚巧儿被她突然的脸色大变吓了跳,顿时收了笑意,也跟着偏头往那边瞧,又问了句:“怎么了夏豆?”
“不好,好像还真出事了!”夏豆死盯着那边声音沉沉道。
众人被她低沉沙哑的嗓音唬住了,一时都转头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驼底团花褙子的妇人,正抱着个娃娃一头钻进了马车,因隔得远看不清她怀里那娃娃的样子,只隐隐像是露出了一片宝蓝色的衣角。
马车外站着个几个虎背熊腰的青衣随从,待妇人刚钻进了车厢,几个随从立马跟着跳上车,最后头的一个驾的一声甩出鞭子,急慌慌赶着的大马跑路。
“这是哪户人家上完香了吗?这么早就赶着回去了啊,”戚巧儿好奇的道:“大概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老的小的挤在一辆车,车夫也一点也没规矩,火急火燎的,也不怕颠着他家夫人。”
“我见过那个孩子,”夏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色庄肃眼神却露着焦急,她忽然转过身来拉着戚小容,把她拉出了马车周围才哑声道:“小容,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你我置气的时候”。
戚小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夏豆又接连着说,语速极快又字句清晰,“小容,我见过那个小孩子,你也看到了,这是绑架,你跑得快,赶紧跑回寺里去,找个能说上话的僧人师傅,让他赶紧去寺里的客舍告知,就说有户人家的小公子被人贩子绑架了,赶紧找人来救”。
夏豆一连说了三个赶紧,又急急推着戚小容往寺那边跑:“小容,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的事,人命关天,你要快些跑!”
戚小容还在蒙头蒙脑间,突然听见说人命关天,腿脚就不自主的跑了起来,夏豆在身后又加了句:“就说是个穿宝蓝绸衣的小公子,大约四五岁,之前是他姐姐带着一道的。”
“对了,他姐姐叫玉萏”!
第23章 爱管闲事
戚小容奋足狂奔往寺里跑得的当口,绑架嫌疑犯的马亦踏蹄扬尘而去,夏豆带着众人疾步跑去追,七拐八拐绕过正道上碍事的马车,等他们到路那头边上时,那马早跑得连个马尾巴都看不见了。
夏豆火气冲冲地解开了边上一匹枣红大马的马栓,对余下的小伙伴急声道:“你们谁会赶马车?
“我,我会赶牛车,不知马车是不是,是不是一样的。”戚石头慌里慌张地接话,虽还不明陡然间发生了什么,但夏豆的凝肃又急切的模样感染了大家,再说那几人却是看着不对劲,大伙儿一时均又急又慌。
夏豆一抬脚跨上马车,又伸出手去拉戚石头:“你先上来试试!”
戚石头还在恍惚手里软绵绵的触觉,又有一根马鞭子递到他眼前,再是夏豆清声鼓舞:“找找感觉,牛车马车都是一样的。”
“你们几个,愿意去救人的跟我上来,不想去的就在这儿等着,等小容找人来了,告诉他们往左边走,路上我会留些标记,让他们一路注意着跟来,”夏豆说完便钻进了车内撩起了帘布,戚巧儿一脸激动地立马跟了上来。
“巧儿你下来,你跟着去干啥!”夏豆皱起眉头的同时,戚巧儿的堂哥哥戚成业出声喝止道。
“不是说去救人吗,成业哥,你快上来啊!慢了追不上了,”戚巧儿急声回道,又连忙伸手拉他哥哥。
“快点,要去要留,没时间了,”夏豆的眉头都拧成一个结,戚成业心一横,干脆拉着他堂妹的手上了马车。
戚石头一鞭下去马惊蹄起,马车飞快的向前驱去,余下的几个女孩男子们均满脸羞惭地站在原地,小姑娘们更是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也是想去救人的,可是,可是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又不知道那群人要跑到哪里去,就这样贸贸然的跟去追,夏豆的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偷人家的马车,对了,难怪人家说她有个相好,在大莽山当山大王....
夏豆可半点没去想身后的伙伴们会是如何议论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偷了人家的马车。
跟了一路原先还算顺利,这会儿终于暴露出了问题,马驹竟不听指挥了,戚石头赶牛的本事用来赶马还是太勉强了些。
前头的路是平敞大道,戚石头还四平八稳的甩着鞭子,有模有样的催马奋蹄,夏豆随手挑的这匹枣红大马马力极好,一鞭下去跑得飞快,好几次都能看见前边的嫌疑犯马车尾。
形势原本出乎意料的好,谁成想转了个弯儿入了山路后,这马匹是无论如何都不听鞭挥,戚石头急急扯着缰绳胡乱吆喝,那马反而扭着脖子往反方向嚎。
夏豆要被这掉链子的马给气着。高马嘶鸣声儿吼得山间都起了回音,若是被前别人发现了异样,就他们四个手无寸铁的娃,估计还不够前边的强盗们练手用。
又是林子,又是强盗,夏豆觉得自己跟林子和强盗真特么有孽缘。这回真是强盗了,尽管只是远远的望了几眼,但夏豆看得出来,那几人身上散发的明显江湖气息,不像上回那样,似匪似盗更似..官兵。
夏豆浑身打了个冷战,自己这个爱多管闲事的毛病真是上下两辈子都死不悔改,前边的人应该早就发现有人来追,这才带着他们绕进了林子里,又大概是恶人做坏事总有忌惮,只想着逃路没敢回头来对付他们。
夏豆思索了几秒后干脆提议弃马步行,戚石头几个都山里的孩子,对林子有天生熟悉感,夏豆吧,咬咬牙不拖后腿就是了。把马栓在一旁的树上,再做好引路的标记,四人猫着身子就往林子里抄小路去追。
这回可不同与上次那般,被追的和追人的都对山势不熟,反而夏豆依着山势凭着感觉隐隐充起了山大王。这回的强盗明显对山势熟得很,马车熟稔地拐过小道弯过淤泥地,走得虽慢但够稳,夏豆几个双腿难敌四蹄,抄小路都追赶不及。
加之前两天刚下了场秋雨,今昨俩日天气不错晒干了大道上的路,可曲折山路依然烂泥淤积,滑脚难行,这也是夏豆一眼看那婆子不对的地方。
马车继续往前驱行,戚石头几个均是浑身热汗气喘吁吁,戚巧儿满脸苍白熬不住出声道:“成业哥,石头哥,夏豆,我真跑不动了,你们先走。”
“就,就让你别跟来!”戚成业又气又怒,“现在怎么办,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如何放心。”
“我,我也不行了,”戚石头靠着棵树干喘气,不同于戚巧儿冒着虚汗的苍白脸,戚石头的脸色是从头红透到了脖下。
“要不,巧儿,你跟你石头哥,在这儿歇会儿”,夏豆撑着发软发颤的膝盖,咽了咽喉干声道:“小容她们说不定,就带着人追来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到时候一道来,我跟成业哥,再去追。”
夏豆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个糯米糍,“你们,你们俩脸色不好看,先吃点东西,缓缓。”
戚巧儿买的零嘴儿上马车前让身边同伴帮她拿了,这会儿听夏豆说起却是又渴又饿,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了一个,戚石头却没伸出手来接,夏豆硬塞到他手上。
又拿出一个来分了一半给戚成业,边吃边说着:“没事的,你们俩个别怕,实在没等到人就先回去,我们也会见机行事的。”
糯米糍甜度正宜,糯软粘弹,再好吃不过了,夏豆想着回去得让她娘再买几个,给家里人都尝尝,吃完半个糯米糍像是有点力气,她看了看路况与马车痕迹,又和戚成业拔腿就往前边跑,夏豆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给自己打气,权当在跑马拉松赛了。
戚石头看着她和戚成业的背影,捏着糯米糍满脸惭色,为什么他每次都是帮倒忙。
上回也是,实则是他先被那群人抓住,害得夏大叔惊慌失措的来救他,两人才齐齐被抓到夏豆的面前。后来村里人也没人问他事情经过,只认定他帮着救了夏大叔父女俩,他爹还时常嘀咕夏豆赔给他家的银两太少。
“石头哥,夏豆可真厉害,”戚石头正低头惭羞地想事间,戚巧儿边吃着糯米糍边叹:“她怎么变了这么多呢,明明几年前还,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城里真的有那么好吗,让人都变了个样子。”
“是,她是很厉害。”戚石头低低的出声道。
戚巧儿在一旁感叹了一番夏豆的变化,又提起几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夏豆就是个病秧子,瘦瘦矮矮的黄毛丫头,又大乐意和别人说话,她家又穷,村里的姑娘都不找她玩儿,后来她被卖去做了丫鬟,她们几个还笑话过她,猜她要被别的丫鬟欺负死。
几个月前她当真被欺负得半死抬回了村,她娘还对她念叨过这事,城里大户人家就是个吃人的地,丫鬟哪有那么好当的,戚巧儿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再见到夏豆就完全不同了,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从前根本不一样了。
戚巧儿说了半天见戚石头也没回应她,只好也低声感慨:“城里可真好,夏豆都能变得这么好了。”
“大当家,绕过这林子,我们可就跑到二当家他们前头去了”,林间驰走的马车上,左脸带着刀疤得车夫咧着嘴对车厢里的人笑道。
“恩,”里头正双手抱胸虚闭着眼的大汉哼声回了句,这汉子生的宽鼻阔嘴,粗眉形似尖刀,两眼斗大,眼色狠厉,车厢内一道还坐着两位汉子,听见外间得人报话,都总算松了口气,年轻的那个讨好道:“就掳个小娃娃,怎需大当家出马,这不是手到擒来吗?”
外头的车夫又大笑道:“就是,后头还有不长眼的来追,也不看看我马刀疤是谁,我让他在林子绕得哭“。
领头的壮汉这回没再答话,闻言只是抬手掀开车帘,向外头四瞧了瞧,看得林间寂静,四下无人,这才回头对着缩在角落的吴婆子道:“吴婆,出了林子你就下去,放心,这回记你跟你男人一功。”
吴婆子抱着自家小少爷吓得瑟瑟发抖,好歹也是带了几年的,尚且有些情分在,她小心翼翼地问:“大当家的,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你就下去,废什么话,”右下侧的汉子不耐烦喝到,又看着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孩好奇地道:“这小娃娃倒是懂事,一路不哭不闹的,省了不少事。”
“伯伯,我要嘘嘘。”汉子得话刚落,就听见小娃娃奶声奶气道。
“...哈哈哈,赵老三,让你话多,”年轻汉子忍不住粗声笑起来,又眼一瞪恶声道:“小娃娃,有尿也憋着,到了地儿自有地方给你尿。”
“不!我要嘘!嘘!”一路乖乖巧巧的娃娃终于情绪爆发,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又哭又闹嚎得震天响。
“蹦!”马车突然一声抖震,外头又传来马刀疤的喊声:“大当家不好了,马车轮好似被什么卡着了!”
第24章 “飓风营救”
“什么?”
“呜哇!我要嘘嘘!我要嘘嘘!”
“这他娘的,兔崽子你再哭老子宰了你!”
大汉们正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神,又被那娃娃鬼哭狼嚎吵得耳膜痛,“马刀疤,怎么回事”!
“大当家,这这这…不知咋的了车轮子被绊着了,”马刀疤在车外为难又疑惑道。
为首的青衣男一掀车帘率先跳了下去,其他两个连接跟着跳下车,三人暗暗握紧了藏在腰间的刀剑,眯着眼朝着四处巡视一圈,林中依然平静如常,只能听得野鸟啁啾,与车厢内小孩中气十足的嚎啕。
“赵老三,你去四处看看动静”,为首的青衣汉沉声道,赵老三应了一声疾步走向林中。
“大当家,是,是一路多茅多刺,车轮给卷了不少,这地方有个坑口,震了下树棒子把轮给卡住了……”马刀疤边去查探车轴边喘着气道。
“绊了一路你都瞎头瞎脑,马刀疤你是呆子傻子?还好意思吹自个是车把式的?”年轻汉子忍不住粗声骂道。
“伯伯,我真的要嘘嘘,我还肚子痛,要臭臭!”车厢里那魔音又爬了出来嚎,为首的汉子眉头皱成川字,这胆大包天的娃娃竟然一点不怕这帮凶汉。
“大,大当家,你就让小少爷去…”吴婆子在一旁哀哀的求情。
“行了行了,下来,拉屎拉尿都站那边拉。”那当家满脸不耐烦,又去看马刀疤倒腾车毂。
车舆与轮间又卡了根长木棍条,车毂周围缠上了茅刺藤条,走到这儿两边轮子都生生卡死了。青衣汉气得要差点要拔刀,这马刀疤是瞎了聋了还是傻了,这都事先没半点察觉。
小男娃得了话边哭边手脚并爬地滚下马车,摔倒在地又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哭,吴婆子心疼地去扶,小娃娃抽噎道:“奶娘你别看我。”
“哟呵,一个男娃还怕别人看了去!”一旁的年轻汉子双手抱胸好笑道。
“狗娃子,你别在那杵着看热闹啊,过来帮着弄。”马刀疤满头汗地朝这边喊。
叫狗娃子的汉子怒瞪他一眼,“老子怎么会弄,要不是你装能耐走这条道,能出事吗!”
“伯伯,我解不出来,”小男娃又哭哭啼啼道。
“妈了个巴子,说了一棍子拍晕一了百了,没得这么多七七八八的麻烦。”狗娃子恼火地去帮着抬车舆,又对着那娃娃怒声道。
“人家,人家在家里更衣都不许让人看的,你们这么多人看着臭臭,这,这成何体统嘛,”小男娃提着小腰带委委屈屈道。
“是是的,”吴婆子想起这回事,“我家少爷自小规矩大,懂事起更衣等事由就不许别人插手。”
“哎哟我说,现在是啥时候你还讲究规矩?还成何体统?大当家!把这婆子和娃娃都一刀砍了得了,”狗娃子弄不开那关卡,干脆起身想用去脚踹。
“别别,狗娃子你踹了这就坏了,大当家,要不你也来帮着抬抬,这不好搞,路还长没车可不行。”马刀疤连忙去拦着。
大当家一把拔出腰间的匕首来,眯着眼睛沉声对男娃娃道:“小娃子,你敢耍什么花样,我就是现在砍了你,银钱也照样能到手。”
“哇呜!”男娃娃吓得扯开嗓子一顿嚎,那大当家额头青筋抖了又抖,手中的匕首一掷,嗖的一下擦着娃娃的耳尖飞了过去,咚的一声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男娃子吓得浑身一抖,四周凝滞了三秒,接着又是一道震天响的哭嚎。
“吴婆子,带他去那边拉!”饶是砍人眼都不带眨下的匪头子,也被这娃娃闹得扶了额。
吴婆子忙不迭地应下,又带着小少爷进了林子方便,选了处不近不远的地儿,这才好声吩咐道:“小少爷,就在这儿吧,不能再远了。”
小少爷站在蓬树丛里躲着,又抽抽搭搭的道:“奶娘,你,别偷看我,要臭臭呢”。
“不看,不看,您看着点,别摔了。”这声软声软气的奶娘,喊得吴婆子又是心一软,毕竟是亲自奶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