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在古代》作者:吕宋
文案
一着不慎穿越到一穷二白山窝窝。
脏乱差穷的家庭情况,寡瘦虚孱的身体的状况,这作妖的了无生趣的人生。
吃货夏豆勉力宽慰自个儿:人生就没有吃顿好的还解决不了的事儿。
眼前这道坎委实高了点过不去?
那咱再吃点别的。
内容标签:美食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豆 ┃ 配角:夏各种,晏祁等等等.. ┃ 其它:
第1章 食不可吃
“二姐,二姐,娘亲说让你干完这点活回家去算了,做好夕食等我们回去吃”,小萝卜头夏树抱着一大摞豆秸满脸通红地边走边喊道。
这稚嫩的童音让正汗流浃背的夏豆听闻有如天籁,她低头喏喏的应了声,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空出手来敲捶酸胀难忍的肩膀。
夏树曲着腰走了过来,将手里那摞豆秸秆扔到地上,又俯下身费着力去铺开,豆杆挑开摊匀了才好晒。
看着那一板一眼认真做事的小身板,夏豆下意识羞愧难当,她振了振精神,加快了手里打豆荚的速度,打完一小堆后,双臂酸痛得实在动不了,这才用树藤捆了一小捆豆秆,背在肩上后踌躇地跟地里的爹娘打招呼:“爹,娘,我打完这些了,那我,我先回去做夕食去了啊”。
夏老爹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走,娘亲李氏正埋头在割豆秆,听她喊了句也没有抬头的意思,夏豆自知理亏,缩着手脚背了豆杆往回走,心里头闷得跟吃了团棉花似的。
说到吃东西,一整天的功夫还只晌午时候塞了点冷饭团下肚,现下饿得眼前都在冒星子。
踢踢踏踏地往回路走,小路边上光得连成簇的灌木都难找,夏豆瞪圆眼睛在土艮边上瞅,好歹扯了几根粗实白润的茅草根,搓搓泥皮叼在嘴里嚼吧嚼吧,满口泥腥味儿带着些许甜润,好歹补充了点糖分,饿得不行了都。
回了屋里先咕咚咚喝了两瓢水虚垫着,再去晒谷场收早上晒的豆子,眼冒绿光差点要生吃。之后要去村口老井里挑水,得亏天色暗,若是大白天的,村里人见着这夏大家的二姐儿挑水的英姿,估摸着得笑掉牙。
夏二姐儿夏豆挑水用不着扁担,全凭双手两臂,提上堪堪满木桶水,踉踉跄跄颤荡到家,还能剩个平半桶。
再灰头土脸地起灶生柴火做饭食,零零碎碎的事情做完,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夏老爹一家也大的背豆杆小的提锄头,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了。
夏老爹家足有两儿两女,名儿都是捡的现成,除了二姐儿夏豆,还有大哥夏木,三妹夏荠,才十岁的四弟夏树。
据说还是村里里正记村谱户籍时给取的好名儿,否则就得跟夏老爹大名夏大般,直截了当排着叫夏一二三四。
纵然对夏豆这名儿尚有不满,夏二还是暗暗感激了那留着八撇胡似奸人的里正一把。
小四儿夏树前脚进了屋,锄头一放就扑到锅灶这边来,大哥夏木和三妹夏荠紧跟着放了东西在灶边条凳旁坐着。
“二姐,二姐,可煮好食了?”
“饭刚熟呢,再等等,爹娘回来就能吃了。”
“我就问问,也不是十分饿,方才在老井边喝了不少甜滋滋的凉水,眼下肚子饱涨的很呢。”
夏豆被他逗乐,索性拿了粗瓷碗先帮众人盛了饭食,夏老爹和娘亲李氏去搬晒谷场的大豆,几个小的怎好先吃,这点规矩还是要讲的。
不想刚刚还夸口饱涨得很的小萝卜头,闻着饭香味儿肚子便咕噜作响,应着灶里燃着的枯柴噼啪声格外合拍,三妹夏荠忍不住笑出了声。
“哟,这是哪只馋猫的肚皮在唱山歌?”十二岁的夏荠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辛劳疲苦也压不住的娇稚活泼。
“为啥白水都不顶饿呢”?夏树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话刚落音,屋里同时响起了几人肚子呼呶呶的声音,齐齐响成了协奏曲。夏豆噗嗤笑出声,摸了摸小夏树的角髻以示安慰。
好容易捱到夏家爹娘忙完回来,夏老爹哑着嗓子发了话,一家人才各自端了饭碗大口嚼起食来。
这个朝代穷人家的主食是一种粟米,颗粒小口感差,毫无稻米的糯软。
但夏家人劳苦饥饿了整日,哪里有嫌饭食不好吃的道理,嫌饭食不好的人,定不是夏家人。
眼下夏豆就觉着这粟米饭难以下咽,她也确算不得夏家人。
关于夏豆姑娘的故事她了解得亦是不甚周详。
只听说三年前年荒,地里的粮食全遭了虫害,夏老爹一家哭干了眼泪,日子也没法子过下去。
十一岁的妮子夏豆不知在哪里听了消息,说是隔壁村有个叫肖大姑的婆子,在城里大户人家有些门道,平素就做些牙行买卖,这会儿正在帮富人家采买洒扫丫鬟。
小丫头自己求上门去,卖给了城里一户姓周的人家,当时签的是活契十年,给了纹银二两。夏老爹拿了钱才知晓女儿把自个儿给卖了,又想着二丫头有些相貌心思,去了大户人家里做丫鬟也算造化,总比在土里刨食强。
可谁知刚过三年,那主家就托肖大姑把人领了回来,说是得了急病。去的时候活泼泼的闺女,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吊着,眼看一只脚在阎王殿了。
夏家都是实诚人,当初靠着闺女的卖身银子熬过荒年,现在人成了这样,想着法子也要救。请了隔壁村赤脚大夫过来好几趟,猛药一贴一贴的灌下去也不顶用,存粮都卖了做了药钱,都说救不过来了,可偏生后来人就醒了。
就成了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夏豆。也因原身丫头离家三年,性情起了变化也情有可原,她这个异世冒牌货各种作衅也没被烧死。
老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可这情况让人如何安得。
就这夏老爹家,举家上下六张嘴,全指望着山背上那三亩薄地,几个小的又正是要吃要喝的年龄,一年到头天天在地里刨土,就那点粮食产量,除了得交的粮税,余的紧着攒着甚至不够嚼用。
夏豆之前还那么病一场,竟请了赤脚大夫,夏家老底都给这回请空了不算,估计又多了一笔外债。再者夏豆这原身,约摸从小就没吃几顿好的,瘦得似把秧苗杆子,弱如细柳风一吹就歪。
如此这般种田文设定,全然不是夏豆想要的人生。决不是。
夏豆初醒时大半月自怨自艾不能自已,懵懵呆呆半点农活不会干,夏家两老先只当她是病没好全,久了便以为她过惯了城里好吃好喝的日子,或是还做着飞上枝头的梦,想回去那户人家做丫鬟。
夏老爹老实巴交只偶尔叹两口老气,娘亲李氏是有些主见的,愈发横竖看她不顺眼,搞得夏豆愈发觉得人生惨淡日子没盼头。
这日子委实苦比黄莲,就好比眼前,夏豆自认不是挑嘴的主,何况饿了整天,如今端着碗热腾腾的粟米饭,还只囫囵扒拉了几口,糙涩难咽的饭食全堵在嗓子眼,再无胃口多吃。
可见思想尚且不能完全支配躯体,吃货的胃口最是勉强不得。
为了不让瘦弱不堪的身子给活活饿倒,夏豆方才就用柴火热灰炮了两捧香豆子,在夏家人回来前吃了独食。
那厢夏家几个捧了海碗吃的砸吧作响,唯有夏豆食不下咽地放了碗,她娘李氏眼里看着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女儿是过惯了富人日子,连这香喷喷的干饭都不满意了,什么命过什么日子,农家女还想好衣美食,这是梦还没有醒?
赵氏看也没看她,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有得吃还讲究?再过些日子连干饭都没得吃了”。
夏豆心虚的低了头,弱弱道:“没..没讲究,是饱了。”
“一天到头你就吃鸡屎多的饭,为了救你这小命,你爹连存粮都卖了,回头你自个作践没了,也怪不得他人”。
鸡屎多的饭...
这比喻打得..大写的服。
大抵因母女同心,夏家老少如今都当她自己人,唯独娘亲李氏看她的目光总带了些意味莫名审视,似是不能接受自家女儿性情大变,夏豆原本就底气不足,越发小心翼翼不敢亲近。
这还是李氏头次对她用另种方式表达关心,夏豆心里头又是别扭又是感动。
夏老爹对这个二女儿却是打心眼儿里疼的,但老爷们每日在地里累死累活,哪里能知晓女儿的心思,于是出声圆话道:“二姐儿多食些,身子骨本就弱,不多吃些咋养得好”。
夏豆含糊着低头不敢多说。
“二姐姐煮的饭食这般香,怎不多吃点啊,”夏荠端着碗不解地问道。
“是啊,二姐,你吃的太少了,回头干活都没气力。”夏树吞了一大口饭含混着说。
“二妹妹,多少再多吃两口。”连一向木讷寡言的大哥夏木都忍不住劝了句。
夏家人一人一句劝解她多吃些饭食,尽管那小锅子粟米饭其实还不够他们自己吃的,哪里知道她早就吃了点东西。
之前煮饭时夏豆饿的眼睛发黑,干脆埋了两捧豆子在热灰里,鲜豆子炮烙起来又香又脆,吃完肚子也填的几分饱。
而这些天打的黄豆子是家里近来唯一的收成,指望着能撑过年末那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夏豆嘴馋吃了独食,现在怎好说出实情。
又硬又实的烙豆子突然就沉甸甸的积在了夏豆的胃里,直到晚时上了炕床都没能消化完。
梆硬咯背的炕上夏豆翻来覆去睡不着,半枕着手臂想遥无边际的心事,眼角尾蓦地就闪过了一滴水光,洇在寂阑的夜里无声无息。
撑得真是难受。
夏豆想,独食果然吃不得。
第2章 孩子头儿
翌日又是大清早夏家大小就出了门,到地里按部就班地干活。
拿了干饭团做干粮,在地里从日头刚出熬到傍晚,家里人多手多,做起事倒来也快,这块地的大豆几日功夫就收割好了。不过眼下这豆子也忒辜负“大”这个字,这和夏豆认知里的黄豆不是一个品种,顶多也就跟后世绿豆一般大小。
豆子这样低产,粟米也那般小粒,如何能养活这成打的儿女也是谜。
夏豆幼时跟着乡下的外婆生活过一段时间,记忆里大豆和花生是一个季节的农作物,只是不知这个朝代有无花生。
最后一根豆秸杆都捡来捆扎好,夏家老小各自背了东西便准备回去,夏豆背了个筐子跟在后边,隐隐想起黄豆收完地约莫还要种油菜,于是便好奇的问了问夏老爹:“爹,这块地明日还得来种点别的么?咱家种了花生么?”
夏老爹听闻琢磨了一下,才带着疑惑的眼色回头看她:“花生是个啥玩意儿?眼见要入秋了,种啥粮食一打霜也活不了,没得糟蹋种子。”
夏豆心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呐,也没啥,不过是在城里那户人家时听了名头,都说用来做点心好吃,才想问问家里面可有种。”
“城里那户人家”已经成了夏豆甩锅习惯用词。任何有违原身夏豆的言行举止,但凡说到“我在城里那户人家时”,“那户人家的人说”…似乎就变得合理合据。
李氏却是最听不得“城里”二字,一听就忍不住念叨:“才去了城里三年就忘了本,饭都吃不饱还寻思做点心,大户人家的点心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吃得起的”?
瞅着那闺女自知说错话的心虚模样,李氏越发烦闷。
“再有,农活全忘了做不说,连耕事也忘了节气,这可都成老姑娘了,谁家娶得起你这样的媳妇,你这妮子如今怎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没想到自己一句多嘴,又惹得李氏一阵不快,还扯到老姑娘嫁人的话上来了,夏豆干脆又苦巴巴地缩着肩膀,任凭夏家老娘耳提面命。
倒是夏木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难得插了嘴道:“娘,二妹是太久没做地里活手生,这两天我看她做熟了也挺好的”。
爹娘听不得她在城里如何,夏荠夏树却是最爱听这些鲜闻乐事。
小姑娘夏荠对城里回来的姐姐有着说不清的慕羡之情,当下便帮着夏豆说话了:“娘,二姐长得多俏啊,见识也多着,哪能是老姑娘,只单看这村里谁家小伙谁配得上咱姐,哪里有嫁不出去的话呢”。
夏树一听到点心二字眼睛都亮了,也连忙插嘴道:“二姐,你刚才说的点心是怎样的好吃法?”
李氏被儿女左一句右一句扯岔了话题,也不知该说哪个好,顺口就挑了夏荠这么个刺头骂。
“三丫头,你也不小了,越来越不成体统,青天白日的,说些嫁啊娶啊也不臊,脸长得好能当饭吃,没得学了你姐姐的惫懒样子”!
夏豆无辜躺枪,嘴角抽了抽继续当鹌鹑。
李氏说了几句跟上夏老爹的步子走了,后面夏荠扯了扯夏豆的衣角继续刚才那话题。
“姐,你刚才说的点心叫什么名头来着?”
夏豆见她那馋嘴样好笑,便压低声音道:“我也不过吃了一两块,听人说是用一种叫花生的物什做的。”
“说是用白糖熬成水,放入炒得八分燥的花生,搅均和匀了出锅,摆在砧板上拍平切成薄块,红糖块里边嵌着红皮花生,吃上一片,那滋味,又香又脆,甜却不腻”。
夏树巴巴的看着她,听的入神了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馋滴滴地骨碌着水澄澄的大眼睛。
夏荠听着也心生羡慕,姐姐能吃上那么好的东西,又想想自己连白糖都不过是逢年过节才吃的那么几回。
顿时忍不住唉声叹道:“二姐你真好命,生了病爹娘卖了粮食也要请大夫买最好的药,还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你说那大户人家还要丫鬟么,我这样的成么?”
夏豆听闻小姑娘竟有卖身为奴的心思,不由得脸色一僵。
却立马的听见大哥夏木沉声斥责道:“三妹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你二姐当年把自己卖了出去还不是因为家里遭了荒,靠着你二姐卖身银子才养你到如今这般大,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得了病家里人还不救不成!再说大户人家的丫鬟那么好做?你二姐活生生的例子,到时候你在出点什么事是要爹娘眼睛哭瞎吗!”
长兄如父,夏荠到底还是怕哥哥的,被哥哥这么一凶眼睛便红了一圈,想想刚才自己的话确是不妥,可怜巴巴看着夏豆嗫嚅道:“对不起二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树听哥哥拿重话说三姐,虽然不大懂突然这是怎么了,背着锄头的手空出一只来,扯了扯夏豆衣角也跟着说:“二姐你别生气了。”
夏豆为难地打圆场:“别别别,哥你别说小妹,是我的不是,不该乱说些这个。”
又摸摸委委屈屈小姑娘的脑袋:“哎呀你看看你这丫头,我都是说着逗你玩儿呢,城里的丫鬟哪里好当,像我这样下等的洒扫丫鬟,粗活累活都归我干,还吃不饱穿不暖,少爷小姐们那叫一个难伺候,挨训挨骂那是家常便饭,还动不动就打人,看你怕不怕!”
夏豆成功把几个小鬼头唬得一愣一愣。
那种压抑许久的羞惭又内疚的情绪却又齐齐涌上了心头。
她才是该道歉的那个,一个异世幽魂,占了人家姐姐身体,还拖累着人家的家人把救命的粮食都卖了,除了母亲李氏嘴上对她的挑剔,实则这家人哪个不是打心里为着她好,处处让着她,吃的用的先紧着她,连最小的弟弟都没得这份疼爱。
夏豆眼里没由来地一热,见方才那番唬人的话把人都给吓着了,又连忙柔声安抚道:“你看回了家来多好,再不用挨打挨骂的,一家人齐心协力干活做事,还怕吃不饱不成”。
末了还放了几句豪言:“我在城里那户人家见着不少挣钱的法子,待我回去和爹娘合计合计,等挣了钱,姐立马儿的给你们买花生糖吃,不但花生糖,什么样的点心糖果都能吃,天天吃就怕你们吃腻”。
从城里回来的有见识的二姐画的这个大饼,着实让小鬼头们兴奋又憧憬。
还红着眼的夏荠顿时破涕而笑道:“又香又脆的点心怎么会吃腻呢二姐姐,做什么事才能挣钱啊,你教教我我也能帮着干的”。
夏树跟着接话道:“吃不腻呢二姐,一米缸子白糖我都吃不腻”。
夏豆这一席话说得大哥夏木心里又酸又暖,想想自己身为夏家的长子,也没能帮着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暗地又难受自己无用,遂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前头的爹娘,只敢远远的张着耳朵听弟弟妹妹在身后你一言我一句,讨论以后要过上怎样的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