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一脸难以置信,“那晏西怎么会有太守的令牌?”
“晏夫子学识渊博,心思缜密,我猜他可能是太守府的门客,并且是极得主上器重的那种,至于他为什么要抛开名利,隐居在哀牢这种小地方,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辰夜忽然僵在了原地,因为他记得历史书上讲过,河平年间,汉成帝封陈立为牂柯太守,其后发兵灭夜郎国。而现任夜郎王兴,就是史上最后一位夜郎王,也就是他穿越到了夜郎末代,要不了多久夜郎国就会灭亡啊!
问题是手扎上那么多宝物,到目前他才偷到了一半,如果夜郎都灭国了,他还上哪儿去找自家老姐?要是战事爆发,巫族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太阳落至树梢头,三人已经离开了哀牢地域,在边境的小馆子里吃晚饭。
这时一名玄衣男子跨进了店内,辰夜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人有着一头雪白色的长发,就连皮肤都白得晶莹剔透,但脸庞却格外的年轻俊俏。
“你看那个人。”辰夜用胳膊肘捅了捅风舜,他觉得那人白得很诡异,应该是得了白化病,不过白化了还这么俊也真是罕见。
“别看,低头吃饭。”风舜说着一把扣住辰夜的脑袋,让辰夜把脸对着自己的饭碗。辰夜正准备发飙,却见风舜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只见白发男子走到柜台处,问掌柜的要了一包干粮。风舜这才小声解释道:“那男子一身寒铁衣,周身隐隐泛着一丝杀气,再看他腰间佩剑的纹样,想必是个高位的武官,我们最好别招惹这种人。”
巫晓看风舜总是什么都懂的样子,心里不爽便故意把胳膊一挪,将桌上的茶杯碰到了地上。只听“砰”地一声脆响,店内为数不多的食客都看了过来,连那白发男子也回头望了过来。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巫晓又假装无辜,蹲下来去拾地上的碎片。
这时白发男子向三人走了过来,他饶有兴致地看了辰夜一眼,唇边浮出一抹动人的微笑。然后他又转向风舜道:“请问这位兄台,从这里到哀牢族还要多久?”
辰夜好奇地打量着白发男子,那张脸白净得毫无瑕疵,就连声音都是温柔秀气的。要说这人是个高位武官,实在是有点难以相信。
“一个时辰。”
白发男子又问:“看你们似乎是从哀牢那边过来的,那你们可认识一个叫晏西的人?”
“不认识。”风舜回答得很干脆,他想着晏西的身份不简单,估计这白发男子也不是善类,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妙。
“多谢。”白发男子又看了辰夜一眼,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辰夜望着那人的背影狐疑道:“他怎么老看我啊,感觉怪怪的……不过他是来找晏西的,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有点担心晏西哎……”
“你那么盯着人家看,人家不看你才怪呢。想想夫子是个聪明人,也不需要我们操心,我们先顾好自己的事吧。”风舜说罢扫了巫晓一眼,他怎么老感觉这小子表面上一副呆样,其实是故意给他找茬儿呢?
夕阳西沉,霞光万道。小楼后的凉亭里,琴声悠扬而起。
晏西闭着眼睛抚弄琴弦,沉醉在美妙的琴声里,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也不理会,等一曲作罢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来了啊,羽生。”晏西轻声念道,露出久违的眼神。来的这个白发男子名叫羽生,是太守陈立最器重的属下之一,也是他昔日的同僚。
羽生这便扣手道:“主上派我来接您回去。”
晏西摇头叹道:“我就是不想回去,才会躲在哀牢这小地方啊。你也明白我一直崇尚仁政,而他却随着官位提升越来越暴戾,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回去做什么?”
“夫子未免太过理想化了,自古成大事者,哪一个手上不沾满血腥?眼下夜郎王正在胁迫周边小国造反,主上欲率兵攻打夜郎国,希望您能回去担任军师。他说了,非你不可。”
晏西不为所动,摆手让羽生走。
羽生勾唇笑了笑,举剑拔开半寸,“若夫子不跟我回去,今夜我就血洗哀牢族,想必您也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晏西皱了皱眉,这个看似秀气的年轻人,其实是太守门下最强的剑客,他曾经只身一人血洗一座城,以一当百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毫不夸张。
“罢了,我跟你回去。”
临走的那天清晨,晏西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眺望整个哀牢族的房屋小巷,还有那高耸入云的望天树。他不禁又想起了洛麒,想着两人在私塾里共度的时光,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那么率真的少年,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不过,他终究是个过客。
第45章 蠢蠢欲动了
夜幕降临,田野间泛起薄薄的白雾。辰夜几人走在乡间小道上,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拾了些木柴就地升起火来。
巫晓拿出行囊里的小锅,从旁边溪涧里舀了些水,打算煮点东西填填肚子。等水烧开后,辰夜便丢了几团面饼进去,再用筷子搅拌起来。
“这个倒是挺方便的呀,不过少主怎么会想到要把面条油炸一遍,再做成这样一块块的带着?”巫晓禁不住好奇道。
辰夜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告诉你啊,这个就叫做方便面,不仅可以煮着吃,还可以直接嚼着吃。但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这种吃法才会流行起来哟。”
“嘻嘻,那我以后多做点方便面带着。”
眼看面快煮好了,辰夜舔了舔嘴唇,又看向旁边闷不吭声的风舜,他像在闹什么别扭似的,总是刻意回避自己的目光。辰夜特地给他乘了一大碗面,他也只是默默地接过来吃。
吃饱喝足后,几人铺了一块布在地上,打算就这样露宿一晚。辰夜大大咧咧的躺在两人中间,而风舜则枕着手臂脸对着外边。
夜越来越深了,风舜还是睡不着,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日两人接吻的情景。每当看到辰夜那张邪魅的笑脸,他心底就痒痒的,止不住回味对方唇齿间的芳香。怎么办,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怎么还不睡?”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风舜回过头去,只见辰夜正托着脸颊看着自己,“我想嘘嘘,但周围好黑啊,你陪我去吧。”
“男人家的还怕黑,你也不害臊。”风舜嘴上嫌弃,但还是起来跟辰夜一起去了。
辰夜找到一棵树,站在树身后解决,而风舜就在一旁等他。突然辰夜发出一声惊呼,风舜急忙冲过去,不料有人从身后扑了过来。辰夜一把环住风舜的肩膀,贴在他耳畔道:“你那么紧张干嘛?”
“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风舜正要挣开辰夜的手臂,可耳尖处忽的一热,似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含住。察觉到辰夜正在咬自己的耳朵,风舜只觉得一股热流窜向头顶,转身就将辰夜摁在了一旁的树上。
“怎么你想打……”辰夜话未说完,对方的唇忽然压了上来,舌尖撬开唇瓣喂了进来。
风舜闭上眼睛温柔地探索着,舌尖撩拨着辰夜的唇舌,对方的唇瓣柔软而滑腻,尝起来就像果肉般鲜嫩多汁。辰夜不由得环住风舜的后背,动情地迎合着心上人的舌尖,贪婪的享受着唇齿间的香醇。
这一吻深情而绵长,仿佛要吻到地老天荒。突然的,风舜在辰夜唇瓣上咬了一口,辰夜不禁发出一声低呼,唇齿间顿时溢满铁锈的味道。
“为什么要咬我啊?”辰夜擦了擦唇瓣上的鲜血,风舜便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想到你这张嘴还吻过别人,我一时生气没忍住,是不是咬疼你了?”
辰夜没好气地打开对方道:“说得好像你没亲过别人一样!”
“我第一次亲吻别人,是在竹王府的荷花池里。”
辰夜不由得一愣,说起来那次掉到荷花池里,还是风舜给他做的人工呼吸,不过那次他也是初吻啊。想到后来还被人强吻过几次,辰夜忽然觉得风舜挺亏的,有点心虚道:“说得好像我愿意一样,还不是被人强迫的。”
“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从现在起我不准任何人碰你,也不许你再去招惹别人。”风舜话一出口自己都有点懵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尽说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
“瞧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说一句你就是喜欢我会死啊!”辰夜在风舜胸口拍了一下,不料对方趁机扣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
虽然无言,但似乎已经给了最好的回答。
辰夜心里像开了花一样,又搂住风舜热情地亲吻起来,还在他脖?7 三人再度启程,一路穿过荒野和山林,终于看见了高耸的城楼。辰夜随手拉了个人问路,原来前方就是夜郎最大的城池——柯乐城。这里是牂牁水运的起点,有着不亚于都城.的繁华。
“我看三位也是要去柯乐城吧?最近柯乐城要举行一场鉴宝会,各地商人都纷纷赶来这里做买卖,不说了,我也要赶去凑热闹了!”那人摆了摆手,随着人流进了城。
“那鉴宝会上是不是有许多名贵玉石?”辰夜好奇道,会不会有手扎上标记的宝物呢?
巫晓点头道:“没错,鉴宝会就是交易各类玉石的,寻常人家虽然买不起,但好歹可以饱饱眼福,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哩?”
“来都来了,当然得进去瞧瞧!”辰夜果断决定进城浪一浪,他一手揽住巫晓一手拽着风舜,开开心心的排队通过城门。
满大街都是叫卖的小贩,有卖药的有卖小吃的,人们身着色彩艳丽的衣裳,熙熙攘攘的讲着各地方言,唯一听得亲切的还是汉腔。
辰夜就像乡巴佬进城似的,拉着巫晓东逛逛西瞧瞧。风舜心不在焉地跟在两人身后,他满脑子都是昨夜亲热的画面,感觉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你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这一定是幻觉,肯定是中了幻术……”
眼看前方一家烤肉铺前排起了长龙,辰夜嗅着那诱人的香味,兴奋地推着巫晓道:“我要吃烧鸡,你快去排队给我买!”
巫晓知道少主最喜欢吃烧鸡,二话不说就冲过去站了个位置。而辰夜则继续在附近溜达,可他转身才发现风舜不见了,便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此时,街道转角处一家药材铺前,一名紫衣男子正在挑拣药材,“瞧你家这鹿茸,上面的茸毛微微刺手,只怕不是雄鹿的幼角吧?还有你家这冬虫草,色泽偏暗,质地发软,也是放了许久的陈货吧?”
“我说你挑三拣四的,到底买不买啊?”店家不耐烦的嚷嚷道。
紫衣男子像没听到店家的话,继续挑刺道:“啧,还有这白术,纵皱纹不明显,也没有如意头,是用菊三七的根冒充的吧?”
这时辰夜走了上来,一把将那紫衣人拽了过来,没好气道:“我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什么时候还把衣服换了?”
紫衣人神色复杂地盯着辰夜,辰夜看对方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便想把那扇子抢过来瞧瞧,“你啥时候还买了把扇子?”
那紫衣人手腕一转便躲开了,噗的一声撑开了手里的折扇,黑色扇面上只写着一个金色的鬼字,看起来像是什么标志。
辰夜愣了一愣,忽然发现对方脖子上干干净净的,记得昨晚明明在风舜脖子上种了两颗草莓的。再一细看,这紫衣人眉眼间有抑郁之色,嘴唇微微发紫,他虽然跟风舜长得一模一样,但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
“那个……我好像认错人了……”辰夜不由得退后两步,感觉对方就像个毒公子,挨得太近就会中毒似的。
“我很好奇,你把我错认成谁了?”紫衣人的声音略微沙哑,但听起来也跟风舜很像。这下辰夜更懵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啊?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辰夜回头便见风舜正朝这边走来,这个红衣翩翩的男子无疑才是风舜啊。辰夜这才想起风舜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孪生哥哥来着,难道说这紫衣人就是风舜的哥哥?
“莫非你就是……”辰夜再一回头,那紫衣人已经不知去向,而风舜好奇地走过来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辰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要捋顺一下思路,然后再跟风舜提这件事。不一会儿,巫晓就拎着两只烧鸡过来了,开心地吆喝着两人一起吃。
而那紫衣男子正躲在拐角后,凝望着风舜离去的背影,倏然扣紧手中的折扇……
天色不早了,几人便找了家客栈休息。
辰夜特意把巫晓支到隔壁房间,而自己则跟风舜单独一个房间。风舜心里像小鹿乱撞似的,但仍然假装淡定地坐在桌旁,拿着一张手帕擦拭自己的剑。
“舜,我曾听人说你是将门之后,可举眼全汉朝的名将之门,没有哪一家是姓风的哎。”辰夜故意试探道,他搜刮遍曾经学过的历史,也想不出西汉时期哪个将军姓风啊。
风舜有些错愕,停了片刻才道:“因为我不姓风,我姓卫。”
辰夜顿觉脑袋里一个霹雳,要说是姓卫的话,那就只有大司马将军卫青!就算没学历史也该听说过,卫青是汉武帝时期的重臣,也是皇后卫子夫的弟弟。而现在已经是汉成帝当政,所以风舜极可能是卫青的子孙!
“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祖父就是长平侯卫青,是世人公仰的万户侯。而我爹身为长平侯次子,也被封为阴安侯。祖父去世后,我伯父继承了长平侯爵位,后来却因巫蛊之祸冤死。但我爹并没有受到牵连,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辰夜一脸震颤,史书上有过记载,在征和二年的巫蛊之祸中,受到殃及的卫青后人确实只有卫青的长子。而关于卫青次子的记载,其卒年和子嗣都不清楚。
“我原名叫卫风,字舜之,直到我十一岁那年拜入神捕门时,恩师才给我更名为风舜。”
辰夜愣愣的点了点头,“看你平日里低调的样子,没想到你还真是将门之后啊!可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吗?”
“没错,哥哥只比我早出生一刻,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爹过了半百之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双儿子,所以我俩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爹娘给我们的东西也是成双成对的。”
风舜说着拿起了手边的黑剑,“就像这把尧剑,原本就是给我哥哥的,只可惜哥哥不喜欢舞刀弄剑,所以他的剑一直是我在用。”
辰夜犹豫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沦落成一个捕快,而你的孪生哥哥又去了哪里?”
回想起当年的噩梦,风舜眼底不禁溢满悲愤,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辰夜也捏了把汗,上前握住风舜的手,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出来吧,不要再一个人隐忍了。”
第46章 这对双生子
十多年前的冬天,阴安侯国下雪了,天地间一片雪白。阴安侯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有半人高了,即将迎来十岁的生辰。
哥哥裹着狐裘来到院子里,他的嘴唇已经冻得乌紫,整个人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要不是为了弟弟,他才不愿意在这么冷的天出门呢。
后院里的积雪已经有三寸高了,弟弟只穿着一层薄衫,正站在风雪中练习棍法。因为运动的缘故,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不断呼出白乎乎的热气。
“快跟我回屋去!”哥哥阴沉着脸走上来,拽住弟弟的手就往屋里去,“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练的,冻病了怎么办?”
“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哪是那么容易病的人?”弟弟苦笑,进屋后哥哥便给他裹了一层毛毯,还硬塞了一个暖炉在他手里。
虽然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还是很好区分的。因为哥哥很怕冷,脸色总是苍白发紫的,但弟弟的气色就好多了。而且哥哥的脾气很古怪,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看待别人。相比之下弟弟更活泼好动,知书懂礼,所以本家的人也喜欢弟弟多一些。
“哥哥简直是世上最挑剔的人,哪怕见到爹娘他都一脸嫌弃,说话也挑三拣四的。唯有在看我的时候,他的眼神才会温和下来,话语也不那么刻薄。”
风舜回忆着当年,还觉得哥哥很不可理喻。
“哥哥房间里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都要摆放整齐,哪怕有一丝灰尘他都受不了。不仅如此,他还要求我房间里也一样,总是不经同意就跑进来整理。有时我头发没梳整齐,他就要给我重新梳一遍,哪怕我衣服上有一点脏东西,他都坚持要我换一件干净的,就差没亲手给我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