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那少爷问。
邓富贵本不想答话,但见这少爷是要去镇学的方向,心里一动,强笑道:“这位少爷,我是邓福旺的兄长,是有要事来寻他的,却是不在,不知你可知他哪去了?”
“难怪小爷我就看着眼熟,原是那小子的兄长,都一股子穷酸味儿。”那个少爷轻嗤一声,又坏笑道:“你来这可是寻不着他的,得去红河边!”
邓富贵一怔:“红河边?”
“可不是,去百花红坊寻吧,这会子怕又是被那丽娘给缠着了,嘿嘿。”少爷坏笑几声,哼着小曲离去了。
红河边,百花红坊?
邓富贵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邓富贵去了那种地方?而且听刚刚那少爷的口气,还不是头一次去的样子?
邓富贵给顿觉得一股子热血往头顶上冲去,紧抿着唇,大步往红河边走去。
邓福旺根本就不知道大祸临头,此时他正忙着和丽娘嬉笑玩乐呢,直到琴儿慌慌张张的跑来告知他大哥来寻,才慌得脸都白了。
“咋办?这下咋办?”他在屋里来回走着,急得挠头挠脑的:“大哥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你还不快跑?”丽娘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对,跑!”邓福旺忙的拿起一旁的衣裳套上,道:“不被大哥抓到就是了。”
丽娘对琴儿使了个眼色,琴儿道:“邓公子快跟奴婢来吧?我带你去后门。”
邓福旺也不顾得什么了,跟在琴儿身后就走,可是出了门拐进回廊,就和邓富贵撞了个正着。
“小四!”邓富贵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或者说,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就是邓福旺不会在这里。
可事实呢?
“大哥!”邓福旺双腿一软,脸色灰白。
“你。。。你!”邓富贵见他脸白无华,双眼凹下去,脸部浮肿,这一眼就看出他精血失亏,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才多大的年纪?小小年纪,就来逛楼子招妓子,费银钱不说,还白白败坏了身子。
“大哥,你怎么来了?”邓福旺心虚地问。
“跟我回去。”邓富贵捏着拳,强忍着没上前抽他两个耳刮子。
“大大哥,我还要去学里呢!”邓福旺哪里敢跟他回去,眼神闪躲,就要往后退。
可他快,邓富贵更快,三步两步上前,一把扯着他,强拉着出了百花红坊。
邓家,邓老太探长了脖子张望,嘴里喃喃地道:“去找他作甚,好好的孩子在念着书,打扰他作甚?”
老邓头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也看不出他在想啥。
“哼!是不是在念书还不晓得哩!”胡氏撑着肚子冷笑一声。
“这里没你的事,滚回你的屋去。”邓老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咋没我的事,我偏要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连嫂子的屋都翻。”胡氏呸了一声:“还读圣贤书,读狗屎呢吧!”
“无凭无据的话,家嫂你就莫要多说。”老邓头终于开口,却是出言警告。
胡氏敢驳邓老太,却是不敢在老邓头跟前撒野的,听了这警告的话,就撇了撇嘴,不作声。
“来了,来了,二叔,大哥他和福旺回来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邓富良高声喊道。
老邓头立时站了起来。
邓老太已经等不及了,快步走到门口,这一看,就叫了起来。
“哎呦,我的儿,这是咋的了这是?”老邓头尖叫:“谁干的,这是要作甚?”
“娘!”邓福旺都快哭出来了,偏偏手脚还被绑着不能动。
“下去。”邓富贵解开了他脚上的绳子,怒声道:“你自己和爹娘说。”
邓福旺脚早就麻了,这一跳下车就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啃屎,邓老太看得心都碎了,快步过去扶起:“这是要做什么?大郎,这是你绑的他!”
“娘!你是不知他做了什么好事,他。。。”邓富贵咬牙,恨恨地瞪着邓福旺。
邓福旺心虚地避开,可怜兮兮地看着邓老太道:“娘,儿子好累。”
“那就回屋歇着去。”邓老太连忙拉着他进屋。
老邓头出现在门口,看着邓福旺那一身,眉头皱起,问邓富贵:“这是怎么回事儿?”
“爹,娘,你们不晓得,这小子他。”邓富贵摔了牛车上的绳索,怒声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哪寻到的他!”
老邓头闻言心里一沉。
“不是在镇学么?”邓老太后知后觉地道。
“呸!”邓富贵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老大,进屋说去!”
“我是在红河边的楼子里逮着他!”
老邓头和邓富贵的话同时说出口,老邓头看着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村民一眼,不禁阖上眼,到底是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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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败露
“听说了吗?老邓家那小子逛楼子去了。”
“早听到了,听说还是常客来着,作孽哟,这才多大的小子,就惦记着那事了。”
“我早就说那小子不是个好鸟,瞧他脚步虚浮的,怕是被掏空了吧。”
“哎哟喂,都说这楼子的花娘是练过的,只要你进去,便是不成的,也能弄的你成,一晚来个十来次是不成问题!”
“那不被吸光了?莫怪道这男人都向往楼子,敢情是因为这个呢!”
“嘻嘻,你难道还想去取经不成?让你家的离不开你那处?”
“去你的!”
类似这样的各式荤话层出不穷,都绕着邓福旺去逛清楼的事来说,这可比邓家招了贼子还要来得让人八卦呢,毕竟邓福旺还是个读书人,可如今?
丢脸丢大发咯!
“真是枉为读书人,伤风败德!”一些老学究如是说。
老邓头的头发都白了,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邓福旺,胸口堵着的气都喘不上来。
“毛都没长齐,你就敢去逛楼子叫花娘?好,很好!”老邓头满屋子看,终于在墙角发现一根擂茶棍子,两步走过去抄起就往邓福旺身上招呼:“老子让你逛楼子,你个不出息的,老子打死你,也好过让祖宗蒙羞。”
邓福旺嗷的一声痛呼,滚落在地上嚎。
“老子打死你个不肖子,我让你去,让你去。”老邓头又是一棍下去。
“四郎。”邓老太终于从知道儿子逛清楼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见老头子是用了真火气去抽,立时就扑过去护着了,叫道:“老头子你疯了吧你,这是要打死他不成哟。”
“你让开!要不是你惯着,他敢上瓦揭房?”老邓头抄着棍子指向她,怒道:“我早说过,早晚要把他惯出个大事来,瞧他都干出了啥事来?啊?屁大的毛头小子,就去逛花楼?”
“他才多大,咋知道事?都是那些遭瘟肮脏的狐狸精把他给勾坏了,要怪,就怪那些个贱蹄子。”邓老太心里虽然也恼,但到底是心疼儿子,不自觉的为他开脱。
“你还护着他。”老邓头气得不轻,大声喝道:“让开,今儿我非要把他打死不可,省得丢人现眼。”
老邓头一生极好脸面,他自己年轻时跟人做伙计,硬是赚下了这二十亩田,是整个邓家宗族里最富足的一房,别提有多骄傲了。
后来他娶了许氏,生了两儿两女,也算是子女齐全,是个有福气的,又把邓福旺这个幺儿送去学堂,一心盼着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可这会子,却是给他捅了个天大的篓子来!
想起刚刚那些个村民听到邓福旺小小年纪去逛清楼时的异样眼光,老邓头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不丢脸。
他强硬一生,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如何能不气?
想到这,他就捏紧了手中的擂茶棍,怒声骂:“你让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打。”
“你打,你打死我们母子,总之你要打他,就先打死我。”邓老太紧紧搂着邓福旺,像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似的。
“你你。。。”
“儿子一时做差了,再说道说道就是,又不是啥大事儿,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邓老太见老邓头没下手,便松了口气,又对邓福旺道:“儿啊,娘说的对不对,快跟你爹认错,以后都不敢了!”说着掐了他腰则一把。
邓福旺接到邓老太的暗示,忙道:“爹,我不敢了,我也只是去过一两回,我以后都不敢了!”
“呸!一两回?那些个地方,没有金山银山都别想走进去。爹,我看之前娘给他的银子,就是拿去养妓子了。这好几十两呢,扔水里还能听得一个响儿呢,扔花楼?都不够看的。”胡氏一脸的幸灾乐祸:“早前我就说过了,你们偏不信,这不,我说中了吧?”
“你给我闭嘴!”邓老太恨恨地剜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个搅屎棍!
“爹,您可真要好好儿的审他一审,昨晚儿咱家是不是就被他给扒了!”胡氏理都不理邓老太,只急着看向老邓头。
管他邓福旺是不是被那些个花娘给掏空掏光了呢,她只在乎她那几根银簪银镯子。要不是顾及着老邓头,她就早审了。
邓老太明显感觉到怀中的邓福旺身子一颤,不由心中一跳。
老邓头也是怔了一下,听到长子说从楼子里把邓福旺逮回来,光顾着发火了,压根忘了这茬。
他瞪着邓福旺,问:“你给我老实说,昨晚儿,家里招了贼子,是不是你干的?”
邓福旺身子一抖,眼神闪烁,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大哭道:“什么招贼子,我哪知道,娘啊,这是要逼我死啊,我不活了。”说着,作势就要爬起来往墙上撞去。
这下可把邓老太给吓了个半死,死死地拉着他,道:“儿啊,你别做那傻事,有娘在呢呐!”
“你别装神弄鬼的,你说,昨晚儿你是不是来家了?”老邓头看到邓福旺那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大事不好,喝停了邓老太,死死地瞪着邓福旺。
邓老太忙扯他的手臂,道:“你快说啊,不是又不会逼着你认!”
“我没有,我在镇学里!”邓福旺眼神闪躲。
“你说谎,我去镇学里问过,都说你三天两头不在,昨晚儿也不在。”邓富贵这时开口。
“哼!这下不用审了,肯定就是他了。”胡氏听了便道:“你说你扒就扒爹娘的吧,连你嫂子的首饰都不放过,你还算是个人吗你?”
“老大,把你媳妇拉回屋去。”老邓头瞪了她一眼。
“爹,这可都是媳妇的嫁妆啊,您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让我爹爹哥哥们来讨个说法,呜呜。”胡氏干脆哭闹起来。
老邓头脑门儿嗡嗡地跳痛,道:“你放心,要真是他做的,自会给你个说法。”
胡氏这才满意了。
“你还不说实话?”老邓头见她消停,便又沉着脸问邓福旺:“银子就算了,那几张地契,是不是你拿去了?”
那可是一家子的命根子呀!
邓福旺别开眼,死不承认:“我没有拿什么地契,不是我拿的,我昨晚儿就在镇子里。”
“好,好,不见棺材不流泪了你这是。”老邓头又抡起了棍子。
邓福旺尖叫着往邓老太身后躲去。
“儿子说不是就不是,你咋还打你。”邓老太张开双臂拦着:“伤着了他我老婆子和你拼命!”
“让开。”
“不让。”
“你。。。”
“不好了不好了,二叔不好了!”邓富良大叫大喊的跑进来。
“你二叔好着呢,富良你喷个啥粪!”邓老太骂了一声晦气。
邓富良喘了口气,道:“不是,是,二叔,你家的田地里,来了好几个人,说是量地立碑界呢!他们手里好像,好像有地契。”
老邓头听了,身子一晃,差点站立不住,下意识地看向邓福旺。
邓福旺身子一颤,低下了头。
甩开邓富贵的手,老邓头脚步踉跄的出了门,邓富贵他们忙的跟上。
邓老太有些反应不过来,直觉告诉她,事情越发的大条。
待屋子只剩了她和邓福旺时,邓福旺噗通一声跪在她跟前:“娘,您要救救我,不然我肯定就没命了!”
邓老太脸一白,指着他,动了动嘴角,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老邓头他们赶到自家田地,果真有几个人在量地,其中还有他熟悉的身影,就是刚来他们家的官差。
见老邓头来了,那官差就上前,道:“邓老爹,你们可就不对了,明明让你儿子把地儿卖了,咋还说家里招了贼子。”
“差大哥,这是啥意思?谁把地卖了?”老邓头怔怔地问。
“诺,这就是买家,说起来,你们家的地也卖的好,比市价还高出了一成呢!”官差引来那叫刘爷的人。
“我们没有卖地,你这是哪来的地契。”邓富贵跳了出来,看着刘爷问。
刘爷上下看了他一眼,也不废话,只拿出了契约文书,再将个中交易的情况给说明了。
“你们老邓家,可是出了个情深意重的学子,花把个花娘给赎身了,听说是要养在白杨胡同的宅子,我这才出了高价买的地。”刘爷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可听在老邓头的耳里,那可不是什么好话,只觉得那是催命符。
他心口一阵气血翻滚,一股子腥甜堵在了喉间,他强忍着,赔笑道:“质子年幼不懂事,瞒着我们把地契给偷出来了。我们邓家,不会卖地的,他收了你多少银子,我会还回去,还烦这位爷给个情面。。。”
“银子就算了,这些地我瞧着就极好极中意的,左右我也想着当个地主,就这么着吧。”刘爷呵的一笑,拒绝了。
老邓头听了眼前一阵发昏,喉咙间的那股子腥甜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吐了一口热血出来,整个人往后仰倒。
“爹!”
“二叔!”
邓富贵他们大急,忙的抱住了老邓头倒下的身子,一边嚷着叫大夫,乱成了一团。
而这罪魁祸首邓福旺,哭着对邓老太承认了地契是自己偷的,将事儿倾盆倒出,邓老太也是傻了,未等她作出反应,就又被另一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邓头吐血厥过去了!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财两空
邓家招贼子的案子不到一天就破了,正应了那一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贼子竟就是自家的儿子,这不免让人唏嘘。
而最让人觉得唏嘘的是,这家贼还是个读圣贤书的学子,眼瞅着就要考功名光宗耀祖的,出了这一茬,那算是没戏唱了。试问哪个当官的,前科是个贼啊,这还是家贼,还是为了个妓子而当的家贼。
这底子一花,便是这邓福旺有千般才华,上面也是不敢录的,不然还不得让唾沫星子给淹死?
而让邓家人觉得绝望的,不是邓福旺考不了功名了,而是家中赖以为生的地,朝夕之间便已荡然无存,昨晚儿还写着自家人的名字的地契,过了一晚,就是别人的名字了,这才叫人绝望。
于是,老邓头吐了一口热血,邓家乱成了一团。
请大夫,熬药,人是醒过来了,可说话,却是没以前那般利索了,毕竟这刺激也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待得忙乱消停下来,邓家的人才想起要把这罪魁祸首捉来拷打问责,可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翻遍了邓家的每一个旮旯角落,确确实实的,邓福旺不见了,或者准确点说,他给跑了,在忙乱之间,谁也不晓得他是啥时候跑的。
老爹吐血趟床上生死不知,他这当儿子的怕担责却是跑了,实在是让人心寒不已。
邓老太找不着儿子,傻眼了,瞅着老邓头没啥大碍,忙的让邓富贵组织了本家兄弟去寻,这第一个寻的地方,自然是百花红坊。
听了邓福旺的全盘托出,邓老太还不认为儿子这是大错,这最该死的,就是百花红坊,都是这个肮脏的地方把自己好好的儿子给勾坏了,还下套子来坑自家的地儿。
这样的一个大亏,邓老太会依?
那自是不依的!
这不,让儿子去寻不算事,她自己也跟了去,撑着腰就在百花红坊门前叫骂,把个泼妇的本式演了个淋漓尽致。
在十里屯子,这一般人家怕是炒不过邓老太的。
可百花红坊是什么地方,人家能混到第一花楼这名份,自然是有点把子的,说白了,人家头上有人,你一个乡下老婆子有啥?
再说了,花楼打开门做生意,你要是不发骚有淫心,还能勾得你来?都说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你这是自愿的呀,人家又没逼你!
于是乎吧,这骂,骂不过人家,打,更别提花楼里面的打手呢,那是个顶个的壮实,要比耍泼不要脸?花楼是干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