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隽廷只是淡漠地说:“取悦不了,就从我身上下去,别浪费时间。”
八年前的柏律,是没有感觉的,但这一刻他似乎受不了跟那种漠然的目光对视,低下头,看到自己露着的两条大腿,一左一右跪在对方身侧,沙发是木头的,很硬很凉,跪久了膝盖很疼。
其实这也难不倒柏律,毕竟谢隽廷以前没喜欢上他的时候,比这更冷,他却还是能想出很多诱人的招,现在他不让他动手除去衣物,其实他还能想出破解的招,比如,跨坐在对方身上,用自己的某个深深的缝隙紧紧贴着对方下\身,轻轻地厮磨……
但他现在不想坚持了,或许是光着身子太久了,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冷意。
从谢隽廷身上缓缓爬下来,柏律也不去看他的神色,只是一声不吭地把先前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
谢隽廷突然起身,也不再管,直接就去了二楼,根本不在这里待着。
转身的那一刹,柏律感觉对方的步子很急,甚至恍然间听到了一点微微急促的叹息。
柏律也懒得管了,穿了衣服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久,至少有半个小时,方才身上出的一点细汗也都凉透。
今天这一场较量,简直是自取其辱,谢隽廷变着法子让他自己赢。
柏律总觉得,如今的自己不应该比八年前更放得开么,可这该死的痛苦感是怎么回事?以前明明没有,现在倒有了。其实以前也有过,是谢隽廷把他逮回来,还跟他上床、谢家的佣人还唤他律少爷的时候,他也会产生这种痛苦感,怪什么?要脸。之前是全然豁出去,不要脸就可以无敌,所以不会有什么痛苦,但后来假象都自己亲手揭破了,他也不想继续伪装,因而才有痛苦。
那一刻,他冷冷笑了一下——真是自作自受——可怎么就摊上谢隽廷这样的人!
不过刚刚竭力取悦对方的过程中,哪怕喘着气没羞没臊地肆意摆动身体,他都时不时重复那一句“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放过我哥”。
谢隽廷下来的时候,柏律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也差不多恢复。
柏律看他一眼,嘴角又泛起那种瘆人的笑,“你现在可真厉害,我这个不是雏儿的鸡仔现在被你吃的死死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所有规则都是你来定,只许我脱是吧,这场脱衣戏有没有让你满意到啊……”
“帮你一次,你就做一次,每次都两清,这不是你制定的规则么,现在又赖给我?”谢隽廷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串地址。
柏律把头撇过去,看都不看就不接。
谢隽廷也不急,徐徐问道:“你连柏礼都不想见?”
话音一落,柏律就气势汹汹转头:“给我!”
谢隽廷冷不丁地提醒:“加上这次,四次,给我记着。”
柏律根本没心思管什么“规则”、“还债”,只顾上盯着谢隽廷手里那张小纸条,还主动伸出手去掰。
隽廷看柏律那饥渴又凶狠的样子,真想狠狠训他一顿,但他知道没用,要是有用,八年前就派上用场。
柏律对他哥就是病入膏肓。
谢隽廷松开手,让柏律如愿以偿地拿到。
他不擅长解释,更不喜欢多说话,就算有耐心扯几句,柏律现在也未必全信他,解释和劝慰这种细致活儿,还是留给柏律的亲哥哥来做吧。
第六十三章 他要的慰藉
63
谢棠今天起得格外早,连工作日都没有这么早。没办法,谁让他今天上午有个重要任务必须完成。昨晚就已经跟程奕扬接过头,俩人规划了整整四小时,将所有因素纳入考虑,包括如何尽可能多地避开医院监控摄像头、其他医生干扰以及留在特护病房看守的护士等等因素。
程奕扬甚至还设想了如果柏宸突然出现,那该如何应对的各种计划。谢棠说,柏宸不可能出现,那天上午他要找谢隽廷。
昨晚商议完正事,程奕扬就想马上走,可谢棠总要扯点别的,这次就逮着问,“你最近在搞什么鬼?几天都看不到人,打你电话也无法接通,你干嘛去了?医院现在到处传,说你又要出国进修,是真的吗?你又准备离开?”
作为程奕扬,他一直比较淡漠,社交不多,人际关系简单,也就跟谢棠、迟恒零星几个人联系还较为密切,当然,谢棠主要靠死皮赖脸。
“没干嘛,不就是进修么。”程奕扬只是顺着对方说,也懒得多解释一句。其实都是谢隽廷操作的,好让程奕扬慢慢淡出其他人的视线。
他把摊在桌上的图纸全都收起来,已经把路线烂熟于心,知道怎么换药可以躲过监控,几天前他已经提前试验过几遍。
“我看你这可不是闭关修炼,分明就是整容去了!”谢棠贼精,一眼看出来,“下巴怎么还缝针了?”
程奕扬立刻用手捂住。
那天在医院拍完片,就把下颌的异物取了出来,割开的口子并不大,七天后就拆了线,现在又过了几个星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没想到谢棠把这点痕迹都瞧了出来。
但程奕扬还是冷淡地说:“只是磕了。”
“我可是做过外科的,磕伤跟缝针的痕迹你觉得我分辨不出来?程奕扬,你别告诉我,你把下巴磕到要去医院缝针的程度。”
“对,就是这样。”
“对个鬼!”谢棠突然走上来,一个没留神,程奕扬下巴让人给狠狠捏了一下,他痛地一拳朝谢棠挥过去,谢棠一偏头避开。
看到人痛成这样,谢棠更加认定做了手术。
他乜着眼睛鄙夷地看着程奕扬,“你现在给这张脸整容,该不会是为了讨我哥欢心吧?你动作真快,已经把他喜欢的类型弄清楚了?”
在程奕扬看来,的确是这样,整脸不就是为了讨谢少爷欢心么,干脆点点头。
“那你知道他结过婚吗?”
谢棠是好心提醒,程奕扬沉吟片刻,略点了点头。
“他七八年都没有找新的,明显是不想要另一半,现在对你只能是露水之恩,你还有勇气给他当小情人?没法扶正的你知道吗?”
程奕扬神情麻木,没必要跟谢棠一个外人解释什么,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你到底图他什么,权势?”谢棠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这样,权势和金钱很多人都可以给你,包括我,干嘛非要找谢隽廷、柏宸这种人,面对他们,你肯定只有讨好的份。”
程奕扬揪住他话里的漏洞,“那你的意思是说,跟你在一起就不需要讨好?”
谢棠本来没有这层意思,但既然对方这么说,那他就幻想一下。
程奕扬轻笑一声,竟往前跨了一步,直逼到谢棠面前,“让我上你也可以?”
微微眯眼的样子颇有些气势,可他改了脸,少了曾经那种野性凌厉,现在是柔和,因而与他脸上的冷漠和戏谑极不相称。谢棠愣了愣,果断往后退一步,“不行!”
“那你还说什么平等。”程奕扬无谓地斜了下嘴角。
谢棠起先有点懵,毕竟从没见过这样的程奕扬,但很快恢复,伶牙俐齿地辩道:“世家少爷那么多,你何必非要挑他们。其实我一直觉得,继承人反而不太好,你知道,他们受的约束其实更多,必须要生孩子哦……”他显然意有所指,还吊着眼角视线从程奕扬腹部飞快掠过,“要是知道你能生,大概不会放过你吧,我猜……我哥是看上你这个?不然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轻易对你动心……而且还是这么短的时间……”谢棠说着说着,越觉得自己讲的有道理,突然一下就炸了,“他不会要把你扶正给谢家生个孩子吧?!”谢棠还不知道点点就是谢家的。
“程奕扬你够厉害,我以为你要把自己的秘密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知道,怎么对着他,你就泄露了?你疯了吗?真把自己当女人,要给男人生孩子?!”
“我已经生了不是吗?”他淡漠地说,冷冷地垂下眼睫,“该流的血,该受痛,都经历过。”。
谢棠突然有点语塞,看程奕扬这样子总觉得他有苦衷,所以装出冷硬的样子,掩饰难过。原本刻薄难听的话都到嘴边了,但现在好像一下子说不出来,谢棠哽了半天,最后只是叹息一声,“何必又遭这个罪……”
程奕扬把心里的一丝疼痛藏起来,风轻云淡,“我身体这样,就是天生给人压的,反正跟谁在一起都是做下,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傍上权力最大的人?”
哪怕是在说自己,他都毫不留情面,露.骨到卑微、难听。
谢棠一时间有点怔愣,之后心底升上一点怜悯,“你不用这么悲观吧,什么天生给人压的……还傍上,你把自己当什么啊……”
程奕扬不愿再扯下去,打包好自己东西准备离开。
谢棠想了一会儿,终于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想法也太阴暗了吧,好好的灵肉合一被你说成傍,你干嘛自己作践自己,找个喜欢的人跟他在一起做.爱,你也觉得是傍是吗?”
程奕扬却没有任何停顿,走出去重重关上门,隔绝了谢棠的絮絮叨叨。
可那句“找个喜欢的人跟他在一起做.爱,你也觉得是傍吗”像咒语一样一直盘桓在他脑海。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然做什么都可以很开心,可是,他这辈子已经注定别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从谢隽廷那里拿到地址,本想即刻去,但到底按捺住了,按轻重缓急,弄死谭沐才是最要紧的,柏宸刚回来还没什么戒心——不能再往后推!反正程奕扬的身份要换掉,赶紧借着最后几天弄死那个女人,用这个身份染完血就扔,全身而退。虽说他跟谢棠计划周密,但他还是有最坏的打算——怕这次的行动留下什么后患,要是被查到确切证据,那可是谋杀的罪名,罪人的身份去见哥哥,这不是害他也有嫌疑么,一定得把这种血腥的事先完成,再干干净净地去见哥哥。
柏律只能用这种可怜又卑微的心理给自己一点慰藉——沾血复仇始终是程奕扬,柏律还是清白干净的。
程奕扬第二天跟谢棠碰面,沉声嘱咐道:“所有都按我们计划的来,你叫护士去药房拿安定,我的任务就是把药剂调包,一定配合好,不能露馅,十点以后你再叫护士下来,我需要充分的时间准备。”
说是拿安定,其实是□□粉末。这就要考验程奕扬的功力,毕竟这医院可到处都是监控,而且必须在谢棠下达命令,护士赶去药房拿药之前,他就把针剂成功掉包。毒粉末医院药房肯定是不会有的,程奕扬从某些特殊途径弄来的。
“程奕扬,我还是有点怕啊,万一出点差错,这也太吓人了……”
“不会有差错,负责换药的人是我,柏宸真追查起来,我担全责任,你根本不用怕。”
“我也有风险的好不好,就算柏宸不追究我,但我之前跟隽廷承诺过了,一定配合他慢慢扳掉谭沐,要是没把这事不露痕迹地办好,他答应我的就可以不兑现。”
说到这个,谢棠又开始担忧,“你昨晚回去有没有把我们这次的计划告诉他,我这几天都打不通他电话,没法跟他说,你应该可以见到他吧,昨晚有没有说?”
谢隽廷这几天都不在国内,被军检急事叫走了,处于封闭状态,谁都联系不上。程奕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关心,巴不得再多给他几天时间,毕竟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谢少爷管不着的时机,不然,他没机会激进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谢棠看他沉默就知道他肯定又没讲,“要不我们等他回来,征求意见之后再做?我总觉得这样不大好……”
程奕扬瞪他一眼,“没出息,所有都准备好了,你告诉我延后?”
“他没同意,就不算准备好啊,总觉得有后顾之忧。”
程奕扬显然对“后顾之忧”嗤之以鼻,“谢棠,你现在是给我办事,全心全意配合我就行,懂吗?你知道后顾之忧,但你知道今天不做也会有麻烦吗?”
谢棠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程奕扬眉头都没动一下,平淡地说:“我昨晚就把毒物粉末放到药房,现在拿不出来的,今天不给谭沐用,万一被发药的拿错,直接给了别人……”
他都不用把话说完,看到谢棠脸色变了徐徐停下就好。
这就是柏律骨子里的极端,他早知道谢棠有迟疑和顾虑,怕临阵逃脱出幺蛾子就用这个来逼他——不成功便成仁,看他还能怎么选。谢棠除了配合程奕扬,根本没有别的退路。
“你这……”谢棠给他气地跺脚,“太疯狂了吧!”一急他就口不择言,“你怎么跟谢隽廷一个德行,都这么逼我?!哼,你们俩可真是般配,逼人都带这么玩的!”
话一说完,谢棠就意识到说漏了,谢隽廷让他保密的事他就这么抖了个头出去,还好没有全说出来,正想着怎么转圜,但程奕扬根本不问,跟谢隽廷有关的他就丝毫不关心,怎么会多问,只是凉凉地看了谢棠一眼。
谢棠感到有点瘆人,就怕程奕扬也跟谢隽廷一样,说到做到。最后,他重重一叹,“行行行,我配合你!配合!”
把人驯服之后,他就不想再跟谢棠耍嘴皮子,转身出去,“办好你的任务,十点之后让护士下来。”
回到门诊大厅,程奕扬的眼眸就柔和了,全然不是方才的冷硬,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药房实习生。
刷了门禁卡进到里面,在杀菌室里戴好橡胶手套,然后走到最右边那三个窗口附近。他的白大褂上挂着标准的医院实习铭牌。已经有一个药剂师就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
程奕扬摘掉口罩,走过去主动跟他打招呼,“老师好,我是新来的。”笑容十分和煦。
男人看了眼他的铭牌又看了看他的脸,心想,估计又是哪个富二代的孩子,不大想理会这种毛孩。程奕扬也不吵,打开电脑安静地坐下。
半小时后,药剂师打开自己保温杯准备去倒水,柏律却抢先接过,“您坐着就好,这种小事我来。”
拿着保温杯出去,他见四周无人,迅速把白大褂解开几颗纽扣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小袋泻药,全部下了进去,开水一泡,溶解得无影无踪,再掺一点冷水,温度调的刚刚好。
柏律安静地坐回去,又等了十多分钟,发现那个人不停在键盘上敲打,并没有喝水的意思。
他一看手表,已经快九点,到时候护士下来,他这边还没有搞定。脑袋一转,他立刻去医院门口买了一个煎饼,然后把热气腾腾的早餐送过来,“您这么早过来还没吃早餐吧?”
药剂师抬了抬眼,心想这个实习生倒是没有先前那些混日子的富二代那么懒惰,还知道给他买早餐。
果然,吃完这个咸咸的煎饼,他很快就感到口渴,随手拿起杯子把温度适宜的白开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柏律放下心来。
半小时后,谢棠带着一波医生从大厅里过去,护士在前面带路,肯定要去特护病房。谢棠专门朝药房里看了一眼,发现程奕扬坐在最右边,谢棠也没多做停留,很快就跟着那群医生一起离开大厅。
又过了一小时,药剂师终于开始频繁地去厕所。柏律还装作不知道,关心地问:“老师,您昨晚吃坏肚子了吗?”
“可能青瓜吃多了,那东西凉性……”
柏律很赞同地点头,“现在是冬天,老师虽然身体很好,但也还是要注意多吃温补的食物,中午我们就去喝羊汤吧,可以中和寒气。”
说话间男人肚子又痛了,拿着纸巾赶紧奔去厕所,这个取药窗口就只剩他一个人。
柏律掐着时间在算,已经过去快俩小时,泻药的腹泻功能最猛的时段并维持不了太久,这药他可是拿自己来试验过的,大概第一到第三小时最猛,现在距离药效高峰结束只剩下一小时,药剂师又回来坐着不动可就惨了。不知道谢棠那边怎么样,他又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他以为今天只有一个药剂师来上班,毕竟周末,一开始的确只有一个,但十点多的时候竟然又有一个过来。如果特护窗口只有一个人,护士肯定只能来他这取,现在有两个。
怎么办?这种有百分之五十大概率失败的事情是柏律最讨厌的,他必须万无一失,于是又开始想法子。
谭沐躺在床上,半阖着眼。之前还稍微好点,但现在处于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明明很虚弱需要多休息,她却不让谢棠走,想要他听自己讲话,那声音嗡嗡的,就像说梦话的呓语。
谢棠听不清,但还是耐着性子守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