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哑口无言，但是他却不想要退缩，他想，他的性命其实不重要，左右他都经历了这么多，也不再缺那么一点两点。于是他开口说：“我什么都可以做。”

如果帝国注定要毁灭的话，他这个皇后不跟皇帝在一起，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

心底的声音沉默了良久良久。

久到他都以为对方要拒绝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赫尔曼的笑声，那样的清悦，与以往都不同，是一种释然的笑。
“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最好的指挥官！”

楚歌一呆。
“指挥官是什么？”
这一次，赫尔曼并没有回答楚歌，他所做的，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高墙飞跃而下。也就在同一时刻，城内士兵、城外士兵甚至连同护卫百姓进入传送阵的兽人士兵，心中都响起了赫尔曼庄重肃穆的声音。

“我赫尔曼·莱斯特兰奇以帝国之王的身份宣布，我的皇后，将是亚兽人楚歌。他没有加冕仪式，没有你们的承认，也没有你们的祝福，但是，他会与你们、与天煞帝国，一起战到最后，他也是你们的指挥者。”

与此同时，听闻话语的所有士兵则是不约而同地低头叩拜。
没有任何人命令，却是整齐划一。
“陛下！”

“帝后！”
赫尔曼一手捞起楚歌的腰身，然后，变得透明的羽翅一扇，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他的身后，阻拦叶尹他们的兽人们早便全然跪了下来，叶尹、澹台卿、公孙墨砚三人有些呆怔地看着楚歌的拉风行径，竟然纷纷有种被秀了一脸的诡异感觉。

澹台卿的嘴唇嗫嚅了几下，问道：“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感觉楚歌好像陷进去了，话说起来，天网为什么会出这样一个叫人蛋碎的任务，我现在看着他称号栏上面那个‘王的男人’的称呼就有种出戏的感觉。请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没有人会回答他。在公孙墨砚的心中，快速地略过一串串公式，开始判断这一次楚歌能够赚到多少积分。而叶尹，他的眼眸则是放在赫尔曼的身上，格外的明亮。
澹台卿无语，进而强迫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赫尔曼身后的翅膀之上，他又羡慕地道：“好希望有一对翅膀，用这个飞肯定比坐悬浮车带感！”
公孙墨砚忽然转头，对着做白日梦的澹台卿回道：“你可以去做基因手术！”
澹台卿讪讪。
被接到城墙之上的楚歌恰好一览了城顶全貌。环绕着整个都城的城墙绵延万里。城墙高|耸巨大，上边一排排的笔直站立的兽人显得愈发如同白杨一般。

城顶上的人很多，三排轮换，从这边到那边。此刻他们似乎放松了下来，虽然站得还是那样的赏心悦目，但不难看出，他们紧绷至极的神经似乎松泄了一丝。
赫尔曼'嗯'的一声，城楼之下等待上战场的兽人也全然都战立了起来。楚歌被赫尔曼安放到一个不知打哪来的轮椅之上，费劲地来到城墙的另一侧，才明白，难怪即使在战场上赫尔曼也敢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因为现在似乎是中场休息的时间。
说是中场休息也不太对，只能说现在血人并没有进攻。城外只剩下了兽人的残肢断体，没有哪怕一个血人的身影。
楚歌疑惑地用眼眸四处逡巡了一番，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看向了赫尔曼，还没问话呢，对方就好像洞悉了他的心灵一般。
“血人是我们兽人的天敌，从诞生以来就是以我们为食的，他们死亡之后会在三秒之内化成一股浓烟消散，所以你在战场之上看不到他们。”
楚歌讶然于血人这种生物的经济环保，但在这一刻心中却涌出一股惊悚的感觉，为什么会有生物，这么不按自然的规律来的呢？难不成所谓的血人，是……鬼？
他还没有想明白，就听赫尔曼继续道：“他们现在不进攻，应该是憋了一个大招，你等下指挥的时候要小心点……”
“可，可我不懂指挥。”楚歌有些羞愧，他总觉得自己欠了赫尔曼很多，可当偿还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所学不足，而只能放弃，那实在是……让他有些沮丧。
赫尔曼想了一想：“没有什么技巧，我第一次指挥的时候只有七岁。”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包含的艰辛，却很容易听出来。
楚歌心塞塞的，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其他。
赫尔曼这时候却突然道：“你只要看到哪里有敌人，把大范围的情况报给所有兽人就可以了。”
楚歌这下子却更不明白了，把所有的情况全部都告知兽人，不会让他们因为战事的胶着而心生恐惧吗？
“我们帝国的兽人都是最强大的战士，作为指挥官的人，根本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
楚歌嘴角一抽，暗叹这些个兽人的信心实在太过。
不过，既然他们这么厉害，那么他也不用太担心了，毕竟一个地方一种风俗，就算是他想要改变，也要看一看能不能符合这个地方兽人们的观念。
很快，战鼓响起，声音隆冬，一下一下敲击得极有规律，让人感到稳重的同时，也给所有的士兵带来了一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这时候，天地地平线上升起一团团黄沙一样的雾团，排山倒海地朝着前方倾斜，轰隆碾压过来。
楚歌睁大眼眸，就见得黄沙之下，一个个如同浸染了鲜血一样的生物。
兴许是太过于遥远，楚歌看不清血人的精细模样，但就着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气势，却足以叫许多初出茅庐的新生尿裤子了。
幸亏楚歌不是那些新生，他比人家多了一些经历，在同样的困境之下，能够发挥出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力量。
楚歌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他面对着这样可怕的一幕，心中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他密切地注视着赫尔曼，想要从对方的指挥之中，学到一些技巧。

其实他现在并没有做好准备，一上去就要指挥，难度实在太大了。而且，他的身边还有赫尔曼。

他以为，赫尔曼带他上来，不过是随便找了这样一个借口而已，其实只不过想要让他见识见识。
城墙的兽人们站立得笔直，这让楚歌想起了曾经云志负责的一个小作者的描述“像白杨一样的人”，他曾经去过长着白杨的路旁，见识过所谓白杨的笔直，他那时候以为，除了军人怕是没有人能够站得如同白杨一般了。

楚歌看着他们不停地使用着手中看似没有什么威力的小石子向地面射击，而这个石子落入血人的血肉之中，登时把还没有来得及避过的血人炸成了一屡屡青烟。
然而不够，完全不够，血人实在太多了，也实在太大。

刚开始的几只小的冲锋士兵死亡之后，是几个高达二十多米的血人。这样，小小的石头就不够用了，甚至一个血人需要好几个兽人的石子，才能堪堪阻挡住他前进的步伐。
这时候，赫尔曼的声音适时想起：“F11队。”
登时，城门蓦然开启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兽人向前冲去。
他们对于血人来说很小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就是这么小的他们，却需要血人弯身，需要他们像碾死蚂蚁一样踩踏。
兽人们的灵活大大出乎楚歌的意料，他们在血人笨拙的踩踏之下，稳稳地牵制住了他。然后，便是城墙之上的石子落下，连续不断地打到血人的身上，将他化成青烟。
楚歌松了一口气，为兽人的成功而开心，他看着血人狰狞模糊的面庞，就像一个被剥了皮的两脚怪兽，他们全身的血肉，全部都是□□出来的。
楚歌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把视线投向赫尔曼，只见对方死皱着眉头，似乎被什么事情所困扰。
楚歌艰难地挪动轮椅，来到赫尔曼的面前，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
“不对，很不对！为什么攻击强度这么低？挠痒痒都不够。”
还没有任何军事意识的楚歌奇怪地问道：“那有什么不好的？减少伤亡啊！”
“不，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赫尔曼自言自语道。
忽然，天际一片闪亮，一道道火光如同流星一样，朝着城墙坠落。
赫尔曼瞳孔猛然皱缩，此刻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血人帝国并不是想要放弃进攻——他们只是将大部分血人化成了轰击城墙的炮弹。

他们想要利用这些东西，打倒这个足足有一百多米高的城墙。
楚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成功，但看着这个美丽而残忍的一幕，心下荒凉之感顿起。
好残酷。
比任何时候都要残酷。
“楚歌，听着，你现在如果想着要喊出的话，这话会出现在所有人心中！”赫尔曼说着，背后透明的双翼大大展开，似乎都被漫天的红光一样，映照得鲜艳似血。
“你是我的皇后。”他最后强调道，然后腾空而起，向上，再向上。
楚歌拉住了赫尔曼袖口垂落的一条绶带，却没办法挽留住他这个人。他眼睁睁地看着赫尔曼迎接着这些火光，然后消失不见。
楚歌大大一震，他不可思议地望天，忽然大喊：“赫尔曼！”
然后，他们的眼中，天际边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带着万千的火光出现在血人扎堆的地方。
一时间，火与血的交织，极致的璀璨过后，便是极致的暗淡。
楚歌望着这样一幕，心中颤抖……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颤抖得这样的剧烈。




第69章 全力以赴与结束的号角（上）
第六十九章：全力以赴与结束的号角（上）
在楚歌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位于天网之内，那个极尽人间奢华的宫殿之中，此刻，一女子如同煎锅里边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团团乱转。
“喂，云芽，别这么害怕嘛！不就把陛下搞死了一次，他又不能把你吃了。”另一个坐在下首位子，撑着下巴，悠闲地欣赏着宫殿正中央那个3D的立体图像，里边坐在轮椅上的楚歌正捏紧手中的绶带，哭得撕心裂肺。

这场景有着一种闻者伤心，见着流泪的感觉。
这男子摇了摇手中的一根指头，笑道：“陛下这不厚道啊，把人家小公子给虐的。”
云芽瘫软一样坐回椅子上面，双手捂住脸，虚弱道：“拜托，贺兰，别说了，陛下肯定会知道这个剧本是我写的。天哪，我怎么面对他！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我虐的。”
贺兰靖撤下那个没心没肺的笑容，看着略略还有些严肃：“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你又不能改动你写的故事。”
“我就担心，陛下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
“嗤……喜欢？你见过陛下喜欢哪个人，我觉得该是你写的那东西影响的，什么一见钟情，牛头不对马嘴的。”贺兰靖不屑道。

喜欢？

怎么可能？

在他看来，陛下一直都是五千多年前他产生意识时候见到的那个冰冷的引路人，就算附到人类的身体之上，也不代表他会喜欢上一个看起来蠢兮兮的人类。
“而且不是我说，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亲自写呢？天网自己去衍生也差不多啊！再不济，我们也可以从一些小世界拿作品，我相信，那些封神级的作品衍生起来会更加带感。”
被鄙视的云芽不高兴了，她向来对于自己写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就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儿女。

她觉得贺兰靖说她没事，但是说她的儿子们，那就完全不能忍受了。
于是她又站立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兰靖的脸，眸光露出了一抹有些渗人的笑容。
“那你呢？”云芽看贺兰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坐没坐相，站没站像，“你又有什么本事？陛下之前吩咐的事情做好了没有？不是叫你去辅佐云志那边闹什么变革的吗？怎么还这么悠闲地在这里？我好歹完成了陛下的吩咐，虽然真的跟你说的一样，质量不怎么样……”

说到这里，她有些黯然，进而却是很快掩藏：“但也好过你这个一没有人盯就不干活的！”
贺兰靖目瞪口呆，他伸出双手：“行行行，别恼别恼，我错了，不该那么说你的作品，但我只是真诚地建议，你不要把事情扯那么远。”

他简直烦死别人再提云志那边了，闹得那么凶，又是战争又是囚禁的，跟他们这里的和平演变完全不一样啊！

他怎么插手？
“其他人都去了，怎么就你不去？”云芽叉着腰，质问道，他们没有发现，现在他们聊天的话题全然都变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陛下在天煞帝国死了，肯定会回来的，你要是不想被吊打，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吧！坐板凳也行，睡觉也罢，好歹不能阳奉阴违啊！”
“嘿嘿，知道知道。”贺兰靖耸了耸肩膀，干站着左瞧右瞧，他果然不该趁穆子彻没有空管他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碰的就是这个‘狗咬吕洞宾’的云芽。

他途经楚歌的3D人像，忽然手贱地在他的脑门戳了戳。
楚歌猛然抬头，左右环顾：“赫尔曼！是你吗？”
贺兰靖拍手大笑，果然人类都是这么蠢。

忽然影像之上，一页薄薄的纸片显现，上边硕大的‘智能公约’闪过蒙蒙的金光，投下一道闪电劈在贺兰靖的脑门。

贺兰靖就这么纹丝不动地给挨了一下，看起来不疼不痒的样子。
他对云芽道：“你看，像你那种通过文字改变的，还不如我通过这种3D图像来改变来得简单粗暴……”
云芽嘴角抽抽，凉凉的回答：“不好意思，我还没有你那么老。荣幸受到陛下的赏识，给了我一份高大上的工作，然而，这也不能改变我只有一百多岁的事实，爷！爷！我挨不住这么一劈！”
“哎，嘿嘿。”正当贺兰靖为自己扳回一城而开心不已的时候，恰好错过了云芽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下一秒，熟悉到几乎刻入骨子的冰冷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你似乎很有本事，都敢直接挑衅‘智能公约’了。”
贺兰靖几乎想要一蹦三尺高，但是他忍住了，他僵硬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向左侧挪移，果然看见了穆子彻那张冷峻锋锐的面庞。
这这这，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啊！他他他，他之前干了什么？他好像挑衅了一下‘智能公约’，天哪，陛下会不会不帮他修复程序了？那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他笑得越发地谄媚：“陛下……”
穆子彻却突然道：“那你再去碰他一下。”
Excuse me
WTF？
贺兰靖死命地摇了摇头：“陛下，我之前那动作影响不了什么，所以才没什么事情，要是我在碰一下，那公约绝对能够把我劈死的。我经过上次一战，还有三分之一的程序还需要陛下帮忙修复……嘿嘿，陛下，放我一马吧！”
他没脸没皮地哀求着，看得云芽目瞪口呆，好半天，这得位看着非常知性的年轻女子模样的智能有些感慨：“想来，也就这位敢这么跟陛下说话了。”

她想着，不知不觉便把手伸藏到了背后。
她真的没有办法挨劈啊！一次就足够她最根本的代码全部乱掉了！更别说程序。
“不想的话就闭嘴！”穆子彻忽然厉声道，他走向上座，路过云芽的时候还赞赏地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很好，下次继续，还有，我的名字保留就好了，没必要换一个新的。下一次考核的世界定在哪里？”
“还……没有决定！”云芽满脑子是被夸奖的兴奋讯号，连代码都散发着幸福的微光。
“我觉得‘军旅战争’是一个好题材，你可以试着想一想，然后再联系圣洛菲尔军校的要求。”
“啊！是！”陛下和她说话了，啊啊啊，至今最长的话啊，怎么办，不行，她要冷静，她要淡定，她要平常心……她她她她是一个合格的属下……
云芽小鸡啄米般点头，模样看着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然而，就在穆子彻要走开的时候，云芽却又突然问道：“那个陛下……”
穆子彻的脚步顿了顿。
云芽见状赶忙问道：“那个任务是您发的吗？”
穆子彻没有否认，他沉默着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