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故事的人,肯定觉得他会理所当然得怨恨父母跟哥哥,但实际上,他和他哥的关系非常寡淡,在他有意识以来,他们几乎从不交谈,甚至偶尔在外面碰上了也不会打招呼,相反的,他从来没有恨过他哥,因为他哥的关系,让他结识了梁是瑄。
这要说到有一次他给他哥送包,他哥忘在家里急用,他就搭了车到市中心去给他送东西,看着车来人往的,他紧张得不得了,脸皮绷得死紧,一到学校宿舍门口,就遇到了刚好要进去的梁是瑄。
第一眼见到梁是瑄的时候,陆于霏只觉得他长得好高,衣服也很漂亮,雪白的衬衫熨得笔挺,一丝皱褶都没有,他说话的调子也好听,像城里的人,抬头挺胸就散发出浑然天成的自信,声音中气十足,笑容很开朗,也没有对他露出不屑的神情,简直就像理想中哥哥该有的模样和气势。
两人一问一答就谈上了,现在想想,梁是瑄那时不过是十几岁半大的孩子,陆于霏却觉得他光彩耀人,闪得眼睛都疼,就连他生性冷僻,都不自觉被多逗了几句话,那时候正好是周末,陆于霏送了东西後他哥就不理他了,梁是瑄许是觉得新鲜,就带他到街上玩耍了两天。
梁是瑄在家里是独子,约了他几次出去玩後,知道他爱读书,便拿了家里不要的书给他,教他功课,带他去餐馆吃饭,或者一起骑脚踏车到海边玩水,虽然真正相处的日子并没有想像中的多,但梁是瑄确实对他很好,把他当作亲弟弟看待,有一次玩晚了还亲自送他到家,跟他父母打过招呼,才免去他挨打的份。
甚至当时他父亲不愿意让他继续念高中的时候,梁是瑄主动说要替他缴三年的学费,被他严正拒绝了。
陆于霏也是因为他,才模模糊糊意识到他对梁是瑄的崇拜和喜欢。
他打小性子就静,遇到人也不爱搭腔,脸也冷冷的,但梁是瑄却不一样,好像多了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他愿意和他待在一起,也愿意被他摸头。
这种情感是互相的,梁是瑄越照顾他,他就越依赖他,而梁是瑄感应到他追随的目光和脚步,就更加努力负起引导者的责任,到最後陆于霏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他太过依赖梁是瑄,还是梁是瑄依赖着他的依赖。
等他逐渐领悟到这种「依赖」已经超出正常的预期之时,梁是瑄已经飞去国外念大学了,自此之後,陆于霏一直迷障在他对梁是瑄这份说不清楚的情感,也许是他还不懂得同性之间的事,也许是他还不懂得爱情,直到後来他遇上了洪天淳。
那个男人轻易就打破他对这个世界的局限,不费吹灰之力就横越了依赖和依恋之间的界线。
「小霏、于霏……」
陆于霏朦胧之间,听到有人不断叫唤他的名字,他奋力眨了眨眼睛,才终於描绘出一张男人的脸孔。
「城、小城……」陆于霏也不晓得自己糊里糊涂说了什麽话,只模模糊糊意识到隔壁有个男人不断抚摸着他的双颊,声音又柔又低,好似温暖的毛毯包裹着他的意识。
「说什麽呢,知道自己的量还胡喝,你慢慢说,别吐出来了,瑄哥听着。」男人含着低沉的笑意。
是梁是瑄,陆于霏猛然想起来他们在酒吧巧遇,他心里累,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也正因为身边的人是梁是瑄,他才敢肆无忌惮得让自己超出酒醉的阈值。
「怎麽醉成这样,真是……」陆于霏听着梁是瑄的声音断断续续得传入太阳穴,他的嘴唇却哆嗦一团,怎麽样也无法接受大脑的指令,男人又道:「你住址在哪,小霏,你还醒着吗……只好先来我家了。」
不行!陆于霏心中的警铃大作,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回家了,再不回去的话可不是开玩笑,他要是又到别的男人家过夜,姜城霜不杀了他才怪。
即使醉得东倒西歪,姜城霜折腾他的法子仍旧像新烙印在脑底,冒着烟呢,他可不愿意再挑战姜城霜的底线,一定得回去!
「瑄哥……唔、」
「缓着点,慢点,你先躺着。」梁是瑄早就在他跟意识拔河的时候,把人颠三倒四搀扶上计程车,陆于霏即使外型清瘦,但依旧是个醉酒的男人,梁是瑄不仅要塞他进车厢,还得用身体撑住他大部分的重量以防他在车子里重心不稳。
「回去……回我家、」陆于霏艰难得扯住梁是瑄的衣领,讲完一整句话就让他筋疲力竭:「我要、回去……」
梁是瑄搂着他的肩膀不停说好,面对陆于霏的醉态,相信没有人会无动於衷,他就像一只额头秃了毛的兽腮,要挠挠还构不着,说不出得委屈,平时的精明如同镜花水月,梁是瑄忍不住低哄道:「好,好,没必要哭吧,真是,每次一喝醉就掉眼泪,还怕有人不疼你是不是,好了,别哭了,瑄哥带你回家。」
陆于霏隐隐约约知道梁是瑄在安抚他,他实在是喝醉了,脑子像是灌满了铅,胸腔又像有炉子在烧,生怕他脑筋不沸腾似的,他的脸颊湿湿滑滑,眼眶又胀又疼,身子也疼,骨子里像是有针紮,反正冷冷热热的很不舒服,藉着眼泪流出体内才好受一点。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下来,梁是瑄问他能不能自己下车,他也不知道咕哝了什麽,等到外头的寒风灌进他的衣袖,他才稍微清醒一点,头却疼得慌,身子也乏力,腿软得像棉花,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梁是瑄的身上。
「来,我背你。」梁是瑄弯下腰要他靠上来,就像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陆于霏却使劲摇头。
梁是瑄以为他醉傻了,又是哄又是骗,陆于霏心底却很清醒,他腿软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他无法承受的罪恶感。
「……我、自己走。」明明是自己的家,陆于霏却比任何人都不想回去,因为里面住着一个像酒精一样使他脑袋愚钝、行动不自由的男人。
梁是瑄扛着他的手臂挂肩上,走一步停一步得督促他踩稳每一格阶梯,区区两层楼就爬了十来分钟,梁是瑄边扛着他边问他要钥匙,得到答案之後便伸手滑进陆于霏的裤袋。
然而好巧不巧,像是心有灵犀陆于霏就在门口,公寓的大门在梁是瑄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被推开,在他错愕的目视下走出一位高大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10男人的目光由上而下笔直得投射在陆于霏身上,本该是柔情依依的桃花眸染尽风霜,他用一种冷静却烧灼的眼神涂烤在陆于霏的脸蛋上,和他与别的男人身体接触的地方,暗沉的阴影斜打在男人立体的轮廓上,遮隐住让人心生不安的流转。
饶是梁是瑄也半天不动的钉在男人的阴影下。
男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脚底踩的是又毛又软的玩偶拖鞋,但同样的打扮运作在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人身上,呈现出来的不再是温馨,而是一种诡谲的已婚宣示,充满压迫感的占领,圈画属於自己的领地。
他缓步踱到梁是瑄的面前,仗着八公分的优势差距,居高临下得俯视他的不速之客,性感的唇线几乎没有分开,音色沉稳无澜:「梁总,谢谢你送于霏回来。」
梁是瑄可不是没有阅历的毛头小子,但此时此刻仍旧不敢相信,眼前披着华丽皮囊的男人会出现在陆于霏的家门口,他的容貌和六年前相差甚微,然而包裹在皮囊底下的气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姜城霜?」他不可置信得顿了顿:「这里是于霏家,你……」话一出口梁是瑄又懊悔不已,好像还没上场打击就先被判出局了
姜城霜大度一笑,文质彬彬得朝梁是瑄伸出手,要取回自己的学长:「下次学长要是喝醉了,麻烦请你打给我,今天我就先替他跟你道谢了。」
「你……」
还不待梁是瑄汇集出有实质意义的措辞,垂挂在他的肩上的陆于霏蠕动着闷吭一声,听得姜城霜眉头深锁,正欲把人扛上身扔回家,陆于霏已经主动伸出手臂抱住来接他的男人。
他只是稍微趋前身子,姜城霜就心知肚明得弯下腰,让彼此的距离更贴近,带脖子被人圈住,姜城霜立刻揽住他的腰,把他从梁是瑄的怀里拉出来。
「小城、小城……」陆于霏摸到令人安心的温暖,强撑完意识呼唤男人的爱称,就彻底坠入黑暗的醉乡,至於另外两个男人是要隔着空气虚张声势还是故作虚玄,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有在陆于霏最脆弱的时刻,才会喊出这个称呼,姜城霜心里一软,安抚着陆于霏的背,音色轻如羽毛:「嗯,我们回去。」
顾及学长在外人面前的尊严,姜城霜并没有把人打横抱起,他温柔而有力得扛着陷入昏睡的陆于霏走回家里,徒留下被震慑在原地的梁总慢慢消化自己撞见的事实。
※
隔天醒来的时候,陆于霏还混混沌沌,聚焦没个准头,宿醉的疼痛熟悉又麻木,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离开床舖。
他甫睁开眼,就看到姜城霜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沉静专注得凝视着窗外的一片凄无,他的眼神太过诚挚,反而让人看不透底下真正的颜色。
就是多了这一层复杂的保护色,让陆于霏觉得姜城霜变了,或者说,他们之间的情感变质了。
这样的变化微乎其微,日积月累,年复一年,它可以很细小,在他耽溺於欢愉的时候悄然无声,却在他醉醒十分之时,冰冷得占据了他的五脏肺腑,在他看不到的区块不断膨胀。
「醒了?」姜城霜注意到床铺上细微的摩擦声,随即走到床边扶起陆于霏,神色如常道:「要不要水?头还疼吗?」
陆于霏点头要喝水,姜城霜就到厨房到了一壶白开水,亲自倒了一杯看着陆于霏慢慢咽下去。
见陆于霏脸色仍然不太好,姜城霜又放柔声调,道:「要不再睡会,我到钟点再叫你起来吃饭。」
陆于霏捧着水杯,宿醉的缘故,脑筋也不怎麽想运转,表情就有些呆版,他琢磨了一下,道:「昨天你没跟梁是瑄吵架吧?」
姜城霜笑了笑,沉稳道:「有什麽能吵的,梁哥特地把你载回来给我,我谢他都来不及了,放心,什麽事都没有。」
「喔。」陆于霏抿着唇,似乎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犀翘,却又没有精力再去深究:「我不睡了,电话给我。」
姜城霜随即读到他的心思:「史育朗打来家里过,我帮你接了,他要你休一个礼拜,不用过去了。」
陆于霏很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私人通讯,像是手机、电脑或是信件,要是搁平时,他早就掐着姜城霜一顿饱骂,只是今日没由的气有些弱,陆于霏只是不满得纠结额头的皱痕。
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以前有一段时间,姜城霜格外热衷在通讯的领域上展示他的控制慾,甚至加诸在行动上,经过这几年的磨合,姜城霜已经收敛得很好了,至少他现在知道要屏除以往直白的方式,把旺盛的控制慾藏在更高明的地方。
控制人的方法有很多,有时候温柔的对待反而可以超越严厉的手段。
他以前大三修了一门课,授课老师是个长发大眼的美女,个头不到陆于霏的肩膀,讲话总是轻声细语像是给麻雀听,那堂课是大课,全部修习的学生有快两百人,不可能每次上课都一一点名,晚到早退也没人知道,第一节课就有一票人迟到,正要摸进来的时候,小不点老师就发话了。
她叫每个迟到进来的同学都报上自己的姓名学号,然後在笑咪咪得请他们入座,还说了一句:同学们,你们要迟到没关系,但绝对不能闷着头走进教室,进教室前都先报上自己的系级名号。
接下来的五堂课,报上自己名字的人数骤减,五堂课过後,就再也没有一个学生迟到了。
就像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只要陆于霏晚归或是没回家,姜城霜势必要搞清楚那个晚上他去了哪里、做了什麽、遇到了谁,态度有时候委婉有时候粗暴,好几次就为了这些类似的事冲他发脾气。
陆于霏有时候理,有时候不理,姜城霜这样任着性子发火,陆于霏反而觉得坦荡荡,他就是晚归了怎麽着,姜城霜骂也骂了,两人正好扯平。
後来姜城霜就学聪明了,跟陆于霏冷战从来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陆于霏本来生性就是冷,他自个儿冻不过他,反而还搞得满身乌烟瘴气,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傻子才干得下去。
他不再动口,改动手,当下也不做什麽,到了晚上就使劲折腾他,非得看到他掉眼泪才罢休,陆于霏在床上吃的亏从没机会平反过,他又好在姜城霜面前摆出年长者的架子,也不能计较,姜城霜就吃定他这点,屡试不爽。
一直处到现在,姜城霜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他的行程,就算他像昨晚彻夜不归,姜城霜也不再压着他逼问答案,而是像现在这样软着脸蛋服侍他醒酒,这种作法反而让陆于霏心底不平衡,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亏心事,腰板也挺不直了,只好任由姜城霜掐扁揉圆。
陆于霏吞了一颗解酒药後就爬起来洗澡,他洗得特别慢,本来都做好姜城霜会跟进来一起洗的准备,结果淋了半天水,也不见外面有动静。
他洗完澡,觉得全身上下的秽物被冲了个乾净,气色也精神不少,一出浴室就听到姜城霜在讲话。
听那语气应该是在跟他大伯父通话,陆于霏也不想打扰,掉头就往客厅走,却在门前被姜城霜拦下来,姜城霜圈着他的手腕,让他待在卧室不许走。
陆于霏面无表情看着姜城霜讲完电话,姜城霜也没说话,就指着床铺要他上去,陆于霏本就底气漂浮,被他明目张胆得要求肉偿,即使天色已经落幕,还是羞恼得无地自容。
陆于霏眼底百转千回,最後乾净俐落得翻上床,姜城霜往抽屉摸索东西,陆于霏听那木头柜子老旧的摩擦声就知道是哪个抽屉,乾脆把头埋进枕头里,露出姣好的背脊和腰线。
姜城霜摸索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动静,陆于霏一盆水搁在心窝晃荡了好半天,终究失了耐性,低沉沙哑得扫了一句:「上来啊。」
陆于霏却只听见插头落座的声响,紧接着是吹风机毛毛躁躁的送风声,他猛地抬起头,就看见姜城霜拿着一只吹风机,人畜无害得站在床缘看着他。
陆于霏当场闹了个大红脸,又嘴硬下不了台面,仍是道:「上来吹啊,磨迹什麽。」
姜城霜看他把头又缩回去,露出细瘦的颈线,忍不住伸手摩娑尚淌着水的发梢,陆于霏明显震了一下,又放松脖子让他摸到饱。
当晚还不到熄灯的时间,姜城霜就把吃饱喝足宿醉也消褪的陆于霏扛上床,因着昨晚宿醉怕了,陆于霏难得没在晚餐小酌,就只能清醒得望着姜城霜把他脱光剥净。
床事很磨人,姜城霜抱着他猛干一次後,就捧着他的臀让他坐腿上,也不动作,就消停在他里面。
坐着坐着陆于霏就嫌屁股麻,想下来又不准,他思忖是事要搧姜城霜一巴掌,还是咬住他的下唇舔,或着就乾脆摊上去眯眼睡了算,又突然想道他刚刚顶多咬着床单哼嗔,还没真的给他弄哭过,显然这事没完。
姜城霜又一副吃了正餐,不急,正等着消食会在尝甜点,全神贯注在陆于霏身上精彩的痕迹,他用指腹按摩锁骨上的吻印,浅浅深深,力道也不同。
陆于霏也就恼了,但又不敢像平时直接拍开他的手,只好挑着凤眼用手抓劳实:「别用……」
「这好像淡了点,不是刚刚用的。」
陆于霏歛起剑光,颊生嫣红,瞪他:「你上礼拜用的,一点轻重都没有,到现在还没消。」
陆于霏坐得腿软,姜城霜把人摆端正,收了收手臂里纤细的腰:「今天这麽乖,真不像学长。」
陆于霏没好气,里面黏稠又炽热,被占领得满满的,不舒服极了:「你有没完没完,不做我要下来……嗯、」
姜城霜猛然把人翻倒,连结的地方挺得更深入其境,陆于霏起先还能摆脸色,到後来握紧的拳头就再没离开过嘴边。
作者有话说:
☆、三十六
陆于霏到後来力不从心,换了几个姿势後,最後一次正面躺回床单上残喘,姜城霜度了口水给他,又不依不饶得扑上来,扛起他的双腿又挺了进去,陆于霏差点没晕过去。
他拉开学长布满自己咬印的手,禁锢在头顶上,陆于霏就完全敞开在自己身下,他全身上下都是动情的鲜粉色,眼眶胀红,眼神温驯,两道泪痕乾涸在脸颊上,说不出得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