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嗤笑一声：“谁说是为了看你，我就是讨厌住院，想回学校，行不行？”
程晓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拍巴掌：“我听说今年咱们影传院被YAN投资了是吗？那应该会介入媒体吧，他们集团旗下的艺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牛逼，估计这次迎新晚会有的搞了，磊磊你可得把握机会，万一就被哪个星探挖掘了呢？”
严磊愣了愣，回过头看着程晓，小声道：“不要叫它YAN，它不叫YAN，叫Yan，不是YAN集团，是严氏传媒。”
唐嘉笑道：“什么啊，好土，你家开的吗？”
严磊回过身去：“不是。”
程晓和唐嘉相视一眼，耸耸肩，表示不明白。
黎澈却握紧了严磊的手，其实他也不明白严磊刚才话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严磊好像很难过。
“下午还有课，磊磊你在这儿陪阿澈还是跟我们一块儿回学校？”程晓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严磊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们去吧，假条我回头再补。”
程晓和唐嘉点点头，对黎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就先回了学校。
黎澈看着严磊眼底的淡青色忍不住皱眉，他指了指严磊身后的空床，道：“你睡一会儿吧，昨晚上劝你去床上睡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脸色差成这样。”
严磊不动，“你困了你睡，我看着你。”
黎澈沉默了一会儿，道：“随便是YAN还是严氏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YAN集团，当下前景最完美的娱乐公司，在今年夏天突然和南城大学的影传院有了密切的联系，学校里流言四起，说是以后YAN挖新人的首选肯定就是南大影传院的表演系了，这次迎新晚会绝对是有才能的人表现自己最好的机会。
黎澈一直觉得，严磊这样的人，很适合舞台，仿佛天生就该发光发亮，如果YAN选中严磊，他一定会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严磊看起来似乎不太期待。
“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只是黎澈啊，你要相信我，南城大学是我靠自己的努力考进来的，迎新晚会的开场机会也是我靠自己的能力争取到的，我不是那种……那种靠父母的人，真的。”严磊望着黎澈，向来习惯微笑的脸，此时却过分的脆弱。
黎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他看过严磊的画，听过严磊唱歌，他知道严磊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优秀，所以，他当然相信。
可是，严磊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黎澈最终都没有问出口。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
严磊在黎澈的威胁之下举手投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给黎澈办了出院手续。
程晓接到严磊的电话之后二话不说翘课来接他们。
黎澈的左腿还缠着绷带，不能弯曲，严磊和程晓废了半天劲才把黎澈从车里“弄”出来，索性他们的寝室在一楼，不然可有得受了。
黎澈照样挂着病假，理所应当地躺在寝室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享受着，严磊则因为晚会在即，全天都在活动中心排练。
迎新晚会当天，学校里可算是摆出了大阵仗，跟迎接国家总统似的，正式得有点过头了。
YAN集团的车在校内整齐地停着，不少报社的记者都纷纷举着相机，想看看能不能拍到某些个重量级人物。
然而未果，来的都是些陌生面孔。
不过记者们失落了一会儿又重新精神振奋起来，现在拍不到重量级人物不重要，等晚上晚会开始之后，台上说不定就会有某些学生成为未来的重量级，这伯乐挑千里马的过程可不能错过。
晚饭过后，严磊本该去大礼堂后台准备换衣服化妆，但因为放心不下黎澈，一直拖啊拖，拖到程晓都替严磊着急了，“你赶紧去吧你可是开场，要是迟到会被全校人骂死的！别担心阿澈啦，我们不丢下他，我们带着他一块儿看你去，行不行？你赶紧走！”
“好好好，走走走，我跟你们一起走。”其实严磊心里也着急得很。
黎澈怕给别人添麻烦，说要自己呆寝室里，严磊死活不肯，说黎澈现在腿脚不便，连上个厕所都没法自己走着去，严磊怎么敢让他一个人呆着。
四个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大礼堂，对于不上台不需要事前准备的观众而言，现在来还太早了，大礼堂只零零星星地坐了几个人，严磊一看正好，连忙半扶半抱的把黎澈搀去了第一排坐着。
“我得去后台了，一会儿看我表现啊！掌声热烈一点！”严磊对他们咧嘴笑。
黎澈用没怎么受伤的那条右腿踹了他一脚：“赶紧去吧大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礼堂的观众席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唐嘉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即转了回来，按低程晓和黎澈的头，小声议论道：“咱们是不是坐错地方了？我们身后好像都是些不得了的人……隔壁那边的座位那群人好像坐的第一排啊……咱们抢别人位置了？”
程晓：“管他呢，坐都坐了，大不了装一装，就当自己也是个不得了的人。”
黎澈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唐嘉清了清嗓子，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三个人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假装一脸严肃。
其实第一排的位子是给YAN集团的人坐的，不过第一排和第二排本就没多大区别，而且他们三个又是大一新生，几乎没人认得，倒是由于样貌出众，甚至被几个YAN派来的星探当成了其他娱乐公司的新人，索性也就没去计较座位这种小问题了。
晚上七点三十分，准点时大礼堂忽然熄灯。
没有主持，没有预热，音乐声骤然响起。
观众席很适当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舞台上的人，和幕布上轮廓修长的黑色剪影。
程晓和黎澈算是明白严磊说的“不是只会唱歌”是什么意思了。
这次严磊的确没有唱歌，音响里的音乐节奏强力，动感且不失华丽，舞蹈是popping和hip-hop以及breaking的完美结合。
程晓举着单反换各种焦距给严磊拍照，还时不时和唐嘉交头接耳地说几句话。黎澈不是不想把这样的严磊记录下来，只是他挪不开目光了，感觉除了盯着严磊看，其他的一切动作都是多余。
要记录的话，就用眼睛吧，然后再填进心里。
那是他的严磊，不怯场，不慌乱，唇边带着自信的微笑，在舞台上璀璨如明珠的人，是属于他的。
开场show结束，观众席掌声雷动，气氛意料之中地活跃起来。
黎澈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哈欠，好像看严磊的表演耗费了很多心力似的。
“谁？刚刚台上那个？”掌声渐渐停下，黎澈等人才听见身后有人议论起严磊。
“私生子？不可能吧，平时看起来董事长和夫人感情很好啊！”
“我亲耳听见的，不会有错，至于董事长和夫人嘛，难说，咱们还不是只能看个表面……”
“要真是私生子，那董事长心够大的，对自家大公子不怎么在意，反倒为了个野种特意来和南大签长期合同，诶，你们说这是亏了还是赚了？”
黎澈紧紧咬住下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怪不得严磊在提到YAN集团时会难过……怪不得那天在医院要和黎澈说那样的话……
他说他不靠父母，黎澈相信，可是，是他不靠父母，还是他没法以自己的父母为荣？
“阿澈。”程晓拍了拍黎澈的手背：“你别想太多，等晚上回去咱们问问磊磊就……”
“不要。”黎澈猛地抬头：“不要问他，别再让他难过了。”
“好，那就不……”
“那不是宋远吗？”身后的人惊呼一声。
“我靠，大公子怎么来了？”
“来看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样。”
“行了，小点声，别被总监听见了，他估计不知道这事儿！”
“哦……对对对，看这孩子真挺优秀的，万一总监想签他就有戏看了。”
黎澈微微一怔。
他们刚才管那所谓的大公子叫……宋远？姓宋……可是严磊……
难道真的……
“阿澈。”程晓凑近了一些：“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四个人一起出去的那个周末，磊磊说，他不回去了，以后都不回去了。”
“对，而且他的行李……”黎澈想到严磊上铺那堆东西，忍不住心疼起来。
“没什么好在意的吧？”唐嘉突然道：“咱们和磊磊交朋友，又不是和他全家交朋友，你管他身世背景干什么？阿澈你也是，别想太多，说不定磊磊自己都不当回事儿，先别瞎操心。”
“嗯。”黎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回过头，顺着后方几个人目光搜寻，在观众席另一侧的第一排，发现一个引人注目的侧影。
那人的侧脸线条十分精致，头发比一般男孩子要长一些，穿着质地柔软的衬衫，气质非凡。
“宋远……”黎澈小声呢喃：“Y-A-N……YAN，严……”
YAN和严磊会有关系吗？为什么这样命名？为什么严磊那天会对程晓说“不是YAN集团而是严氏传媒”？
什么意思……
黎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飞快地打开浏览器搜索YAN集团。
而结果是，YAN公司从未改过名字，多年来，全称一直叫做YAN传媒集团有限公司。
只是，上一任董事长名为严歆，她才当董事长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众人还未来得及熟悉她的姓名，就换成了现在的宋致诚。
黎澈点进严歆的词条，可信息少得可怜，什么也查不出来。
姓严……说不定是黎澈的……
而且YAN的名字，怎么看，都和严有关。
黎澈收起手机，仰着头看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知道唐嘉说的话才是对的，严磊的身世背景如何，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是好，是坏，他都不介意。
他只是怕严磊会难过，他想分担严磊的难过。
后来的几个节目，观众反映再怎么强烈，黎澈也无心看了。
直到严磊再次登台。
严磊把开场时的黑色礼服换下了，穿上了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整个人就像偶像剧中的年轻绅士，温润如玉。
他对着台下鞠躬，目光在黎澈身上多停留了一秒才转身回到舞台上，在钢琴前坐下。
钢琴声和歌声同时响起。
现场没有人舍得干扰这份宁静。
嗓音清澈而低沉，技巧丰富，却不刻意，每一个转音都像能带出一个新的故事，一段新的感情。
那是一首情歌。
黎澈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深情之处，使人情深。

第16章 第十六章

整个晚会，黎澈就只认认真真地看完了严磊的表演，其余的节目，他一概处在神游的状态，连晚会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严磊在后台给黎澈发了条短信，说让程晓唐嘉先走，换了衣服卸了妆就过来接黎澈。
黎澈先是吐槽了一下“接”这个字，然后才把短信给程晓看。
程晓表示理解，拉着唐嘉和人群一块儿离开大礼堂。
灯光早在晚会谢幕时就亮起。
人群散去，黎澈的背影逐渐孤单。
他动了动脖子，无意间瞥见观众席另一侧的身影。
宋远。
或许是感觉到黎澈的目光，宋远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
黎澈这才看清宋远的模样，气质与严磊截然相反，他看起来安静，内敛，有点儿古时候的书生气，五官清秀，只是……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真真和严磊一模一样。
宋远原本只是淡淡地看了黎澈一眼，正要移开目光，就看见黎澈腿上厚厚的绷带……
黎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尴尬，自己就像被抛弃在大礼堂的残障儿童……
“同学，你没事吧？”宋远快步走过来，眼里都是关切。
黎澈摇头：“没事，我……等人。”
“这样。”宋远担心地看了一眼黎澈的腿：“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尽管这样，还要来看表演，台上一定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你……认识严磊吗？”话一说出口黎澈就后悔了，暗骂自己怎么会傻到直接问出口。
宋远果然愣了愣，“他是我弟弟，你们是同学吗？不对，你是在等他吗？”
黎澈点头。
“哦，这样，我也是来看他表演的。”宋远微微一笑：“很精彩。”
黎澈也笑，对，非常精彩。
“黎澈！”
严磊的声音。
黎澈和宋远同时闻声望过去，只见严磊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步子停在宋远面前，眼里都是气愤。
“严磊。”黎澈唤道。
严磊却不理他，猛地抬手紧紧掐住宋远的衣领，咬着牙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磊磊，你先放手。”宋远丝毫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温柔。
“你他妈别这么叫我！”
“好，不叫，你先放手。”
“你跟他说什么了？！”严磊仍然没有松开。
黎澈看不下去了，无奈道：“严磊，他什么都没说，真的。”
严磊这才松手。
“你来我学校做什么？”
宋远单手理了理衣领：“爸说你今天要上台，所以想来看看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就走，好吗？你早点回宿舍休息。”
严磊别过头去：“不送。”
偌大的礼堂，回响着宋远离开的脚步声。
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黎澈看着地面，把表情酝酿得足够自然才抬起头来，对严磊莞尔道：“你今天的表演……嗯，非常……唔……”
黎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了回去。
霸道得有些粗暴了。
黎澈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抬手搂住严磊的脖子，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情绪稳定下来。
直到两个人都忍不住喘息，严磊才停下。
他用额头抵着黎澈的额头，双手捧着黎澈的脸，轻声说道：“黎澈，你以后别再见他了，好吗？见谁都好，别再见他了……不可以跟他说话，更不可以对他笑，不可以。”
黎澈道：“好。”
没有人注意到，最后排的角落里，有一个目瞪口呆的记者，动作迟疑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从宋远过来和黎澈说话，到严磊和黎澈的一吻结束。
清清楚楚。
迎新晚会之后，再也没人不知道影传院数媒系的大一新生严磊，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扎堆的议论，所有人都拿严磊和大二的穆琳朗相比较，谈论谁才是真正的人气王。
说来也奇怪，这连续两届的校园风云人物，都是从数媒这个负责幕后的专业里出来的，擅长幕前的表演系倒是平平静静，哪怕出了个什么系花系草，也很快就被遗忘。
何况，穆琳朗和严磊的长相，实在是比所谓表演系的绝大部分人好看太多。
学校论坛里开始有人频繁地发帖。
先是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信息，竟有帖子贴出了严磊的全部资料。
净高一米八四，体重六十八公斤，A型血，狮子座，比大部分人早一年上大学，至今未满十八岁，正当青春年少时。
还有好几个帖子都是迎新晚会当天观众席角度的拍摄。
程晓和唐嘉一起趴在床上逛论坛，看见有趣的发言就喊黎澈严磊过来看，八卦得像两个少女。
“我擦？”唐嘉突然喊了一声：“这什么鬼？”
“这不是鬼，这是咱们。”程晓笑道：“厉害了哦，为什么连我们的照片也有啊？”
严磊和黎澈连忙打开自己的电脑。
果然，论坛新置顶了一个帖子，标题末端还挂着一团小火焰，点击率与回复量高得惊人。
严磊嗤之以鼻：“啧，这名字好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谓高颜值的朋友圈？》
黎澈无语：确实土，没毛病。
镇楼图是上英语课的大教室，四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照片的清晰度很高，可在照片右下角露出了半截英语书，显然，是有人在偷拍。
最左侧的唐嘉撑着下巴看前方，神情不像是在听讲，却也不是在发呆，左眼的眼尾有一颗泪痣，有种独特的魅力，十分吸引眼球。
他身边的程晓双手都放在桌上，他那天起得早，空闲时间太多就吹了个头发，露出光洁干净的额头，照片上的他正笑得灿烂，眼睛弯弯的，月牙一般，纤长乌黑的睫毛特别明显。那真的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