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是正在幽幽品茶的柳氏,她身侧站着白珊珊,而下面坐着两个姨娘,周姨娘和董姨娘。
白卿稍稍瞥了眼,便大概知道这是自己那只知道生不知道养的便宜爹。对方似乎气得不轻,眼里满满的怒火,只是在看到白卿容貌的刹那,突然愣了愣,口中几乎是脱口而出:“子倩……”
一旁的柳氏顿时面上一僵,眼底浮出一抹恨意,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念着那个人。
白卿心中冷哼一声,呵,难得这老头还记得自己那死去的娘。
“相爷,若你没有什么要紧事,麻烦您稍等下,我有事先解决。”说完她也不理白庐再度变青的脸色,直接转身扫了眼众人,突然问道:“玉珍的脸,谁打的?”
一旁白珊珊还以为她要做什么,笑着冷哼:“呦,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而已,用得着你如此上心嘛!”竟然为了这种事竟然反驳父亲,这白卿果然是白痴。
白卿不理她,再问第二次:“谁打的?”只是这次她的语气明显冷了冷。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不说话。
“是奴婢打的。”一个丫鬟从白珊珊身后走出,正是白珊珊的贴身丫鬟春荷,她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往日白珊珊欺负白卿时,基本上都是她动得手,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而已,白卿她都敢打,何况是白卿身边的丫鬟,而且她也是奉了自己小姐的命令。
她下巴还微微上扬,一脸‘我就打了,你怎么着?’
白卿双眸微眯,吐出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接着,没人看见她是怎么来到春荷前面的,只听耳边传来‘啪啪啪啪啪’的扇耳光子的声音,待回神时,发现春荷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墙上接着滚落在地,而她的脸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看不清五官了。
厅内顿时一阵冷抽气,她下手竟如此狠,这春梅的脸怕是毁了。
柳氏眉间微蹙,望着白卿的眸子闪出一丝疑虑,这项来软趴趴的丫头何时有这么好的身手。
白珊珊是第一个回神,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白卿大骂:“你歹毒的贱人,你竟然……”竟然敢打她的人。
“呦,不过一个下贱的奴婢而已,用得着你如此上心吗?”白卿淡淡一笑,优优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坐下,再示意玉珍给她那块帕子擦擦手。
“还有,你别忘了,我们俩可是同一个爹,我若是贱人,你也是,而相爷大人,不就是老贱人了?啧啧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哦……”说着她还感叹的摇摇头。
“你……”
第六章 如此爹,不认也罢
“够了。”白庐终于不耐的一吼,柳氏立刻按了下白珊珊,示意她先闭嘴,急什么,那贱丫头还有条大罪吧。
白珊珊这才咬着唇坐下,但那双眼睛仍鼓鼓的瞪着白卿,恨不得立刻上去撕掉那张讨厌的脸。
“逆女,跪下。”他冷冷的望着坐在下方的白卿,这丫头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坐下。
白卿却仿佛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般,悠闲的端起一旁的茶水,淡淡道:“请问相爷,我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跪下?”
白庐被她的态度气得不打一处来,一掌排在桌子上,怒道:“还敢问什么罪,你这逆女,竟然去刺杀朝廷命官,你不想活了这白家几十口人名还要过日子呢。”
“呵呵,那不挺好,一个人上黄泉路太寂寞,我自然要拉上一些讨厌的人作陪啊,告诉你,我是故意的哦。”她挑衅的弯起嘴角。
“你……”白庐不敢置信的看着白卿,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人,拿紫荆腾鞭来,我要亲手教训这个逆女。”
这话一出,厅里其他人的脸色变了变,可却也没一个人为白卿开口说什么,白珊珊心里更是冷冷一笑,哼,最好直接打死这个贱人。
只有一个人,哭着在白庐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见对方根本不理她,又跑到白卿身侧,几乎哭着哀求道:“小姐,你就跟相爷认个错吧。”那紫荆藤鞭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小姐身上还有伤,老爷气在头上,下手又没个轻重,小姐若真要出事,她怎么跟死去的夫人交代啊。
白卿用手安抚在那只几近颤抖的手上,轻声道:“放心。”
厅内气氛沉重,下人匆匆拿来一个半身高的木盒子,里面正是白家历代家法用的紫荆藤鞭。
白卿懒懒的抬了下眼皮,这才幽幽起身,走到白庐身前。
“相爷,这好几年不见,一见面就要打我是吧,行,为了让您老消气,女儿解衣露背让你打个够。”
说完她便真的开始解扣子,白庐手拿着藤鞭僵了僵,他瞪着白卿,本想看她做什么,只是谁都没想到,白卿真的将上衣给脱了。
“你这个……”白庐眉目中有些尴尬,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气得不轻,正要开骂,却在白卿转过身子将后背完全露出来的刹那呆住了。
这是一块受过多少酷刑的皮肤,原本该是白皙光洁的背上交错密密麻麻如蜈蚣般大小不一的疤痕,有的痊愈了,有的还是新添得,深浅不一,几乎布满这个后背。靠腰的一处被白色布带包裹着,鲜红的血迹从里面片片染出,映着那雪白的布袋仿佛一朵朵诡异妖艳的花。
众人的神色各异,那些曾欺负过白卿的丫鬟们将头垂得低低的,深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春荷。
白庐握着藤鞭的手不断的紧了紧,片刻后,才缓缓垂了下来,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道:“把衣服穿上吧。”
白卿则是故作惊讶的回过头:“咦,怎么?相爷不打了?”
白庐抬眼望向那张与记忆里几乎相似的脸,眼里浮现一抹复杂:“清儿,是爹……亏欠了你。”
白卿却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一边扣回衣领,一边大声笑道:“呦,相爷,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我爹啦,还真是难得,看来相爷还没老糊涂啊……”
白庐本来难得生出的那抹愧疚,被她毫不掩饰的讥笑给气得烟消云散,不自觉大声斥道: “清儿,爹已经说自己亏欠你了,你还…”
“我怎么了?我难道说错了?”白卿毫不客气的冷冷打断:“怎么,现在想起当我爹啦,行,那我问你,那些日子里,我被婆子们压在地上逼着吃口口的时候你哪去了?我被丫鬟们逼着跪在钉板上扇耳光子的时候你去哪了?而我被吊在树上整整饿了三天,淋了三天的雨,最后烧的几乎丧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望着白庐,每说一个字便前进一步,每说一句话,眼眸便冷一分,直到白庐被她逼得坐在了椅子上。
“我……”白庐望着她,张张口,竟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怨那个女人,所以连带怨恨了她的女儿,所以才对她不管不顾。宅子里女子斗得的那些手段,他多多少少都知道,而且后院的妇人再斗能斗到哪去,而且她毕竟是自己女儿,再不济也是个小姐,他没想到她的日子真的凄惨道如此,她所受的伤害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和她背上的伤,有些伤痕甚至有十年,她今年才十五岁,难道从五岁开始她就……
如此一想,白庐不禁转头狠狠的望向柳氏,你就是如此管理这个家的。
柳氏被他看得身子僵了僵,却没说话。
“相爷,今日白卿有些累了,您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白卿便也不想再待下去,今日干了太多的事,她也有些累了,这具身体需要好好休息下。
“等等……”白庐突然喊住她:“今日……”
白卿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道:“我和冷菱峰的婚约取消了,您老不用操心,而且你看看,府里哪有一丝要办喜事的气氛,我想母亲大概能掐会算,早知道婚礼办不成的……”
这话里很明显再说:你看那些亲戚朋友都没来,只有你这个傻子才忙着匆匆回来嫁女儿。
说完这句她便带着玉珍离开了,接下来的事便让他自己来想该如何处理。
第七章 渣男一个而已
西宛角院,一堵高墙后,富贱两两相对。屋内,白卿的趴在床上,闭着眼睛。
玉珍轻轻为她擦洗着伤口换药。即使背对着,她也能感觉到这丫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不禁笑道:“好啦,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玉珍咬咬唇,这才开口道:“奴婢觉得……小姐似乎变了。”
“哦?”白卿挑眉:“变得如何了?”
“变得厉害了。”玉珍想了想,说出了自己觉得最合适的词。
“是嘛,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好些还是以前的我好些?”白卿转过头望着她。
玉珍眨着那清澈的大眼毫不犹豫的说道:“奴婢都喜欢,只是以前的小姐太善良,奴婢看着心疼,而现在的小姐却更让奴婢担心……”
她说着还配合的叹了口气,惹的白卿有些想笑,才多大的丫鬟,说话的语气怎么跟老婆子一样。
“对了,小姐。”玉珍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问道:“你早上真的去刺杀冷将军啦?那可是不得了的大罪啊,而且冷将军功夫那么高,万一……”
“没有万一。”白卿淡淡的打断:“冷菱峰那个冷漠高傲的男人,我若不如此,你觉得他会愿意见我?”而且她也不是真要杀他,不过是为了吸引路人的注意而已。
玉珍这才想起早上曾管家来送休书的事,之前她跟在小姐身后,夫人和二小姐没看到,她可是看到了。
“想不到冷将军是如此薄情的人,枉费小姐对她的一片真情。”她有些愤愤不平道。
未嫁先休,这对女人是多大的侮辱,幸亏小姐聪明,在这事未公开前先下手将婚约给解除了。她本来很喜欢冷将军这个姑爷的,现在却觉得,这个男人实在配不起自己的小姐。
白卿看她撅着个小嘴,不禁好笑道:“好啦,你小姐我才不屑嫁这样的人。”
玉珍点点头,也是,她家小姐值得更好的,这样的男人才配不起她的小姐。
“我听那些婆子说,晚上老爷在夫人那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已经去了董姨娘那里,而夫人一个人在屋里哭的可伤心了。”玉珍一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婆子的对话,便有些幸灾乐祸道。
“不过,二小姐却一点事都没有。”想到这,她又有些愤愤不平,二小姐明明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小姐贱人,老爷竟然也不惩罚一下她,真是偏心。
“是嘛。”白卿倒是有些无所谓,她可不认为自己晚上这露一露背便能绊倒白珊珊,毕竟她才是在白庐身边长大的嫡亲女儿,她白卿算什么?真要良心发现,早发现了,何必让这身子的主人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晚上他和柳氏吵架不过是因为柳氏让他没了当父亲的尊严,没把他白庐放在眼里,毕竟谁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折磨成这样都不舒服,就算这女儿再不喜欢那也是他白庐的女儿。
伤口换完药,白卿便有些昏昏欲睡,正准备休息,却没料到自己这简陋的屋子竟然还会有客人到访。
“不知董姨娘这么晚了来找白卿有何事?”
第八章 暗流汹涌
白卿也不起身,半靠在床上,懒懒的打量着这个纳进来还不到一年,甚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姨娘。柳眉如月,水眸如丝,清雅的气质如风吹碧柳,一身碧色水洛裙在没任何艳丽的点缀下却可以被她穿出一种撩人倾心的风情,可算是一个顶尖的美人儿。自己那便宜父亲虽然老婆不少,可比起外边那些七八个房的真的算节制了,这个董姨娘还是别人送的。官场上,这种送女人攀关系的事很平常,白庐这个位子要巴结他的人更是不少,可以往他都会直接推掉,那次却将董姨娘收了进来,似乎还惹得柳氏在屋里发了好久的脾气。
之前在厅里白卿倒是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来,这女子的五官倒是有些眼熟,似乎有两分像她……不,更准确来说是应该有两分像她娘。
如此一想,那个送礼人的目的便值得考究了。毕竟她娘死了都十五年了,一般人可不知道在柳氏之前还个甄夫人……
“没什么,只是替相爷送些东西,将东西搬进来吧。”董姨娘也不介意,淡淡的着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个丫鬟指使这几个仆役搬进来几个箱子。
“这一箱里都是上好的伤药,你知道,老爷还是疼你的。”董姨娘走到床边坐下,似有意无意的拍了拍白卿的手,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和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儿’如此说话有些怪,自己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白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难得配合道:“替我谢过相爷了。”
这董姨娘似乎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既然东西送到了,她也不久留,大概讲了些让她好好休息的话,便也离开了。
待人都离开后,白卿张开之前被董姨娘拍过的手,掌间躺着一颗被薄纸包着的小药丸。
她眼里浮起一抹深意,随后将药丸放进自己随身带的小锦袋,便睡了。
屋外,月夜撩人。
一顶黑色无顶的大轿子正稳稳停在相府大宅上面那那青色的磁瓦上,四名样貌俊美的红衣男子分别站在四周,夜风拂过,黑色的帐幕半空而舞。远处黑色中突然窜出如鬼魅般的黑影迅速出现在轿子跟前,半膝跪地,轻声道:“主子。”
修长细白的手从帐幕中缓缓伸出,一侧的红衣男子立刻弯身将帐幕撩起,银光洒下,露出里面人儿的半截艳丽的红袍。
“如何?”
“回主子,白家小姐应该不是五皇子的人。”
“哦?”里面的人儿似乎挑了挑眉:“那还真是巧了。”
“嗯,却是是巧合,她似乎只是因为没钱,才去拿了那个刘川的东西。”顺便也将主子要的东西给拿走了。
黑衣人讲到这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谁会想到堂堂相府小姐会为了银子去偷东西?说出去怕也没人信。
里面的人没了声音,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不过,属下在调查这白卿的身世时,有一件事很奇怪。”黑衣人又道:“这白家大小姐项来胆小懦弱,平日里别说是那些个庶出的小姐,连个丫头都可以随意打骂她,可是今日却一反常态,这白卿不但当街与冷菱峰大打出手扬言要休夫,还在今日一下子处理了两个平日里欺负她的婢子,一个半身瘫痪了,一个被毁了容。”
“呵,还有这样的事?”里面的人似乎弯了弯嘴角:“有意思。”
第九章 钱可是个好东西
“呵,还有这样的事?”里面的人似乎弯了弯嘴角:“有意思。”
“属下现在就去把东西拿回来?”黑衣人问道。
里面的人顿了半响,突然笑道:“小芒子,你看到那破屋外的白色粉末了吗?”
芒影怔了怔,随后转头望去,果然,那破旧的房屋四周被洒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末,若不是习武人眼眸锐利,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
“那东西叫咕咕散,普通人闻了无碍,顶多咕咕叫两声,习武者闻了却会气息逆流,最后吐血身亡。”凉凉的夜里,轿里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轻笑淡淡传来,惹得芒影全身的寒毛不禁立了立。
他转头望着那破屋的眼神不禁变了变,那女子明明才十五,心机竟然如此之深,再想起白日里看见她对刘川使得魅术,眼眸不禁暗了暗,那手段绝对可以将任何一个人变成她的傀儡。
“回去自觉去影部受罚。”轿子之人懒懒的打了个哈切提醒道。
“是。”芒影低头应道,竟然还要主子提醒,他也却是该罚。
“至于那东西……”轿内之人轻笑一声,他自有法子要回来……
这时,睡到一半的白卿突然打了个冷颤,迷糊的揉揉眼睛,又继续和周公下棋去了。
次日,醒来后已快午时,白卿让玉珍清理了下昨晚董姨娘搬来的箱子,共三箱,一箱是基本的伤药和调理身体的补品,一箱绸缎锦裙,还有一箱子是珠宝首饰及银子,她心里不禁冷笑,果然如白庐自己所说的,他亏欠了她,搞得她昨日说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向他讨要衣服和钱而已。
这老头真TM让人心里不爽啊……
不过,不爽归不爽,她也不会和钱过不去,拿来了,她就收,反正现在她缺钱。
这一天,过的难得的平静,白卿的院子在最偏僻的角落,又有一墙之隔,无人问津,白卿也乐得清静,这天几乎没离开过床。
傍晚,白卿靠在床上,一边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书,一边让玉珍将这一日听来的‘八卦’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