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吗。他的刀怎么在你那儿。”
“下棋输了呗，就让他把刀留这儿了。那老头根本不会下，还非要没完没了的让我陪他。那还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穆天齐仰头想了想，嘴角不自觉带了笑意。
“那他若是哪天想起来要来赎刀来怎么办。”
穆天齐看着栾昇下意识的把刀握的紧了些，心下说不出的好笑。
“谁来赎，他前年就死了啊。”穆天齐轻笑了下，转头看向罗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我也是在过世后半年才知道的消息。”
这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穆天齐也并未派人去探查过。只是这江湖就是如此，也许前一刻还喝酒聊天的人，下一刻就死在自己眼前了。
世事无常呐。
“怎么，你还沉浸在他过世的消息中啊。”
“有点儿。”罗可点了点头。“老先生待我不薄啊。”
“是吗，就他教你那点功夫，我十七岁的时候不就都破了吗。”
罗可甩了他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告诉罗可这身功夫能不练就不练，将来会出问题的正是他。
不过都无所谓了。人死又不能复生，活人在这里缅怀又有什么用。

第16章 章·拾陆

“栾昇过来跟我过两招？”
栾昇摇头。
罗可皱眉。
“怎么。”
“你有伤。”
“啊…没事没事，我们点到即止？来试试新刀。”
栾昇还是不太想和他动手，于是看向穆天齐，似是在问他同不同意。
“没事，他就是这两天闲的不舒服。跟他比划两下吧。”穆天齐不是太担心罗可，但还是叮嘱道“你自己注意点，死了不管收尸。”
栾昇看着穆天齐同意了，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栾昇虽是答应了，但看样子并不准备先出击。罗可无法，只得自己拔刀冲了过去。
开始的几下试探，栾昇都一一挡下。并无丝毫费力。
紧接着，罗可动作也加快了，利落的几下都向空挡处挥去，栾昇依旧只是防守，罗可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剑影刀光之间，栾昇已无法再只靠防御维持现状。
罗可终于把他逼的出了手。
栾昇出刀的瞬间，罗可一下子向后跳开。
栾昇先前因着他身上有伤，不想太认真。但现在发现眼前这人，还真不像是有伤的。而且虽说是点到即止，但对方方才那几下，若是防守不好，必定刀刀见血。果然不出手不行了啊。
栾昇稳了稳心神，身子微微前倾。没给罗可丝毫反应的机会，直接冲了上去。
几下过后便是栾昇占了上风。
罗可笑着往后撤，全力招架着。栾昇此时的速度丝毫不比他刚才差，甚至看起来还游刃有余的样子。现下罗可也找不到出招的时机，只能一边抵挡着，一边找着对方的漏洞。
栾昇在出招时，防守竟是也能做到完美无缺。
罗可确实是因为伤的关系不能使出全力，但现下这种状况，若是放在他平时，恐怕也不是好解决的。
得想想办法啊。
罗可故意露出一个破绽，算准了他会朝前落刀，随即一个侧步绕过他，挥刀向他上半身砍去。
栾昇反应也是快，见他向侧边已移去，刀在半空中就转了方向，稳稳抵住他落下的刀刃。
罗可心下一笑，瞬间就左手从腰间取了匕首，直接抵在他喉间。
栾昇不解。然后他就带着这个不解看向了穆天齐。
穆天齐也不知道看他是什么意思，但就是点了下头。这之中或许是默认了这种行为，也或许是承认了罗可就是这么不要脸，又或者——
栾昇再看到他那个点头后，双脚蹬地，一个小跳，向后跃出两步，摆脱了罗可匕首的威胁。
罗可本来都想宣布你输了的，但发现他似乎还想在战下去。就自己先掌握了时机冲了上去。以长刀作主，匕首为辅，攻击比先前更快了些。对方依旧是在防守，但罗可总觉得他不太对劲，感觉有些分神。
但也就是转瞬之间，罗可见他快步向后退去。罗可刚想追上去，却见不知什么从脖子变飞过去，像是风一般，却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
不是吧。
紧接着和刚才一样，不同的风刃从他身边划过，都是贴着他的身子过去的。罗可看不到，当下选择了停下来。他一停，对方的攻击也就停了下来。栾昇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罗可也不说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穆天齐。然后就看见后者笑的不明所以。
“行吧，我认输。”
这还怎么玩。
罗可耸了耸肩回去坐着，先给自己倒了杯水。
“自作自受了吧。”
“要不你来。”
罗可斜了他一眼，转过头开始审视起栾昇来，穆天齐也看了过来。这是二人第一次看栾昇使用法术，确实若是用到实战中，不知道要方便多少。
栾昇被他俩看的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缓步走过来。向着穆天齐微微颔首。
穆天齐盯着他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乱想些什么。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功夫不错。
“你还会些什么法术。”罗可倒是遏制不住的好奇。
“只会点寻常的。家里祖训，法术和武功只能选一种学。”
“那你这——”
“小时候会两种都学一些的。”
“这样啊。”
罗可心下叹服，果然人和妖就是不一样，这起点就不一样啊。
“啊，累了累了。”一直没说话的穆天齐突然开口。“我得回去歇会儿，栾昇也回去吧歇着吧。”
“是。”栾昇依言就退下。
穆天齐也站起来，看着栾昇走回了屋子，使了个眼色示意罗可跟他进来。
“怎么样。”
“栾昇？你不都看到了，他都用上法术了，我还打什么。”
“你躲不开？”
“没必要啊，不就是试探下吗，还来真的啊。老大你体谅我下行吗，我这还带着伤呢。”
“只论拳脚功夫呢。”
“不错啊。”
“和你比呢。”
“那肯定是比不过。”
“摸着良心说。”
“啧，和我以前比肯定是比不过。”
“现在呢。”
“半斤八两吧。他又没出全力，那我也没出全力，谁知道呢。”
罗可自己用了几成力他自己清楚，而对方还保留了几成，那他就说不准了。
“这么强啊。”穆天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感慨道。
“你是瞎吗，当时打的时候你看不到啊。”
穆天齐选择性的过滤掉了这句话。
“怎么样。”这回轮到罗可问他。
“什么。”
“栾昇啊，这么厉害的人，不为己所用有点可惜啊。况且还是送上门的。”
“这么厉害的人，你就不怕真对我不利？”
“观察两天看看。当然这观察的任务，就只能托付给你了。”罗可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

第17章 章·拾柒

罗可的办事效率果然没让穆天齐失望。这几天就天天看着罗可来自己的院子，还都是找栾昇。偶尔常泽也会被罗可拖过来。但好像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常泽至今还有阴影，所以4 每次来都是百般不情愿。
常泽来就是给栾昇大概讲讲都要做什么。好在相处几天下来，发觉对方也没那么可怖。这才对他的印象有了稍稍的改观。
“就这么多？”
罗可在一旁听了几句，反正不是他要操心的，也就懒得听那么多。但发现常泽总共也没说了几句。
“就这么多啊。他是个侍卫，又不是下人。学那么多干嘛。”
“我怕穆天齐事多。”
敢直呼穆天齐名字的，整个山庄现在就两个，罗可和铃铛，好死不死他俩还是一对儿。
“无所谓了，你自己摸索去吧。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是千万要顺着他。”
“嗯。”栾昇点头。
“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好。”
果然次日一大早，栾昇就等在穆天齐的屋前。大清早的穆天齐一推门吓了自己一跳。
“有事？”穆天齐刚醒来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
栾昇不说话。
“哦…知道了，你进来吧。”
并不是他忘了，罗可根本就没跟他说他时候来。
穆天齐在屋里绕了两圈，栾昇一步不离的跟着他，这种感觉真的是——难以形容啊。反正穆天齐就是浑身不舒服，就感觉长出了条尾巴一样。最后暗自气恼的坐回了椅子上。
栾昇就安静的站在他身侧。
“和我出去过两招。”
穆天齐感觉自己一肚子火没出泄，然而他忘了这还只是早晨。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栾昇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他。
“出手。”
栾昇摇头。
穆天齐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出刀向着他胸口。栾昇又和上次一样，只是招架着，也不还手。穆天齐也不在意，就一下一下找着他的破绽。穆天齐和罗可不一样。罗可擅长强攻，但穆天齐更擅长寻找破绽后的一击致命。
交手的过程中，他也发现，栾昇的防守做的特别漂亮。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可利用的破绽。
穆天齐不过就是活动活动筋骨，他也不想大清早费太多力气在这种事情上面。几下之后发现攻不破就选择了放弃。反正对方都没有跟自己对战的意图。
不过早上起来活动活动就是挺舒服的。
二人刚收了刀，送早饭的侍女就来了。
穆天齐坐在桌前，等她备好饭。却发现栾昇依旧是站在他身后。
确实是侍卫一般不上桌，但——穆天齐权衡了下，他还是觉得首先没必要守这种规矩，其次他不想吃个饭还有人在后面看着。
“栾昇坐下吃饭。再去给他添副碗筷。”
栾昇却迟迟没动。
穆天齐不得不回头看他。
“怎么了。”
“不合规矩。”
“常泽和你说的规矩？”
“是。”
穆天齐就知道他们教不了他点好。
“你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坐下吃吧。”穆天齐心想果然不能让常泽来。
但栾昇还是固执的摇头。
“你现在不吃你什么时候吃。”穆天齐语气瞬时冷了下来。
这句话倒是把他问住了。栾昇一天是要时时刻刻跟着他的，自然也不会有自己的时间。
“要是现在不吃，你今天一天就给我饿着。”说完转回头吃他自己的。
栾昇显然是不想饿着，但又不想和他一起吃。这让他陷入了两难之中。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穆天齐看他坐下来，方才的火气才消了点。
吃过早饭，穆天齐和往常一样直接钻进了书房。昨天晚上的折子还没看完，其实前天的，大前天的都也还没看完。不过没人来催过他，应该就不是什么要紧事。
反正他是发现了，有这么个人在身后，他是做什么也安不下心来，索性多抽点时间把这些东西看了。
穆天齐身边太久没有过人了，现在这种感觉相比起保护，于他而言，更觉得像是监视。
呈上来的折子，大抵上都是一些下面决断不定，却又不会是什么太要紧的事。真是要紧的事，早就当面说了。
穆天齐从来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多少年了一直这样，感觉一看就犯困。然而罗可和他一样，也是能不看就不看，他们当年为了谁看折子还打过一次。
有时候穆天齐都想随便把这山庄转手送人了。
“这个接。这个不接。这个给的也太少了，可以再商量一下。这个得让罗可那边出人。这个一看就是来乱的，为什么还要拿给我看。”
穆天齐一本本翻阅过去，每一本最后都做个标注。好在他忙起来也就记不得身边多了个人。
“这个过一阵子和罗可商量下吧。这个…连抢亲都找我们，随便找个山上的土匪不行吗。这个给的有点少啊，算了反正是老主顾了。”
穆天齐把手中这本放下，揉了揉额角。伸手去够茶壶和杯子。却发现杯子里有水，且还是热的。这是他这一天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有点用。而后他发现，杯中的水从未少过。他也就没了自己倒水的念头。
穆天齐看的速度并不快，偶尔还要出会儿神。这晃着晃着一上午就过去了。但这一上午的效率已经比往常高了不少。穆天齐伸了个懒腰，感觉又快到了吃饭点。
这一天下来，除了早上那一点的不愉快，一总的来说，还算勉强过得去。没有穆天齐想的那么难受，只是有些微的不适应。这其中也好在栾昇话不多，安静下来可以当作没有这个人。而栾昇作为一个侍卫，那也做的足够到位，真的是隐形不离。整整一天穆天齐基本都没出过他的视线范围。

第18章 章·拾捌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长。明明已经入秋有两天了，却丝毫不减夏日的燥热。这么热的天气做点什么。
当然是什么都不做了。
此时的穆天齐正躺在长椅上，身边的小石桌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和茶水，而他闭着眼睛，左手微摇着着蒲扇。
“栾昇回去歇着吧，我有事再叫你。”
“嗯。”穆天齐惊讶他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然而发现人家只是应了声，根本没准备动。
随便吧。穆天齐也就不再理会他。拿过书自己看着。
有栾昇在的地方别说什么飞禽走兽，大夏天的连只虫子都没有。这是他前两天刚发现的。他也就在这时觉得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也不知道现下算是秋乏还是夏打盹，穆天齐竟是没看了几眼就想睡了。拿着书的手也垂到一边。
栾昇看见就想把他的书从手中抽走，手刚碰到书就看见穆天齐动了动，确实将书给了他。
“我还没看完呢，春杏儿最后怎么样了啊。”穆天齐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被人救走了。”
“啊，是吗。那就好。”穆天齐翻了个身，侧躺着。很快就睡熟了。
栾昇低头看着他的睡颜，觉得他睡的并不踏实。方才拿书的手现在正握着刀，似乎稍稍一有动静，立刻就会拔刀出鞘。
好在周围够安静。
栾昇想了想这几日的相处，觉得穆天齐并非他一开始看到的那样。也不像是罗可说的那般，虽然性子不大好也是真的，却也并未苛责过他。他当时也是下了挺大的决心，就是穆天齐真跟他没事找事，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只是现下看起来是自己多虑了，穆天齐非但没有找过茬，反而在一些小事上都让他不要太在意。然而大多数的时候，穆天齐都处在一种想要把自己往外推的状态下。
最初几日确实也是提心吊胆的。那日罗可就一句你自己摸索着来吧，说到底把他吓的不轻。后来发现其实无论自己做成什么样子，穆天齐都不会说什么。想来罗可也是知道他秉性，才敢说了这话。
罗可和铃铛这几天也来过几次，尤其是铃铛，每次来总要跟栾昇抱怨上几句穆天齐，而后又安慰他放宽心若是遇到事别和那种人计较。有时候就在穆天齐身边说，仿佛就是为了让他听到。但多数时候他都不会还嘴，由着小姑娘在旁边贬损自己。
“你得等她自己说够了，不然能跟你吵到天明。不过你没事，你肯定跟她吵不起来。”穆天齐如是说。
穆天齐对栾昇，并不如对其他人那般温和。但也不似最初那样针锋相对着。或者穆天齐从来没有过，栾昇也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几日多虑了。面对他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的，觉得他的气息之中总有一种危险的信号传来。于是那时候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在院子里待着，总想离他远一点。
栾昇见到最多的，也是他这副慵懒模样，对一切都提不起干劲来。穆天齐习惯早上看折子，中午睡起来还会再看会儿。但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这一天看不了十本。
栾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每每拿起一本，看两眼，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反反复复几次，最后索性扔到一边，再拿本新的，再看不了两眼。一来二去，栾昇最后总能看见他用手抵着脑袋，半趴半靠在桌前，桌子上这时就会是铺满一桌的看过与没看过的折子。往往这时，栾昇就会觉得他挺孩子气的。
他那日无意间听起过穆天齐的生辰，发现他竟是比自己还小上两岁。栾昇往日并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反而觉得他挺稳重内敛的。而如今——栾昇又低头看了看还在睡着的人。觉得猜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