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玉成
玉成  发于:2017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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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儿从乳母怀里挣下来,“大兄,大兄”说话间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哈哈哈”仇寅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错了,我的儿。”他起身走到来人身侧,一指玉成,“这才是你们的大兄。”
仇凤孙本没想太多,只打量了玉成一番。眼前之人眉目陌生的很。衣衫华美,却不知为何面色憔悴,似有不足之症。心道许是那个远房亲戚。遂施了一个礼,唤了玉成一声,“大兄”。
玉成近看凤孙额头上密密的汗珠,许是从外面跑回来的,一双鹿眼也是湿漉漉黑黝黝的,不由的心底就柔了几分。“小郎。”
“哎”仇寅大手一摆,“我的儿,你也错了。”仇寅笑着对凤孙道:“此乃为父失散多年的长子,乃是尔等长兄。”他左手拉住玉成,望向凤孙,“凤儿,定要敬重长兄,”右手拉住凤孙,望向玉成,”成儿定要帮衬凤儿。”言毕将二人双手叠在一起,“尔等亲兄弟,日后当相互倚重,万不可生分了。”
仇凤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玉成,他从未听说自己竟然还有一个长兄。凤孙求助一般看向母亲。刘氏还在流泪,她抬起眼睛戚戚然回望儿子,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突然又大声哭泣起来。
仇寅笑道:“好了好了,莫哭了。如今你多了一个儿子,竟还不肯笑笑吗?刘氏擦了一把眼泪,又擦了一把眼泪,眼泪竟似忍不住一样。“妾这是,喜极而泣。”
仇寅哈哈一笑,“如此这般。你们便都去准备,七日后大宴宾客。庄子上下各户今年的租子减掉一斗。以庆我儿归来。”
玉成抹了一把脸,有点疑惑。难不成,这仇庄主竟然是将那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竟然是真个将他当做失散多年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天上不会掉馅饼
第3章 第 3 章
夜里玉成宿的那一处离刘氏住的春暖阁很近。玉成眯缝着眼睛认半天堪堪认得一个“雨”字,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刘氏笑道:“这‘将雨轩’曾是凤儿住地方。后来他嫌离我太近,人来人往的吵他读书,就搬走了。我命人重新打扫了一番,我儿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告诉阿娘。”玉成还哪里有什么不满意?只一味的点头称好。刘氏慈爱的拍了拍他的手,再不问他,只按自己安排的布置。一时间屋内屋外丫鬟婆子小厮家丁进进出出,玉成站在一旁,看着眼晕。待一切布置的差不多了,外头传大小李氏过来了。玉成欲迎,却被刘氏拉住了,“我儿是郎君的嫡长子,岂可自降身份?”刘氏气质温婉声音和煦,容易令人心生好感。虽然年近四十岁了,身材却没有发福,除了这些年保养得当,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玉成认为,前堂里刘氏抱着自己哭的那一捧眼泪不是假的,此时此刻刘氏又为他的衣食住行处处亲力亲为,内心对刘氏自不比对他人。故而此刻刘氏这话一出口,玉成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娘,您究竟是知晓不知晓呢?”刘氏欲言又止,呆呆的目光悲悯的看了玉成良久,伸手在玉成背上拍了拍,“我的儿,阿娘苦啊。阿娘对不住你。旁的不要想了,只管吃住好,再开开心心说一个贤良的媳妇,之前那二十几年未竟的都补上。待你生了孩儿,阿娘亲自教养,日后承我仇家的家业。”玉成本想问刘氏是否知道自己假冒的事,却不期刘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玉成再一张口眼泪就下来了,心里的疑惑被刘氏的一席话融的踪影全无。他将额头抵在刘氏的肩膀上,感觉就似老天突然开了眼。
大小李氏一进门就瞧见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小李氏压低声音对大李氏道:“看样子,真真是娘子亲生的。”大李氏点了点头,竟也信了。大小李氏同刘氏见了礼,又对玉成嘘寒问暖了一番。萼儿蕊儿也各自带了丫鬟乳母过来探望。蕊儿趴在乳母的怀里,好奇的打量玉成。玉成见她玉雪可爱,便随手从衣襟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物件逗弄她。小姑娘嘴巴一撅,竟是背过身去。惹的众人哄笑了一番。玉成尴尬的收回了手,讪讪的笑。萼儿拿了一双鞋,笑道:“本答应给阿爷做了一双鞋,想来他也不急的穿,我便又改了改,送给大兄换洗。”玉成开心的接过来就换上了,鞋子大了,玉成却毫不在意,直说做的好。刘氏笑道:“我儿还是脱下来吧,回头阿娘再做一双与你。”玉成爱惜的摸索着鞋面。黑色锦缎鞋面,正是玉成初见仇庄主之时他穿的那个样式。他不舍的将鞋脱下来,眼睛却一直看着鞋面。萼儿道:“哪里还能劳动母亲。儿回头做一双黑色素面的,再做一双藏蓝配金丝的,描云纹还是绣麒麟,凭大兄喜欢。”刘氏欣喜道:“好丫头,你大兄是甚么也不挑的。只管随你喜好做。”说罢吩咐,“一会子拿我的钥匙到内库拿几匹布出来,送到二娘子的绣云阁去。”大李氏笑道:“娘子可饶了二娘子吧,这几匹子布料做鞋子,恐怕二娘子直做到出阁也做不完。”
玉成正陪着一屋子娘们说说笑笑的当儿,玉成贴身的小厮名唤木儿的进来通报,说仇凤孙来了。玉成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仇凤孙样貌出众,气质清贵,若是不点名道姓说是仇寅的儿子,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世家公子。凤孙换了家常的衣裳,灯下看着脸部的线条更加柔和,只是眉眼依然清冷。刘氏拉着凤孙嘘寒问暖了一番,凤孙一一回复,语气温和,话却不多。众人不以为异,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玉成觉得凤孙在打量自己,等他转睛回望时,却发现凤孙不过是在看别处。他想插话,却也找不到机会。玉成正在踟蹰间,却见凤孙正了正身姿道:“儿才从父亲处回来。父亲对孩儿说,是在城外偶遇大兄的。”言毕目光凛凛的转向玉成,“大兄如何知道仇家现居此处?”
玉成结结巴巴的道:“我原不晓得,乃是讨饭讨到此处,不期,就遇到了父亲。”
刘氏也道:“你大兄原不知晓咱们住在这里,只在街上被管家认出了。”
“据我所知,大兄回滩涂足有五六日了,竟是一日都未回老宅瞧过,却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仇家庄,究竟为何?”仇家原有一处老宅,不过是乡间陋室,仇家已无人居住,却也常年派人守着。
玉成一身的冷汗,慌张道:“我,我出走时年幼不曾记得老宅。”
“阿娘可知大兄出走时年近几何?”
“一十二岁。”刘氏略有迟疑,声音哽咽起来,凤孙略有不忍,却依然问道:“大兄如今多少年岁?”
刘氏看向玉成,玉成低着头,道:“二十有三。”
凤孙笑道:“大兄出走之时,凤孙已经五岁,缘何对大兄毫无记忆。”
大李氏拿眼角偷偷打量了一下刘氏,见刘氏眼角红红,显然是又要哭泣。心思一转,笑道:“不过五六岁的娃娃能记得甚么?”她一拍旁边萼儿的手,“二娘子可还记得牛氏?”萼儿躲了一下,大李氏没有拍到,她看了一眼欲哭的刘氏,又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凤孙,道:“姨娘说的竟是哪位牛氏?”大李氏笑道:“你看看,吃了牛氏三年的奶,竟连刘氏是哪位都不晓得。不消说五六岁的奶娃,就是年岁长一点的事,不记得也是常理。”她转脸问刘氏,“妾十一岁时没了娘,如今连娘长什么样都忘了。夜里尝恨自己不孝。至今纳罕,孩儿竟都是如此健忘,竟是为何?”刘氏摇了摇头,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凤孙又问:“既然大兄是阿娘亲生,为何家中一件大兄幼时的物件也无?”刘氏抬起婆娑泪眼望着凤孙,“连你也要来戳阿娘的心窝吗?”突然一把抱住玉成嚎啕大哭,“我的儿,你这命如何这般苦。阿娘不过是想……,”她突然收了声儿,片刻又大哭起来,“阿娘对不起你啊。”
玉成心里愧疚又不忍刘氏哭泣,几次想道出实情,想起仇学富的交代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求助般的望着凤孙。凤孙却会错了意,他扭过头,冷声道:“父母亲寻儿心切,却不该毫无戒心,枉被歹人欺骗。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凤孙不能不管。”言罢,扔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众人,径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由凤孙再引出个主角的,写到这里,觉得凤孙跟玉成好配,于是,决定就只写这两个人。
第4章 第 4 章
全庄子的人都毕恭毕敬的称呼玉成一声“成大郎”,只除了仇凤孙。刘氏劝说了俩次凤孙都无动于衷,只得随他。玉成本就心虚,凤孙瞧不上他,也不敢拿出讨饭的本事舔着脸凑上去,遥遥见着了凤孙能躲就躲了,实在躲不得,便缩着肩膀垂着手立在一旁,单等凤孙过去了,自己才轻手轻脚的走开。见他如此不堪,凤孙更是鄙夷。日里凤孙来给刘氏请安,同玉成走了个脸对脸。玉成扯着嘴角,陪着笑脸,凤孙微微侧了一下脸,推开门就出去了。只余玉成尴尬的站在原地搓手。
大小李氏齐齐聚刘氏的屋子里同下人一同核对拜帖。刘氏抱着蕊儿坐在榻上,一面教她写字,一面剥松子给她吃,“我这几日乏的很,你们对好了,只管安排下去。”小李氏笑道:“娘子可还有什么交代?”刘氏淡淡的,“往常什么样如今就什么样儿,不过那些子人。”大李氏又道:“这次好几家都带了年轻的小娘子来,如此二娘子哪里可要派几个人帮衬着?”刘氏这才打起精神来,“若是这样,便将女客都安排到春暖阁外的小宴堂。”一屋子娘们正聊着,仇寅走了进来。大小李氏忙起身立在一旁,刘氏将蕊儿交给乳母,亲自上前替仇寅脱了外衣。仇寅将见玉成拘谨的立在一旁,遂笑道:“我儿那日只消跟在为父身侧,见过各位尊长就好,其余一应人等,交给凤孙招待。”他四下寻找了一番,“凤儿缘何不在。”
刘氏笑道:“许是又学里去了。”
仇寅不悦,“家里宴客,他如何能不在?”遂道:“找回来。岂有此理。”
底下的人道:“回阿郎的话:学里的规矩,咱们做下人的不可入内。”
仇寅大怒,“狗屁。”一屋子人登时噤若寒蝉,等着仇寅大发雷霆。哪知道仇寅茶盏举起来又轻轻放下,笑着对玉成道:“如此,我儿就替为父往学里找找凤孙。你是仇某人的长子,想来无人敢拦你。”
玉成满心的为难,却不敢说不,只得应了下来。
刘氏悄悄将玉成拉到一旁,道:“娘做了几样点心,都是凤儿爱吃的,我儿一并带去。”想了想又说:“多带一些,路上全当零嘴。”玉成知晓刘氏这是给自己找见凤孙的借口,感激的笑笑。
仇家庄虽然财大气粗,却不过是个暴发户,并无资格请夫子教授族中子弟。故而仇家子弟不是借读在外地便是在官学。官学远在城外莲华山脚下,乃是一座城中富户共同出资兴建的书院。院门上两个斗大的字,“学问”,故而此书院便被称为“学问院”。
玉成赶到学问院时已经是过午。书院门口半靠着两个老头闲聊。玉成鞠躬作揖,表明身份。其中一个身材矮小,方脸浓眉的老头,上下打量了玉成一番,笑着对另一人道:“传言竟是真的。如今一见,却也有几分相像。”另一个老头抚着胡子点了点头,对玉成道:“进去吧。”
因马车仆人不能入院,玉成便自己提 着包袱往书院里走。前几日,玉成上莲华宫乞讨之时路过这学问院,彼时书院内读书声朗朗,引得玉成艳慕的在院外驻足了很久。如今竟能亲自走进书院,玉成的心说不出的复杂。这书院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似带着书卷气。那盘在墙头睡觉的猫,肚子一起一伏,似乎也装了满腹经纶。若是能来这书院读书该多好,玉成奢侈的想,他宁可不要仇家成大郎的名头。学问院看起来毫不起眼,院内却大的很。因着是午时,骄阳灼热。院内学子都歇息了。所以,玉成走了半晌也没瞧见几个人影。他随手拦住一人问路,那人朝着身后一指,“只管往前走,顶里面最大的树下的屋子。”玉成按着指引一直往书院深处走,最大的树下,果然有一所青瓦房子。此处应该是给那些家住在远处的学生预备的宿舍。房子外面晾晒着衣衫被单袜子,有几个学子躺在院中的竹席上,脸上盖了书,正在打盹。玉成四下找寻了一番,竟是没有瞧见凤孙。他探头探脑的往屋内瞧,却看见院墙底下立着一个人,月白的衣衫,清瘦的背影。不是凤孙又是那个?凤孙仰着头,正同院墙上一个乞丐摸样的小孩说话。那孩子骑在院墙上,说到得意处手舞足蹈,看表情却是诚惶诚恐的。乞儿瞧见玉成来了,便住了嘴。凤孙轻轻的转头,目光清澈明亮,竟然还有未散去的笑意。这一丝笑意转瞬即无,玉成却似瞧见浓云罅隙里的阳光,冬日雪被下嫩绿的草芽,漆黑夜里倏忽飞过的萤火虫。一时间玉成心里的惊喜瞬间就转移到了脸上,却见那笑意宛如昙花一现,面前又是一副清冷的表情。玉成堪堪想起凤孙的对自己的嫌弃,遂也收了痴心,只将那包裹递上去,“阿,阿耶耶让你家去,这是阿娘送来的吃食。”话一出口,玉成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说的是什么话?阿阿耶耶?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凤孙竟是未露出丝毫的鄙夷,却也未伸手接过包袱,只盯着玉成看了良久。一双清冷的眼睛内流光弯转,晴明不定。玉成举的胳膊酸麻的时候,凤孙才缓缓道:“午后还要听师父考问,事毕自然归去。”玉成站在原地,不晓得自己是该转身回去告知刘氏,还是等着凤孙,两下为难。墙头上的小乞儿见他呆傻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乐,一个不稳,竟是从墙上掉了下来。玉成手疾眼快,飞奔过去堪堪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小乞儿感激的看了玉成一眼,冲他弯腰施礼,只说谢郎君的救命之恩。玉成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刘氏给他的点心,塞了一块在那孩子手里,“吃吧,压压惊。”小乞儿低低的欢呼了一声,一口将点心塞进嘴里,满嘴鼓鼓囊囊的道谢,直噎的翻白眼。玉成从随身的水囊里倒了些水给他,孩子咕嘟灌了一大口,挺着脖子半晌,才算是将这口吃食咽了下去。
那厢有一人推了门走进了房,玉成遥遥瞧着竟然是门口同他搭话的那个方脸浓眉的老头。接着听见凤孙鞠躬,尊称其,“夫子。”
因明日便是休假,今日原本便是考试的日子。所以贾学廉简单的同凤孙聊了两句,便直奔主题。
问道:“石確所谏云何?”。
凤孙朗声回答道:“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於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
“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
贾学廉满意的点了点头,“《诗经》中‘式微’一首,何解?”
玉成听着恍若天书,懵懂不知贾夫子所言是何物,只张着嘴巴等着听。
凤孙不假思索的答道:“《诗》中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可解。”
贾学廉看起来并不满意,“前几日令你所做的论,可曾做好?”
凤孙双手奉上一卷文,贾学廉接过来,念到,“‘圣哲彝训曰经。述经叙理曰论。’——嗯,常识尔尔,无新意。”略微评论了之后又读道:“论者,伦也;伦理无爽,则圣意不坠。昔仲尼微言,门人追记,故抑其经目,称为《论语》。盖群论立名,始于兹矣。自《论语》以前,经无“论”字。《六韬》二论,后人追题乎!”他略微点了点头,“此处已见妙处。”
待他读到“理形于言,叙理成论。词深人天,致远方寸。阴阳莫忒,鬼神靡遁。说尔飞钳,呼吸沮劝。 ”之时,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贾学廉赞赏的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小弟子,“凤孙此文一旦传开,洛阳纸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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