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嘉成突然大声叫住了他，“谷嘉诚！”
谷嘉诚停下了脚步。
伍嘉成问：“你真的要分手吗？”
谷嘉诚轻轻闭了下眼，说：“如果你能接受当然……我不会亏待你。”
伍嘉成的嘴角终于牵起了第一个笑，他说：“谷嘉成，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谷嘉诚又闭了下眼，淡淡说：“也好，我也腻了。”
伍嘉成愣了有几秒钟吧，然后他忽然冲了过去，挥拳狠狠将谷嘉诚揍倒在地。
在齐心的惊呼声中，阿ken连忙过来将谷嘉诚扶了起来。伍嘉成出拳有够狠，谷嘉诚嘴角都被打裂了，有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齐心说：“伍嘉成你这个疯子！光天化日你竟然敢动手！我要报警，一定要报警！”她打开包去翻手机，却被谷嘉诚伸手制止。
谷嘉诚深深看了一眼伍嘉成，垂下眼说：“算我最后一次宠你，以后别总这么急。”
明明是一场很不愉快的分手闹剧，偏偏他将“宠你”那两个字说得格外绻缱，好像他真的还宠着他似的。
伍嘉成的眼圈陡然就红了，只因他最后的语气，可他再没出息也不能在他、在他们面前哭，他只能潇洒地转身，然后挺着笔直的腰杆，一个人走掉。
伍嘉成回公寓立即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前一次分手闹那样大的动静，其实他都没回来收拾过行李。所以大抵心里还是有数的吧，上次只是“闹”，这次却是明明白白的“分”。
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原来这三年多，光他自己就添置了这么多的东西，伍嘉成喜欢买衣服，谷嘉诚专门让人辟了个衣帽间，里面三分之二都是他的衣物，虽说很大一部分是谷嘉诚给他买的。
伍嘉成也想过要不要把谷嘉诚给他买的东西留下，但又觉得像是给对方留什么念想似的，反正谷嘉诚也用不上，还是决定全部收拾了带走。
尽管伍嘉成整理得很快，还是直到天黑才打包完，一开始他还担心谷嘉诚会突然回来，但直到最后谷嘉诚也没出现。伍嘉成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别说这会儿谷嘉诚该是很忙，而且既然决定分手，他就不会在这时候出现让彼此尴尬。这样的分寸，谷嘉诚一向拿捏得很好。
行李实在太多，伍嘉成叫来赵磊和郭子凡帮忙。他只说分手没说为什么，那两人也没多问，郭子凡本来想调侃两句缓和气氛，但看伍嘉成的脸色，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临走的时候，伍嘉成将钥匙放在鞋架上，最后看一眼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他关灯关上了门。
生日的那天，伍嘉成没去取莫妮卡那只蛋糕。与谷嘉诚的订婚宴上用同一家店的蛋糕，那简直是笑话了。也不知道是谁选的订婚日子，竟然在他生日的这天，确实挺让人恶心的。以后每一年的生日，大概都会留下阴影吧，除非他能彻底忘记谷嘉诚。
赵磊和郭子凡陪伍嘉成过了这个生日，伍嘉成搬过来的这两天表现得特别正常，然而太正常就不正常了。赵磊和郭子凡事先合计了一下，晚上在外面吃完饭又搬了两箱啤酒回来，主要是想把伍嘉成灌醉，他们希望，至少他能痛痛快快哭一场。
以伍嘉成的酒量和郭子凡的缠功，后来伍嘉成确实醉了，不过郭子凡比他醉得更厉害，去卫生间吐完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幸好还有清醒的赵磊。
伍嘉成揽过赵磊的肩，絮絮叨叨跟他聊谷嘉诚。
“磊哥我跟你说，老谷这人真的特别懒，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你信吗？他一次碗都没刷过，一次都没有！”
“而且啊，他不光是懒啊，嘴巴也坏，老是说我黑，我哪里有很黑啊？他也没比我白多少嘛！”
“还有啊，老谷做什么事情总是不跟我商量，比如出去旅游啊，有一次哦，他把机票酒店什么都订好了，假都帮我请好了，最后才告诉我，你说他是不是太霸道了？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我？”
“哈哈哈哈，我怎么好像一直在跟你抱怨，糟糕，我要变成怨妇了！哈哈哈哈哈哈！其实也没有啦，老谷还是很好的，他虽然看上去挺冷漠的，但是对我真的好温柔哦，虽然平常的生活像是我照顾他多一点，但实际上是我在依赖他，我知道的，一直是我在依赖他。”
“还有啊，老谷是真帅啊，身材特别特别棒，手感超好的，还有那个……嘿嘿，磊哥你还小，我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啦。”
“我跟他在一起坚持了这几年，其实他的压力也很大啊，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他都是默默的，解决掉一个个问题。他恨不得能替我挡住所有的风雨，虽然我还是希望一起面对啦，但其实，其实我也很享受他的保护他的宠爱。”
“我知道我脾气有时候会有点急啦，特别是对老谷，我会比较没有耐心，动不动就冲他吼来吼去的，但是老谷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个跟我生气。每次我们吵完架啊，一定是他来哄我，一定是他先低头，我都让他宠坏啦。”
“是不是因为我被他宠坏了，所以越来越不可爱，所以他不爱我了，不想要我了……”
说到这里，伍嘉成收回手臂环抱住自己，终于无声哭了出来。
这次换赵磊揽过他的肩，在他肩头一下下轻拍，说：“不是这样的，嘉成儿，你还是那么可爱，前几天我们四个一起吃宵夜，老谷看你的眼神，明明还是随时要被萌坏的样子，你都不知道，子凡私底下经常偷偷给老谷的眼神配内心OS，都是‘窝草！嘉成好可爱！’‘靠！嘉成为什么这么可爱！’这样的。”
伍嘉成噗呲笑了出来，他擦了擦眼泪，对赵磊说：“你们也觉得对不对？他明明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他竟然骗我说在演戏？他以为他是谁啊？才得了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吗？”
赵磊顺着他的话说：“对啊，就老谷那面瘫脸，还演戏呢？也就骗骗单纯的你啦！”
“磊哥你怎么骂人呢！我怎么单纯了？我没信他啊，我一点都不信，磊哥我真的不信，我不信一个人的感情能变得那么快，我不信他会舍得这样伤害我。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光看一个人说什么，而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对不对？”
“对！”赵磊用力拍了伍嘉成的肩，“嘉成儿，你能这么想真好，我和子凡都不信老谷会负你，我们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说实话，你负他的可能性都要大一点。”
“磊哥！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哈哈哈！开个玩笑啦嘉成儿，你能想通就最好啦。”
然而伍嘉成又沮丧了起来，他苦着张小脸说：“可是老谷今天订婚了，就算他还爱我，就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又怎么样呢？这是他最终的选择，他还是选择丢掉我。”
赵磊言不由衷说：“只是订婚啊，也许，也许还会有转机？”
伍嘉成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对赵磊、更像是对自己说：“我不怪老谷，我也不奢望能有什么转机，也许这就是我跟他之间最好的结局。爱情本来就不是生活的全部，他也不应该只为我而活，他有他的家庭、有他的责任，我都理解。其实只要他好好跟我说，我是会祝福他的，而且我还要感谢他，谢谢他陪我走过的这一路，让我看见了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伍嘉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接连往下掉，可他偏偏又笑得那么坦然那么满足。赵磊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就只能默默看着他哭。
赵磊心想，嘉成儿的样子可真是太招人了，可怜又可爱，倔强而柔软，脆弱却坚强。不知道如果让老谷看见，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第三十六章 形同陌路
一般过完了十一假期，天气就转凉了，银河航空的工作人员也都换上了秋季制服。伍嘉成身着黑色飞行服，拖着小行李箱从机场大厅走过，宽大的墨镜和冷漠的表情使他看起来很酷。
几个来取景的广告公司人员看到了他，对银河公关部的人说：“刚才走过去的那位飞行员形象很不错，可以考虑让他试镜。”
公关部经理看了眼伍嘉成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说：“他不行。”
从纽约返航，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伍嘉成同地面管制人员结束了通话，正准备降落，然而麻烦出现了——起落架无法成功放置。
一开始伍嘉成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尝试了界面操控和人工启动等所有方法，确定无效。在冷静与地面沟通后，伍嘉成通知了机组人员。
除了两个年轻的乘务员表现出慌乱，其他人都还算勉强镇定，毕竟没有起落架也不是不能着陆，当然肯定存在一定的风险。
伍嘉成在计算好油量后通知地面，飞机需要再盘旋70分钟，管制人员迅速为他指定一块航空区域，机场同时进入事故应急状态。
飞机在低空盘旋却迟迟不降落，这样的情况不可能不让乘客们怀疑。在机舱眼看要陷入恐慌时，温和的男声在广播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伍嘉成，因为临时出现了一些状况，飞机需要在低空继续盘旋50-60分钟，由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代表机组人员向各位道歉。”
听到这里便有人吵嚷，有年轻女孩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然而似乎预料到这样的状况，机长仍然温和而平静地说道：“飞机只是出现了一点小状况，请各位相信，银河航空有足够的经验应对，作为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保证会将各位安全送回地面，如有需要请向您身边的乘务人员寻求帮助，感谢您的理解和配合。如果实在无聊，您不妨想想晚上吃什么，虽然有点不合时宜，还是要祝各位旅途愉快！”
机长的镇定自信和幽默风趣多少感染了大家，虽说不担心是假的，但至少没有发生骚乱，乘客们的情绪大体被安抚下来。
地面却没有这样轻松了，消防车救护车已经到位，跑道正在做应急处理，公司高层相继出现在航空部，甚至包括谷嘉诚。
执行总裁迎上来问：“您怎么亲自来了？”谷嘉诚直接走进控制室，听工作人员简要汇报情况，听完他沉吟了几秒，问：“成功降落的几率有多大？”技术人员想了一下，慎重地说：“理论上讲，有70%以上的成功率，如果机长技术过硬，把握要更高。”谷嘉诚又问：“他以前处理过这种情况吗？”航务部人员摇头，表示没有。
然后谷嘉诚再没说过话。
赵霖生很快也出现在控制室，他要求与伍嘉成的飞机通话。赵霖生有过处理此类事故的实践经验，他对伍嘉成详细阐述了迫降时的操作要点，最后他说：“没事的小卤，只是小故障，以你的能力足够应付。”
伍嘉成笑了，通讯器开了扬声，整个控制室里都听到了他的笑声，他说：“当然，我能做到。”
这个时候，距离迫降只剩下十分钟，控制室一时变得有点安静。执行总裁问：“谷总，您要不要同伍机长说点什么？给他打打气？”
谷嘉诚木着一张脸，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执行总裁其实是好意，要不是私下听说伍嘉成是大老板的情人，他还以为谷嘉诚是来准备兴师问罪的呢，因为谷嘉诚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
谷嘉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能说。
藏在衣兜中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他恐怕自己只要一张口，颤抖的声音反而会影响到伍嘉成。
谷嘉诚三十余年的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一脚踏进鬼门关般魂飞魄散的恐惧。
伍嘉成真正开始迫降的时候，谷嘉诚几乎自我封闭了五感，当他看到整个控制室的人全都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阖动着嘴唇时，他甚至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他就被簇拥着离开了控制室，幸好身边Ken及时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人发现大老板的踉跄。
乘客们直到飞机停稳后，看到外面一排的消防车救护车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下机时难免还是个个心有余悸的表情。机组人员则轻松多了，最后伍嘉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航站楼，赵霖生第一个迎上去将他抱在怀里，然后是赵磊和郭子凡。
伍嘉成在一片欢呼赞溢声中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边上的谷嘉诚。
在周遭的热闹喧嚣中，他们静静相互凝视了片刻。
伍嘉成突然扬起一抹笑。谷嘉诚则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谷嘉诚转身离开，这时有更多的员工包括一些乘客往这个方向拥过来，想来看看这位银河帅气无敌的英雄机长。
只有谷嘉诚始终逆着人流，消无声息地默默走远。
虽说伍嘉成成功应对了这次危机，但是按照程序，他还是被要求暂时停飞。
伍嘉成停飞后却没有真的无所事事，银河最近正筹拍一部广告宣传片，因为这次突发事故，公关部当机立断，将伍嘉成作为公司形象代言人推了出去，不仅成功化解了一次舆论的负面危机，伍嘉成也因此成为公众焦点人物。
一来他形象确实好，穿起制服拍硬照很有明星范，二来他是有真本事的，事迹经过公司一番包装宣传，迫降前他的广播又被乘客录下来传到网上，点击率很高，风头一时无俩，网络上甚至有粉丝成立了伍嘉成后援会。也有几个娱乐公司联系过伍嘉成，问他愿不愿意改行，当然都被拒绝了。
事故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是在肯尼迪机场起飞前的检修事故，相关责任人也进行了处理，但是伍嘉成这边，迟迟得不到复工的消息。
广告片的宣传拍摄早已结束，网络上对他的追捧也渐渐淡去，毕竟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遗忘一个人真的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和时间。
伍嘉成这天醒得很早，他想起来前一天郭子凡提起早餐想吃豆浆和豆腐脑，反正也睡不着了，他起床先把豆浆磨上，然后出门买豆腐脑。
谷嘉诚的车放在那儿都是扎眼的，伍嘉成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伍嘉成在楼道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在想，是真的有这么巧，谷嘉诚今天过来蹲点就被自己撞上了，还是谷嘉诚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只是这次才被发现呢？
这种客观事实，想是想不出个答案的。
伍嘉成走到车身边，敲了敲车窗。谷嘉诚睡得不沉，他刚敲两下他就醒了。
隔着玻璃与伍嘉成对视几秒，谷嘉诚的神色很平静，他缓缓放下了车窗。
伍嘉成看了下表，说：“今天怎么这个点还没走？”
其实伍嘉成纯粹是炸他，哪知谷嘉诚耸起眉尖又舔了舔唇，终于表现出被人撞破心事的一丝尴尬无措，不过那只在瞬间，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对他太过了解，伍嘉成也不会读懂其中的含义。
谷嘉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维持着一张面瘫脸看着伍嘉成。
伍嘉成将手随意搭在车门框上，修长指尖无意识地上下舞动，像在弹钢琴。谷嘉诚知道，这是因为他有一点紧张。
伍嘉成说：“我不太懂，你这还是在演戏呢？谷大影帝？”
谷嘉诚倚在座位上，双臂交叠在胸前，偏过头说：“你猜？”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含着暧昧不明的意味，伍嘉成顶烦他这种表情，冷笑说：“对不起，我已经没兴趣猜你在想什么。”
谷嘉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不好看，原来冷漠也可以诠释出许多种级别，如果说刚才只能算一级，那么现在简直是十级（满级）了。
伍嘉成以为谷嘉诚会反唇相讥或者恼羞离去，可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他问：“这么早，你出来干什么？”
伍嘉成说：“买早餐。”
“哦。”
然后又冷场了。
伍嘉成的手指跳动地越发快，他说：“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谷嘉诚没有吱声，他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被伍嘉成漂亮的手指吸引过去了，他盯着他舞动的手指，当他又说一遍要走时，忽然将脸凑过去，轻轻亲了他的手指。
伍嘉成感觉到指尖突然像过电似的一阵钻心酥麻，他愣了一下，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谷嘉诚又缓缓靠回椅背，默默亦可称脉脉地望着他，伍嘉成让他看得心烦意乱，简直恨不得再揍一拳过去。
伍嘉成问：“为什么不让我飞了？”
谷嘉诚淡淡说：“董事会的决定。”
伍嘉成说：“我要飞。”
谷嘉诚说：“是董事会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