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看看再走,反正救一个孩子对你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你不是想知道那薯条是谁发明的吗?”
“就是这个孩子。”
听到这里老头抬脚的动作似乎有点停顿,转身回来看背筐里的孩子,“我带走了,十天之后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哥儿。”连酒壶也不要了,背起背篓就走人。
莺哥儿不愿,不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在这个老头身上他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老掌柜拦住了他,“孩子他阿么,我可以担保,他说到做到,你就耐性等等吧。”
霁月觉得自己的脸湿乎乎的黏糊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他似的,张眼的时候都被黏住,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见几条舌头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的舔,而那舌头的主人,是三只半大白虎,霁哥儿吓得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之后猛咳。
三只比猫儿大上一倍的小白虎趴在他身上咧着小虎牙,霁哥儿一动不敢动,他是死了吗,或者又穿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看不见阿么,也不见有人,只有老虎,霁哥儿快要吓破胆了,他可是从来没有和这些猫科动物那么近距离接触过,也不会驯兽,要怎么脱身?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进来一个遭老头,小白虎们才从霁哥儿身上跳下来,不再作威作福了。
“血都吐干净了?”老头儿也没有看他,自顾自的挑弄手里的草药,见霁哥儿没回答,拿了副针到床边,之间那细如牛毛的银针在一眨眼的功夫全落到他胸口的地方,然后胸腔火辣闷痛,伏在床边将涌上喉头的黑血尽数吐出来。
老头儿丢了一块布巾给他,擦干了嘴边的血迹,霁哥儿就忍不住问,“爷爷,这是哪?”
“上海。”老头儿漫不经心的说
“啊!!上海。”霁哥儿眼神有些闪烁,难道他又死了一回穿回去了?可是上海哪里会有野生白虎,难道这只是地名的巧合,直到听到了明珠塔,黄浦江这些字眼,他就确信这不是巧合。
可是老头儿的意图还不明,暂时还不能承认,“爷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奶娃娃,你就别装了,在我面前你那点演技不够看,你死过一次才来到这里的吧。”老头儿目光笃定,“死前叫什么名字?”
“秦远非。”既然被看穿了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真是的,他演技有那么差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麦当劳和肯德基的薯条,那么明显的抄袭,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言辞很是犀利,“以前经常带孙女去吃的。”后面这句却是带有无尽的思念和温情。
几天针灸下来淤血终于清干净了,剩下的只要喝药加上擦药酒就没多大问题了,只是霁哥儿每次看见那些黑乎乎的液汁就想跑,老是被老头儿按住掐开嘴灌下去,喝完了也不让立刻喝水,蜜饯更是想都别想,给他擦药酒的时候力气像是不要命的用,使劲的揉,老头儿对他就比虐待好一点点,他好想念阿么的温柔,他会哄自己喝药,喝了药还有甜甜的梅子吃,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霁哥儿苦逼的躺在床上歇着,“爷爷,你芯子是多少岁?”
“来这里之前有七十岁了,在这里也过了六十多年,算起来也有一百三十多岁了吧。”老头儿满不在乎的喝着酒,醉醺醺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霁哥儿聊,“你呢?看你这毛头小子样,芯子里才三十左右吧。”
“爷爷你要不要看得那么准。”跟X光机似的,霁哥儿撇撇嘴。
“当然,你不看看我活了多少岁,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灌了一口酒,“后生就是好,适应能力强,哦到里都六十几年了,到依家都唔适应,一个人亦几无聊(年轻就是好,适应能力强,我到这里都六十多年了,到现在都不适应,一个人挺无聊的)。”话里冒了点方言调调。
“爷爷你是上海人?”
“不是,广东人,在上海发家,你哪的?”老头儿来兴趣了,放下酒瓶聊。
“小时候在广东住,后来到上海工作,之后在上海定居了。”包括认回父母之后一直都在上海了,“爷爷你说说你的名讳,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
“卢殷启,我没有你的记忆,不见得我们见过。”
卢殷启,霁月听过的只有一号人物是这个名字,“爷爷,难道你是殷实药业的创始人?”
“嘿嘿,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同行?”老头儿脸上的醉态不见了,老脸一红,仿佛年轻了几岁。
“我是秦氏的执行总裁,秦氏搞医疗器械的,打算和你的公司合作项目,那时候和我洽谈的是你的孙女云慧,老太太六十大寿的宴会我也去了,也见着老太太,只是没有遇见你。”
“哎,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没能陪她过六十大寿。”声音里是一阵唏嘘,霁哥儿为自己的口误脸上一阵尴尬。
“云慧都挺好的吧。”
“嗯,她嫁人了,生了对双胞胎。”霁月那时和卢云慧这样的女强1 人也算得上志同道合,两人除了生意还能聊得挺好的,孩子的满月宴也去了,两个小娃娃可爱得很,霁月尽可能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卢家的事都告诉他,感觉得出来,他很想念他的家人。
两人说着说着聊到了穿到这儿的事,说起来自己还是比老头儿幸运些,老头儿到这里来的时候,是一个寡么儿生下的,那么儿生下孩子之后就过世了,还是帮那寡夫接生的人养大了他,也就是他的师傅,老头儿前世是学医出身的,老师傅以为他天赋异禀,就把他收进门当关门弟子,早年还好,跟着师傅到处流浪探访山川,后来老师傅仙游了,老头儿就在这安居下来,老头儿生下来是个爷们,直男一个,老人家思想也固化,不喜欢这里的男男风气,干脆躲在山上眼不见为净,再说他也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而且他最爱最挂念的还是他的妻子,所以打了一辈子光棍。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孤家寡人,这辈子想怎么活随自己的意,上辈子为了妻儿,为了生计,奔波劳累不说,面具戴太久累心,人李白不是说了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老早就想过这种恣意的生活,来到这里,就当是放逐自己,好好的任性一把。”说到这里老头儿无奈的倒光最后一滴酒,对着空瓶囔囔道,“可是你不同,你一个哥儿,父母在不远游,嫁人是注定了的。”。
霁哥儿竟无言以对,不管这是多久之后,都是迟早要面对的事,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十天之后,老头儿懒得送他下山给他派了部劳斯莱斯,山大王阿花白虎背上绑着背篓,霁哥儿攀着背篓边缘两只小手手心不断冒汗,心惊胆战的坐着,生怕大白虎路上一个肚子饿了拿他当点心,到镇上人多的地方人潮自动散开,大有大官驾到众人开道的感觉,嗯,人散开了空气也清新些,不愧是名车,这效应不错,霁哥儿有点沾沾自喜了。
莺哥儿这天从村里赶来涟月楼,老掌柜说还未回来,他就站在门口往四周张望,焦急的等,等了好几个时辰,本来涟月楼人潮涌涌门前突然向两边散开,然后他就看见他的霁儿坐在虎背上,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这........
“阿么。”霁月远远的看到他的阿么,笑着跟他打招呼,只是他阿么步子生风的冲到白虎面前抱起背篓里的霁月一个劲往后退,护崽的气息从他身上发出来。
“阿么,没事的,这是那老爷爷养的。”见白虎没有攻击的意向莺哥儿才放下他,霁哥儿上前伸爪摸了摸白虎的大脑瓜,白虎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响鼻。
来到涟月楼门前,白虎停在那吼了个虎啸,然后老掌柜从店里让人抬了用绳子拴紧的两坛桂花酿挂在白虎身上,还有绑了包熟牛肉,另外老掌柜丢了一块牛肉给白虎,算是给它的奖励。
平时老头儿骑白虎下山都是临近傍晚,很少是这样人多的大早上,白虎走了之后,比白虎来时更多的人群又聚拢起来,通人性的白虎可稀罕,这样的奇景难得一见,涟月楼更是生意兴隆。
莺哥儿跟老掌柜千恩万谢之后背起霁哥儿回去,阿么问了不少他这十天里的事,霁哥儿避重就轻的说了些安抚不安的阿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O(∩_∩)O哈哈~
☆、望夫
回到家之后虎子抱着他眼泪鼻涕一块流,“呜呜,还好小霁回来了,哥还怕你被老头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呜呜。”
“哥,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嘛。”小大人样的拍拍他肩安慰道,哪知虎子哭得更大声了,“都是哥没用,保护不了你和阿么,还害你受伤。”
他跟爹爹保证的他没做到,没有保护好家人做小男子汉,自那晚之后虎子一直活在愧疚里,只是因为霁月受伤难受着他也不敢因为自己的情绪给家里添乱,等到这会爆发出来,把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哥你别自责了,你也不想的,当时你都那坏人打晕了怎么保护我们,别哭了,要让别人看见你哭鼻子要笑你了哟。”霁月难得撒娇一回,说话的声音软糯糯的,小手给他抹眼泪。
“好,哥不哭,哥去给你煎药,你乖乖休息。”虎子就着袖子抹了把眼睛跑走了,霁哥儿叫都叫不住,他不想喝中药,多擦几遍药酒就好了。
霁哥儿无奈的拉过棉被蒙住头,老头儿瞧准了他不愿吃药给他塞了很多草药,那伤到后面不吃药也可以,只是要多躺几天,他宁愿多躺阵子也不想喝那苦涩的药。
当虎子端来药时,霁哥儿整张脸都垮下来了,哥,你真懂我。
村子自从那次那次遇袭之后就加强了巡逻,还布置了陷进,抓了好几个贼匪,养狗的人家也多了,莺哥儿见霁哥儿的身子好起来也不用再花太多银子,就跟斧头家的豆腐西施买了条小狗,这小狗刚离奶不久,是条小土狗,不过模样不赖,白花花的,耳朵有点小耷拉,伸着舌头哈哈的,汪汪叫的声音可好听了,霁哥儿一看见它就爱上它了,恨不得坐起来抱它就多摸它几把,有它在家陪着也不会那么闷。
半个月来内服加外敷,霁哥儿终于可以下地了,但是阿么也不准他怎么大动作。
霁月到炉子那拣了块碳把它削成长条状,塞到小竹筒里,刚好能够抓着写写画画,铺开托郑屠户家翠花从镇上买回来的白纸,伏在桌面上开始画画。
在孤儿院里呆着的那十几年里,每个周末都有大学生志愿者过来做义工教他们学点东西,霁月会画画也是一个学艺术的义工哥哥教的,一直到后来出来工作都有和那个哥哥联系,自己上高中的学费都是他支助的。
要说他有什么对前世有什么不舍的,大概除了孤儿院的伙伴,就只有这个哥哥了,他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不知道现在结婚了没,要是结婚了应该都有孩子了,不能去他的结婚宴好可惜,霁哥儿撑着下巴发呆,回神的时候纸上就已经勾勒出那哥哥的面容了,霁月索性也把他的名字在旁边写下。
再铺开一张白纸,手里的炭笔用完了,霁哥儿再去拣个换上,回来就看见一张白花花的纸上全是又黑又黄的梅花印子,旺旺还自个高兴的继续印刷,“旺旺,我的纸。”霁哥儿抱起桌上的旺旺,懊恼的看着面目全非的白纸,好几文钱的一张白纸就被旺旺这样毁了,这个年代的白纸贵不说产量少,都还限购呢,“臭旺旺。”霁哥儿满眼心疼的打它屁屁。
随着入京的南王派军队南下追击琦王流寇,南方渐渐平静下来,村子恢复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和谐气氛,旺旺也顺理成章的下岗了,不过它似乎也挺高兴的,每日出门玩,好在它还是很懂事,一到饭点准时回家也不要人找。
夕阳西下,村子升起袅袅炊烟,一时间云蒸雾绕。
霁哥儿先淘米蒸饭接着洗菜切菜,舀了点猪油下锅,放下胡萝卜丝,韭黄,还有切丝的青椒下锅翻炒,等菜炒得差不多了就倒下掺了水的鸡蛋糊,然后锅铲一翻,整个蛋饼翻身趴在锅底,半分钟就大功告成了,黄橙橙的鸡蛋里头裹着红红绿绿的蔬菜,看着都有食欲,霁哥儿炒了个蒜蓉通菜,另外还做了鱼汤,鱼是虎子哥中午在小溪里抓到的,新鲜着呢。
摆好碗筷,霁哥儿到院子收了干货,前几天和阿么到山上采的木耳都晒好了,到时候拿去镇上买,应该能换几个钱,做完这些霁哥儿对着西下的太阳公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奇怪了,饭菜味儿都出来了,旺旺这家伙怎么还没回,平时可是准时在他食盆前报到的。
霁月看太阳快要下山了天黑了不好找就不等阿么和虎子哥回来一个人出去找旺旺,反正现在也太平。
“旺旺,旺旺你在哪。”五岁的年龄三半岁的身量,步子不大频率就要高,整条村子走下来霁哥儿腿酸,“旺旺,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霁月小吼了一声,隐约就听见小狗的叫声。
“旺旺?旺旺。”离声源越近就要越往山里走,光线更加暗了,“啊-----”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掉进一个坑里,旺旺高兴的跑过来舔霁月的脸,“旺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霁月和旺旺四仰八叉的躺在坑底,抬眼望天,星星都出来了,他们整整叫了一个多时辰了都没有得救,坑有两米多高,垂直没有一个落脚点,一个小矮人和一只小矮狗是不大可能爬出去,那么坑爹的坑,只能是那时为了抓贼匪而设的陷阱,还好村子里的人心善,就算是贼匪也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坑底铺了厚厚的稻草,不然刚从床上下来的霁哥儿又要躺回去了。
黑夜中的一人一狗对视,虽然看不见,但是坑里回荡的咕噜声都表达了五脏庙的强烈不满。
“旺旺,怎么办,我好饿,要不我吃了你。”
“汪汪,呜,汪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无视我的狗权。
饿着饿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坑的上方传来叫喊声,霁月大喊旺旺大叫,最后被人救了上来。
阿么一味只对着村里人的道谢,仿佛没有看见霁哥儿似的。
虎子哥牵着自己的手回家,霁哥儿低头看着脚丫子走路,后面的旺旺也垂头丧气,知道自己这是惹怒了主人。
饭菜早凉了,莺哥儿饭也没吃,话也不说的回房了,虎子哥拍拍自己的脑袋,端着饭菜去厨房热了。
“阿么。”霁哥儿小声喊,可是莺哥儿没有应他,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霁月的小手碰了碰他的背,结果莺语更往床里头挪,“阿么,你生气了?”
“没有,我能生什么气,你大了,翅膀硬了,阿么的话都不听了,我怎么敢生气。”越是平静的前夕,那绝对来的是暴风雨,莺语生气从来都不会大吵大闹,但是绝对能让你不好过。
“阿么,对不起,我不应该不把你的话放心上。”上次病着的时候好不容易求的阿么的同意让他一个独自留在家,因为阿么不让他下田干活怕累着他,可是霁哥儿想琢磨点出路也想要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不想坐在田里浪费光阴,于是才有了他留在家里做饭这回事,阿么要他留在家中绝对不乱跑,现在留在家里才不过三天就闹出这事,阿么肯定是很生气的。
床里头传来哽咽声,“你道个歉心里舒坦了是不,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看不见你人你可知阿么有多害怕,怕你丢了,被拐了,要是真的找不回来,你要阿么如何是好。”
霁哥儿不知道怎么接话,本以为道个歉就能相安无事的,是他太自私了,道了歉自己就没有负罪感,但是却把这样负罪感加诸于阿么的头上,他没换位思考,或者根本上来说,他从来就没想过,阿么对他的紧张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你以后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莺语一锤定音,霁月没有反驳的余地,旺旺啊旺旺,真真要被你害惨了,得来不易的自由就这样被你老人家给踹飞了,你要怎么赔我,霁哥儿抓着旺旺的狗脸报复性的蹂/躏,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脱贫致富啊。
被剥夺了自由的霁哥儿郁闷了,他本来想好了几条独一无二的生财之道,只是都不能被阿么知道,在自己身上有太多的不寻常了,想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娃娃竟然可以比大人知道得更多懂得更多,已经不是可以用聪慧的词来解释的了,再多露几手就要露出马脚了,他是不可以再在阿么的眼皮底下翻云覆雨了。
现在霁哥儿只盼着阿爹回来分散阿么的注意力,这样他就能争取更多自由活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