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启埋头趴在尖尖牙胳膊上耍赖,忽然闻到一股血的气味,凑近看见尖尖胸口一片暗色的血迹。风启慌了,“别怕我带你去看医师,我们这就走。”可无论风启怎样拽尖尖牙都起不来。
这时远处壁垒入口闯进数十名士兵,守卫远远看见风启尾尖的火星察觉异样,一队下山寻求支援一队冒死进入祭坛察看情况。
士兵不敢靠近,拉开长弓瞄准祭坛中央。
风启听见动静昂起头慌忙起身挥手,“不要射箭,尖尖牙受伤了,我是……”
风启话没说完队伍里一个神经紧绷的士兵拉脱了箭,身旁人受到影响纷纷松开箭弓,箭雨不由分说接连射向风启。
“过来!”
尖尖牙吃力的拽住风启的尾巴把小家伙拉到身边护住,低头看见风启脸上一道伤口正往外渗血。尖尖牙瞳孔骤缩,新鲜的血唤醒他身体里魑的本性。
吃掉他吧,吃掉他。
早已干涸的身体被汹涌而来的渴望支配,尖尖牙伸出猛兽一样的利齿歪头咬向风启近在咫尺的脖颈。
此时风启的尾巴不由自主缠上尖尖牙的手臂,莹白镶金的尾端钻进尖尖牙张开的手指,在他的指缝间来回的蹭。
细微的触动让尖尖牙在风启脖子前停住。风启疑惑的抬头,撞见一双痛楚的眼睛。穿胸而过将尖尖牙牢牢钉在祭坛上的黑色长剑被血腥气触发,在风启眼前就此显形。
心中小心安放的英雄被牺牲品一样屈辱的钉在祭坛上激起了风启从未有过的愤怒。风启尾巴倒竖要扑向剑时被尖尖牙抬手挡住。
尖尖牙咽下口中翻涌的血,剑身上腾起黑色的火正灼伤他的身体。
“不能碰。”
身后飞来的箭矢穿过风启的衣摆把风启带倒,风启爬向尖尖牙,心疼的号啕大哭。
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声守卫队长大喊,“坏了快停下,祭坛上有孩子!”
停止射箭守卫长带领士兵谨慎前进,终于看见祭坛中央一滩黑血上风启白色的龙尾。
“太子?是太子!太子殿下别被他的外表迷惑,快从那凶怪身边离开!”
风启回身间长尾凶狠的扫过众人,利刃一样的火焰从风启身后齐齐掷向士兵,转瞬点燃坚固的壁垒。
“不是怪物,谁都不能这么对他。”
大火冲天燃起,滚烫的气焰带的风启衣襟翻飞。受伤的士兵倒地哀号,增援军队陆续抵达祭坛却被火焰阻隔在外。松动的壁垒从外向内迅速坍塌,如活的坟墓一般将祭坛上的活物吞噬殆尽,转瞬逼近风启。
风启炸起两只膀子护住尖尖牙。
不会让他死的,绝不让他死。
火光中风启的身影映在尖尖牙眼中,尖尖牙感到一种灼人的烈度满溢胸腔。他挣扎起身把哆嗦到失神的风启带到身边耳语几句。
“……约好了?”小家伙泪流满面。
“约好了。”尖尖牙低头咬了风启的肩膀。
两人一起握紧尖尖牙胸前长剑……
大火过后鬼战士首领消失无踪,风启被救回后昏睡多日逐渐醒转。期间龙王风卯向医师巫祀询问儿子伤情,几日后巫祀失踪。
事后王族对外宣布鬼战士首领出逃时被游光神剑灼烧而死,当晚当值的百名祭坛守卫均在大火中以身殉职。
自此鬼战士之名成为禁言。
二十年后,龙太子风启长大成人。风启行踪诡秘与同族相异,世人有的传言太子风启为百年难遇的强者,有的说他生来畸形弱小为龙族之耻。知晓真相之人对此守口如瓶。
龙王风卯在位第三十年再起魑鬼之患,风卯率同族领鬼白大军终得祸患平定却在重伤之时遭育火匠刘垒背叛。
刘垒伙同上古邪怪介虫窃取战果使龙族失了人的信仰脱去人形化为牲畜,龙太子启不知所踪。
已夺天下,为绝后患刘垒通缉全国追拿太子风启,一追就是整一年。
☆、捕获
燧国边地,连绵山莽环绕的小城城墙根贴有由小到大一溜儿通缉令。
头一张画中男子眉目深秀长发翻飞,带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末一张画中男子红舌及地腰缠长尾,薄薄纸张挡不住的满身凶煞。
一排通缉令标示着同一个名字——龙太子风启。
通缉令前人来人往,一队官差穿过人群拖着个满地打滚的疯老头扔出城外。老头手里死死攥着条白蛇,“这就是龙太子,快给我赏金,你们别想吞了我的赏金!”
这种家伙最近一天至少出现三次,人们早已习以为常。龙族凶险,除专设的猎龙队外常人不得参与捉龙事宜。但近日街头巷尾忽然兴起传言,说为捉拿龙太子风启上面向鬼白一族的猎龙队设下巨额赏金与最后期限。
一时间铤而走险的人纷纷涌出,全天下盗匪农夫王公贵族都明里暗里与猎龙队争抢寻找风启,但龙太子依然了无踪影。
人群熙熙攘攘的通缉令前忽然一声奇怪的叫唤吸引众人目光。
“吡哩吧啦噼哩啪嚓哦麻里嘣嘣啦,哼哼哈哈咿咿呀呀快来看看吧……”
一个身穿墨蓝长衫头扎黄格子头巾的浑圆小胖扑扑啦啦展开身前一方白布片片,布上写有几个遒劲大字——“神算子风太大”。
神算子先生变戏法一样从腰间灰布包里掏出支红木长杆指向身后一排通缉令。
“各位瞪大眼睛瞧清楚,画中这面目诡秘多变的龙太子风启至今已被追捕整一年却全无踪影。传闻这厮人面兽心身长九尺足底生有剧毒倒刺,发起狂来地裂山崩无人能敌。想知道他躲藏到何处了么……”
神算子风太大先生声音越压越低,时值傍晚城外一道残阳照的他双目通红。
围观众人正抬起脑袋兴致勃勃,风太大冷不丁大叫一声把众人吓的均是一耸。
“他就在这儿!”
风太大举竿往人群中重重一戳,一个当爹的吓的把骑在脖子上的儿子颠的往后栽倒。当爹的慌忙去捞这时路过一个身长两米有余的黝黑男人抬脚接住小孩交还给大人。
受惊的娃娃嗷嗷大哭,当爹的教训他,“闭嘴,再哭就找鬼白的猎龙队来抓你,那可是一群青面獠牙的狂徒……”
本来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黝黑男人和身旁一位双唇红艳的美人听见大人的话折返回来,悄没声息齐齐抬脚把人踹趴下。两人抬眼跟偷摸往这边打量的风太大对个正着,风太大一脸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继续口若悬河。
“我夜观天象确信龙太子今日会到达此处,他若是到来单凭鬼白一族的猎龙队绝对动不了他分毫。除非……你们听说过鬼白的尖牙猛士姚夏燃吗?”
风太大一番话吊足人胃口,围观者个个伸长脖子像蓄势待发的鹅,叽里呱啦一边质疑“猛士”这个名号一边开始交换关于姚夏燃的各种传闻。风太大竖起耳朵从怀里掏出个红皮小本,两眼放光时不时记上两笔。
红艳美人挑眉盯了神算子半晌问身旁黝黑男,“漆十你觉得那家伙如何。”
“……虚胖。”
“没问你这个。”红艳美人翻白眼。“一个神叨骗子竟敢拐弯收揽老大情报,趁陈家马车没到,走咱们去收拾他。”
美人说着挤开人群气势汹汹到风太大跟前。
风太大先一步收好小本抬头怯怯的问,“您是要?”
“掀……”
摊字没来得及说出口美人的“胸”被两只手迅速又准确的往上托了托。风太大收回手羞涩的低头小声说,“有点下垂呢。”
“美人”哆哆嗦嗦抬手指向风太大的鼻子尖,嗷的一声跳起来追打他。风太大一脸莫名,护住脚边一个竹筐笨拙的左躲右闪。
这时城门外几声马嘶,一队运货马车大摇大摆进入城中。车队所载货品红红绿绿一瞧就价值不菲,其中一个黑漆箱子样貌过于普通反倒显得奇怪。
车马为城里数一数二的乡绅富户陈家所有,队伍最前端衣着富贵的押车人是陈家最得势的大管家。今晚陈家老爷要过寿,满车的珍奇物品均是为了寿宴做准备。
被追打的风太大瞧见车队进城忽然来了精神,抱起竹筐就往前冲。但周身人群拥堵,“美人”更是拽住他的后衣领不撒手。风太大见状慌张从布包里掏出一酱黄色小瓶,深吸口气把瓶子里的辣椒粉向四面泼洒开。
这边陈管家带车队被堵在路上,抬头看见街前面一片黄气袅袅散开人们四下倒伏,人堆中间隐隐现出位仙气环绕的高人,盘腿坐在……竹筐上。
管家身后几个伙计交头接耳,纷纷嘀咕现如今世道上粗陋的骗术太不用心,这样的小把戏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搭理。
管家回头瞥了几人一眼俯身下马,跨过捂住鼻子哼哈乱喘的一众人径直走向神算子。
“拆穿他!”“揍他!揍他!”
陈家几个远观的伙计暗暗使劲,风太大却先一步起身卖弄起溜光的嘴皮子,换了套说辞打开竹筐向管家展示筐中驱邪避祸的神蛋,说愿意亲手将神蛋送进陈府。
说话间风太大脚边黝黑男把鼻涕眼泪横流的红艳“美人”从人堆里刨出来,“美人”吐出满嘴辣椒粉炸着头发当即掏出了怀中的匕首,刀尖直指神算子。
黝黑男拉住“美人”朝陈家车队努努嘴,“美人”强咽下怒气,一边疯狂打喷嚏一边随黝黑男飞一般冲向车队。两人身形又轻又快,晃神间大庭广众之下无一人察觉,除了……
“有匪徒劫车!”
风太大指着两人“啊嗷”一声大叫。
意外被识破“美人”虽吃惊但也反应极快,猛的收了脚步朝黝黑男使了个眼色飘飘忽忽撞倒在马车轮下。
“有骗子碰瓷!”
风太大又是平地一声吼。
“美人”青筋暴起腮帮子抽搐翻身跃起朝风太大破口大骂,“次次坏老子事,我日你%¥#¥&……”
黝黑男见已暴露,捂住美人的嘴眨眼功夫将人拖走,片刻消失踪影。
几个回合下来围观者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多亏您料事如神,刚才真是凶险。”管家朝风太大道谢。
风太大趁热打铁,附到管家耳边指着车队里貌不惊人的黑漆箱子说,“我的本事不止如此,我还知道那箱子里藏着条龙,我更确信今晚鬼白的捕龙队一定会来捉龙。”
话音刚落城门口几声粗哑怒喝,果然如风太大所料鬼白捕龙人马已到城前。赤膊纹身骑大马的莽汉们不满被卫兵拦在门外,大声叫嚣道,“让开!我们收到情报这城里混进了龙!”
管家当即僵在原地,回神后噗通跪地朝风太大连连行礼,命目瞪口呆的手下牵来高头大马送风太大进陈家。
燧国由龙、自然种、止人,三方组成。
龙王风卯当权时期自然种鬼白一族因为护国有功受到优待,与占有数量优势的常人冲突不断。
一年前龙失天下,鬼白在平定魑鬼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归属于止人的育火匠刘垒独掌大权,鬼白威风不再。
刘垒下令在全国追捕逃匿的龙族,鬼白为获得往日地位成立多个猎龙队助刘垒追捕逃窜在外的龙。
现如今对燧国上位者来说,鬼白猎龙队是排除危险的工具,对于身处绝境的龙来说,?div align="center"> 戆琢粤邮乔钚准竦墓糇邮帧?br /> 至于陈家老爷为什么以采买货品为障眼法,愿意花光半生积蓄冒险从王城偷来条龙,现在神算子风太大并没弄清楚。但风太大无暇纠结于此,他早在半月前就算计好今晚要利用陈家人偷龙一事做成一件他琢磨了一年的大事。
天已黑透,灯火大亮的陈宅内请来的戏班咿咿呀呀唱的热闹。
藏龙的黑漆箱子依风太大的指示解开锁链放在僻静处,被人群簇拥坐在戏台前的陈老爷时不时担忧的瞄上两眼。
戏台近侧风太大朝陈老爷行了一礼以做安抚,将管家准备好的桌椅香炉瓶瓶罐罐察看一番后点点头。风太大告诉管家只要自己上台成功施展召唤秘术请来庇佑神,陈家的龙就能避开捕龙队耳目不被任何人察觉。
“……但是仪式进行中有个关键步骤必须请管家帮助在下。”
“您讲。”
“神明降世如同人从母胎落地见不得太亮的光,所以只那一瞬请管家为我熄减院中所有的灯火。”
管家犹豫片刻,“一定照办。”
戏班表演结束后风太大缓步上台,台下宾客吃喝聊天无人搭理他这无名小辈。
见时机欠火候,风太大心里开始慌张。他抽出红木长杆,轻敲桌边抖出面宽大折扇。扇面金闪闪黄灿灿闪瞎人眼,风太大拿扇遮面躲在后面连做十几个深呼吸,但扇子一收他又是副悲悯众生气定神闲的模样。
台下陆续有人认出这位是白天闹出不小动静的神算子,要他接着讲那逃匿至今的龙太子风启究竟有什么厉害。
风太大掐指算了两算,长叹一声伸出与身形不相称的十跟细长手指,“他的厉害之处一双手难以计数。”
观察着台下人惊恐的神情,风太大推想接下来人们会慌张向他打听风启的确切下落,然后他顺势拿出筐里大白鸟蛋告诉众人要靠大家一起呼喊请出神蛋中无所不能的神明,紧接着示意管家熄灭灯……
事情的发展正如风太大的预想,灯火一灭他飞快跳下戏台,凭提前记好的方位径直奔向关龙的箱子,抱起龙哼哧哼哧翻墙逃出陈府。
“对不住了。”
院外风太大活动活动脚腕子正待撒丫子狂奔,一个不防被人从后扼住脖子。
“掐死你掐死你。”
白天吃了大亏的“美人”换回男装来找风太大寻仇,风太大本就没什么反抗的力气只剩翻白眼的份。
这时黝黑男打断“美人”,指着街尽头言简意赅的说,“老大快到了。”
黝黑男抬手间风太大一眼扫到他胳膊上鬼白一族独有的纹身,眼神立马变了,分分钟将心中计划修改一番重新推出十几个备选方案。
“美人”咬牙切齿放开风太大,“龙给我。”
“给。”
风太大的干脆让“美人”得意极了,但“美人”转眼傻脸,撩起衣摆使劲蹭龙鳞,“截获的消息里不是白的么?怎么变黑了?!不是龙太子吗?漆十快把头凑过来。”
“美人”把龙推到黝黑男脸上,只一比就泄了气。龙是真黑,把黝黑男都衬白了。
风太大拍拍“美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安慰说,“别太往心里去,现今世道不好,黑白不分的色盲很多。”
“美人”甩开风太大,“用得着你告诉我?你以为你比我聪明?我冷静着呢,只要捉到龙我一点儿都不担心老大怪罪。跟我比你什么神算子,你就是个神蒜瓣!”
“是是是对对对。”风太大翻开手里准备多时的红皮小本问美人,“说到你们老大……他牙口如何?他的牙什么形状什么色泽什么锋利度昂?是尖的吗?”
“当然是尖的。”
“难道正是姚夏燃?”
“美人”猛的回神捂住自己嘴巴,风太大见状已经心中有数。
“你打什么鬼主意。”“美人”逼问。
风太大没应声,瞧见“美人”身后悠悠走来条呆滞的土狗,他撇开脸笑笑。这时陈家院里终于察觉异样,一伙人从门口涌出朝风太大追过来。
风太大冷不丁推了“美人”一个踉跄,抢回龙转身一溜烟逃走。
“来追我吧——”
“站住!”
若是往日“美人”抬脚就能把风太大捞回来,但这会儿他抓狂的跺脚蹭鞋整个人几近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踩狗屎啦!”
等两人摆脱陈家家丁追到岔路口,只见其中一条路上稀稀拉拉散落了几件衣裳。
“美人”当即识破此为有意误导,但黝黑男不这么想。后有追兵两人却僵持不下,正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要掰手腕做决定,斜后方树下几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出来。
“时间到了,龙在哪儿。”姚夏燃问。
卖力狂奔中风太大像千层饼一样一件件往下脱衣裳,紧接着又刺刺拉拉一张张往下拽假面皮,终于从小骗子风太大变回龙太子风启。
风启盘在脖子上的龙原本就奄奄一息,深更半夜再被他这么一吓,呼呼歇歇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跟你商量个事。”风启把黑龙的脑袋扶起来。
黑龙把脑袋垂下去,不看他。
“我一会儿不是利用你……给你换个住处……到地方你跟他们解释我……不是叛徒。”
黑龙眨巴描金的眼皮,断断续续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