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星被他一拽吓了一跳,手里的印章“啪”地掉在地上,他看清是剑寒川,也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去将那个印章捡了起5 来。剑寒川见他这一动作更是心头火起,他沉声问,“你还是要走?”
“我答应你留下还债自然会做到,但一年之后,也请剑庄主遵守诺言,放我离开。”
“若是我不放呢?”
顾朗星勾起唇角,“那我便再死一次也无妨。”
剑寒川几乎要将他拉过来狠揍一顿,他恨他清冷的眼神、恨他淡漠的语气。理智告诉他是走是留理应由顾朗星自己选择,自己虽救了他却也毫无理由将他留在身边。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竟不知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他自私地想将他留在身边,想每天都看到他。剑寒川看着那双眼睛,顾朗星的瞳仁并不漆黑,这种淡淡的褐色更显得他眼神清冷,剑寒川抓着他的手腕,手心里是暖和的触感,可那双眼睛里的冷却慢慢流到他心里来了。
剑寒川的目光微往下移,顾朗星在刚才的拉扯中衣领有些松动,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来,那□□出来的一小块皮肤在烛火下微微带了些蜜色,剑寒川喉头滚了滚,变得口干舌燥起来,欲望翻涌上来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他手上使力将顾朗星扯着走几步,顺着力道将他甩在床上,便欺身压了上去。
顾朗星心中大惊,拼命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去推他。剑寒川本就力大,又有些酒醉,被他挣地火气上涌,手上使了蛮力压住他,扯下他的发带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近乎粗暴地解开他的腰带敞开他的衣襟,低头在他白皙的胸膛上吻出一个个暧昧的红痕。剑寒川喘息着一路往下,手探入他的裤子里,准确握住那软软的一团,顾朗星身子一颤,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他看着剑寒川哀求道,“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顾朗星颤抖的泣音让剑寒川更加意乱情迷起来,他抬起他的双腿将他的裤子拉下来胡乱丢到地上,扯分开他的两条腿,又在他腰肢下垫了一个枕头。顾朗星羞愤欲死,满心里都是无助的绝望,同样的被绑住双手,同样的被扯开双腿,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混杂着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冲进他的大脑,这种重演的遭遇让他如坠冰窟。
哭泣声像最好的醒酒汤一下子让剑寒川如梦初醒,顾朗星闭着眼满脸泪痕,胸前尽是红赭色的吻痕,剑寒川一下子心疼了,后悔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不是心疼他的遭遇么?不是想着会永远对他好么?可是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剑寒川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身体,解开他双手的束缚。顾朗星在恢复自由的下一刻就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剑寒川叹了口气,将那个印章放到他枕边。
“对不起,我不是……我也不知今晚是怎么了,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总之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只是看到这个印章有些生气,我……”
剑寒川十六岁入世以来,一向雷厉风行行事果决,他第一次面对一个人时有了种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感觉,他心下一声长叹,罢了,索性就将话都说开罢。
他沉声道,“连颂跟我说,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我想,他可能还真说对了。”
顾朗星身子狠狠一抖,心口里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上来,可还不及品味那些温热的东西是什么,那温热就渐渐退去了,竟又从那里翻涌出一股酸楚来。
顾朗星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剑寒川没听清,便把身子靠过去凑在他枕边,这才听他闷闷地说出一句话来,“……我很脏。”
剑寒川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冷清淡漠,盛满了悲凉,像是深秋的湖泊,透明而萧瑟。他将顾朗星揽在怀里,“不要这样说自己。”
顾朗星突然崩溃地挣扎起来,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很脏,我真的很脏,你不知道……”
“我知道。”剑寒川抱紧他温声说,“我知道,连颂帮你治伤时就告诉我了。”
顾朗星一怔,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一样软下来,眼里怔怔地流出泪来。剑寒川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若是能早些遇见你该有多好,以后让我照顾你罢,好么?”
顾朗星被他拥在怀里,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他仰着头睁眼看床帐顶繁复的缠枝花纹,看得久了,就有些眩晕起来,他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地问,“你真的……不在意么?”
剑寒川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我只在意你。”
顾朗星颓然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滚落,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抬起手来,抱住了剑寒川的腰。
在等顾朗星做决定的这段时间,剑寒川从没有这样紧张过,手心里全是滑腻腻的冷汗,此刻,他乱跳的心终于安放回原位。
他抱着顾朗星躺好床上,拉过被子来盖上。顾朗星微一侧头便看见那个印章安静地躺在枕边,上面一条条划痕无辜地与他对望。剑寒川拿过印章来放到他手中,“这个还给你,你若什么时候想走了,我都放你离开。”
顾朗星将印章接在手里,只觉得如有千斤沉,那么一方印章躺在他掌心,硌得他心底生疼,他将那方印章扔下床,“这个我不要了,你若喜欢就拿去罢。”
剑寒川拾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今晚多亏了它,否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将这一番话说与你听,明日我便让人做成个坠子挂在剑上。”
顾朗星看着他在烛光下擦印章的动作,心里依然是心绪纷杂,直到他在自己身边躺下来,安静地拥着自己,顾朗星才闭上眼,心里渐渐宁静下来。
☆、镜中仙
另一边的房间里,柳暮山骑在殷连颂身上扭来扭去,殷连颂被他动的火起,又顾及着他年岁还小,便好言好语哄着人下来。柳暮山平日里还不这样,如今醉了酒竟变得愈加主动起来,他扑过去吻殷连颂,顺道将舌头也送进他嘴里。
殷连颂应付着他的热情,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他的理智已经快被耗尽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擦枪走火不可。殷连颂一个使力将柳暮山压在身下,按住他乱摸的手,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柳暮山吃痛,“唔”地一声皱紧了眉,头脑也有些清醒过来。
殷连颂问,“喝不喝水?”
柳暮山点头,殷连颂倒了杯茶端给他,看着他喝下去。
柳暮山躺在床上眼巴巴看他,殷连颂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小山,快睡罢。”
柳暮山委屈地瘪嘴,扯着他的袖子,脸有些红,“你是不愿意么?”
“不是我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我欢喜得很”,殷连颂替他掖好被子,摸摸他的脸颊,“只是你还太小,我怕我控制不好伤到你,等你长到十七岁,我们就成亲。”
柳暮山在心里算算,立马苦了脸,“还要等大半年啊。”
殷连颂亲亲他,“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日子还长,我等你长成。”
后半夜开始下起雨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雨并不大,“沙沙”地打在枝叶上,在沉寂的小院里、在黑暗中,倒是带出些宁静的安稳。
顾朗星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剑寒川低头亲吻他的额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殷连颂动了动被压麻的胳膊,柳暮山一条腿搭在他腰上,歪头睡得正香,殷连颂轻笑一声,将他露在被外的胳膊轻轻放进被子里。
陆云归撑一把青伞提一壶醇酒,飞身上了屋顶在景澜身边坐下,景澜笑笑,接过酒来饮了一口。
密密的雨丝交织成一道雨帘,落在地上细碎无声。
一天前,暗卫带来章清源的手信,信中说武承斯已被控制押解回京,凌褚山庄一夜间人去楼空,数百名家丁惨死,凌鹤峰也不知去向。根据收集到的种种证据来看,凌鹤峰下一个目标据点可能是中部衡州城的落仙镇,章清源还让暗卫带来了皇上的信物,凭此信物可调动各地官员,要剑寒川尽快前往落仙镇探查。于是这日清早,一行六人便踏上了继续南下的路途。
虽是暮春时节,清早的空气中依旧透着薄薄的寒意。
柳暮山缩在马车角落,身上盖着厚毯子,泪眼朦胧地打哈欠,“你说皇帝老儿真把咱们当成他手下人指挥了,让咱们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啊,咱们也太没江湖门派的气魄了,再这样下去干脆把咱们招安得了,我也混个官当当。”
殷连颂从毯子里伸进手去掐了他一把,笑道,“你这些话还是留给皇上说去。”
柳暮山呲牙咧嘴靠过来,一头扎进殷连颂怀里打算继续睡。
陆云归将九龙玉牒还给剑寒川,也叹了口气,“昨儿我收到教主飞鸽传书,让我留这儿帮你们,等事情解决再回去。”
柳暮山夸道,“穆教主真是心怀天下啊。”
陆云归有气无力,“是啊,他派我来心怀天下啊。”
顾朗星靠在窗边看车窗外的树林和远山,出了桃花镇后他就一直沉默着,剑寒川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星儿,有心事么?”
顾朗星摇头,“没事,只是昨晚梦到我爹了。”
马车车厢里瞬时安静下来,柳暮山也没了睡意睁大眼睛看向殷连颂,殷连颂在毯子下拍拍他,示意他别说话。
剑寒川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将他揽进怀里,“是想你爹了么?”
顾朗星沉默,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掠去,转弯后就看见一片桃林,谢了的桃花落了满地,马车压上去细碎无声,顾朗星忽而低低念了一句,“落花归去……马蹄香……”
“这是爹教我的第一句诗,后来爹的脾气越来越差,也越来越忙,我常常一个月也见不到他,再后来,他就变成了魔教教主……虽然他对我不好,虽然你们都说他作恶多端,可我总还想着他抱我在膝上教我念诗时的样子。”
剑寒川还握着顾朗星的手,可是他已经温暖不了他了,因为他自己的掌心也是一片冰冷。他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他没有告诉顾朗星顾炳天和顾朗坤都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他亲手杀死的。
马车中除了顾朗星之外的人都是知道实情的,此时一个个都沉默不语,连一向爱闹腾的柳暮山都安静下来。
落仙镇位于衡州城的中心位置,是衡州城直属管辖的一个镇子,衡州的府衙和军队都设立在这里,这里地处中部平原,距桃花镇足足有五六日的行程。
第六日午后,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天气也阴阴的。
柳暮山第一个从马车里跳出来,使劲伸了个懒腰,他甩甩胳膊甩甩腿,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道,“庄主,咱们这次出来没想到会耽搁这么多天,带出来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剑寒川不以为意,“这里离落云镇也不远,你和连颂去那里走一趟,顺便将今年的账查了。”
柳暮山愁眉苦脸,“都坐了六天马车了,还要再坐啊。”
“你也可以走着去。”
柳暮山对着剑寒川的背影目瞪口呆,陆云归“嗤嗤”笑着拍拍他肩膀表示同情。
殷连颂拉过他的手,“这里风景很好,现在这个季节最合适,咱们一路用着公款吃吃喝喝溜达过去不是也挺好?”
柳暮山揉揉鼻子,默默握紧了他的手,“也行。”
殷连颂和柳暮山同众人用过午饭后就出发前往落云镇,景澜和陆云归照旧去当地江湖门派探听消息。
剑寒川和顾朗星走在熙攘的街上,顾朗星道,“大家都去忙正事了,我们却出来闲逛……”
“我们闲逛也是在干正事,有些消息只有从市井民生中方能打探到。”
事实证明剑庄主是对的。
此时他们二人正坐在茶馆中听书,台上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手中一把折扇一方醒木,讲的正是那吒闹海的故事。故事讲完,说书先生在掌声和喝彩声里陶醉了一会儿正欲下台,却又被热情的听众叫住,“武先生,再讲讲镜中仙的故事吧。”
说书先生有些犹豫,台下听众便一边叫好一边不断往台上扔铜钱,一个小童端着盘子上来满地捡。说书先生喝尽一盏茶,醒木一拍,故事开讲。
剑寒川和顾朗星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到了晚饭时在酒楼中依然还能听到镜中仙的传言。
一个衣着破旧的中年儒生被围在中间,不知是谁说了句话惹恼了他,儒生大袖一甩“哼”了一声便迈步离去。
“看他那样子还得意起来了。”
“就是,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考了这么多年都没中,有什么用。”
儒生听见他们讥讽的话语,面色白了白,加快了脚步。
“这位先生留步”,剑寒川拦住他,拱手为礼。
儒生满脸戒备,“你有何事?”
“在下初来乍到,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望请教先生一二。”
儒生似乎对剑寒川的态度很满意,脸色缓和下来,捋了捋胡子,点头应允。
“先生楼上请。”
二楼的雅间里早已备好了一桌饭菜,剑寒川将儒生让到了上座,自己拉着顾朗星坐在下首。
“你想问什么只管问,这落仙镇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先生可知道镜中仙?”
儒生脸色一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听闻了很多镜中仙的故事有些好奇。”
儒生长叹一口气,“那镜中仙,实也是个可怜人啊。”
原来在十年前,落仙镇中有一户人家,经营着一家绸缎坊,也算是个富户。富户家有一小姐年方十五,在一次太庙上香时遇见一个书生,两人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书生进京赶考前小姐摔了镜子一人一半当做定情信物,说会等着书生回来。
“结果书生一直未回,小姐郁郁寡欢无疾而终?”剑寒川沉吟,话本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倒不是,那书生考取了功名后就回来了,如愿娶了小姐。”
故事并没有结束,书生和小姐成亲后不到两年,便看上了一个歌女纳她为妾,谁知那歌女心地狠毒,竟妄想坐上正室的位置,便撺掇书生谋财害命,不仅独吞了小姐家的家产,还逼死了小姐,小姐死的时候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书生在小姐死后也很后悔,而且夜夜做恶梦,便想变卖家产举家搬迁。谁知却在临行前一夜暴毙身亡。此后,镇子上时常会听到女人的哭泣声和婴孩的啼哭声。
故事讲完,剑寒川问,“既是十年前的事情,又为何今日还在传说?”
提到这事,儒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来啊这事就算过去了,毕竟十年来也一直平安无事,可谁又料到半年前又传出了闹鬼的传言,而且很多人都见过。官府没了办法,从外面请来一个法师,法师做法后说是十年前那位枉死的小姐,因死的冤枉,一直不愿离去,已化作恶鬼出来残害人命了。”
剑寒川问,“先生可知那女鬼长得什么样子?”
儒生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我可没见过。”
“那么那些看见了女鬼的人又是从哪里见的?”
儒生道,“那小姐死后魂魄就附在当初她和书生定情的镜子里,后来化成厉鬼,经常从镜子中出现,许多人都曾见过,还被吓疯了几个。”
剑寒川若有所思,鬼神之说向来是无稽之谈,所为厉鬼不过是心怀不轨之人造出的障眼法罢了,只是有许多人都曾见过那女鬼,这一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顾朗星忽然问道,“那个法师没有做法消灾么?”
“法师说,那女鬼道行太高他也收服不了,只得从河边盖一座香火庙供奉她和她没出世的孩子的牌位,以此来平息她的怒火。”
剑寒川心思一动,恍惚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问道,“香火庙是官府出资盖得么?”
“不是,是向镇中居民募集的银两,不只是这些,家家户户每月还要上交五百钱算作供奉的香火钱。”
果然如此,剑寒川已然明白了闹鬼背后的真相,他又问道,“若是不交香火钱又会怎样?”
“刚开始时大家虽然都害怕,但谁也不愿意白白交上五百钱,后来有几户拒不交钱的人家真的从镜子中见到了那女鬼,都被吓得不轻,据说眼中淌血、舌头伸得老长,很是骇人。从那后,即便不是心甘情愿大家也不敢不交了。”
☆、长乐山庄
从酒楼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不知是闹鬼传言还是怎么,时辰还不是太晚落仙镇街上就几乎没了人影,仅有的几个拉车小贩也是步履匆匆而过,和桃花镇热闹的夜市相比更显得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