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季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带着刚睡醒之人的恍惚叫我。她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我连忙去扶着她,于是她在我怀里了。我在她身上闻到了那种长途旅行之人的风尘仆仆的味道,然而,另一种隐约的微妙的味道却从她的皮肤上散发出来,我无法形容那味道,只觉心里有股迟到的怒气。
原来你在家,我还以为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给我开门?说到最后她话里的担忧变成了委屈。害得我等了你那么久!
我……我词穷,只好弱弱的说了句:刚才在睡觉,没听见。突然,我想起什么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一点距离,看着季子说:我不是把备用钥匙给了楼下租客吗,他没交给你?
季子也是一愣:我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几个小孩。
那……怪不得我了。我说。
季子没再说什么,而是紧紧的抱着我,她勒的有些紧了,我得以从衣物相触的感觉中知道,我们之间曾经的那些不美好的矛盾随着这个拥抱而瓦解,但我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我没想象中的那么爱她,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不爱她。
我很想你。过了一会,她说。
嗯。
你想我吗?她又问,她的吻开始落到我颈间,她的发滑入我衣领时,微痒的感觉。
嗯。
季子抬头看我,嘴角含笑。嗯是什么意思啊?她故意说,是害羞了吗?是吧。我的瑾还是这么可爱。
……嗯。
季子这下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的太过激动,眼泪水都飙了出来。她用食指揩掉泪水,说:我们都分别那么久了,你连一句想我都不肯说,是不是太无情了?
这次我是不敢嗯了,小声的嘟囔了句: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小女人。
季子的耳朵一向是该听的听不到,不该听的她成了千里耳。好啊,竟然说我小女人!她说,挥了下拳头作势要教训我。
玩闹了一阵后,我帮她把行李都提了进来,原来那堆大包小包的装的全是吃的。深得我心。
季子不再管她那堆行李,因为自打她一进来,就专注的研究起这里的装修来。我知道她目光所触之处,都是闪耀着温润光泽的大理石,客厅里是,房间里也是,唯一有变化的是浴室和存放父母遗物的两间房。除了这些特例外,一切都简单而舒适,为了长住而做准备。
毕竟是家。
不过看到最后,季子的神情有些不对了,我很庆幸她没进卧室,她从浴室出来后,摆了张严肃的脸,那时我刚把苹果的残骸扔进垃圾桶。我抬头看她,我想我的表情大概很无辜。
怎,怎么了?
那些烟哪来的?她指着电视柜上光明正大摆的那几包香烟,颇有审讯的意味。
我的目光飘到那里,大概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哦,那些是上次我买给装修师傅们剩下的。我舔了舔下嘴唇说道。
真的?你没碰过吧?
嗯嗯,真的。我说,但只是回答了前半句,当然,季子不会知道我是这样不撒谎的,她相信了我这一说辞,毕竟她既没找到烟火也没看见烟灰缸。这个问题算是躲过了,不过又一难题接踵而至。
这么多泡面你又怎么解释?不要告诉我你每天都吃泡面。她说,怎么这么任性。
没有每天,我抿一下唇说,偶尔而已。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吃不得的东西。
我站起来,扶住季子的肩膀,尽量轻声道:好啦,你刚回来累了吧,去泡个澡放松一下,晚饭交给我。
我……哎,别推我啊。
我不理会她,直接把她推进浴室,关上门,对着那扇印有海边风景的门说:热水器里还有热水,你自己搞定。待会我给你拿睡衣,别说话,好好享受吧。
没一会我就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我赶紧冲向卧室,把之前的烟头清理干净,好在知道季子会在这段时间回来,我没再碰它,不然身上染上烟味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楚的。
我出了卧室,本来打算在衣柜那里找件她的睡衣,没想到因为天气原因,她的衣服许久没动,染上了个说不清但绝对不好闻的味道。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她离开了那么久。
不得已我打开了她的行李箱,没上锁,里面有折叠整齐的衣物,还有双拖鞋和其他零碎的东西。除了拿了套睡衣之外我一切都没碰。虽然,我也想找找看,那里面有没有她身上味道的来源。不抽烟的人会对烟味很敏感,同理,我也是。
估摸着季子差不多出来了,我给汤关了火盛了出来。食材全部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加工好了的,满满的一冰箱,足够我们吃上两天了。
季子往头发披条毛巾,头发还滴着水,脸色微红——被蒸汽熏的——走了出来,相比之前的疲惫脸,她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了。她也没对我擅自动她的行李表现出任何不满。
好香啊。她吸吸鼻子说,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好吃,香可不代表好吃。
季子突然定晴看着我,目光灼灼。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从刚才开始你……嗯,怎么说呢,今天心情很好?她一边说一边擦拭头发。
我盛了两碗饭,从桌面上准确无误的滑到她面前。怎么你也这么说。我说。
哦?谁?她一扬眉说。
韩啊。然后我跟她说是因为我侄子相处的那段时间。你知道,女人的脾气变得比翻书还快。最后,我总结道。
什么嘛,季子笑起来,那句话说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也跟着笑,你懂意思就好了。
老实说,我更喜欢瑾你笑起来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很喜欢孩了吗?
嗯。
那……她看我一眼,眼睛里闪着光。我们领养一个好不好?
我喝一口汤,过了会才说:你当你写小说呢,这一点都不现实。再说了,我们突然弄一个孩子出来不是很奇怪吗?
好像是有点……她停顿一下,眼睛向上看,似乎在想象那场景。良久,她叹一口气,算了,吃饭吃饭。
随后季子向我主动提起她为什么晚回的原因。
你哥结婚?
对啊,我身为妹妹应该留下吧。季子说,我还给你带了喜饼,喏,就在那些袋子里。
那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季子停下夹菜的动作,呃,那几天忙疯了,忘了。后来想着要回来了不如当面说。
我没再追问,这只会徒增惆怅,这实在是个拙劣的理由,唯一的解释只有她不想。不过,她哥结婚这事的确是真的。
晚上临睡前,季子邀我一起看婚礼那天的照片。婚礼是在农村办的,在季子家门口摆了十几桌用红布盖好的桌子,再往旁边一点是几口大锅灶,大铁锅里满满的都是肉。当然,婚礼礼仪是在祠堂里进行的,这是一场典型的中国婚礼。
新娘是同村人,身穿大红色的嫁衣,不过省去了红盖头。在新娘的旁边,我看见了穿着红色旗袍的季子。她穿旗袍的样子有些怪,她旁边另一位黑发女子更适合旗袍,内敛而素雅。
这人好漂亮。我说。
季子听后也凑了过来,瞬间,她的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不过我没注意到,我又把目光投注到她哥身上。新郎同样是中式的服装,气宇轩昂,仪表堂堂。
后来季子说,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来参加她哥的婚礼,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她哥的外貌来的。她哥毕竟和她不一样,他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周围十里八乡的人不仅知道她爸娶了个洋媳妇,也知道他家有两个金头发的孩子。
你听过《小芳》吗?季子突然问道。
我一愣,脑海里瞬间就回想起那句歌词“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听过,怎么了?
歌词很像我哥和嫂子的故事。季子说,其实当年我哥没能融入村里,很多比他大一点的孩子都暗地里骂他,欺负他。你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他胆小的很。被欺负了也不敢告诉父亲。
后来,你嫂子出现,并保护了他?我接下了话。季子打了个响指,差不多。她说,我哥还是很幸运的,不过我也是,因为我遇到了你。
我微笑,心里却有些恍惚,我似乎记得《小芳》是写那个动乱了十年的某个悲伤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我们已经50天没放假了,难怪我整天恍恍惚惚的。虽然不知道那些路人甲们或者个是谁,但很感谢你们。
一般我不过洋节,也不想废心回复官方话,爱咋滴咋滴。
☆、家具
你怎么了?见我一直不说话,季子问道。
没什么。我说,只是庆幸自己赶上了个好时代。
季子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半响,她侧过脸来,我也这么觉得。她说。不过,还不够好。
我回以微笑,并俯身吻她。四唇相触的瞬间我的心微弱的跳动一下,并不明显。不一会,季子灵活的舌头反过来掠夺我的存在。她刚想像以前一样夺回主动权,我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怎么了?季子微微喘息道,她的双眼明亮双颊微红,呼吸间皆是诱惑的气息。
让我……我没有说完,事实上是有点说不下去,我能感觉到耳朵的灼热感,我一定脸红的厉害。
季子伸手替我勾回散落的头发,没有言语,动作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我再次俯身,去亲吻她的锁骨,只为不让她看见我的窘迫。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我已经能听到她心脏的跳动声,混合着一点我的呼吸声。时间在流逝,体温却在不断上升,当皮肤最初暴露在空气中,浸出热汗时,也就是爱最本质的模样,这世间最无法掩饰的东西。
但突然,有个变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的纹身呢?我用手指磨挲着那块明显与其它皮肤不一样的地方问。她支起身子,金发倾泄开来。
洗掉了。她说。
为什么现在才洗掉?
因为,我怕疼。她看似答非所问道,但后来想想,长痛不如短痛。何况,我现在和你在一起,留着和别人有关的印迹,我怕你不开心。
不可否认,我是感动的。
我不介意的。我最后说,因为我介意的不是物体的本身而是物体的主人,也正如此,我以为季子也能接受,我把张宁的东西留在身边。
那天第一次争吵的晚上,我最终没有捡回那个内存卡,以后也没有。只是在季子离开的那天早晨,我在客厅里发现了被餐纸包好的它。
当时我就在想,她这样做,是想表达什么呢?
想到这些我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
怎么了?她问。她眼里有不解的神情,但这只是表面。
我……出去喝杯水。我说,眼神再次飘忽着。晚上毕竟比较冷,先前遗落的火热很快被消耗殆尽。我匆匆套上睡衣,还没起身就被季子从身后拥住,她的双臂圈住了我的腰。
你在想什么?嗯?她在我颈边呢喃。
没什么。我说,轻轻的解开了她的双臂。我站起来,又把季子柔美的不披挂的上身藏在了被窝里。晚上冷,我待会回来。
季子眨下眼,缩了下身子,把被子拉到鼻子处。嗯。她说。我分明在她眼里看见了被刺痛的神情。
也许真的是我这杯水喝的太久了,等我压下纷乱的心情回来时,季子已经睡着了,并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我关掉灯——之前也一直开着,脱了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找到了季子的睡衣,刚碰到她的手臂,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我。季子正悬在我上方,因为光线的原因,我看不清她的脸,大概是在笑。
这次让我来。她说。
夜还长,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早上,我去洗漱时,看见了脖子上的吻痕,也看见了面容憔悴的自已。我往脸上泼了些冷水,也不擦,踩着拖鞋去煮早餐,粥和水鸡蛋。
季子醒来的时候,我正在剥鸡蛋,有时候我更喜欢剥的过程而非吃到要噎死的时候。破碎的蛋壳刚刚脱离蛋白,她就来抢了。
这是给我的对吧?
一边去。我挥挥手,偏过头看金发还乱糟糟的季子说:我刚剥好的,你可真会挑时间。
咱俩谁跟谁啊,她说,握着我的手就咬了鸡蛋一口,弄得我哭笑不得。对了,今早吃什么?
猪肉小葱粥。我说,你快点去洗把脸吧,像个疯子一样。
季子嗯啊几声,乖乖进了浴室。我把剩下的鸡蛋放进嘴里,去盛粥,然后开包榨菜,早餐就算好了。
粥喝到一半时,季子突然说道:瑾,我跟你商量件事呗。
你说。
装修的钱你出,买家具的钱我来出好不好?
我疑惑,还有什么家具要买?
当然有。你看这面玄关墙,平时是没什么影响,可是一到做饭,油烟什么的都散不出去了。要买抽油烟机。她一本正经的说,而且现在是春季,不久就会回南,到时候衣服肯定很难干,要买个烘干机才行。还有啊……
行行,我打断她,你看着买吧。
季子这才满足,露出愉悦的笑容来。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她的心疼又加深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家电城的工人来了两趟,装了个吸油烟机,搬来了台烘干机。除此之处季子又去采购了许多小玩意,玻璃茶几,书柜里放的装饰,以及几盆盆栽,都是形状各异的仙人掌。被她这么一装饰,整个家的氛围都变了不少,温馨多了。
我被这种浮在表面的温情所感染,我真的认为我们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的话,当然这是后语。没有人能猜到生活突然给你的是颗糖还是个炸弹。
我看着那些仙人掌发呆,良久才对季子说:你是不是还想养个小动物?
季子从电脑前移开视线,眯着眼笑: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说,不过,你要养的话我只负责逗它,铲屎官你当。
我都不用当。季子站起来,伸个懒腰,对疑惑的我说:走吧,去接一下我刚买的小宠物,小白。
去哪?
顺丰。对了,我还不知道顺丰在哪里呢,你带我去。
我愣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最后还是我给学校老师打电话问的路,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谁让我一般都买不起贵重物品。季子所说的“小宠物”其实是个圆形的白色扫地机器人,估计在二千块左右。
没想到你还是个隐藏土豪。我对着正在看说明书的季子说,其实我觉得那东西只要打开开关就好了,不是说自动的吗?
没你有钱。她回了一句,继续看说明书。
我都穷到快断粮了。我说。
没事,还有我呢,不会再你断粮的。
季子终于看完了那说明书,随即,她果然找到了开关,机器启动,虽说还是有点小噪音,但问题不大。我看一眼地面,除了少量的灰尘也没什么了,机器在地板上横冲直撞的。
季子观察了一会,随手拿了几颗瓜子,直接嗑了起来。神奇的一幕出来了,瓜子壳刚一落地,机器立刻缓缓的朝它驶过。经过之后,瓜子壳被它吸干净了。
还行吧。季子拎起机器,关掉电源,说:就不给差评了。
其实像我们这种两个女人生活在一起的家庭里,很少有垃圾需要扫的,最麻烦的应该是拖地板。正因如此,机器在家里运行几天后,逐渐被我冷落了。加之开学前的这几周忙碌的很,季子调回高一之后,还是选择了继续教化学。不过这时的她已经没那么轻松,远比她上学期同时教两科的时候忙多了。
因此,目前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各顾各的。也就是在这时,我又开始和陆准聊天,她说话有时风趣幽默,有时冷语冷言。但不管怎样,她就是她自己,一个有个性的女孩。
我突然发现自己更爱和比自己小的人交往,比如我小侄子。
在吗?在就回个复。陆准说。
不在。我含着笑回道。
那就是谁打的字?
自动回复。我说。
她发来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好了,不逗了,我有正经事要问你。先给你看张照片。
没一会,我收到了一张图片,占大部分空间的是一张纸,从内容上看,这是一张和弦图。没有文字,只是字母和箭头,可以说没有一点吉他基础的人根本看不懂。
然后呢?我问。
这首曲子好吗?她说。
这么多大横按,你厉害了。不过,我又没听到曲子,怎么知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