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经历过风雨的男人。”挥开周济怀的手，李幼荣抓了抓脑袋。
周济怀不屑的“切”了一声。
被闪光灯晃得眼睛有些酸，李幼荣站起来，用手撑着坐到了桌子上。他拿起手边花瓶里的一支百合，看着镜头随便做了个动作后，又偏过头开口说：“你最近火气挺旺的，我建议你还是让你生活助理给你买一些下火的东西吃。”
“我这些肝火啊，是忙出来的，只有闲病能治。”周济怀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拍摄杂志其实挺折腾人的。一本杂志，或许登上去的才那么四五张照片，但你在拍摄的时候，可能就要换五六个摄影棚，拍上几百来张照片。而且《爱尚》作为时尚杂志里面的知名月刊，要求更是高得吓人。中午休息的时候李幼荣听到工作人员在说，好像主编对上午的照片都挺不满意，挑了一张后，其他的全部都被驳回了。
想着今天眼睛还要被闪光灯晃一下午，李幼荣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或许是上午的照片跟糟糕吧，下午拍摄时，杂志换了个摄影过来。开拍后没多久，李幼荣就觉得这位摄影师，貌似有故意针对周济怀的意思。他总是在每次周济怀看镜头的时候，故意用闪光灯晃他的眼。而周济怀情绪本来就不好，一次两次他还能忍，次数多了，他脾气一来，直接就转过身走出摄像范围，气呼呼的喊了一句，“不拍了。”
一旁的副主编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跟上来，“怎么了济怀，怎么就不拍了？”
“你们不想让我拍就直说，我自己会走。”周济怀把外套一脱，直接甩桌上。
周济怀的经纪人一看情况不对，立马跑上来询问情况。
副主编皱了皱眉，经纪人一介入，他觉得这是没办法沟通了。于是他便回过头，把希望寄托在李幼荣身上，“那个，易铭，你帮忙劝劝？”
李幼荣笑了笑，在副主编以为他会答应时，他说：“刚才这事儿怎么闹的，副主编你应该清楚，济怀没错。我现在态度跟他一样，要么换摄影，要么今天就到这儿吧。”
“不是，这如果传出去……”
“传出去也没关系，反正新人耍大牌常见嘛。”李幼荣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手里，抿嘴笑道：“主编您说呢？”
副主编插着腰，“啧”了一声，对身后阴沉着脸的摄影挥了挥手，“让安德森过来。”
李幼荣伸手拍了拍周济怀的肩膀，凑过去小声喊了一句：“老周？”
周济怀呼了口气，看着经纪人摇了摇头，然后回头，跟着李幼荣回到了摄影棚。
第45章 冬天果然还是得吃火锅（二合一）
等这天的拍摄任务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了。摄像看着单反里的照片，满意的对副主编点了点头。
副主编笑了笑，然后说：“今天辛苦两位了。”
李幼荣笑了笑，周济怀摸了摸脖子，低下头没搭腔。
副主编这时也不在意了，他看着李幼荣说：“明天出外景拍单人部分，地址已经发到你经纪人手机上了，易铭你明天按时到就行。”
“好。”
“济怀你是后天的外景……”
周济怀把头往旁边一偏，他拉了拉李幼荣的胳膊，对自己经纪人说：“没事了吧？没事我们就走好了。”
副主编抬了抬眉头，一脸尴尬的咬了咬腮帮。
显然周济怀还在介意之前的事。
换完衣服出了摄影棚，知道周济怀还要饭局，李幼荣跟他道过别后就准备回家了。结果在他关车门的时候，周济怀又跑了过来。
他敲了敲车窗，等李幼荣把玻璃降下来后，他说：“刚接到电话说饭局取消了，所以我今天没事了。你如果也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李幼荣当然是立马就答应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的地方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周济怀抓了抓脑袋，“那就去我家算了，就是咱们待会儿得去买食材。”
“这没问题。”李幼荣伸出脑袋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周济怀的保姆车与他的经纪团队，然后他打开车门，往旁边挪了个位子，“坐我车去好了。”
周济怀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家经纪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低头钻进车里。
等周济怀系好安全带，李幼荣拍了拍前座的椅背，跟何斌说：“去附近的家乐福。”
周济怀关门扣上安全带，在车发动后，突然转头问李幼荣，“你会不会做饭？”
李幼荣愣了一下——他显然是不会的。
他抿了抿嘴，跟明白过来的周济怀异口同声：“（那）吃火锅好了。”
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对视一笑。
周济怀的家在三环外的一栋公寓楼里。因为这里还没被狗仔拍到过，所以两人进来的时候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好不容易上了楼，帮忙把菜提到门口，因为没被邀请，何斌叮嘱几句就转身下楼了。
周济怀掏出钥匙开门开灯，他给李幼荣指了个路，然后在他把菜往厨房里搬的时候，一边脱大衣一边跑去开暖气关窗帘，然后跑到杂物间，把压箱底的电磁炉火锅拿了出来。
“我这家伙，还是大学时住宿舍的时候买的。”
李幼荣正把青菜放进池子里开水冲，听到这话他回头看了看，笑着说：“你这种违规电器，我大二的时候查学生宿舍，不知道收过多少。”
周济怀“嘿”了一声，他拿着内胆来厨房清洗，边洗边说：“那我们每次骂那些宿管阿姨大叔，原来还骂错了？一回来就发现吃饭的家伙不见了，原来是你们干的。”
“毕业的时候都会当成毕业礼物还给你们的。”既然他手沾了水，李幼荣索性把刀跟砧板也递给他洗，“从宿舍都得什么东西，住的是哪个系的哪个班的哪些人，我们都有记清清楚楚。”
“但是放了那么久的东西，谁还会要啊。”洗完工具，周济怀十分顺手的捞了几个土豆握在手里削皮。
“有的是人要。”李幼荣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找去年毕业时拍的照片。手机一解锁，他正好看到何斌发过来的信息。
李幼荣“啧”了一声，打开了微博。
不过才一会儿，这事儿就上了热门。
李幼荣就奇怪了，“又没什么爆点，这种事情也能上新闻？”
周济怀扶了扶在砧板上翻滚的土豆，回头问：“怎么了？”
李幼荣晃了晃手机，“被拍了。”
“闲的操蛋。”周济怀翻了个白眼，然后利落的下刀切土豆，“懒得理他们，我最近都不上微博不看新闻了。”
“所以你不知道现在大众怎么评论你？”李幼荣放下手机。脱下大衣取掉围巾，丢到沙发上，他挑着眉笑了笑，“很精彩哦。”
“我管他们怎么评论我。”周济怀把切好的土豆片用刀滑到碗里，他低头一边清理着猪肉一边说：“你现在还不饿啊？快来帮忙，早点做好早点吃。”
“但我不会啊。”
“不会我教你，你过来就是。”
“我不。”
“嘿，你还跟我矫情上了……”周济怀说着回头，看着李幼荣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他抓起旁边的锅铲威胁道：“你过不过来？不过来没你的吃了。”
“但是我真不会弄。”
“你骗谁呢？中秋节不是帮老奶奶打过下手吗？李幼荣，我也算是大城市万千留守儿童的其中一个，你不能有点爱心吗？”
李幼荣挠了挠额头，“行，我有爱心。”他忍着笑走过来，一靠近就被周济怀塞了一个菜篓，他还忍不住彪了句方言，“把菜捞起来，做好事。”
李幼荣挑了挑眉，虽然没怎么听懂，但还是照做了。
冬天的水真冷啊。
捞着菜，李幼荣突然说：“碗你洗。”
周济怀不知道在想什么歪主意，他“嘿嘿”笑了两声，“行，我洗。”
李幼荣估计他回头就甩给助理了。
一大桌子菜，两个人摸了半个多小时。空腹喝酒容易醉，周济怀为此还买了几个馒头。把馒头放进蒸锅里开火蒸，等它差不多热了，周济怀把它抓进碗里，端着走到了客厅。
李幼荣这时已经把温好的酒都给他倒上了。
差不多也可以吃了。
周济怀喝了两杯，觉得没什么意思，提议划拳。
李幼荣撑了脸笑了笑，“你确定？”
周济怀有些不明白，“确定啊——不是，我划个拳要确定什么？”
划个拳要确定什么？在连续输了五次喝了五杯后，周济怀有些懵逼了，“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厉害。”
“就是喝，我也不怕你。”李幼荣嚼了粒花生米，“跟你说实话，我从小在弄堂和戏园子里长大，烟没沾过，但是喝酒和划拳……”
“我懂了，你是大爷。”周济怀合适双手拜了拜，“我认输，咱不玩了。”
这玩的简直不是游戏，是他自己啊。
周济怀咬了口馒头，嚼了嚼，感叹了一声，“好久没有这么闲了。”
透过火锅缭绕上升的雾气，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着李幼荣笑了下，“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燕京，也是冬天。那时候是早上，我俩在火车上饿了好久，一下车，根本就没注意什么包子店面条馆，奔着香味就往火锅店去了。那顿饭，我俩吃了好久，把汤底都给捞干净了。然后，下午我爸就带着我去了中戏。”
“我家条件其实不好，中戏我也是考了两次才考上的。”周济怀捞了片萝卜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太辣，他吸了吸鼻子，“我天分也不是很好，在学校的时候差点被劝退，能毕业也是导师起了恻隐之心。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想演戏。毕业也有两年了，跑过龙套做过替身，该吃的苦都吃过，该看的我也都看过，该做的，除了被人睡，我也差不多都做过。”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过了，李幼荣停下筷子，说：“老周。”
“没事，你吃，这些话我老早就想找个人说了。”周济怀给李幼荣夹了块肉，然后继续说：“我知道你说的找我有事，是想跟我说什么。但是李易铭，我他妈就问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好不容易红了，我任性一点怎么了？”
这句话，周济怀是吼出来的。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酒劲上头，他的面色变得通红。
“或许有人说我小人得志，但是只有老子比他们红，他们就得服气。记者喜欢乱写，那就让他们瞎几把乱写，等我过气或者更红，谁还会在乎这档子事？”
李幼荣问：“你不怕他们给你使绊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浪不起来爷就回家种地，反正我钱也捞够了。”
“那你你刚才说的，喜欢演戏呢？”
周济怀愣了一下，他摸了把脸。
一手的汗。
叹了口气，他看着李幼荣问：“你喜欢演戏吗？”
李幼荣回答得毫不犹豫，“喜欢啊。”
“但我没感觉你有多喜欢。”
“为什么这样觉得？”
“因为我现在对演戏也没那么喜欢了。”周计划往椅背上靠了靠，因为丧气，他整个人看起来没精神极了。“我以前，以为表演只是表演，演员只要演好戏就够了，但是进了圈子后，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它不够纯粹了。”
“是。”
李幼荣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想了想说：“虽然我们现在还叫文娱圈，但是我想过不了几年，这个称呼就会换成娱乐圈了。”
“我觉得也是这样。”周济怀吸了口气，说：“那天我也不是故意发神经的。再给你倒一次歉，你见谅……我想你应该没放在心上吧？”
“这些都是小事。”李幼荣摇了摇头。
虽然听李幼荣这么说了，周济怀还是不放心，他低头坐好，一脸的自责，“我那天绝对没有欺负你脾气好，只是我最近压力真的好大。”
他寻求着认同说：“你明白的吧，那种感觉？每天都是工作工作，通告通告，一天恨不得有36个小时，到处跑来跑去，唯一能闭眼的地方，除了汽车就是飞机——不对，飞机上根本不能休息，因为随时随刻，你不知道会遇到哪些乘客跑来跟你签名。”
李幼荣适时的搭腔，“还有空姐。”
“对，还有空姐。我经纪人说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空姐了。”周济怀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但是我真的很烦啊。”
“那也不能把气撒在陈曼心身上。”这点原则李幼荣是必须坚持的，“她难道就不辛苦？你后来有跟她道过歉吗？”
周济怀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最近莫名爆出我跟她的绯闻。每碰到一个记者，都会问同样的问题：济怀，你最近是不是在跟曼心交往啊？然后我就要回答说：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这样的对话我经过几百遍了，你不知道，真的很烦人啊。明明我说过那么多次了，为什么还要问？拜访之前没有做过准备工作吗？还有，就算我在跟陈曼心交往，关他们屁事？”
说完周济怀骂了一句。
“而且反正他们是要从我身上挖新闻，我态度傲慢一点不行吗？反正陈曼心要看我炒作，我对她发脾气不行吗？反正杂志也是要靠我销量，我不爽了罢拍，怎么了吗？我是剧组请过来，事情办得不合我心意，我要求换人换地方，我错了？知道我难搞，那就不要请我，请了我还瞎逼逼，这不是犯贱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周济怀灌了一大口酒。他喝的有些急，喉咙不出意外被刺激到了。咳了两声，他抬起头问：“这话实在吧？”
李幼荣点着头沉吟了一下，“有点欠削。”
“但这就是实话！”周济怀瞪瞪眼睛，“反正都要靠我吃饭，依着我不行吗？”
那不可一世的小模样啊。
李幼荣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说：“跟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唐梁吗？”
周济怀点了点头，“嗯，之前骂你的那个。我听网上说，他是你师兄？”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李幼荣往锅里加了些肉和油豆腐，扒了扒后说：“这两年，他应该也挺红的吧？虽然跟我们红的形式不一样，但他那样的才叫真正的红。他现在也算个电视圈里的一线，不管去哪里都会被人尊称一声老师，他不仅不用像你那样辛苦，受到的待遇，也未必比你低。”
“然后呢？”
“然后他就像你一样，膨胀了呀。他对着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师父说出混账话，还违逆他，气的我师父直接把他当年的拜师帖翻出来还给他，跟他断绝关系。”李幼荣的这番话，说的有些警示的含义。“你或许不知道，咱们梨园，很重视师徒关系。出了这档子事，他唐梁在娱乐圈混的好也就罢了，混的不好，梨园是别想回了。而对他自己来说，要么就一辈子这么糊涂下去，他要是有一天明白过来了，想起我师父，抱憾终身都是小事。他那是要是还有良心，就该自己拿刀把脖子抹了。”
周济怀有些晃神了。
李幼荣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担心你吗？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跟唐梁一样。济怀，耍大牌是没什么，沉浸在鲜花和掌声中也没什么，这样都像你说的一样，都是你该得的，你确实也有权利任性发脾气。但是以后呢？难道你真的要像你刚才说的，等捞够了回家种地？”
“我不要那样。”周济怀吸了口气，他避开李幼荣的眼睛，靠着椅背，仰起了头。
“老周，别让自己后悔。”
“我知道。我以前，就想着演戏，就想着成名。”
“你现在演了男主角，也红了。”
“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幼荣笑了一下，他曲手撑着桌子，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问到：“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
想了想，周济怀低头坐好，原本准备说什么，却在看到李幼荣的姿态后愣了一下。
他突然问：“李易铭，你有没有看过《霸王别姬》？”
李幼荣回过眼看他。
周济怀咽了口口水，“对，就是这个眼神，跟《霸王别姬》里程蝶衣与袁世卿喝酒的时候，一模一样。”
周济怀既然说像，刚好喝酒的杯子又是那种式样的脚杯，李幼荣就索性也把空杯子倒了过来。做完这个动作，他笑着问：“那你觉得自己是袁四爷？”
周济怀打了个寒颤，连忙大声解释，“我可什么都没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