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退换01
01
下午五点半，关了电脑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放进档案柜里，谢宝明刚锁上门就被同事拉住：“待会儿你开车。我先收拾东西去。”他“哦”了一声，对著同事说道：“我不会路啊。”远处传来一句：“跟著小贤就行了，他会路。”
旁边的实习生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谢宝明轻咳了一声，说道：“收拾好东西就跟著来。”完全不顾小女生表露於外的兴奋。
等坐上车後，谢宝明拿出眼睛戴上，同庭室的法官徐平打趣道：“一戴上眼睛就换了个人，整个人模人样的，啧啧，估计在学校里就迷死不少女孩子吧？”一番话让车上的人都笑了，谢宝明求饶道：“哪儿的事，我就是不戴眼镜迷茫戴了眼镜清醒而已，平哥别开我玩笑了。”
一路跟著前面的车，车子里的人胡说八道的话自动从他脑海里略过，偶尔被点到名就嗯嗯两声，等到那些人放过他的时候，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停好车之後，谢宝明在酒店门口打量，扭过头和徐平说道：“平哥，这地儿好华丽，今天可是托你的福啊。”徐平嘿嘿笑了笑，说道：“这酒店真豪华，回了北京可没这好事了。”说著拉了谢宝明进去。
徐平本是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过来D市锻炼一年，现在时间到了要回最高院复职，自然少不了饯别饭局。谢宝明又是同庭室的书记员，常常跟他的案件，两人自然熟了些，玩笑话也开得多。
落了座，庭长说道：“自己去拿食物，我这儿自助餐的票子够你们吃，敞开了吃，当做给徐平临走前的一个贺礼，他走了可难得再聚在一块吃饭了啊。”
刘贤噗地笑了开来：“庭长啊，平哥明天上飞机今天可不能吃坏了肚子。”
徐平说道：“小贤，我这胃是铜铁打造的，吃不坏。走，一起拿东西吃去。宝明……宝明人呢？”他扭过头要找谢宝明，却没找到人。“这小子，连我都不等了就拿东西吃，食物能比我有吸引力吗？”嘀咕了几句，自己进去拿食物了。
谢宝明中午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发软没力气，下午洗了把脸好了些。刚才一下车的时候头在发昏，吸了吸鼻子有点塞，身体愈发的软了。他不敢拿鱼生龙虾，只好拿了点熟食和几块寿司，再端了一碗蘑菇奶油汤，坐在角落里慢慢吃著。
坐在隔了几个位置的几个实习生在说些好笑的事，旁边的同事和法官在讨论天花和复古的吊扇很好看，谢宝明突然觉得，这些声音都来自遥远的地方，他听得不真切。
因为徐平明天回北京，今天庭室的人都来敬酒，连带著坐在对面的谢宝明也被敬了好几杯。不像徐平把红酒当水喝，他对酒精有些敏感，喝几杯啤酒也会上脸，端著杯红酒一点一点地喝著，等把杯里的就喝完了，他两颊生出了红晕。他甩了甩头，离开座位找洗手间。
掬了捧水往脸上泼去，他抬起头看著镜子里的人，居然连鼻头都是红的。他就知道不能喝酒，喝了酒就要变关公。早知道刚才就拒绝了，但是那样也不好啊。现在鼻子更塞了。心里乱七八糟地闪过几个念头，头更痛了。
洗完手谢宝明低著头没看就转身，怎知碰到了个软物，脚下没踩稳，身体就往洗手台倒。他急忙用手撑了下，腰间也被人揽住。他站稳後看向对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男子笑了笑，温柔说著，“我也有责任。”
“呃，还是谢谢你。”谢宝明说著要离开，腰间的感觉让他顿了下，“那个……”
男子松开手，还是笑得温柔无害：“抱歉。你的脸很红，没事吧？”
谢宝明脑袋还在发晕，刚才那一转把藏好的晕眩感给转出来了，这下也随口答道：“没事，喝酒上脸而已。谢谢了。”
刚踏出两步手就被牵住，他转过头惊讶问道：“先生，你还有事？”
“啊……你的衬衣被水沾湿了，不用弄干吗？这样很容易感冒。”
谢宝明怔了下，低头一看，衬衣的胸前部分被水打湿了，贴在身上的确有点凉飕飕。他摇摇头，说道：“谢谢关心，这点湿没关系。”
闻言，男子微微颌首，温言说道：“那你小心。”
见男子还是看著他，谢宝明有点莫名其妙，转念想也许这人天生待人温柔和气，他也没什麽突出动作，便再次点头表示感谢。
男子看他走出洗手间，摸著残留余热的掌心，若有所思地站在洗手台前。
待谢宝明回到座位自助餐这方面快要结束，一群原本计划好餐後去KTV吼两嗓子的成年人已经在讨论待会要唱些什麽歌。他无奈想道：真是精力旺盛啊。还是乖乖地开了车载人。
期间不少人走了，他迷迷糊糊睡著到後来被徐平从沙发上叫醒。揉了揉眼睛，看到原本热闹的包房里剩下了几个实习生，谢宝明喝了水说道：“是要走了吧？走，载你们回去了。”
徐平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担心说道：“宝明啊，你成不成？不成就我来吧。”
谢宝明摆了摆手，“成，就是刚睡醒脑袋晕乎。”
几个实习生一路上提心吊胆地看著谢宝明一脸像是睡不醒的模样，硬是给他平平稳稳回到法院，等他停好车之後，一个实习生说道：“明哥你还好吧？”
“嗯？好啊。”他吸了吸鼻子，对著不远处的人说道：“庭长我明天请个假成不？我可能重感冒了。”
“……重感冒你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成，我批了。”
告别了其他人，谢宝明走出法院大门打算回宿舍。打了辆车回去，给了钱下了车慢吞吞回到了宿舍，整个人就甩在床上，连澡都懒得洗了。
好困……明天去医院看病去……那男的长得挺好看的……
整个人在思绪混乱的情况下陷入梦乡。
拒绝退换02
等谢宝明打完点滴拿著药袋走出医院的时候，距离他到医院已经四个小时了。医生诊断重感冒，开了药就让他去打针，先打屁股针再来两瓶点滴，途中就喝了几口粥填肚子好吃药。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谁会受那个罪打屁股针啊，疼死了。
他一拐一拐地走出医院大门，一边腹诽刚才那个看起来就不是善类的医生。外头大太阳晒著，他眯了眼去看表，正是中午一点三十三分。瞅了瞅不远处的公交站，他决定去医院旁边的小餐厅吃个午饭。
没走几步手腕就被抓住，谢宝明回头一看，有点眼熟的样子但是脑子里没印象。这是谁？
“好巧。”男子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纯良。
谢宝明胡乱点了点头。在医院里看见也真的……很巧。“先生你……”说完他就看见男子眼中的一瞬而逝的失望。
男子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住明亮的眼眸，“我们昨晚才见过，那时候你双颊通红，我扶住了你……”
“啊，啊哈哈，原来是你，真巧真巧。”谢宝明笑得有点僵，这样的路过见面礼有什麽招呼好打的。“你也是刚看完医生出来吗？”
“不是，刚刚在路上见到你了。可是鸣喇叭你没听见，我只好下车唤住你。”
看见我了你就当没看见走了啊，还下车打招呼，先生你真是……我该怎麽说你才好。谢宝明内心悲鸣，嘴里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还真的麻烦你了。如果没事的话，我想……”
男子却打断他：“我车子就停在那边，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个饭？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怎麽好。”
“呃？不用了吧，这样太麻烦你啦，我自己就可以去……”谢宝明感觉手腕一痛，看男子一脸不豫，马上改口道：“我们去吃吧。”
果不其然，男子立即笑逐颜开，拉了他往车子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想去哪里吃？啊你不舒服，要不去吃粥吧。之前去过一家潮州粥店，那里的粥做得不错。”
车子离得不远，几步路的距离。谢宝明看著拉开的车门，叹了口气矮身坐了进去。男子随之坐进来，不待他说话帮他系上安全带，笑得乖巧。
“房深乔。”
谢宝明一怔，才知道原来男子在自我介绍，他回道：“谢宝明。”
房深乔注意著前方的车况，到一个红灯停下，扭过头看谢宝明恹恹地把头靠在玻璃窗上，一脸倦意。
“先睡一下吧？还有段路呢。”
谢宝明摇摇头，说道：“不用。这样就好。”
房深乔也不强迫，只是放慢了车速。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是房深乔却生出一种久违又奇异的安心感。张了张口，却看到单手撑著头一下一下点著的人，他低下头笑了。
车子停下的时候，谢宝明刚刚睁开眼睛，一脸迷糊呆坐著。他慢慢地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看到外头的景色吓了一跳。
“很漂亮是不是？”耳边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他点头，“很漂亮。我以为D市内没有这样天然的景色。森林公园不算。”
“噗，这就是森林公园里面。你没有‘以为’错。”房深乔说道，“走吧，你睡了一下也该饿了。”
谢宝明想到刚才还说不会睡著结果在别人车子里睡了个迷糊，不由得羞赧起来。他低低应道：“嗯。”说著越过房深乔向粥店走去。
待走进店里他又懊恼起来，刚刚的行为根本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幸好房深乔看起来没有取笑的意思，他递了餐牌给他，“看看喜欢吃什麽？”
谢宝明浏览了下合上餐牌，说道：“我没意见，你喜欢什麽就什麽。”
房深乔也不推托，叫来服务员吩咐说：“一锅田鸡粥。”
这家店并不大，装修得古色古香，每个桌子上方吊著一盏昏黄的小吊灯，极有情调。谢宝明心里有些别扭，又见房深乔不说话只盯著他看，只好说道：“房先生常来？”
“不常来，只来过两三次。房先生……这称呼真是生疏。叫我深乔吧。”房深乔左手撑著下巴，微微歪了头去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打了柔光，嫣红的嘴唇看起来极为妖娆。
谢宝明被眼前美色吸引住。不得不说，对面这男子的确有资本去勾引人，何况在他刻意所为之下。谢宝明自认是个俗人，被美色所迷也没什麽好丢脸的。只是这人眼里打趣的意味让他脸颊发烫，咳了声说道：“呃，你今天不用上班？”现在是下午两点零七分。
“我的工作比较自由，你是请了假吧。”谢宝明点头，这没什麽好掩饰的。“不舒服还喝酒？”
这是说他昨晚那个鬼样子。谢宝明笑笑，说道：“同事间聚餐，喝一点没所谓。”言语间鼻音浓重，房深乔一脸的不相信。就他所闻到的酒气，绝不是他所说的“喝一点”。不过既然谢宝明轻描淡写略过，他作为初识也不好深究。
谈话间田鸡粥端了上来，服务员盛了两碗各放在他们面前。谢宝明闻到香甜的味道不再客气，拿了勺子开吃。确实如房深乔说的一般，这里的潮州粥很地道，就是味道淡了点。他放了些胡椒粉进去，看房深乔睁大了眼睛看他碗里快堆成小山似的胡椒粉，说道：“感冒了味觉有点失灵，不放胡椒粉尝不到味道。”
房深乔接过小罐子，不赞同说道：“那也不用放这麽多，对身体不好。”
谢宝明不搭话，用勺子搅匀後吃了一口，“这样才觉得自己吃的是粥啊。没味道吃得怪怪的。”
房深乔一脸哭笑不得，继续撑了下巴看他跟只猫一样满足地舔嘴巴。
直到吃饱喝足捧著肚子直哼哼，谢宝明才想起对面的人好像没吃到多少。他有点尴尬地瞄了瞄另一个碗，房深乔笑说道：“我吃得不多。”伸手招来服务员要结账，谢宝明连忙说道：“我来吧，还要你请多不好意思。”房深乔的手压住他，麽指在他掌心里摩挲，看他打了个激灵不再说话。放开了手，好心情地拿出钱夹。
“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家在？”
“公务员宿舍。”
谢宝明呆愣地回答，坐上了副驾座才後知後觉意识到那个动作是个明明白白的暗示。房深乔知道他喜欢男人，他不意外房深乔是怎麽知道的，但他却不觉得他能勾起房深乔的兴趣。他并不像是这男子会喜欢的类型。
“我想……我并不适合你。”
房深乔唇边勾起一抹笑，算计好的完美的笑容增添了多少魅力他很清楚，“没试过，怎麽知道不适合？”
谢宝明沈默。车子停在公务员宿舍的大门前，他说道：“房先生……”
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眼前是逐渐放大的充满男性魅力的脸，房深乔的声音带著磁性，慢慢诱惑著：“叫我深乔。”
“好吧，深乔，”谢宝明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太过靠近的美色很考验他的心脏承受能力，“我觉得……我们才见过两次，互相都没有深入认识，这样是不是太过……”随意。
“但我怕你被人抢跑了啊。”有点忧心带著温柔的声音缠著他，房深乔紧扣著他的腰把他拉近，情色地舔了舔他的耳朵，“到时候我可怎麽办？我抢人的手段不怎麽好看。”
谢宝明内心冷笑，这个人太会做戏。闭了闭眼睛，他说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房深乔眼睛一亮，扬起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满脸藏不住的喜悦。
“但是先说好，大家好聚好散，互不干涉对方的私事。”谢宝明下了但书，房深乔点点头，半抱著他直磨蹭，“好。”
谢宝明被他蹭得脑袋发昏，推开他要下车。房深乔却不放手，说道：“手机给我。”
谢宝明晕乎乎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他拨了电话，而後一阵震动的声音传来，看起来是在存电话号码。手机塞回他手里，强硬亲了好几下才放人。
看著车子绝尘而去，他冷著一张脸走回宿舍。
拒绝退换03
拿了药囫囵吞了下去，谢宝明换了衣服就爬上床补眠。原本想著看完病就回来睡个昏天暗地，怎知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想到那个“程咬金”，他发现头愈发的痛了。
梦中也没好事，房深乔顶著一张深情款款的脸对他说：“宝明，我爱你。我们一起去死吧。”吓得他冷汗涔涔地醒了。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全然暗了下来，打开手机一看，几个未接电话和两条信息。
工作习惯所然，他的手机永远震动，刚才睡得沈了没听到电话响。再看名字，全是“房深乔”三字，一条信息问他现在如何，一条让他看到了回电话。全是下午的时间。
他捏了捏眉间，一脸懊悔，他并不想和他有过深的接触。之前拒绝的话不是随口说说，房深乔这样的人，一副名门贵公子做派，绅士风度满分，话语间过多的算计，和他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後来怎麽脑袋发热就答应了？谢宝明归咎於自己太过心软，绝不是被他美色所迷。
现在他饿了，懒得理那些见鬼的信息。那些针剂果然有效，睡醒起来的身体轻松很多，除了鼻子还是塞了一边之外其余的都算不错，不枉他花了几百大洋。走到厨房烧了水煮面，放了几把葱花，他端著香喷喷的面条坐到电视机前面。转了几个台都在播广告，终於转到说新闻的，他吸了吸鼻子边看边吃。
现在不是抢劫就是猫爬上了屋顶然後被夹在某个地方出不来出动了消防员去救，谢宝明有些阴暗地想：阿胖才不会爬那些地方，它肯动一下就很惊奇了。阿胖是他母亲养的猫，随了父亲母亲在老家，每天扑棱著花朵玩，见到他喵一声也算对得起他。
再不叫我就阉了它！他再次恶毒地打算起来。在他如此幻想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谢宝明拿起一看，还是那位房先生，“你好，谢宝明。”
“醒了？现在身体怎麽样，还好吗？”透过话筒传来的声音很美好，夹杂著一些嘈杂声。
“多谢关心，已经没事了。”
“……”那边沈默了一下，带了丝无奈：“你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毫无起伏，是我今天做的太让你讨厌了？”
不，没有，你今天做得好极了。我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的美貌。谢宝明想著，放柔了声音说道：“你想太多了。是我刚起来有点不清醒。”
“是吗……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嗯。晚安。”
晚安。其实我在你楼下。房深乔没说出这句话，那边已经断线。他倚在车子上，向上望去，一间小宿舍透著明亮的灯光，大开的窗户能看到被夜风吹得翻飞的窗帘。也许有个人坐在那里看著电视。
很有趣，这次很有趣。麽指抚上红唇，房深乔笑得有些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