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想不起来?
蓝田看着前方的婚礼餐厅,回忆起跟老猫的相处时,突然记起了一件事。这让他从中二苦恋里清醒了过来。
老猫对他说过,他的姑姑和姑父在马陶山有很多生意,“在马陶山买卷厕纸,钱都会落进他们的口袋里呢。”——在两个多月之前,老猫已经提示过他了啊。
在各方调查结果里,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商业网络,一个片警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跟他说:“蓝头儿啊,他们自己有个暗号,叫貔貅,就是那种没有屁股的猛兽。老板呢,肯定是马陶山的哪个杂种啦!那个人是谁,其实应该不难查到,不过马陶山向来是禁区,我们是不干预里面的事儿,所以到现在那人还藏得好好的。”
蓝田在街道一路逛下来,几乎每家店都有貔貅的图案,或者是装饰画、或者在某个咖啡杯上、“Open”的木牌子边,总之位置是相当显眼的。
这不是暗号,而是一个标志啊。标志就是给人看的,那就是说,马陶山的人都知道貔貅的存在。蓝田看着自己买来的价格便宜得出奇的奢侈品、不知真假的零食,心里浮现了一副荒谬的图景。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把马陶山团结起来了,可是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等待解决。
无论如何,至少貔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做点铺垫,别急,下一章老猫要登场啦。
感恩现有的一切,下周见。
☆、地下
蓝田扭开车里的收音机,一把慵懒醇厚的女声传了出来,唱着一首爵士歌曲。蓝田听了片刻,才发现这是改编过的《Silent Night》。他问旁边的凌霄云:“今儿是平安夜吗?”
凌霄云:“是啊。诶,你混得这么惨,今晚没人约你玩儿?”
蓝田这才注意到,凌霄云黑色毛衣上佩戴着钻石小吊坠,口红也比平时艳了几分。他叹道:“我一孤寡老人,过年过节都是在家吃方便面的。”
凌霄云笑了:“你这是在暗示我,要我约你吗?”
“不敢,大美女圣诞节怎么会闲着,你肯定早有安排了吧。”
“带着你也没事,还能做我的专属司机,”凌霄云明亮的眸子看着他。
蓝田踩下油门,暗骂自己怎么把话题带到了这方向。这一个多月以来,别说过节或周末,他平时都是自己在家吃面或饼干,除了无法推托的应酬之外,他推掉了所有的朋友聚会和饭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没有心思去风花雪月了。
他想了想,也不好太抹凌霄云的面子,道:“好啊,等忙完了。”
凌霄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蓝田想,她大概也听出来他答应得勉强。车厢里,爵士女声还在唱,空气变得柔软而浓稠。蓝田突然就不忍心了,他看着凌霄云道:“你今天真漂亮,跟你一起压力太大了,我也得回去换件衣服,打扮打扮。”
凌霄云笑道:“行。我给你开个后门,特批你半天假吧。”
蓝田感恩戴德:“谢啦,副署长。希望修道院那些神父们,看在他们老板生日的份上,能好说话点吧。”
车子过了拥堵的路段,很快开上了马陶山。驶上山道,雾气就浓重起来。
凌霄云:“这雾真邪性,山下明明很清朗,上到来就雾气濛濛了?”
“马陶山靠海,空气比市区里潮湿,而且这个季节一般吹西南风,风被后面的山挡住了,雾气没法飘散,所以这里的雾越聚越浓,到了冬末,能见度还不到一手臂呢。”
“嗯。修道院到了。”
蓝田把车开了进去,停在了湖边的空地上。空地上已经停了不少车,大概都是做早弥撒的马陶山居民。
两人走下车,径直走向修道院的礼拜堂。在科洛雷神甫自首后,警方已经搜查过嫌疑人和死者的房间,也盘问了院里的神职人员、工作人员和学生。唯独院长费南神父一直在国外,直到昨天才回来修道院。蓝田和凌霄云来修道院,就是专门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父。
湖面雾气更重,水面忽隐忽现,凌霄云叹道:“这里真美啊,所谓仙气萦绕,就是指这样的景象吧。”
蓝田想起之前在这里见过阿游,也是美得骇人,那次他几乎是被吓得落荒而逃的,今天再来到这湖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是老猫长大的地方啊——蓝田脑子里升起了这个念头。想到这个,他就感到修道院鲜活了起来,每个角落都让他浮想联翩。
他们走到礼拜堂附近,就听见了里面布道的声音。他们不自觉放轻脚步,安静地踏进花岗岩砌成的老建筑。
薄薄的阳光从彩色玻璃穿透进来,洒在了衣冠整齐的信徒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岁太久,即便有阳光,这教堂内的温度也比外头低几分。
费南神父正在弥撒台上,颂咏忏悔词,信徒们都在专心聆听。只有一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蓝田呼吸一滞,嘴唇轻动:“猫儿。”
在那些黑色西装洋裙的后背之间,老猫给他划了个十字,笑了笑,又转回去了。
这时,全体信徒一起朗诵:“我向全能的天主和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我罪,我的重罪。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礼拜堂的气氛顿时肃穆神圣起来,蓝田不方便去前排找老猫,只好和凌霄云在最后一排坐下。
弥撒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蓝田心绪被老猫牵引着,凝视着他的后脑勺,完全不知道费南神父在说什么。蓝田最出奇的是,老猫居然没有打瞌睡,直着脖颈听到了最后。
到最后领圣体时,信徒们鱼贯走向神父。老猫站了起来,身上黑色西服简洁利落,头发梳理得整齐,竖纹西裤更显得他身形挺拔俊逸。他娴熟地行完礼,没看蓝田,直接回到位子上。
蓝田的眼睛却粘在了老猫身上,差不多两个月不见,老猫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了,他看了一会儿,才确定如假包换的老猫确实就在眼前,忍不住又高兴了一阵。
凌霄云推了他一下,“诶——”
蓝田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凌霄云嘲道:“你听得那么入神,干脆直接洗礼得了——费南神父叫你呢。”
果然费南走下弥撒台,向蓝田打了招呼。
另一边厢,信徒们陆续离去,老猫也起身走进礼拜堂祈祷室边的一条甬道。登时,蓝田顾不得其他了,对凌霄云道:“那老滑头交给你,我去做更重要的事。”
凌霄云眼神如刀,小声道:“你不是说费南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儿要好好扒开他的狐狸皮吗?”
蓝田原来是打算了解真相后,才去见老猫的,在一切都还没明了前,他可不想被老猫误导。但见到了老猫的脸,他就无法自制了。见老猫快走远了,他连忙道:“这么血腥的事,你比较擅长,副署长,您不用手软,尽管把他扒干净啊。回见!”
凌霄云恨恨地“啧”了一声,却也没法,眼睁睁见蓝田追着老猫去了。
老猫七拐八弯的,越走越深入。蓝田在后面跟着,感觉自己好像一路向下,难道老猫要去地窖?
他研究过修道院的平面图——最主要的三个建筑,一个是礼拜堂,一个是教会学校,还有一个是学生宿舍。这三个建筑挨得很近,都有通道连接着。三个建筑底下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相连。地底下是藏书库、储物室,还有一些功能不明的房间。
甬道灯光昏暗,而且走到哪儿都感觉到一阵冷风在身边穿梭,如影随形。蓝田心里忐忑,向旁看了看,忍不住“呀”地叫了出来。
甬道两旁的墙壁凹凸不平,细看之下,竟像是嵌了人骨。蓝田一边走,一边上下扫视,才发现上下左右都整齐地排着骷髅。
蓝田最初那阵惊异过去了,他就想起教堂藏骨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在捷克还有一间出名的“骷髅教堂”,教堂的墙上、柱梁、天花板都嵌着许多人骨,作为死者的栖息之地;相比之下,这里的人骨并不算多。
蓝田回想起马陶山的历史,殖民时期血腥的杀戮和小规模战争并不少,这些骨头年深日久,应该是当时死难者的遗体。在这些战争中,当地人比殖民者死得更多,为了不犯众怒,所以教堂把这些外来人的尸骨供养在了教堂的地底。
再转两个弯,人骨逐渐稀少,两边的墙壁也变成了光滑的水泥墙。老猫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蓝田想要叫住他,却不知道被什么哽住了,硬是发不出声音。老猫虽然就在眼前,但他总觉得两人隔着厚厚的壁垒,难以逾越。
猫儿,你知道我在跟着你吗?你为什么就不转头呢?
又转了一个弯,蓝田发现,老猫不见了。
这条通道很长,每隔10米装着一盏黯淡的壁灯,照明范围很有限,放眼一望,通道上都是一段段的暗影,就像一条大蟒蛇的斑。
蓝田停下脚步,搜寻老猫的身影。通道安静得很,哪有什么人迹?
蓝田再走前几步,冷不防旁边伸出了一个手臂,把他整个人拖了过去。
蓝田下意识地举手一挡,想要把那人推开,但那人力气很大,蓝田又没防备,身体被转了半个圈,撞在了墙壁上。
蓝田还要支起手肘阻挡,却动不了了。身前那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让他热血沸腾。
老猫捧着他的脸,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深深地吻着他。蓝田心如鼓擂,紧紧地搂着老猫,热烈地回应着。
四周暗黑,彼此都看不见脸,两人浑然忘物,墙壁、甬道、人骨、他们站立的水泥地,整个世界,统统都消失了。因此他们抱得更紧。抱得更紧,却还是在坠落……
然后,彼此的身体也消失了,只有灵魂在交缠着,触碰之处,一点一点地闪着光。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蓝田才睁开了眼睛,发现老猫左耳边的耳钉反射着壁灯,随着他脸庞的移动一闪一闪的……怪不得有那种星光闪耀的错觉。
老猫却意犹未尽,轻轻地吮吸着蓝田的嘴角。
☆、孔洞
老猫一边亲着蓝田,一只手伸进了他的毛衣里,肆意抚摸。
蓝田身上跟着火似的,脱下了老猫的外套,摸索着他的后背。他衬衫柔滑极了,蓝田一路摩挲而下,手掌自然地伸进了他的裤子里。老猫下身紧贴着蓝田,也不说话,只是在他胸前抚弄。
蓝田光是这样就兴奋得不行了。他两手在老猫的身上搓揉,亲吻着老猫的耳垂。老猫“嗯”的一声,喘息声粗了起来。
蓝田心想,完蛋了,猫儿再叫一声,他就得缴械投降。他重重地吻了老猫一口,道:“别叫了,我要出来了。”
老猫笑了起来,手一边撩拨着,一边道:“那就出来吧。”
终于听到老猫的声音,蓝田心里的某个口子打开了,连日积压的郁闷一扫而空,感到神清气爽的。隔着他和老猫的无形壁垒消融了,现在他怀里的,又是他熟悉无比的猫儿。
蓝田幸福得要命,他抓住老猫的手,调笑道:“这里是你们马陶山的圣地,你就不能管住自己吗?”
话是这么说,他拉开老猫的裤链,手伸了进去。
老猫:“我们不在教堂里了,这儿是学生宿舍底下啊。”蓝田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处甬道间的一个狭隘的凹处,呈半圆形,正好在壁灯的照明之外,老猫之前躲在里面,难怪看不见人。
老猫抓着他的手,把他引向墙壁上的一个洞。“这是什么?”蓝田问。
老猫示意他眼睛靠近孔洞,蓝田照做了。这是一个窥视的洞口,能通过镜子的反射,看见围绕着修道院的碎石子路。此时,三三两两的皮鞋踏在石子路上,看鞋子的款式,它们的主人应该是年轻的男女。那么,这里确实是宿舍的地底,学生们正要前赴教学课室,或者去做礼拜。
蓝田诧异道:“这个洞是要来干嘛的?”
老猫轻声道:“这个通道有八个这样的洞,可能是战争时用来防御的,也可能是哪个变态挖来偷窥的,我也不知道啊。”
蓝田把老猫翻过身来,贴在墙壁上,解开他裤腰带和扣子,轻轻抚摸。老猫眼睛贴在洞口,看着人来人往,身上被蓝田摸得酥麻,一下子就兴奋得无法自制。蓝田咬着他的耳钉和耳垂,沉声道:“别那么大声,小心外面听见。”
蓝田的话有道理,这个孔洞非常粗糙,离地面不远,要是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这些好事儿的学生们恐怕马上要组团围观了。
但蓝田一面要老猫噤声,一面却又加紧对老猫的挑逗,老猫还是没忍住叫了出来。蓝田道:“真浪!我来帮你吧。”
他掩住了老猫的嘴巴,一把脱下了他的裤子。
两个月的思念,化作了凶猛的进袭。多少的疑惑、担忧和求而不得,都消融在无间的亲密和快感中。
两人都发泄完后,老猫跳上了蓝田的后背,笑道:“我腿软,走不动了。”
蓝田知道他撒娇,也乐意惯着他,道:“我背你吧,要去哪儿?”
老猫想了想:“去我的宿舍吧。”
两人走到甬道尽头,见到一道窄小的楼梯。沿着楼梯走到一层,有一个沉重的木门。老猫跳了下来,推开门,光就照了进来。
外面是宿舍的大堂。学生们都走了,里面空荡荡的。两人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了四楼顶层。这里的宿舍走廊呈四方形,围绕着一层的庭院。老猫打开东南角的一个门,里面却又是一道楼梯,再往上走半层的高度,才看见一扇狭隘的门。老猫拧开了门把手,把蓝田牵了进去。
宿舍极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书桌和柜子。但这些家具都是用极好的木料做的,散发出一种暖香。
老猫拉开窗帘,从这里俯视,可以看见大湖和更远的墓园,视野极好。
蓝田道:“不愧是苗家大少爷,住的地方也与众不同。”
老猫坐在桌子上,闲闲道:“这里本来是小黑屋,专门用来关不听话的孩子。费南看我天天被罚在里面,干脆让我搬进来。”
蓝田见他的书桌上什么都没有,桌面被毫不吝惜地画上、刻上了各种涂鸦,脏兮兮的。他盯着涂鸦,陷入了沉思。
老猫问道:“怎么了?”
蓝田随手拿起一支笔,在手里转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老猫道:“我不知道你是信徒呢,没见你上过教堂,连饭前祷告也没见你做过。”
老猫:“我出生就洗礼了。跟你一起,我就周六日能睡个懒觉,你忍心让我早起去做弥撒吗?”
蓝田哼一声:“少跟我贫。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等我的吧。是费南让你来应付我的?”
老猫不答,眼波如水,里面流露出了感情,蓝田心一软,气势顿时没了。他叹了口气,“不对,费南不一定使唤得了你,是吴成刚让你来的?”
老猫笑了:“你怎么觉得,吴成刚就使唤得了我?”
蓝田心一凛,决定不再跟老猫兜圈子,道:“我在山底下的小镇遛了几圈,很多事情不明白,正想找个马陶山的人来问问。苗大少爷,现在你是马陶山的风云人物,里面的事儿应该门儿清,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老猫随口道:“你问我的事,我什么时候不答应啊。你想知道什么?”
蓝田:“苗以其是怎么死的?”
老猫坐直了身体,显然没想到蓝田会问这个。他想了想:“我要说他是肺结核死的,你肯定不信。但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别的答案。”
蓝田追问:“真的跟你无关?”
老猫摇摇头,突然笑了:“你以为我谋杀了他,为了回苗家继承家业?蓝田,我想不想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蓝田放下了心,郁郁道:“知道是知道,但你们马陶山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力。万一你说苗以其没死,我可能也会相信的。”
老猫沉默不语,把窗玻璃推开,冷空气瞬即充斥了这个小房间。
蓝田掏出了皮夹子,扔给老猫:“这是我在山下买的,假的吧?”
老猫想也不想:“嗯,山下十之□□的奢侈品都是假的。”打开皮夹,里面插着一张照片,照片里老猫皱着眉吐着气,好像吃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蓝田忘了自己私藏老猫照片,被老猫发现了,登时尴尬得很,伸手要把钱包抢过来。老猫哈哈大笑,把钱包高高举起:“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蓝田你是不是想我想得要命,每天都对着照片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