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咚咚地响了起来。蓝田皱眉:“肯定是祖晨光那畜生,每次敲门都跟查房似的。”
他打开门,果然见到祖晨光和凌霄云一起站在门口。祖晨光闻到了香味,搓搓手道:“能吃了啊,好香啊。”
蓝田把他们迎了进来,“等你们半天了,还以为你老婆不放人呢。”
“我操,她敢?她真敢——我就从窗口偷偷溜。”蓝田哈哈大笑,“瞧你这熊样。”
凌霄云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见到老猫,愣住了。老猫穿着长袖T恤和宽松的棉长裤,凌霄云认得,裤子和衣服都是蓝田平时居家穿的——老猫住在这里……跟蓝田同居?
祖晨光也很诧异,“苗少爷,你也在这儿啊。”
老猫笑了笑,招呼道:“嗨。上座吧,啤酒要冰的还是常温的?”
凌霄云回过神来,脱下了大衣,一边走到厨房一边笑道:“不劳您了,我们自己拿吧。”说着打开冰箱,拿了两瓶啤酒。
祖晨光道:“对啊,霄云在这儿住了很久,熟门熟路。我可是好几年没上来了,也没怎么变啊。”
蓝田其实没跟凌霄云同居过,两人都想要自己的空间,因此她只是周末才在他家过夜。他们分手后,凌霄云偶尔过来吃饭,总也不超过十次。这种内情,蓝田觉得不方便解释,于是道:“行,你们自己招呼自己吧,有菜有肉,啤酒管够。”
凌霄云看着铁板和牛肉,叹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你家里吃上口热的。”
祖晨光奇道:“蓝田从来不开火吗?”
“嘿,您老也不做饭啊,”蓝田给凌霄云倒上酒:“这可不能全赖我。”
“诶呦!你们俩怎么活过来的,”祖晨光转头看老猫,“大少爷,这些都你做的吧?”
老猫道:“底下餐厅外卖。”
祖晨光:“……”
蓝田把肉放到铁板上,“别嫌了,是你死乞白赖要上我家,”肉的脂肪融化在红葱上,热气带着香味一阵阵地涌上来:“我还不想招待你呢。”
蓝田说的是心里话,他素来不喜欢别人进自己家,几乎所有聚会、饭局都安排在外头,禁不住祖晨光耍流氓一定要来他家吃饭,才勉强安排了这次晚餐。
人既然来了,也不能亏待,老猫从汤锅里盛出了蛤蜊汤,给他们先暖暖肚子。
凌霄云赞道:“苗公子好手艺啊。”
祖晨光感叹:“老纪老说蓝田可怜见儿的,家里冷冷清清,不是对着尸体就是对着书,也不讨个媳妇儿暖暖床,靠,我看你过得蛮滋润的嘛。”他看了眼老猫,突然觉得这情景很诡异——马陶山第一家族的继承人,干嘛跑来给蓝田煮汤?
蓝田:“没媳妇就过不好?我看你有媳妇也不怎样,三天两头睡局里,是老齐给你暖的床吧。”
“妈的,”祖晨光骂道:“我这是拼了老命在干活儿。你说,我这么敬业又优秀,老纪怎么偏偏看上你小子?”
蓝田笑道:“太敬业也不行,你这蛮牛就知道往前冲,闯进了禁区都不知道。”
“什么禁区?”
凌霄云:“蓝田不是提醒过你吗,老纪年纪也不怎么老,看样子还得干个十年八年的,你冲那么狠,把他给冲得摔一跟斗怎么办?他不是不赏识你,而是怕了你。”
“不就是他妈的忌才吗?”
“才华也得看是哪一种,像蓝田那样圆圆润润,扎他一下也觉不出疼。你那样锋芒毕露的,离八丈远他也得躲着你。”
祖晨光冷笑一声,“在你眼里,蓝田什么都好。”
凌霄云笑了笑,不说话。
蓝田有点尴尬,又不能露在脸上,只好调侃道:“她陈述的是客观现实。”举起酒杯,对两人一扬头:“来,干了!老祖,你喝酒真墨迹……”
祖晨光喝了凉啤酒,心头的火渐渐熄灭了。
厨房里暖洋洋的,充斥着烤肉的焦香和啤酒的发酵清香,大家谈谈笑笑,气氛轻松。蓝田时不时瞄老猫一眼,见他虽然不太插得上话,但喝酒吃肉蛮自在的,就放下心来。
等肉吃了大半,酒也下去了□□瓶,凌霄云突然道:“蓝田,那个白色地狱,你拼上了?”
“白色地狱?”
“你后面那个。”
蓝田转头,才知道她说的是那副完全没有图案的双面白色拼图。白色地狱这名字简直太贴切了,拼这玩意儿的人都感觉自己在受刑。
“老猫拼的,我哪有这耐心。”
凌霄云怀念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们足足拼了一年啊——老猫,这白色地狱只生产100套,全世界能拼完的,不到十个人呢。你真是太牛了,花了多长时间?”
老猫:“嗯……十几分钟吧。”
凌霄云:“……”
她想了想,觉得不是老猫喝多了,就是自己喝多了。她站起来走到拼图前:“上面的图蛮可爱的,可惜少了两片。”在缺了两片的拼图上,画了一只睡懒觉的黑猫,旁边长44 “蓝田,是你画的?”
蓝田:“是啊。我原以为这拼图是用来严刑逼供用的,后来猫儿拼出来了,才想起空白是为了让人在上面画画。这样,这拼图就全世界独一份了。”
凌霄云看着他,眼里水汽汪汪的:“你才知道……全世界独一份,不只是画,也是拼出这画布的心意。别人看画,都是上面的颜色、线条、构图,谁会想到那画布才是最难得的呢?最深的感情,都是藏在后面,看不见的吧。”
蓝田笑道:“喝多了,开始抒情啦。”他的眼睛却忍不住去看老猫。
老猫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就粘在一起了。
凌霄云冷眼旁观,心一路往下沉。她走回座位,喝了一口酒,笑道:“猫儿,你一直住在这里?”
老猫:“嗯。蓝田见我无家可归,好心收留我。”
祖晨光插口道:“怎么,跟你老子干架啦?听说你是一只独苗啊,你老子再上火,也不至于把你撵走吧。”
“我爸没撵我,他说我脾气毛毛躁躁的,出去磨练一下,省得以后吃亏。”
“我操,你要磨练也别跟着蓝田,他就把你当免费佣人使,黑着呢。”
老猫笑道:“是啊,我现在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跟蓝田、祖晨光分别碰了一杯,心想,岂止当佣人使,简直就是360度全身心剥削嘛。但这也是自己记忆中最舒服、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哦不对,难道我也有抖M倾向?
他们把冰箱里的啤酒喝空了,又喝了两瓶红酒,最后整个世界都变得软绵绵了,谁看谁都是可爱的。
祖晨光灌了两大罐冰水,等身上酒味散了些,才叫了车过来接。凌霄云却拉住蓝田,道:“你送我!”
蓝田:“我这德行都能开飞机了,你敢坐我的车?”
“你送我,这是命令!”
蓝田只好投降道:“行,行,我送你下去坐车吧。”
三人拖泥带水地走到门口,临关门前,蓝田嘱咐道:“猫儿,别睡着了,我没带钥匙。”
老猫在沙发上抽着烟,懒懒道:“好——诶,你干嘛不带钥匙?”
蓝田欢快地笑了起来,不回答,也答不出来。他脑子里像灌进了十吨的水,每一个思绪都在辛苦地力争上游,偏偏一个都冒不出头来。
他们下了楼,才发现外头冷得要命,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人直跳脚。不过被寒风吹了一阵,他们也清醒了几分。
送了祖晨光上车,凌霄云却不肯走。她靠着蓝田,缩着肩膀,鼻子被冻得通红。
蓝田见她冷得不行,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不想回家,怕没人照顾你吗?要不在我家将就一晚吧。”
凌霄云笑道:“你家里还有人呢。”
蓝田:“你睡卧室里,我们俩打地铺。”
凌霄云凝视着蓝田,过了良久,道:“你不是没带钥匙吗。我带了。”
蓝田:“啊?”
凌霄云笑了起来:“装什么傻。”
蓝田这才会过意来,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不是不知道凌霄云的心意,要是在半年前,他或许会心动。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老猫。
他打心底欣赏她、敬佩她,这种感情说不定比任何爱情还要持久,但毕竟不是爱情本身。就算在他跟凌霄云热恋的时候,蓝田也从没有过老猫带给他的那种沉溺感。
他拨了拨她额前的乱发,没有说话。
凌霄云非常失望。但她还想试试——首先,是因为对手太不可思议了,她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输。
她抚摸着蓝田的脸,坚定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告白
这一天晚上,出奇的黑,夜色似乎是有重量的,包围着蓝田和凌霄云,像一堵墙。
蓝田过了很久,混沌的脑子才理清出一句言语。“现在,不行。”
凌霄云放下了手,却不想放过蓝田:“是我提出分手,然后又后悔了,想继续跟你在一起,你觉得我不讲理,对吗?”
蓝田笑了:“是够不讲理的,但不是因为这个。霄云,都这么多年了,以前的事情也该翻篇儿了吧。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凌霄云的拇指轻轻抚过蓝田的大衣,“这么多年……分手的时候,我已经后悔了,我以为过些日子就会好,结果一年又一年,这么多年……”凌霄云明丽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蓝田,我一直都没有翻过去。”
蓝田有些愕然,又觉得心酸。“你不生我气了?”
“你是说我哥哥的事吗?一开始是很气,但没多久就明白了,我不该怪你,要怪也怪我自己。”
蓝田摇头:“怪自己干嘛,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有,”凌霄云语气坚定道:“我那时候被情绪支配了,完全不能理性地应对这件事。我一心认为哥哥是冤枉的……早知道,我就会想办法销毁证据,这样谁也不用付出代价了!”
蓝田被凌霄云的想法吓了一跳,“销毁证据,那是犯法,你跟你哥就是共犯了。”
凌霄云笑了起来,眼神却还锐利的:“没错啊,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罔顾社会公义,每个罪名都可以枪毙了。但蓝田,社会公义和感情,要是不相容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蓝田被挑中了心事,内心翻腾了起来。他会选哪一个?无论怎么选,下面都是悬崖峭壁、刀山火海,只有站在中间那条脆弱的平衡木上,才能勉强活下来。他道:“就因为很难选,所以才有法制,法制强行维持公义,省得人伤脑经啊。”
凌霄云推了他一下,笑骂:“蓝老师,少给我上课。你不在其中,不懂这里面的煎熬。”
蓝田暗叹一口气,心道,“我现在就在其中,懂得很,可是懂又怎样?”他读过的书、见过的死人和活人,都没能帮他解开这个结。
在这冷得要命的街头,他实在不想面对这烦心事儿,于是他道:“是呢,你不是在跟我告白吗,怎么说起社会公义了?”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凌霄云笑了一阵,觉得眼睛都湿了。她不想让蓝田看见,垂下头道:“所以,你是答应,还是拒绝?”
蓝田对凌霄云,不是没有感情的,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真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抚。但他知道,这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蓝田坦诚道:“不行。”他顿了顿,又道:“我有别人了。”
凌霄云身体僵了。她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你跟他,不可能。”
蓝田呼吸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他是不怕公开跟老猫的关系的,否则也不会让他们上他家来吃饭。但自然地公开是一件事,要跟别人谈论他跟老猫的关系,又是另一回事。他跟老猫之间有太多不确定,他有时也想找个人倾述,只不过这人不能是凌霄云。
他道:“或许吧。就算不可能……我也想先给他留个位子。”
这句话像利刃一样把凌霄云刺疼了。她本来觉得自己够强大的,他们俩相知相爱过,她对他无比熟悉,因此也认为蓝田只是一时迷了路,她有信心会把他引导回来。
跟那个奇怪的男人——怎么可能?先不说同性相恋的苦扰,就是要爱一个男人,也不能是这么一个不清不楚、完全看不出深浅的人啊。
可是蓝田并不对她申辩,也不打算让她刺探出他们关系的底细,只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他选择了他。
他心里的那个位子,给了老猫,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实。
凌霄云顿时丧了气。面对感情,她不像对工作那么刚强,此时有点支撑不住,只觉冷风一下子把她穿透了,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不颤抖。蓝田终于不忍心,张开手臂把她抱住了。
凌霄云却不能接受他的同情。她退开一步,脑子逐渐清醒过来:蓝田的心左右不了,但对于他的理性,凌霄云是有把握的。
她道:“你这一条路太难走了,你确定能扛得住?”
蓝田摇头苦笑:“我想不了那么远,见一步走一步吧。”
“那他是怎么想的,他肯跟你一起扛吗?”
蓝田愣住了。老猫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可是蓝田完全找不到头绪。他对老猫多次表白心迹,但他是连一句承诺都不肯施舍给自己的呀。
蓝田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他可怜凌霄云,但自己岂不比凌霄云还傻逼?
老猫倚在沙发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客厅的灯都关了,黑乎乎的,只剩下一盏落地灯,还有烟头上的火苗。
他想,今天真是抽太多了,一张嘴能喷出火来。
蓝田已经下楼一小时,老猫想,蓝田再不回来,他就要去睡觉了。
可他想是这么想,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各种画面纷至沓来,像地狱拼图一样,争着在他脑子里勾连出一整副图像。这些图像是惊心动魄的,但老猫早就习惯了,他冷静地把前后细节缀合起来,想要厘清自己在里面的作用。
等他弄清楚这些,一个无可避免的结论就展示在他脑海里了。老猫狠狠地把烟头摁灭,然后重重靠向沙发,手臂按在了额头上。
蓝田怎么还不回来?过了不知多久,老猫放下手臂,看向墙上的钟。
他吓了一跳,已经快天亮了。不知不觉,蓝田出去四个小时了。他去哪儿?之前老猫从窗口看见他和凌霄云在楼下抱在了一起,难道两人一起离去了?
老猫想了想,打开了屋子的大门,就看见蓝田倚坐在走廊的墙上,看着楼顶发呆。
老猫唤了一声,道:“我没听见你敲门?”
蓝田慢慢抬头,看着老猫笑道:“没有,我忘了敲门了。”
老猫蹲下来,摸摸他的脸。鼻子很凉,脸颊却是热的。“没醒酒呢吧,我背你进去。”
不等蓝田答应,老猫就粗鲁地把蓝田揪了起来,搭在肩上,驮着他进了卧室。
到了床边,老猫吐了一口气,“快下来,你好沉啊。”
蓝田却搂着他脖子,抱得更紧。
老猫想把他摔下去,两人较着劲,结果一起滚床上了。滚到床上,蓝田还是不肯放手,老猫怒道:“我透不过气了!”
蓝田只是笑,不理他。于是两人就扭打在一起。
老猫平时就打不过蓝田,蓝田喝高了更打不过了。老猫摆脱不了蓝田的纠缠,不耐烦了,使劲往后挥了一拳,打在了蓝田的下颔上。
蓝田“啊”的痛呼,终于放开了老猫。老猫翻过身来,压在蓝田身上,直直地盯着他。
蓝田皱眉缩鼻道:“你他妈真打啊。好疼……”
——当然疼,蓝田下意识躲避拳头时,咬到了嘴唇,红彤彤的出了血,嘴角也淤青了。
老猫伸出舌头,在蓝田嘴唇上舔了一圈。感觉到蓝田身上暖呼呼的气息,老猫一下子就无法自控了。他吻向了蓝田,舌头伸进了他嘴里,猛烈地搜刮着。老猫的动作非常粗野,完全没有避开蓝田的伤口。
蓝田觉得疼,疼得入心,但却没有推开老猫。
老猫居高临下,像饿急了的野兽一样品尝着蓝田的一切,等时机到了,他就要一口把这猎物撕咬下来。
他脱下了蓝田的衣服、裤子,内裤,舔过蓝田身上的每一寸,然后吮吸着那隐秘的所在。
蓝田全身都僵住了。他觉得羞愧,又有莫名的刺激。最后……最后他什么都想不到了,老猫把他的双手紧紧箍着,猛然进入。疼痛让蓝田脑子都要炸开了,他立即清醒了过来,要挣脱老猫。
但老猫发了性,完全是势不可挡的。抗争了一会儿,蓝田无奈放弃了,身体的刺激让他一阵阵麻软,而更震动他的,是老猫的那股疯劲儿。这让老猫看起来,粗暴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