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然开口道:“师父还真是偏心,居然连从不释手的‘十孔骜埙’都给你了。”
埙声不绝,只是没了先前的冲击力变得悠扬起来,那些个被陈友谦震伤的人只觉得音声入耳便如灌入了疗伤的内力一般,耳膜竟是逐渐的不疼了,众人颇感神奇的同时对崔颖出手救助的举动颇为感激,于是对江湖上传闻的血罗刹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显然,他们这些人是误会了,崔颖的本意可不是救他们而是不想苏惢受苦,当然,对于这种理所应当的理由,崔颖才懒得出口。
埙声渐止,众人依旧太陶醉在沧桑不失霸气的乐曲中不能回神,那陈友谦也沉浸其中,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背后三丈之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他的后心……
陈友谦淡然的看着楚怀玉,道:“方才还真是危险,楚公子做这种背后偷袭的勾当,就不怕抹了令师尊的名头?”
原来,陈友谦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突然消失,楚怀玉这一击便打在了他的残影上,来不急收回手,就感觉左脸上一阵刺痛,匆忙间一矮身子,脚步横移出半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惨绿色的手掌从自己的脸颊前划过,耳边也听到了不小的破空声。
忙不迭又退后了三丈才安稳了心神,刘婉焉瞧着她额头渗出的冷汗,心里发疼,虽然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她根本看不清,却也知道楚怀玉八成没在那人手上讨到好处。
“抹不抹名头的,他们可不在乎。”楚怀玉撇撇嘴。
陈友谦道:“许是我大意了,竟没能第一时间发觉你的行踪。可不知我天谴阁与你燕子楼有何仇怨,居然要劳动你这个少楼主亲自动手?”
楚怀玉冷声道:“你伤到了我的嫣儿!”
陈友谦,看了眼他背后的刘婉焉,不解道:“身为燕子楼的少楼主什么女人得不到,怎就瞧上了这么一个女子?”
楚怀玉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道:“也就只有你这种庸俗到家的蠢人,才会看重什么相貌不相貌的,人贵在内心好不好。”
“说得好,哈哈哈……”
在场中人包括陈友谦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台上便多出了两个黑袍人,来人是一男一女,正是楚怀玉的两位师父,二娘和蝎子。
陈友谦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上前拱手道:“不知两位前辈在此,还请原谅晚辈的怠慢。”
二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楚怀玉身边,小心的问道:“小祖宗,可伤到了?要不是你蝎子师父拦着,老娘早就给你出场撑腰了。”
“死婆娘,咋一见徒弟就‘瞎鼓’,我几时拦着你了?乖徒弟,师父可没拦着,是她拦着我咧。”
“死蝎子,方才是谁说的不吃亏不知道天外天?”
“哎呦喂,我的亲师父呦,这里可还有数百号人看着那,您二老不要面子,徒弟我还要啊!”
楚怀玉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当了什么燕子楼的少楼主,她这俩儿师父再江湖上名头响当当的大,武艺更是名列武林前茅,可就是这性子……唉,咱咋就有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刘婉焉看着一脸长辈相无奈摇头的徒弟和讨好谄媚堪比犯错被逮住的师父,心里乐开了花,原本以为楚怀玉这个人不怎么靠谱,现在见了她的俩师父刘婉焉终于明白了,原来她家小玉儿还是很靠得住的嘛。
陈友谦在心里默默收回了方才的那句话,他错了,楚怀玉说的对,他根本不担心丢师父的面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啥是面子!
再上前几步待要在打招呼之时,二娘一把将刘婉焉从楚怀玉身后拽出来,粗鲁的就像是在拎一口破麻袋。
刘婉焉踉跄了几步样子颇为狼狈,但她依旧感觉这两个长辈不会为难她,虽然他们看上去不怎么友善……
二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吃疼蹙眉的刘婉焉,一脸的失望:“唉,还真是个丑媳妇啊,啧啧啧……瞧这小模样长得,咱燕子楼可多都是俊俏美艳的女子,你怎就看让她了?”
这句话要是放到别人面前多半会羞愧的掩面而泣,可在二娘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号称小玄机的刘婉焉,听了这话心里虽也不是滋味儿,但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就连眼神也没变一下,二娘暗中点了点头,待要在说什么的时候,楚怀玉不干了。
“您二老这是干嘛,公婆审媳妇?两位‘好师父’何时‘好’到一处去了?”
蝎子嘿嘿一笑道,“臭小子,你也别刺儿我们,我们可是为了你好。”
☆、撕破脸 (加半更)
楚怀玉大急:“好什么好,要是嫣儿……”
“玉儿,我不要紧。”
刘婉焉心头感动,瞅着楚怀玉的眼神儿从未有过的温柔,直看的楚怀玉的骨头都酥了,见她闭嘴,转而对二娘与蝎子道:“我的相貌虽然配不上玉儿,但有一个点是别人比不了的。而且,我有一个最大的优势,而这个优势足以扫清一切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
二娘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便在此时,一直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汪浩突然从座位上窜起来,大声道:“婉焉不要怕,我会救你的,你且忍耐一会儿子,等我……等我回去搬救兵!”
声色内敛但又尽量表现的一副凛然模样的汪浩自认为说了句漂亮话,自鸣得意着:都瞧见了没,你们惧怕的燕子楼,我汪浩可没放在眼里。
但见众人看他就像是看白痴似的,便又讪讪的缩回了椅子。
楚怀玉喃喃道:“嫣儿,我把这种白痴当情敌,我是不是得比他还要白痴?!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刘婉焉淡笑道:“不嫌弃的,我们当中有一个聪慧的便好,你傻傻的吃醋样子还是很讨喜的。”
楚怀玉嘿嘿一笑,脸上还升起了一抹嫣红,倒真个是美人如玉了。刘婉焉望着楚怀玉羞赧的样子,心头狂跳,原本心底里的犹豫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婉焉深吸口气,一股强大的舍我其谁的气势悠然而出,淡然道:“两位师父,现在可还有疑问?”
二娘收起了玩世之色,方才二人的短短互动,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两人怕是都动了心了,这反而让她的心提了起来,正了脸色道:“玉儿配不上你,你若是不想后半辈子后悔,就趁早断了此念吧。”
刘婉焉淡然一笑道:“我方才说了,我有个巨大的优势,足以横扫一切障碍,包括你们两个做师父的。而这个优势便是我们两情相悦,而且我还知道她最大的秘密。”
二娘了怔了少许,脸色忽而转沉,寒声道:“威胁老娘?!若不是看在玉儿的面子上,你早就尸骨无存了!你若不听老娘的话……”
“会怎样?”刘婉焉轻声道。
“敢跟老娘叫板,哼,我有一万种法子叫你后悔今天的决定!”二娘阴鹫的道。
言罢,二娘扣住刘婉焉手腕的力道逐渐加大,一股股霸道强绝的内力如奔涌的洪水肆虐进刘婉焉的体内!
刘婉焉的脸色猛地一阵潮红,转而嘴角便渗出了血丝,眼看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二娘的内力入体,脸色瞬间也变了,暗含深意的瞧了自始至终都不敢动的天云派众人,眼中爆出一抹凌厉的光。
天云派众人不明所以,但那宛若被恶鬼盯上了的恐惧,立时让他们的衣襟被冷汗浸透了。
楚怀玉大急,上前要出手救刘婉焉,可谁知刘婉焉用眼神止住了她的动作,楚怀玉愈发的焦躁不安了。
二娘大笑道:“令行禁止,小丫头调丨教的不错嘛。”
刘婉焉脸色痛苦至极,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台下的众人不知道本来极为严峻的场合,突然变成了“婆媳大战”,而这种诡异的转变让所有人怀疑其方才的险死还生,只不过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苏惢是除了楚怀玉外最急的人,她拉住崔颖的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现在最大的禁忌称呼,出口便道:“姐姐,快救救婉焉姐她……她……”
崔颖听了姐姐二字眸光顿时大亮,盯着苏惢的眸子简直能将她活吞了,苏蕊看着崔颖眼里的光,不由想起了曾经二人在密室里的巫山云雨,红脸的嗔了她一眼,咬牙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快救婉焉姐啊!”
崔颖回过身,暗暗吞了口口水,将目光放到台上,悠然的道:“婉焉姐不但不会有事,许还有不小的好处哪。”
她话音未落,便见刘婉焉哇的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脓血,其中竟是还有一条小指粗细的白虫子,那虫子掉在地上便惊恐的来回蠕动,最后张开满是利齿的嘴,惨叫着膨胀成一个圆球,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了一滩恶臭的汁水,死了。
恶臭扩散全场,众人掩住口鼻却依旧无法规避恶臭。
崔颖盲从怀里掏出十孔骜埙,将内力灌入其中,奏起一首美妙的曲子,只见一波波悠然可见的紫色音波从埙的九个孔洞荡漾而出,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紫色的光罩,将崔颖和苏惢两人方圆半丈之内罩定。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罩子内便没了恶臭,而外面的恶臭却也进不得罩子了。臭味消失,苏惢瞪大了眼睛看着挑眉的崔颖,心里的震惊可谓是无以复加,用大开眼界来形容也不为过。
有谁能用音律做到阻挡无形的气味?当今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吧,而崔颖便是这几个人当中的一个。敬佩在此时刻真就应了那句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台上的二娘和蝎子两人同时看了一眼罩子,彼此对视,都看出了眼中的担忧。
恶臭很快散去,在维持这个罩子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崔颖心里暗叹,散得好快,便不舍得收回了十孔骜埙,罩子散去,苏惢也将目光落回了台上,崔颖撇撇嘴,她怕是所有人当中最不想恶臭散的太快的人了。
可恶……还没享受够呢!
至于享受什么,想必各位看官心里也同崔颖一般,跟明镜似的……
刘婉焉吐出黑血,脱力软倒在楚怀玉怀里,苍白的脸上爬上了一抹嫣红。
“西域武林的‘白绝傀虫’!”楚怀玉用力凝聚成一股锁链,拉过刘婉焉的椅子,小心扶她坐下,转印阴沉的对天云派一众人咬牙道,“好一个天云派,居然为了控制嫣儿,连西域武林最恶毒的白绝傀虫都用上了!”
天云派的人此时也依旧处于震惊当中,除了刘湛然隐忍不做声外,浩听了这句话直擦冷汗,显然,他是知情的。
楚怀玉此时的心情很不好,滔天的杀意想要控制都做不到了,燕子楼最擅长的便是隐藏暗杀,这隐秘气息的功夫自然是冠绝武林,然而此时只能说明楚怀玉已经动了真怒!
刘婉焉吃力的拉住楚怀玉的袖口,拉了拉她,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楚怀玉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天云派的人一眼,尤其是汪浩。
现在刘婉焉还是天云派的人,楚怀玉不好动他们,不过,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天云派日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一直杵在一边儿如一枚百万瓦的电灯泡的陈友谦,这个时候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
“不知两位前辈前来,所为何事?又是站在哪一方?”
蝎子不耐烦的道:“你这小子好生烦人,没看到我们在聊家常?打断别人可是很没教养的,你师父天机子到底是如何教的徒弟,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陈友谦:“……”
貌似是你们突然蹦出来打断了老子的计划吧!
二娘瞥了眼陈友谦,不屑的道:“用药物提升的内力?你也就这点儿成就了,也不知道天机子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怎就收你当徒弟。你可比那边那个差远了。若是当年约战的是你,玉儿也就不用苦心修炼了。”
打人不打脸,这一对儿老顽童可是实打实的给了陈友谦几个巴掌,陈友谦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但今天是整个大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万万出不得岔子,表面上便没有表流出什么不悦。
蝎子道:“放心,我们只带走徒弟和徒弟媳妇,你的狗屁计划,老子可没兴趣掺和。”
言罢与二娘对视了一眼,一手一个拎着楚怀玉和刘婉焉突兀的消失当地儿,动作之快如同来时一般迅捷无声,而天云派的人却没一个敢阻拦的。至于刘湛然,巴不得姐姐早点儿离开狼窝,就凭那两人能逼出刘婉焉体内困扰她数年的白绝傀虫,他便不担心姐姐的安危。
陈友谦恨得直咬牙,同时也松口气,他整了整情绪,目光再次落在了崔颖身上,而对于她恨之入骨的苏惢,则暂时把她当成了空气。
陈友谦道:“碍事儿的人都走了,现在是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崔颖挑眉,转而故作无知的茫然道:“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陈友谦皱眉:“都到了这般田地,师妹还在假装无知,你没看到只要我一挥手,在场所有人都会为我卖命吗?”
崔颖恍然道:“你是想拿他们的门人子嗣作筹码逼他们听令吧?”
陈友谦微笑点头,这下子在场所有人若是还不明白今天他们为何而来,就真的不用在混迹江湖了。
顿时间,议论之声和低低的咒骂声不绝耳语。
“你们天谴阁自己内部的事自己解决就好,干嘛牵扯我们?!”
“是啊,你的女人让别的……厄……别的女人给抢了,是你自己没用,还拉我们一起丢脸,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大家别听他的胡话,我们的人若真在他手里,他还不早就给我们下令了?”
“是啊,说得有理。”
“……”
这类的话从角落的各处传来,显然都是崔颖早就安排的人,法子虽然老套,但管用就好。
陈友谦的脸色沉了下来,暗道,若不杀几个给他们瞧瞧,这些人怕是真的不会相信,冷哼了一声,抖了下双手,“啪啪啪”击掌三下,声音清脆响彻全场。
台下安静了,都警惕的看着陈友谦,然而数息过去了却什么也没发生,阵风吹起,刮的彩旗凛凛作响,透出一股子的尴尬。
陈友谦蹙眉,又拍了三下,依旧除了风声无人响应,这下子他真的慌了,刚要去质问冯三醒,便听到台下传来了三声击掌,就在他即将露出一丝迟来的怒意之际,却见击掌之人竟是……崔颖。
崔颖笑着道:“陈师兄,可是见会场的气氛太紧张了,想要击击掌吸引大家注意,之后舞上一曲?那真是太好了,师妹正好有趁手的乐器,我演奏你跳舞,也算是武林的一段佳话。”
说罢,还真就再将十孔骜埙掏出来拿在手里,看架势就等陈友谦现场献艺了。
群豪的嘴角没一个不抽儿的,这埋汰人的手法,当真是闻所闻问,你说崔颖讽刺陈友谦吧,可人家崔颖真的拿出了乐器,还很“认真”的等待暗示,要说不是这样吧,可陈友谦的脸色着实不咋地。
是啊,此时陈友谦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再转绿,各色颜色变幻之快就如掉进了大染缸里。
便在此时,突然从台下冒出一个人来,此人是个男子,不,应该说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男子,他脸上打着浓重的腮红,□□底厚的每走一步都能下一场大雪,所过之处便成了重灾区。
这男子一身冯家堡侍女的打扮,鲜血浸湿了大半衣裙,他踉踉跄跄的跑到台上,看到陈友谦倒头便跪,带着隐忍的痛苦,颤声道:“主人,流网的人突然袭击了我们,救走了所有人质,我们……我们……咳咳咳……死伤惨重,十不存一了!咳咳咳……噗~”
那人说完便喷出一口血到头而亡,陈友谦怔怔的看着那人口角不住地流出的鲜血和内脏碎块儿,一时间竟是无法回神。
原来此人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为了将此事禀告陈友谦,硬是拖着濒死的身子来到了台上,说完了这一切才倒地死去,可见其忠心。
崔颖叹了口气,喃喃道:“若是跟了我,岂能容你落得这等下场,唉,可惜……可惜。”
苏惢瞥了瞥崔颖没说什么,她知道,崔颖对属下一向不薄,从周怀柔和孙青若两个人便能看出一二。
陈友谦抬起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凌厉异常,死死盯着崔颖,道:“好手段!就连师父他老人家善于算计经营的手段都学了个十成十,我这个师兄当得可真是失败啊~”
崔颖没有解释,她不会告诉陈友谦这一切其实都是刘婉焉昨晚部署的,若不是半夜天云派的人接走她,计划还会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