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那人更不会主动开口。
最后还是杨洋先妥协，把人扶进卧室安置好了，再去熬了点小米粥出来——别的东西他也不会做，总不见得给伤患吃泡面吧。
他端着小米粥走进卧室，发现那人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忙了半天外面已经蒙蒙亮。
就算睡着了，那人手里还抱着一捆布袋子包着的东西，杨洋伸手想去把东西抽出来放到边上去，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警觉，猛地睁开了眼，清醒得好似全没入睡过。
“我就把它放到旁边去。”杨洋解释道。
那人把东西抱得紧了紧，窗外蒙蒙亮的日光照进来，他微眯了眯眼睛，仿佛那样微弱的光线都能把他刺痛，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第8章
{小哥的小黑金古刀，没记错的话，西王母失忆的时候应该是弄丢了，但是为了比较有辨识性，所以强行出镜了！}
杨洋把窗帘全都拉拢，房间一下子暗下不少。
“你先把粥喝了，垫垫肚子再休息。”杨洋把人从床上扶起来，难得口气上带了点强硬。
一个晚上的“单方面”相处下来，他差不多得出了点和这人相处的诀窍——行动永远比说话有效——你说了七八句话说不定对方一句都没听进去。
硬喂了两口差点把人家呛住后，杨洋红了脸把碗塞进那人手里，“你自己喝吧。”
对方手里抱着的那捆东西本来就没抱紧，只是揽在手臂里而已，被杨洋塞了个碗进来，一动，那东西便滑下来散开了裹在外面的一层布。
“诶诶我帮你捡起来还不成吗，你别动！”眼看那人又要起身弯腰去捡，杨洋赶紧拦住，伤在小腹上的伤口最需要静养，偏偏这人最爱瞎动。
外面一层布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把乌黑的长刀，近一米长，刀鞘上还有些泥土附在上头。
男人天生便对这类东西感兴趣，杨洋拿起来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花头来，刀身也没有游戏里那么花俏，只觉得怪沉的。
他第一个想到这人是不是玩cosplay的？毕竟现实里哪有人会随身把刀背在身后，又不是小说里那个小哥。但他随即又想到对方身上的伤，玩cosplay也不用伤成这幅样子吧……
他把刀拿起来靠在床头柜边上，看着眼前安静喝粥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把对方捡回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心里模模糊糊有个猜测，忍不住想着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张起灵，但是这个想法没在脑子里停上四五秒就被否定了，他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会相信小说都是真的。
不过如果这人真是那小哥……杨洋想了想，估计他会心甘情愿地照顾这人直到对方自己离开吧……谁让他那么痴汉小哥这个人物设定呢……
战斗力高，神秘，有小哥在的地方就很有安全感啊有没有，没小哥的地方……看吴邪他们单独闯云顶天宫的时候一直都捏着把冷汗啊。而且帅归帅，同时他又忍不住心疼这个角色背后经历的一切，又是放血又是怎么着的，张起灵再厉害也是人。
看小说的时候他几乎要给作者跪下了，怎么就写出了那么一个戳中他一颗少男心的角色来。
杨洋揉了揉脸，端正了下思想，见对方喝得差不多了，问道，“你这伤怎么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总不见得一直不叫你名字吧？”
那人抬眼看着他，静默了十几秒，像是在思考又像在放空，就在杨洋快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打算投降拿了空碗离开的时候，他回道，“张起灵。”
“……”
过了好久杨洋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张起灵？”
张起灵不懂这一句反问是什么意思，他没再多说什么，靠着背后的软枕阖上眼睛，反正对方问了，他也答了，至于其他的，他不关心。
杨洋站在床边上，呆立了好半天也没缓过来。
前一分钟他还在心里笑话自己对对方身份的猜测不靠谱，下一分钟就来了个不靠谱的回答，偏偏那人说的话让他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并没有撒谎——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他真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又何必找这个名字？巧合？谁信！
杨洋捧着空碗，步伐都是飘着的进了厨房。
真的是小说里的那个人？
也是，不然谁会半夜三更带着那样的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人家里，还背着把死沉死沉的刀——怪不得之前把人扛回家的时候累得够呛，估计也有这把刀的功劳。
还有那个闷声不响、十句话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性格，早就该往小哥身上想了，只是这种事情毕竟太玄幻，现在就算听到那人亲口说了，他也依旧半信半疑。
然而不管怎么说，那人是在杨洋的小破公寓里安住下来了。杨洋还想着，真是小哥的话，那他这算不算窝藏盗墓贼了？哈哈。
杨洋在家里闲了四五天，买了一堆速冻食品屯在家里，还有一些冲上热水就能直接喝的汤——自己不会做饭，也就只能多买点不同口味的东西来凑合了。
他每天必做的功课就是给小哥擦身换纱布，因为伤口在小腹那里，不能碰水，只好用热毛巾来擦身。
那天晚上给小哥上药的时候，紧绷着神经其他什么都没注意到，现在放松下来，又想着对面躺着任自己上下其手换药的，是小说里的大男神，想想都有些小激动，那六块腹肌啊……真真是极好的。
几天相处下来，要不是还有吃饭换药那么一回事，那小哥的存在感简直低得不能更低，成天抱着自己那把刀，不是坐在沙发上就是躺在床上，从容平静得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窘迫。
杨洋把那套杨婕送的实体书悄悄看完了，放进储物箱里塞到床底下。他想万一被小哥知道了这本书，说不定对方会直接冲到作者家里拷问。
小说的更新他还在悄悄地追，网络是个好东西，练完功闲下来没事他就守着手机刷更新，偶尔还会在微博上刷到一些书粉自己画着玩的漫画，看着倒也挺有意思，一口气点赞了十几条后心满意足地灭了屏，去给小哥弄晚饭。
过几天他就要跟着之前新红楼剧组排练那个大型水景秀了，也不知道把小哥一个人放在公寓里能不能行，虽说平日里对方也是安静地什么也不干，但就这样把人丢在家里，总是有些不放心。
他和小哥说了声，对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洋一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被对方的沉默噎了回去，他只好把家里放速冻食品的地方和小哥说了遍，还贴了便利贴在冰箱上。
“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点东西吃，我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杨洋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东西落下，但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踏实。
这种感觉就像他当年离开家去上军校的时候，和自家边牧分别的样子。都是他亲自照顾饮食起居的，唯一不同的是，那只边牧分别的时候还会对自己舔舔嗅嗅。
他想了想小哥露出那种不舍的表情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场水景秀的名字初拟下来叫《水上红楼》，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排练从早上一直到下午，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余的都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再次看到凌舒杨婕肖桐三个人的开心都被接下去的忙碌给打散了。
杨婕和凌舒一见到杨洋就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拍了拍他肩膀。
很多事情只要身在娱乐圈里，不需要多少耳目都能了解一二，更何况他们关系本身就很近，一个是同公司的，一个是前同公司的，加上杨洋经纪人这件事情做得确实不好看，所谓坏事传千里，一来二去，也就只有拍完新红楼、几乎和娱乐圈没什么交集的肖桐不了解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肖桐看着这三人都一副表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面了，怪想的。”知道杨洋不想把这件事情让肖桐知道，杨婕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肖桐一副“你又在蒙我”的表情，显然被杨婕糊弄多了。
“你后来回去上学了？”杨洋向来不会转移话题，硬生生扯了个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避左右而言他。
“没呢，爸给我请了家教天天在家里补进度。”肖桐回道，“要不是今天出来排演，我都快有一个礼拜没出门过了，身上都快长蘑菇了。”他看出杨洋不想被刨根问底，便顺着杨洋的话说下去，谁让他就是那么善解人意呢。他欣慰地想道，现在像他这样乖巧体贴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那也是为你好。”杨洋说道，不自觉地带出一股像是长了肖桐十二三岁的味道来。
肖桐连连点头。
他是怕了，上回他们一起吃饭，他就在饭桌上驳了他妈一句话，吃完饭回宿舍，被杨洋絮絮叨叨念了一路。虽然心里也知道这是因为杨洋把自己当弟弟看了，但是这念叨功力真的，都够格和他老妈比试一番了。
再多几分钟叙旧的功夫都不给，监制见人来齐了，便举着个大喇叭中气十足地指挥起来。
第一轮彩排没换服装，只是走了个位，了解了下大致的流程。
《水上红楼》顺利排演一遍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中间停停修修不断更改，一个下午就飞快地过去了。
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监制才大手一挥收工了，慷慨地提出要请客吃夜宵。杨洋想着家里只有小哥一个人在，本想拒绝，被凌舒拉了下。
“你不去，就是落了监制的面子，后面你看他还会给你好脸色看？”凌舒低声道，“再说了，你晚上还有约？”
杨洋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你这是有约还是没约啊？算了，怎么说你也得跟着过去，待半个小时再走。这是人情。”凌舒被杨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搞晕了，也不想去问详细，只是觉得这小孩这点面上的人情世故都不通，自己要是再不提醒两句，以后肯定要吃大苦头。
好不容易在娱乐圈这块地方看到个那么合自己眼缘的小孩，既然有心拿人家当弟弟了，那不如好人做到底，反正也不会多长块肉。
杨洋听了只好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心想回到家也要十点了，也不知道……他一愣，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哪个环节落下了——小哥身上的纱布给忘换了……
一桌夜宵杨洋吃得心不在焉，盯着手腕上的手表，一看过了九点立马找了借口离座。
杨洋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表现看得杨婕肖桐直纳闷——这是金屋藏娇了还是咋的？
他回到家里，一打开门就看到小哥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明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看得他心里有些发堵。
“你回来了。”
破天荒的，居然是对方率先开了口，杨洋睁圆眼睛，忙点头，“回来了，我先帮你把身上的药换了。”他拎着药箱过来，把小哥的衣服卷上去露出平坦精壮的小腹。
纱布缠得有些粗糙，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之前给换的，杨洋抬头疑惑地看向小哥。
张起灵抿抿嘴，避开了杨洋的视线。
明明是个受伤专业户，居然包扎水平还没自己好，杨洋心里暗笑，眼睛一瞥看到那人的耳朵居然红了起来，配上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说不出的有趣。
杨洋把纱布取下来，换上干净的，重新上了药包好。
“好了，你快去休息吧，下次别等我回来了。明天我到时候晚上溜出来一趟，给你换好药再走。”杨洋说道，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在想怎么给小哥换药，想来想去也只能来回多走一趟了。
虽然累了点，不过想想今天居然等到小哥主动开口讲话，还等自己回来——说不定只是睡不着，不过管他呢╭(╯^╰)╮——他突然觉得好像累点也无所谓？

☆、第9章
《水上红楼》前前后后彩排了五六回，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电视剧的后期剪辑也将近到了尾声。
在《新红楼梦》正式上星前，几个主演又跑了内地几个比较红火的综艺节目会新剧做宣传，心思费了不少，只可惜等到了正式播出的时候，却被几个以哗众取宠的娱乐媒体抓住噱头，着重放大了剧组对红楼梦服装造型上做出的改变，引导舆论导向，往负面方面论去，盖住了这部剧其余值得为人称道的闪亮点。
不少观众看到宝钗黛玉几人昆曲似的新妆扮，加上网上几个娱乐号一嘲，都纷纷附和着这造型真是瞎了眼，还有那堪比鬼片的配乐，好端端一部名著竟被这样糟蹋了！一部50集的连续剧，看不到30集就被观众纷纷弃剧也是难得一见。
舆论这玩意吧，必须在苗头刚出来的时候就扼杀在摇篮里，偏偏主投资片方起先打着的算盘是借这股“东风”造势，并没太在意，到了如今这种一面倒的局面，饶是再做得一手好宣传，也回天乏术。
端兴娱乐公司的高层办公室里，全权负责这部影视剧宣传的总负责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对家公司的一部古装剧和《新红楼梦》撞了档期，想也知道最初传出的批判嘲讽是他们为了打压红楼而买下的营销号，偏偏自己这个总负责傻得丝毫没有意识到。
前前后后从拍摄到后期宣传，这部投资了近1.2亿的古装大作被这么一搞，恐怕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虽然大众评价实在不高，但在一些老红楼爱好者眼里，刨去众受非议的发型和几段背景音乐，整部作品无论从服装到台词，亦或是从拍摄角度和手法来看，都比现在的一些所谓古装剧良心得多。
新红楼梦的服装不像近来古装剧里鲜艳色块的堆砌，沉稳朴素的服装颜色给人一种历史的年代感。场景也是实打实的场景，家具都是实心红木打造的，一邸深府，那份华贵便自然生了出来。
再说那拍下的镜头，许多虚景的拍摄都极美——开得烂漫的海棠，飘在河面上的几盏荷花冥灯，散尽火盆的几纸诗稿，每个镜头无不与时情时景呼应得恰如其分。
还有那几个选角，也是绝了。
凌舒的晴雯，不如旧版那般，脱离了华艳的容貌，反而带出一股池中荷的冷傲清绝，以至于看到他手撕扇子一幕的时候，那份意气泼爽和傲骨嶙峋一气呵成。
肖桐的小宝玉，行为“偏僻而乖张”，集万千宠爱的小公子，眉眼里带出的那份叛逆与灵动，再自然不过。
而杨洋的大宝玉，初看，他的长相清淡，少了老版的脂粉气，多了份与世间无关的清冷，却偏又在红尘中打滚。他常颦着眉，面有凄色，和小宝玉比起来仿佛不似一人，却恰恰符合了宝玉后期的思想变化——晴雯亡故，假戏婚姻，后来黛玉之死如同于他内心世界的空间幻灭，于是那时的宝玉连着说话都带着距离和不真实感。
因此，即使这部作品的观众评价口碑再差，它依旧获得了年度最佳古装剧的奖项，但是参演的主演们却并没有因为这部作品红火起来，像一开头便贴着发片出场的黛玉晴雯，她们的扮演者杨婕凌舒都被群嘲得索性玩起了失踪，闭关没有消息。
几个男性角色倒还好，因为造型还算中规中矩，逃过了一劫。
但是怎么说这部剧都是杨洋第一次参演便挑大梁的作品，有非常不一般的意义，如今却受到这样的非议，即使不是针对自己，也够他难受了。
不过他也没多少工夫难受，小哥的伤口在静养了两个月后好得七七八八了，他一边惊讶着小哥的自我修复能力，即使只是上了药缠缠纱布就能好大半，一边又不知道对方之后的打算，忐忑着呢。
小哥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字面上的意思，他也不知道那小哥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待的世界指不定和之前的那个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万一小哥为了找寻自己存在的意思什么的，又去盗个墓掘个坟，现在这警察又不像小说里跟吃素似的，要是真被逮进去了……
估计也能神不知鬼不觉逃出来吧。
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如果小哥真要走了，能不能留下个口信什么的？好歹照顾了两个多月呢……怪舍不得的。
杨洋配了把自家的门钥匙给小哥备着，他把钥匙交给张起灵的时候，他都能从那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硬生生看出疑惑的意味，“你以后有事要出门，还是身上备把钥匙方便。”他说得含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