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投身他人篱下,就得受人驱使。
府里庶子众多,能得世子看重已属不易。无论过程多么艰难,这差事都得想法子办好。
他绝不允许自己出错。
他在侯府里努力了那么久,才终于取得了世子的信赖,无论怎样也不能把事情办砸了。
好在一会儿还有美人可探,心中稍有宽慰。不知这位清源姑娘,是一位什么样的佳人?是否值得他冒雪前来?
当马车路过碧玉阁时,他隐隐记得崔如雪的好姐妹,就在这栋白房子里。
“这天要冻死人了!”
碧玉阁的徐妈妈透过窗棂间的缝隙,瞅了瞅外面冷清的街巷,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今儿又没有生意了。
这天实在太冷,老爷公子们都躲在家里围着炭盆取暖,没有人会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出门寻欢作乐了。
唉,再这么下去,这碧玉阁是不是就快关门了?
徐妈妈微微叹了口气,刚打算关紧窗扇,忽然听到街角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
咦?有客人前来?
徐妈妈心里一阵惊喜,这种天气还会有客人登门?她赶紧的把眼睛贴着窗棂,朝外瞅着。
远远的只见一驾马车从昏暗的街巷间辚辚驶过,经过巷口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车上滚了下来,随后马车便驶远了。
哦,原来是过路的。
徐妈妈又瞅了一眼,便关上窗扇下了楼,吩咐厨房热二两黄酒,做两个拿手菜,送到她房间里。
她也想围着炭盆喝两口暖暖身子。
这天实在是太冷了。
一阵微醺之后,正当徐妈妈哼着小曲儿偎着棉被准备入睡时,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点动静。
谁呀?
这么晚了。
过了一会儿,从楼梯处又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仆妇李月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隔着里间的雕花门扇小声问道:
“徐妈妈睡下了吗?刚才二柱子出门捡回来了小丫头,摸着还剩下一口气。”
“哦?”
徐妈妈打了个激灵,瞌睡也立马跑了。
这天还能从外面捡回来个大活人?想着,便咬了咬牙,披上棉袍,从热被窝里爬了出来。她得下去瞅瞅,看看究竟捡回来个啥?
徐妈妈裹着棉袍进了花厅,一眼便看到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瘦弱女孩,正毫无声息的躺在木榻上,融化的冰水顺着裙襟“滴嗒滴嗒”的往下落,地板上已经湿了一小片。
这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怎么没一点热乎气儿?徐妈妈不禁皱了皱眉头。
跟在一旁的李月茹,赶忙举起灯盏照着亮,低声说道:“徐妈妈,刚才我摸了摸这丫头的胸口,还有一点热乎气,估计灌口姜汤下去,便能醒过来。”
徐妈妈细细瞅了瞅女孩,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夹袄棉裙,上面沾满了泥泞和冰渣子,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质地,不过大冷天穿着这样单薄的装束,怎么也不像从有钱人家出来的。
想着,便走上前,伸手拨开女孩脸上黏着的湿发,露出了一张精致小巧的白皙面孔。
哎,小模样倒是不错,这皮肤也挺白嫩,看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在楼里养个一年半载的便能接.客.挣钱了。
徐妈妈立刻意识到,二柱子这是捡回来了个宝贝。于是,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高声吩咐道:“张妈,姜汤熬好了没?赶紧的端上来。”
一扭头,又冲着李月茹说道:“李嫂,快把她这身湿衣裳脱下来,给换身暖和的,再打些热水,擦拭一下。”
李月茹一听,立马忙乎了起来。
一阵忙碌之后,半死不活的小丫头给换了身干净棉服,裹在一床棉被里,挪进了一间烧着炭盆的客房里。
紧接着,张妈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一勺一勺的灌下去,小丫头立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小脸慢慢的红润起来,眼睑下长长的眼睫毛也开始“忽闪忽闪”的眨动着,好像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一般。
徐妈妈一瞧,心道:看来这小丫头是又冷又饿,才会昏迷过去的。想着,便又吩咐道:“张妈,白天的米粥还剩的有吗?热一碗端过来。”
当夏小慧睁开眼睛时,便吃了一惊。
她发现自己盖着一床红花棉被,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屋里灯光昏暗,朦朦胧胧的泛着一圈光晕。
这是哪里?怎么古香古色的好像在梦里?
对面那位披头散发的中年美妇为何那般瞅着她?就像她脸上长了朵花似的?
“哎呀,姑娘醒了?”耳边传来了一声糯糯的吴侬软语。
夏小慧抬眼瞅瞅坐在床边开口说话的女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褐色夹袄,头上挽着个发髻,眉清目秀,温婉怡人。
这人是谁?她怎么从未见过?
夏小慧心知不妙。
她想暂时先不要开口,瞅瞅情况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出场了~~
(修了一个bug,平王府改为宣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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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个小bug,修了一下段落
☆、第三章 误入青楼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大冷天的昏倒在了大街上?”
那位中年美妇扭着腰身款款走上前来,两只耳坠滴溜溜的晃动着,娇媚的声音犹如加了过量的蜜汁,甜的腻人。
她一走到床前,便俯下身来盯着夏小慧细细打量着,嘴里“啧啧”赞叹两声,“好一个美人胚子。”说着,便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轻轻抚了抚夏小慧的脸颊。
夏小慧一个激灵,感觉脸上就像有小虫子爬过,莫名泛起了一阵恶心。
美妇瞅瞅夏小慧脸上的神情,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反应。可她脸上却依旧笑嘻嘻,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嘱咐了褐衣大嫂几句,便裹紧棉袍,摇曳多姿的扭出了屋子。
坐在床边的褐衣大嫂,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说道:
“姑娘终于熬过来了,这后半夜还需小心着,切莫染上风寒。一会儿我给姑娘把药端来,趁热一口气喝下去,蒙着被子发发汗就好了。姑娘年纪轻轻的,在外面冻了半宿,可别留下什么病根来。”
说着,便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夏小慧这会已经回过神来了。
她不是在做梦。
前世的她在病床上咽气之后,灵魂穿越到了古代,附身在了另一个女孩的身上。可这个女孩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为何半夜跑出家门,冻死在了大街上?
对此,她一无所知。
她想,自己还是继续装哑巴吧?以免露了馅,被当做妖怪抓起来可就麻烦了。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刚才那位中年美妇为何那般瞅着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就像在打量着一件商品,带着贪婪和算计。
还有她躺的这张拔步床,雕工精美,阔大无比。而这间古香古色的屋子,也透着一股奢华之风。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朝穿越,不会一下子就进了青楼吧?
夏小慧正愣神间,门“吱扭”一声响了,褐衣大嫂端着木托盘走了进来。
“姑娘,汤药煎好了,姑娘稍微坐起来一点,闭着气把这碗汤药喝了!”褐衣大嫂说话倒是和气,坐在床边哄着夏小慧喝汤药。
可夏小慧一闻到那股中药气,就想反胃。
前世,她基本上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喝了一辈子的药,口苦的已经不知道甜是啥滋味了,想不到来到后世的第一天,又要喝药?
她的小脸忍不住皱了起来,看着可怜巴巴的团成了一团。
褐衣大嫂一见,便呵呵的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害怕吃药。想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麦芽糖,在夏小慧眼前晃了晃,说道:
“姑娘,喝完了药,把这个放嘴里就不苦了。”
夏小慧想着自己在外面冻了半宿,如果发不出汗来,搞不好就会染上伤寒。在古代得了伤寒就等于判了死刑,如果是那样,自己多活一世还有何意义?
想着,便接过汤碗,闭着眼睛,一扬脖把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褐衣大嫂笑着接过药碗,随手递过来一杯温茶。夏小慧来不及说什么,接过温茶漱了漱口。这时,她感到嘴里一甜,原来褐衣大嫂把那块麦芽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夏小慧心里一阵感动。
萍水相逢,这位褐衣大嫂却对她这么好,想着,便冲着褐衣大嫂甜甜的一笑。
褐衣大嫂只觉得眼前一花。心道,这孩子长得这么美,可进了这楼里,却不是什么好事。她现在不能多嘴,只好柔声说道:“姑娘,先躺下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
说着,便搀扶着夏小慧钻进了被窝里,随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压风棉被,盖在她的身上,温柔的嘱咐道:
“姑娘,屋里放有夜壶,晚上起夜,注意脚下别磕着了。”
说罢,便熄了灯盏,关上屋门离开了。
夏小慧躺在暖哄哄的棉被里,心里有诸多疑问,却只能压在心底。过了片刻,药劲一上来,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栋硕大的宅院里,白墙黑瓦,仆从如云。而她却住在一个小偏院的西厢房里,穿着灰衣布衫,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受气,有时还要挨打。昨儿天冷,她饿得头晕,便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晚上就被两名仆妇搬上马车,扔在了花街柳巷,最后冻死在了路边。
这凄凉的景象,让她都想哭出声来。
原来她的前身是一位孤女,身世凄惨,命苦无比。临了最后,原身徐小慧告诉她:“小慧,我去投胎了。以后的日子就靠你了,希望你替我好好活下去。”
“啊,不!…”她大喊大叫,却动弹不得。挣扎到最后,出了一身汗,才猛然惊醒。
原来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那位名叫徐小慧的孤女托梦给她,讲述了自己的平生经历,让她替她在大景朝好好活下去。
夏小慧的心里惊骇不已。
可在这冰天雪地的夜晚却不容她考虑太多。她想,孤女也罢,命苦也罢,既然自己多活了一世,就一定要活得痛痛快快的。
烦恼什么的,就留给明天吧。
隐隐的,她感觉身上又开始发热,昏昏沉沉中,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上午,当夏小慧醒来时,满屋子亮堂。
阳光穿过雕花木窗斜斜的照进了屋子,投在了拔步床上,透着一丝丝暖意。
原来,天已经晴了。
昨夜蒙着被子发了汗,这会感觉身上好了许多。夏小慧知道自己在与严寒的较量中终于挺了过来。
她瞅着帐顶,迷迷糊糊的回忆着昨夜梦中的情景,想着日后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动听,好似林间的微风拂过,令人不禁 .春.心.萌动。接着,一曲古琴幽幽响起,如泣如诉,似乎想与笛声抗衡,竟然毫不示弱的较量起来。
蓦然,笛声琴声戛然而止。随后,便听到年轻女孩们吃吃的娇笑声,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夏小慧心里咯噔一下。
她已经清醒的意识到了这里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十有八.九就是青楼歌坊。
想到此,她再也躺不住了。
她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裹着棉被穿上棉鞋,悄悄走到窗前拉开窗扇,透过二指宽的窗缝朝楼下望去。
只见七八位年轻姑娘,穿着靓丽的襦裙披着各色斗篷,正在楼下天井里嬉闹着。而天井中堂的檐下,挂着一块黑底鎏金的牌匾,上书“碧玉阁”三个大字。
碧玉阁?
这座青楼叫碧玉阁?
一阵冷气袭来,夏小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赶紧关上窗扇,三步两步窜到床上,摔下棉鞋,又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
这可怎么办?
瞧瞧多少女子穿到侯府里当小姐,可自己却偏偏误入青楼做歌妓?夏小慧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吱扭一声”响了,有人推开屋门,轻手轻脚进了屋子。夏小慧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姑娘醒了吗?”
床帐似乎被人撩起,耳边传来了糯糯的吴侬软语。原来进屋的是昨晚那位褐衣大嫂,夏小慧稍稍松了口气。
“姑娘起床吧?一会该吃午饭了。”褐衣大嫂站在床前,柔声说道。夏小慧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小声“嗯”了一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姑娘,来穿上这身夹袄。”褐衣大嫂捧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红色夹袄和粉色罗裙,放在了床上。
夏小慧抬眼瞅了瞅,衣服质地很好,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比她昨晚在梦里瞅见的原身穿得好多了。
只是,这里外的衣裳该如何穿?
她心里紧张得直冒汗。以往对汉服穿戴毫无研究,这衫子这褂子这罗裙这腰带,真是复杂之极。
褐衣大嫂见夏小慧手忙脚乱,穿的乱七八糟的,忍不住上前帮她重新整理了一番,这才一圈一圈系上了腰带。
“谢谢大嫂!”
褐衣大嫂听了,抿嘴一笑,柔声说道:“姑娘甭客气,我姓李,叫李月茹,你以后就喊我李嫂吧!”说着,又指了指架子上的铜盆和香胰。
“姑娘,趁热洗把脸吧?”
“嗯”
夏小慧就着盆里的热水洗漱之后,又端起一杯剩茶,漱了漱口。
“姑娘,来坐下,我给你梳个头。”
李嫂拉着夏小慧在梳妆台前坐下,拿着把木梳沾着清水,梳通了头发之后,分成左右两股,束到头顶两侧,熟练的挽了两个尖角发髻,又用两枚镶着珠花的卡子固定住,看着十分娇俏可爱。
夏小慧瞅瞅铜镜里的这张脸,果然和昨晚在梦中见到的“徐小慧”长得一模一样。小脸精致白皙,眼睛乌黑明亮,一双秀眉如同柳叶,小嘴红润犹如樱桃,端是一副好模样。
想不到原身打扮起来,竟然这么俏丽可人?可这副模样,身在青楼里,却不是什么好事。
夏小慧的心里愈加不安起来。
好在原身年纪尚小,只有十三岁,身量也未长开,想必楼里的妈妈不会立即逼她梳弄迎客吧?
正在忖度间,耳边传来了李嫂的声音。
“姑娘这一梳妆,端端的好模样,看着就令人喜欢。走吧,我带你去见见阁里的管事。”
“管事?”
“姑娘莫怕,管事就是昨晚你见过的那位徐妈妈。”
夏小慧听了心里一惊。
昨晚那位中年美妇,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角色,一会儿该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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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下段落
☆、第四章 因缘际会
李月茹带着夏小慧进了徐妈妈的房间,恭声禀告,
“徐妈妈,姑娘来了!”
“见过徐妈妈!”
夏小慧侧身行了一礼。心知这位徐妈妈不好惹,先与她周旋一二,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哎呀,这是谁呀?这红衣红裙的打扮起来,与昨日简直是云泥之别。”
徐妈妈从炭盆边站起身来,夸张的笑着。一双利眼上下打量着夏小慧,又围着她转了两圈,这才坐下来开始问话。
“姑娘,今年多大了?”
“徐妈妈,小女子今年十三岁了”
“姑娘,叫什么名字?”
“徐妈妈,小女子姓夏,名叫夏小慧。”
“姑娘,可知这里是何处?”
夏小慧装着一副单纯的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呵呵,这里是临安城有名的碧玉阁,是姑娘们享福的地界儿。”
夏小慧听了,眼神中立马透出神往的样子,闪闪发着光。
徐妈妈见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楼里进了新人,最怕的就是那种要死要活的贞洁烈女,瞅着这姑娘倒是个明白人。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