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谁要亲你!”
“那换我亲你!”
白川又哄了一会儿,秋禾气消了,这才出去吃饭。饭后白川就把大圣的狗窝搬到自家,秋禾哭丧着脸跟过去,眼看他安置好了才回来。
沈宝成打趣说:“哎哟,人家当爹的嫁个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也没你伤心,要不再哭一场”
秋禾凉凉地看了外公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叛徒的指责。
沈宝成不以为意,知道自己外孙好哄,暗自打算过两天再做点好吃的,保管秋禾又会跟自己好。
沈琳休息好了,把带回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她给沈宝成买了好几件衣服,还给秋禾买了新衣服和相机,甚至连白川也有份。
沈宝成喜滋滋地试穿新衣,对沈琳买的棉袄极为满意。秋禾看到相机,才有了两分喜色,决定暂时先原谅他娘亲,又见沈琳给白川买了件藏青色的大衣,忙兴冲冲把他喊过来试穿。
在众人催促声中,白川挺腼腆地穿上了新衣服。站在院子中间的少年身高腿长,玉树临风。
秋禾很花痴地看着,心想,真是天生的美人祸水呀。
沈琳一边给白川整理衣领,一边赞道:“真是个衣服架子。穿着刚好!我估着买的,还生怕买大。沈秋禾你什么时候能长这么高我得乐死!……转过来让我看看!”
秋禾怒道:“基因不好,怪我咯!”
白川在众人注视下乖乖转身,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感觉。他想,家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有吵吵闹闹,更有相互关心,有很多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他又有点惆怅,如果沈琳知道他和秋禾的事后,还能真心接纳他,当他也是家人,就好了。
当天晚上,秋禾跟沈琳讲了他开微店的事。其实这次让老人们熬红薯糖卖,事后秋禾统计了一下,除去各项开支,每人也就挣几百到一千多块钱不等。这让秋禾有点泄气,觉得没日没夜地熬几天糖才挣这点钱很不值。沈琳听了却大大把他鼓励了一番。
“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做生意要有耐心,要熬得住。”沈总说:“镇里老人们做出东西来,能有人帮他们卖,是件大好事。指望他们自己,你叫他往哪里卖?再说,一千块在你看来不算多,有些婆婆们省着花,能过上一年!”
这个秋禾也有体会,忙说:“婆婆们都很感谢我,送了好多零食过来呢!我觉得石婆婆家的柿饼很好吃,准备帮她把这个也卖掉!”
“对!不过,你自己要先把好一个质量关。前期把规矩立起来。以后呢?就一直这么做下去?”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准备让石六叔在镇上办个物流点。解决了物流的问题,再注册一个品牌,挑几样有特点的食品,动员镇上的人都来做,由我们来统一收购统一销售。”
沈琳微笑,夸赞道:“还行!第一笔生意能想这么远,已经不容易了!”
沈总又侃侃而谈,把自己前半辈子攒下的生意经,都一一传授给了儿子。母子俩尽释前嫌,聊得很是畅快。
沈琳只在家住了三四天,就又要回省城。临走前一晚给了秋禾一把钥匙,说是在县城某小区买了套房,正丢给装修公司装修,让他有时间去看看。第二天早上,秋禾把她送到桥那边的公汽点,等到她上车了才往回走。
过桥没多久,路上就有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过。那车在秋禾前方停下,一个秃了前半拉脑门的中年胖子从车窗里探出头,问秋禾:“这里是凉石镇吗?”
“是啊,”秋禾打量着那人说:“上坡就到了。您到镇上忙什么?”
那人没回答,回头跟车里的人嘀咕了两句。秋禾从车窗望进去,只见开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男人,正取下墨镜,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十分锋利。
“小帅哥,跟你打听个事,”那人淡淡地问:“前一阵,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头熊咬死过人?”
秋禾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他定定神,微笑着说:“我不清楚,我来镇上没多久。”
“谢啦!”那人冲秋禾挥挥手,一踩油门,开着车走了。
秋禾怔怔站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灰熊咬死人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当地派出所都出结论了,这些人又来干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有人知道那件事其实跟白川有关?
秋禾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觉得整件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
☆、狩师
秋禾一回家,就把陌生人来凉石镇的消息告诉了白川和沈宝成。
“我看到他们把车停在石六叔家门前,那两个男的正跟六叔问灰熊伤人的事。”秋禾说。
沈宝成很诧异,皱眉想了想,说:“灰熊的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些人当时怎么没来了解情况?再说,镇上派出所不是调查过了吗?……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秋禾立刻说:“我假装跟花娘娘说话,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那人说他是省里来的,是什么森林公安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森林公安?”沈宝成忧心忡忡起来。白川始终没作声,这时突然开口道:“别瞎想,我先去看看。”
说完站起身要走,秋禾忙道:“我跟你去。”
白川摆手,说:“你别去,我悄悄看一眼就回。”
结果他这一去,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秋禾和沈宝成枯坐家中,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越等越忐忑。到傍晚时,白川才回来,一进屋,就见小饭桌前坐着的爷俩殷殷望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白川朝他们微微一笑,说:“六叔带他们去出事的地方看了看。我偷偷跟去了。”
“他们看出啥来了没有?”沈宝成问。
白川摇头,“都这么久了,能找到什么?不过,我听他们商量说,要抓熊。”
沈宝成沉默片刻,掏出根烟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叹了口气,才说:“灰熊这些年也作下了些杀孽,他们要抓,就让他们去吧,白川,你听话,别插手。”
秋禾赶紧把白川望着,只见白川不置可否,淡淡说:“这是我家的事。”
这熊孩子显然是不打算让那些人如愿了。沈宝成有点着急,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孩子,可不能因为一头熊,让他们知道了别的事!”
白川说:“那是我的熊!”
“就只是一头熊呀!舍不得这熊,难道你想让外头的人知道咱们山里的事吗?”
白川没作声,脸上表情却十分不以为然。
他家的灰熊怎么可能就只是一头熊!那是他幼时唯一的玩伴和对手,某种程度上也算他的家人和朋友,要打要骂,也是他动手,论得到别人吗?
秋禾站在一旁,看看白川,又看自己外公,心情十分复杂。沈宝成一定不清楚上次灰熊杀人的始末,如果他知道那些人是特意进山来杀他,而灰熊是白川故意引去的,他还会放任灰熊被杀掉吗?
一时间,三人谁也没作声,外面沈大圣忽然狂吠起来。秋禾忙跑出去,看见石老六带着那个刚到镇上的中年男人往白川家走去。
沈大圣虽然才满月没多久,长势却十分喜人,一身灰毛,两耳尖尖,是条很英俊的小公狗,个头已经快赶上镇上的成年土狗了。那男人看见大圣,微微一怔,蹲下身来逗它,大圣却毫不领情,两肩后耸,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呵,小家伙还挺凶的!”那人笑起来。
秋禾忙喝止住自家的狗,又对石老六说:“六叔,你们是去找白川么?他在我家,进来坐会儿吧!”
沈宝成和白川也迎了出来,几人进了院里,团团坐下。石老六便相互介绍了一番,“这是我给您说起过的,看林子的沈叔,这是林白川。那是沈叔他外孙秋禾,”又对另三人介绍说:“这是省里森林公安局的江玉衡,江组长。”
江玉衡人倒是很客气,先掏出烟来敬了沈宝成,看到白川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按捺下来,微笑攀谈道:“没想到小林长这么帅!你是什么时候来凉石镇的?”
白川在外人面前,已自动转换成人形冰雕,闻言冷着一张脸说:“好几年了。”
江玉衡并不在意,又好奇地接着问:“你多大了?象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吧?家里怎么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到这个小镇上来了?”
“不想读。”这会儿,就算是个死人,也能看出,白川对这个人是半点也不想搭理了。
石老六替客人感到尴尬,忙打岔道:“白川这家伙人挺热心,就是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川儿,江组长这回来,是想替咱们把山里那头灰熊捉了,你看怎么样?”
白川冷冷淡淡地说:“随便你们。”
江玉衡看他一眼,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听说,那头熊已经伤过好几个人了,前段时间又咬死了两个人,这属于重大安全隐患,抓熊,也是为了镇上老百姓的安宁。”
秋禾抽空在旁边小声插嘴道:“我在这儿住着,从来也没见灰熊跑到镇上伤人呀?是不是有人偷偷进山,闯到熊的地盘上了,才会被伤着?毕竟人有人的地盘,熊有熊的地盘,这样的话也要抓它吗?”
“当然,”江玉衡掏出打火机,给沈宝成和石老六点了火,又吐出一口烟,眯了眯眼睛,“别看它现在没有到镇上来害人,以后保不住就跑下山来了。这种事以前在别的地方发生过好几起,到了春天,熊饿了,山上又找不到食物,那它什么凶残的事干不出来!”
石老六也在旁边点头:“可不是!要说我在镇上住了几十年,其实也没见过这灰熊。可总觉得不放心,怕它万一哪天跑出来,镇上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镇得住它呀。”
江玉衡转向沈宝成,客客气气说:“沈叔,您看了几十年林子了,对这里地形肯定烂熟,本来打算请您做个向导,没想到您现在腿脚又不方便,我就是想找您了解一下,这山里头都有些啥?那头熊,它平时都在哪儿活动?”
沈宝成没有立刻回答,只透过大门眺望了一眼远山,缓缓说:“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平时巡山,也就是几条固定的线路,很少往生僻地方去,为什么?因为咱这里雾多。一场雾说来就来,在山里跑老了的人,搞不好都要迷路。”
江玉衡郑重点头,和沈宝成、石老六讨论起了进山的注意事项。白川便站起来,对沈宝成说:“爷爷,我回家了。”
又神情冷淡地对余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往外走。秋禾忙也起了身,说:“等等,我过去你那边玩!”
两人一起出了门,到了隔壁小院里。及至进了院子,秋禾才小声问:“你出去了那么久,还打探出些什么了?”
白川这时又有了热气,抬手揉揉秋禾的头发,微笑说:“没什么。”
秋禾瞪他,“别瞒我,说实话!”
白川被他瞪老实了,讪讪放下手来,却又牵着他进了卧室,在床沿上坐下。他沉默片刻,才说:“这个江玉衡,不是什么森林公安,其实是个狩师。和他一起来的秃头,是刘宏明的父亲。”
秋禾大为吃惊,问:“刘宏明的父亲?他来干嘛?他为什么找个狩师,……什么是狩师?”
白川想了想说:“有一种人,他们受过特别训练后,专门去捕杀一些珍稀动物,这就是狩师。”
秋禾张着嘴,愕然瞪着白川,好一会儿才道:“世界上还有这种职业?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为什么他们要捕杀珍稀动物?这不犯法吗?”
白川忍不住一笑,摸摸秋禾的脸说:“你样子好呆!”
秋禾拍掉他的手,斥责道:“严肃点!”
白川只好收起自己的毛手毛脚外加心猿意马,认真讲解起狩师这个职业来。据他说,狩师多是家族一脉相传,族中子弟经过特殊的训练和考核之后,才有外出狩兽的资格。其训练和传承方式也只有家族内部的人才能知晓,外人极难进入他们的世界。
秋禾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二次元,“居然真的有这种奇怪的人?他们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就是象你刚才说的,捕杀珍稀动物?”
白川沉吟片刻,道:“那些动物,他们称之为灵兽。”
他看看秋禾,又小心翼翼地解释:“狩师认为,一种兽类活得久了,就会兴风作浪,为祸人间,所以有必要捕捉或杀死。以前有些道士和尚自称能降妖除魔,其实,那些人就是狩师。”
“那……那不是封建迷信吗?”秋禾觉得自己都要神经错乱了。
白川笑了笑,说:“夸大其辞的,才算迷信。”
秋禾发了一会儿呆,才又道:“好,那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是因为你们林家也是狩师家族吗?”
“不是,”白川停了停,说:“以前我碰到过一个狩师,他告诉我的。”
秋禾拼命消化了一下白川的话,觉得这里面处处令人疑窦丛生。白川和那个狩师到底有什么样的交集?那人为什么会把家族中密不外传的内容告诉他?这个叫江玉衡的狩师来这里又是干嘛的?如果是为捕杀灰熊而来,那刘宏明的爹掺合在里面,又是为了什么?
他抬头看白川,对面的少年眼神清澈,正含情脉脉地注视他,秋禾忍不住抱怨道:“白川,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你要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白川一怔,心里涌上点苦涩,想,我其实就是那条龙,我还杀了人,这种实话也能告诉你吗?
他低头拉过秋禾的手,轻轻揉捏,说:“好,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现在我们先来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不让灰熊落在他们手里。”
秋禾便知道,他是不可能再从这家伙嘴里挖出什么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靠在床头上,说:“那个狩师,我不知道怎么办,但要让刘宏明的爸离开凉石镇,还是很容易的。”
说着他笑了笑,“你忘了?小志曾经说过,刘宏明的爸跑路时,欠了一屁股高利债。那些人要是知道他在凉石镇,会放过他吗?我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志,那个八婆男还不得吵得满世界都知道?”
白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点头道:“我家秋禾真聪明!不过,”他停了停,又说:“别跟小志说,免得牵扯到他。况且,我也不想你总跟他联系。”
秋禾哭笑不得,“怎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吃醋!”
“嗯,”白川点头,腼腆起来,“你的醋,我什么时候都会吃。”
“秋禾,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白川下保证似的,重复了一遍,又说:“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就揍我一顿,是吗?”
秋禾失笑,“哪有你这种人,天天在这里讨打!”
“你打归打,只是别生我气,好不好?”
秋禾这回是真的叹了口气,顺手搂过白川,把脸伏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好!可到时候我要是舍不得揍你,该怎么办?”
白川抿嘴笑起来,想,要是你一直这样喜欢我,就好了。
在秋禾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愉悦和满足,掺进了一点点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妹子们,我对不起你们!!我还活着,没有穿越,只是懒癌发作了。顶着祸盖上来更文,请妹子尽情谴责我吧!!
这文本月一定完结!一定!这回说到做到!
☆、狩熊
江玉衡说要捕熊,却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石老六家住下了,还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有好几次,秋禾都看到那个精壮彪悍的男人蹲在小镇里的某棵树下,跟老人们聊得热火朝天,一副懒散自在的样子。倒是跟他一起来的刘宏明的爹,来凉石镇后就深居简出,从来没见他出来走动过。
白川这边说是要想办法保护灰熊,其实也并无动静。不仅如此,每天早上,那厮必要把秋禾从床上挖起来,跟他去打太极拳,也不管天多冷霜多重。秋禾为了早起的事痛不欲生,打心底里希望白川能忙起来,最好忙得忘掉早锻炼的事。
有时白川下地干活,也会把秋禾带上。他在地里忙着整沟,秋禾就拿把锹装装样子,主要任务是陪聊。就这白川还担心他累着了,干不了多久,就赶他旁边歇着去。秋禾只好叨一根狗尾草,躺到银杏树下去晒太阳。
银杏林的树叶已经落尽,高大的枝桠直指苍穹,衬着蓝天,极象一幅油画。在冬日的金色阳光里,秋禾眯眼看不远处干活的白川,少年修长有力,把挖沟这种事做得极富韵律感和艺术感,偶尔抬头,笑靥清爽阳光,让秋禾觉得,所有疑云丛生的猜测,都是对他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