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想了想：“上次你潜入我家，也是在宅子里留了自己模样的傀儡做实验吧。”
伊夫点点头，他在家里安置了一个假伊夫做实验，其逼真程度，警卫们根本察觉到他溜出去过。
“刚才可真够危险了，我还是第一次进重刑犯的牢房。”尼尔感慨着。
“是呀，我一度以为弄不出来了，结果还是那些人有办法。”伊夫回想起来也胆战心惊，以他们的财力和人脉把风口浪尖上的雷德救出来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手里握着另一张王牌——李敏先生。曾经李敏先生的精英下属还记得伊夫，他们效忠于李敏，就算是李敏先生不在执行局了，这份使命感依旧保留着。伊夫在他们心中早已划作是李敏先生的挚友，所以这个忙就算再凶险，也有人帮了他们。
他们俩同时看向马车后方固定着的棺材，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和雷德接触时的情景。那一次也是他们把雷德从监狱里偷出来的。
“呵。”尼尔轻笑了一声，“这家伙就是被咱们捡回家的命啊。”
……
荒郊之外，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破烂的木房子，里面别有洞天，各种奇怪的仪器和仪表运转着，发出的声音让人觉得这里随时会散架了。
布纳纳迎上来，抱在伊夫的腿上。
“准备的怎么样了？”伊夫问着。
“一切就绪了。”布纳纳张罗着，它展示着身后的一排仪器。
“我们开始灵魂格式化吧。”
第116章 11.13
灵魂的格式化？
尼尔重复着，他知道伊夫会采取行动了，至于用何种方法就不得而知了。刚提到了‘灵魂格式化’，这个奇怪的词语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灵魂”是在血族里也存在争议的课题，尽管血族更推崇灵魂的存在，但并没有关于灵魂物质的准确记录。它到底是外质薄雾，是看不到的能量体，还是说只是某种电波，这些都没有论证。
尼尔放慢了脚步，他无法确定将要迎接的事情。
旧屋里摆满了各种仪器，指示灯按照不同频率闪动，还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管子，简直像座年久失修的大型机房。
这些指示灯、电线，还有仪器的后方是一张躺椅，扶手上垂下环形的手铐，像是固定用的。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尼尔不解，情绪也有些激动，这里太诡异了。
伊夫站到躺椅旁边，坦白的说接下来的事情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很疯狂，却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尼尔，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吧，我认为现在的雷德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并不是像官方给出的证据那样，他没有恢复到猎魔人时期，他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
“从始至终拿出证据的都是魔血派，我们并没有参与调查，更没有本事去人类世界核实，过往的经历让我们应该去相信魔血派所说的一切，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我产生怀疑实则就预示着背叛。”伊夫说的颇为痛苦，“可整件事情下来，当我从万念俱灰的边缘抽身回来时发现，其实我们亲眼目睹的事情少之又少，都是一层层堆砌起来的信息，别人不断给予，一环扣一环，最后将雷德送上了万劫不复”
“我们找不到袭击雷德的凶手，却深陷在雷德变化的泥潭中，所有精力都用在去接受他的一次次罪行，愈演愈烈，导致我们变得盲目，甚至麻木地看着他去死。可你有没有想过，当枪声真的响起的时候，死人就预示着结束，整件事划上完美的句号。还会有人会去辨别真伪吗？”
伊夫一口气说的太多，最近他看似颓废，实则是在一点点抽离开主线的方向，重新审视事情的始末，站在局外去思考。
“……”
尼尔先是睁大了眼睛，下巴也随着信息量逐渐下沉，嘴越张越大，伊夫的怀疑无疑是一条绝路，将他们推到了魔血派的对立面上。事情发生之后尼尔也有着隐隐的不安，但他不敢深入揣测，就像伊夫说的，他们一方面不愿接受雷德的罪行，一方面又沿着潜移默化铺好的道路前进，直到划上句点。
“你在怀疑查尔斯？”尼尔终于问出口了。
“嗯。”伊夫没有掩饰，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查尔斯有恩情于我，同样，他也是这么认为。”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但他一定还另有计划。还记得我和雷德去帝国南区寻找老博士的那段经历吧。我们在地下墓穴找到了老博士的尸体，在尸体旁边有一枚遗失的纽扣，我判断是私人订制款式，造型非常精美，并不是出自老博士身上的。之后我将纽扣带了回来留作私藏，一直相安无事，我再次翻出时却发现和查尔斯身上的竟然是同款。”
“！”
尼尔几乎震惊到说不出话，张目结舌，这没法猜测下去了，如果一切都不是巧合，事情发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尼尔，如果我只想救雷德，真的没必要编出一整套的故事来忽悠你。我之所以要叫上你，是因为我认为咱们所处的环境不一定是看上去那么风光，我们可能只是在刀锋上方的云层中做美梦罢了。雷德会是关键人物，如果真是有人暗中操作将他逼上绝路，那他必然是知道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一定要救他，不仅为了我们俩，也为了你们大家。”伊夫攥紧了拳头，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除了你之外，我只和布纳纳描述过我的想法，小家伙不愧是最强的人工智能，它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史无前例的想法。为了让雷德恢复正常，它主张将雷德的灵魂剥离开身体，灵魂是作为纯粹的物质存在，无论雷德是中的任何诅咒，在灵魂剥离开后……”
“再把他的灵魂重新引入身体里，任何强加给他的效果都会清除了。”
尼尔的脸变得僵硬，伊夫说完猛吸了一口气，连他也觉得做法太疯狂了。
这时候布纳纳也凑了过来，它带着棉布手套，黄色的壳子上都是机油，“我的设计原理就是像电脑程序格式化一样清除病毒，让雷德的灵魂获得净化，如果成功的话，雷德就会摆脱任何一方的控制，重新找回自我。”
“当然……”布纳纳不得不再补充一句，“这是比较理想的情况啦。”
伊夫脱下西装外套，舒展开筋骨，嘴角微微上扬。
“没办法了，我想赌一把了。你敢赌吗？尼尔。”
尼尔解开了领口的纽扣，往下拽开，喉结上下鼓动，不屑地哼了声，要说赌，他可是老手呢。
伊夫笑起来，他们在空中击掌，马上就能揭晓答案了。
……
运送雷德的棺材加固了好几层，雷德就睡在里面，他们在食物里下了安眠药，只有对人类才起作用。
伊夫打开棺盖的三道保险，尼尔拿着绳子预备着，布纳纳调试着仪器，接通电源预热。
棺盖是全自动，只要保险解除就会缓慢开启，眼看着棺盖向宇宙飞船的舱门一样移开，一切都很顺利。突然！棺材里窜出来一条黑影，重重地撞在伊夫的身上，他瞬间倒向后方，连人带椅子一起摔成了一团。
“伊夫！”尼尔朝着黑影扑上去，也被踹翻在地，手里的绳子甩到一旁。
那个黑影跌跌撞撞来到灯光之下，瞪大眼睛，张牙舞爪，大喊大叫。
伊夫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退到尼尔身边。
“怎么回事！他不该现在醒来的。”
此刻雷德就像是一只混混沌沌的野兽，无法辨别眼前的情况，拼死攻击所有要靠近他的人。
“不知道！”尼尔拉着伊夫往后退，“难道这家伙是没有把掺了安眠药的东西都吃了？警惕性太高了吧！”
现在的雷德药力不够，半睡半醒，半昏半疯，这才是最危险的呢！
伊夫试图往前冲，雷德举起椅子砍过去了，尼尔让椅子定在了半空才免于受伤，他们退出一段距离。
怎么办，他们相互看看，计划出了岔子。
“你还想不想救这个家伙。”尼尔咬着后槽牙，眉头打着死结。
“想！”伊夫无比坚定。
“那就退到一边！随时配合我！”
尼尔走上前一步，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周围的物件开始震动起来，就像在发生山洪或者地震，渐渐地，桌椅和木棍浮在了半空中，像旋风一样围着雷德打转。
雷德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意识不清，这让他认为周围一切都是敌人，恨不得咬死所有企图靠近的生物。
“嘿！人类小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本想等着你衰老死亡，结果今天得亲自动手了，大快人心！来吧！做个了结吧！”尼尔转着脖子，骨骼咯咯作响。
尼尔是一只能力强大的吸血鬼，空间位移算是中高段位了，他的两只手掌相对，运用异能将浮起的桌椅板凳棍棒酒瓶包围住雷德，然后猛然击掌！这些半空的物件接二连三挥舞而去！
混沌中的雷德嘶吼起来，不断向靠近的物件发起攻击，他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胡乱打砸，攻势非常凶猛。
尼尔控制更多的东西飞起来，从不同的角度围攻雷德，让他手忙脚乱。之前被甩飞了的绳子再次回到尼尔手上。
药力未消散的雷德视线模糊，被飞来飞去的椅子和木棍搞的团团转，就在他挡开一轮集火之后，冷不丁听到身后的低声喘息，一条绳子从后面死死地缠住了他。
“啊啊——”
雷德疯狂挣扎，拼命扭动，双脚奋力瞪着地面，如同一只受困的雄狮。
“妈了个血的！这家伙怎么这么大力气！”尼尔叫骂着，“他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快！”伊夫指着立在仪器旁的躺椅，喝令着，“把他弄到椅子上去，布纳纳准备启动装置！”
尼尔从身后控制住雷德，几次差点被甩开了，他运用异能将绳子在雷德身上反复缠绕，分别固定住他的手臂和双腿，艰难地往躺椅的方向移动，眼看着就要到了，雷德突然仰起头往后撞，正砸在尼尔的眼眶上，他一时吃疼松手，雷德回身踹上一脚，再次失控了。
眼看着他就要挣脱开了，伊夫从后方冲上来，借助助跑的冲击力把雷德推倒在躺椅上。他奋身一跃骑坐在雷德身上，拼死压住他。
“尼尔！快按住他的肩膀！”
尼尔爬起来去帮忙，两个人就像是屠宰场的屠夫一样把雷德控制在躺椅上，砰一声躺椅仰倒在地上，雷德双手被手铐固定住。
“啊啊啊啊——”他叫的声嘶力竭，伊夫骑坐在他的肚子上，光压住他就是拼尽全力了。
“我的挚爱，对不起了！”伊夫眼睛瞬间撑圆了，变成了血红色，牙齿伸了出来，露出了狰狞的吸血鬼本性。他的双手缠上雷德的脖子，指关节收紧，手背的青筋崩了起来，死死地按压下去，手指陷在脖颈的皮肉中。
这场面恐怖极了，伊夫掐住雷德脖子，尼尔按着雷德的肩膀，雷德就像是一个被屠杀的动物，从拼命挣扎晃动到变得一抽一抽。
他的眼球快要突出来了，由于发出不声音只能张着嘴，舌头越吐越长，伊夫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死亡，却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就差一点了！
终于，雷德的眼珠上翻了，仪表显示他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
“伊夫！”布纳纳喊着，“就是现在了！他要灵魂出窍了！”
伊夫猛然松开手，泛红的指印清晰可见，他舔了下嘴唇，嘴角勾出了好看的弧度。
“宝贝儿。”
“王子殿下的苏醒之吻要来了。”
说罢，伊夫俯下身吻了上去，为雷德吹入苏醒的氧气。
第117章 |11.14
????雷德的眼睛外凸，就像海产加工店里濒死的鱼类，越翻眼白愈多。
????他的面部肌肉快要开裂了，仿佛一块坏掉的杏桃奶酥，他的嘴巴张开着，舌头吐了出来。
????造成这一切都就是伊夫，他几乎掐死了自己的恋人，却没有一丝心慈手软，他就像是魔法祭坛上的男巫，谨守着最后的职责。
????“他快没有生命迹象了！”布纳纳看着仪表，小家伙飞快地推动一连串的拉杆，仪器闪烁起诡异的死光，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仪表的指针转的飞快，一圈圈电波围绕，顺着电线和奇形怪状的管子通向雷德的手臂
为夫之路。
????尼尔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如同弗兰肯降临，又一次地狱的工业革命。
????“伊夫！快！”
????“氧气！他需要氧气！”布纳纳黄色的金属壳紧张地冒起了浓烟。
????伊夫从雷德的脖子上松开手，掌心拍在肩膀两侧，深吸一口气。他不再像是仪式中的男巫，也不像是冷血无情的疯子，此刻他变回了伊夫，只想就他的恋人雷德能够回来。
????干涩的唇吻在了雷德的嘴唇上，吹入生命之气。仪器的运转发挥到了最高点，电波流窜，遍布了他们的全身。
????伊夫眼前变成了夜幕，无数繁星闪烁，意识流离，他感到失重，身体在上飘，离天花板越来越近，几乎快要碰到头顶了。
????他好像浮空了，就停在空气中，同时也看到了雷德。真的很难形容他的样子，形状模糊，透明，就像是一阵薄烟。
????眼看着薄烟越来越淡。
????雷德！伊夫朝着那层薄物质冲过去，扑在了上面，狠狠地压下去。
????霎时天旋地转，下沉！坠落！失重感！就像摩天大楼的电梯失控的了一样。
????咚！
????摔落在地狱的边界，厚厚的水泥板挡住了他们继续下坠，变得漆黑。
????……
????……
????“伊夫！伊夫！”
????尼尔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晃动，以至于伊夫睁眼看到的世界都变得鬼畜了。他回手扒住了尼尔的肩膀，问着。
????“雷德呢！”
????“你还有闲心管他，你刚才和死了差不多了！我真以为要搭上两条命呢！”尼尔呵斥着，早知道是这么危险的行动，他就不让伊夫冒险了！
????伊夫也顾不上尼尔阻拦爬起来找雷德，他环顾四周，看到翻倒的躺椅被扶起来了，上面躺着雷德，布纳纳正在记录数据。
????“怎么样了！我们成功了吗！”他连滚带爬地凑过去，尼尔无奈地跟在后面。
????布纳纳写下一长串的数字，在最后的数字上画了个圈，头顶的红灯闪了闪，回答道：“雷德的生命迹象恢复正常了，我想从过程来说，我们成功了，只是……”
????“只是什么呀！”伊夫急了。
????“您别着急，我们之前也讨论过了，灵魂格式化是我做的假设，我们确实做到了，但是实际效果得等他醒来后才知道。”布纳纳蔫蔫地解释着，刚才的情景非常壮观，也非常危险，它也是捏了把汗，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我的模型系统。
????伊夫安静下来，布纳纳说的没错，得等雷德醒来才能看到结果。
????如果，他是说如果雷德醒来后还保持吸血鬼屠夫的状态，那他们又将如何收场？伊夫很少会不留退路，但是这次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尼尔拍拍伊夫的肩膀安慰着，同时又瞄了眼布纳纳，说道：“平时看你傻乎乎的，疯起来竟然想出了这么劲爆的主意，简直吓死人了。”
????布纳纳傻傻地摸摸头，眼睛眯成了月牙形，是它一贯蠢萌的样子，可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我也以为尼尔先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前来呢，毕竟我们是在做违背帝国规则的事情，被抓到了会是一笔巨额罚款，我记得尼尔先生最讨厌罚款了。”
????尼尔苦笑了下，心想，现在做的事情何止是罚款啊，单把重型犯救出来就够他们赔掉所有财产，被关押在地牢里几百年了。况且，这还是违背魔血派的事情，也许连内核都会被挖出来呢。
????伊夫正守着雷德，全神贯注，仿佛世界都被他们隔离开了。尼尔不禁感叹，他最亲密的朋友心里总是有着别人，百年来都是，不过……很高兴他在最危难的时候选择了自己帮忙，这是最信任的表现吧。
????尼尔一生也忘不掉，数十年前的自己只是个失败的金融诈骗犯，输掉了一切，作为人类的时候一事无成，作为吸血鬼也同样失败，他真的想过自杀，甚至不担心自己的灵魂会去往何处。他躲在废弃的加油站里准备迎接阳光的焚化，是伊夫捡回了他。
????他被一只弱鸡吸血鬼养活了数个月，伊夫拼命去找工作，每天都在做棺材设计，渐渐地，他从一个弱者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他可以麻醉自己忘记过往的耻辱，忘记失败，但是唯独伊夫带给他的希望从来不曾暗淡。当伊夫遭遇了阴霾时，他不可能放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