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整个大脑下陷了一半,四肢扭的于照容,她的嘴角还带着竹昑曾经夸过的,美丽的笑容。
“小逐!”
张谨行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尸体面前,僵硬着身体的竹昑,他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双目无神,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小逐,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别再看那里了!”
张谨行紧紧的搂着竹昑,强迫的按住他的头看向自己,他看着竹昑木然的双眼,又瞄向他沾染上脏污的双脚,干脆打横直接抱起竹昑,带他离开这里。
“请等一下,这位先生,我们需要带他回警局录一下口供!”
一位警察挡36 在了张谨行的身前,张谨行面色冷峻,脚步不停直直走过了那名警察。
那名警察还想上去拦着,被一旁的前辈拦住了,对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口供晚些再录吧。”
随后老警察看着张谨行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何时张家的家主,也有了示若珍宝的人。
竹昑软绵绵的被张谨行抱在怀里,头无力的垂了下去,手臂落在下面晃晃幽幽,他眼睛一直盯着逐渐远去的人群,密密麻麻的人群,叫嚣不停的警车,那里面围着的,是从二十楼跳下来,摔的粉碎的于照容。
你们总以为死了是解脱,是救赎,然而,留下来的人才最痛苦。
竹昑眼珠无神的移动,停在了张谨行的喉咙。
他指尖动了动,抬手轻轻抚上了张谨行的脖子,轻柔的,暧昧的,轻轻摩擦。
张谨行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竹昑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一起抚上了张谨行的脖子,两只手一起掐在那里,慢慢用力。
张谨行步伐不停,每一步走的仍旧稳健,只是怀抱着竹昑的手臂,用力到几乎要将竹昑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竹昑最终松开了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躺在张谨行的怀抱里,竹昑仰着头,看着头顶黑沉沉的夜空,一颗星辰也没有,只有浓郁的,化不开的黑。
☆、第102章 戏08
于照容的葬礼办的很低调,而竹昑彻底断了和郎家的联络,郎立业刚刚抓住一条可以和张家联络的线,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的放弃?
当然这些都不用竹昑担心,自由张谨行愿意挡在他面前。
竹昑没去参加于照容的葬礼,自是于照容自愿离开,也就不需要他的送别。
只是这些天来,竹昑越发的沉默了,他每天去弄弄自己的小店,不紧不慢的,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眼睛睁的大大的,也不知想的什么。
这样的竹昑让张谨行十分心疼,然而竹昑又对他表现出拒绝的态度,让他没办法拉进和他的距离。
于照容的死还是见了报,毕竟当时聚了那么多人,上报的不只是‘郎家女主人跳楼身死’这么一件事,更是揭发了郎立业家养二妻,自以为古代帝王坐拥多妻这种让人唾弃的事实。
竹昑拿着今早特意被摆在桌子上,十分显眼的报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放下,目光又看向淡定的坐在一边工作的张谨行,这事情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张谨行。”
竹昑语气淡淡的叫着张谨行,这是这些天来竹昑第一次主动和男人说话,张谨行脊背挺得更直,压抑着冷淡的“嗯”了一声。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郎家的。”
竹昑起身走到窗边,已经是五月中旬的天,气温已经很高,马上,朗烨就该高考了。
“小逐,你不要冲动。”
张谨行心底一直有隐隐的不安,自从于照容跳楼身亡开始,竹昑的表现太平静了,他甚至未掉过一滴眼泪,可就是这般怪异的平静,才让张谨行担心,可又没法从竹昑那里问出什么。
竹昑其实并没有如张谨行想的那般隐忍悲伤,相反,他是真的不悲伤,他只是终于看清了,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世间一切都逃不出因果二子,郎立业负于照容在先,这是因,于照容日日以泪洗面这是果。竹昑硬逼于照容强硬,违背本心,这是推动于照容走向毁灭的□□,于照容跳楼身亡,死在竹昑的面前,这是竹昑的业。
而狴犴,是竹昑千年生命中最大的业障,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主动招惹来的业障。
轮回几世,他为狴犴而来,说白了其实是游离于世界之外,唯一将他与这世界牵连起来的,唯有狴犴,可是如今他不想再追着狴犴跑,他知道,他该了结了自己意外造下的因果,然后,离开这里。
自郎家一事见报,虽然对郎家名声一时有损,可是那样一群人里面,又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一切,不过是让郎家在平民百姓的口中留了个骂名罢了,却未动郎家根基。
随后,朗烨顺利参加高考,公布成绩的当天晚上,郎家设宴邀请商界各大名流参与,朗烨不负众望的考取了相当高的分数,为郎立业争了光。
张谨行也在受邀之列,朗烨依靠张谨行的弟弟辗转邀请张谨行参与晚宴,张谨行当着竹昑的面要撕了邀请贴,却被竹昑拦住。
竹昑从张谨行手中抽出邀请函,轻轻打开,说道:“你不去,我去。”
“小逐……”
张谨行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我陪你。”
竹昑转身进了卧室,冷冰冰的留下一句“不用”。
虽然竹昑说了不用,可是张谨行仍旧紧紧跟在竹昑的身后,来到了郎家晚宴的楼下。
郎家财大气粗的租了五星酒店的整整两层大厅用来做朗烨的庆祝宴会,门口停满了豪车,张谨行开着低调的黑车到来,却仍旧是一下车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张家的家主张谨行,二十岁就接受张家,让曾经一度濒临破财的张家起死回生,往后的十几年,更是让张家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地下帝王。
随后众人就见到一向严苛冷峻的张谨行弯腰从车里扶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面色极其苍白的青年,刘海儿微微有些长,挡住了一边眼睛,更显阴沉,随后那名青年回身从车里抱出了什么放在胸前,当他转过来的时候,众人哗然。
竹昑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视线目光视而不见,他捧着于照容的黑白照片,掠过张谨行,当先走了过去。
门童看到捧着黑白照片的竹昑下意识的想拦住,可是又看到紧跟在竹昑身后的张谨行而犹豫不决,最后踌躇片刻,还是又默默退了回去,眼看着竹昑捧着黑白照片走了进去。
仍停留在门口的人中有眼尖的,认出竹昑来,又惊讶于呈守卫姿态紧紧跟在竹昑身后的张谨行。
“这张家家主怎么又跟郎家大儿子关系如此之好?”
“谁知道呢!看张谨行那个样子,应该很重视这个郎家大儿子!”
“小儿子的升学宴,大儿子捧着亡母的黑白照片来,啧啧啧,这是要变天了啊……”
竹昑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有人上去通知了郎立业,如今郎立业是气的面色涨红,而已经成为了郎立业合法妻子的杜萍也面色阴沉,偏偏竹昑捧着黑白照片的样子被不少人看见了,身后还守着位辩不明想法的张谨行!这已经是让郎立业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这,他这样,是要让郎家丢尽脸啊!”
杜萍面色变来变去,想破口大骂,却又忍了下来,最后干脆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哭什么哭!”
郎立业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楼下全是已经到了的客人,竹昑捧着于照容的黑白照片就站在人群中间,旁边紧紧守着张谨行,周围已经是空出了一片区域,显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了,郎家的遮羞布再一次被扒了下来,郎立业恨,恨的牙根痒痒。
朗烨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面色不明的看着楼下紧挨着的两人,对郎立业说:“爸,我去处理,你不用担心。”
说着朗烨就顺着旋转楼梯走了下去,不管身后杜萍的叫唤。
“哥哥——你来了!”
竹昑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朗烨,面色不变。
“哥哥,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升学宴。”
朗烨这话说的十分自然,话毕,他甚至弯腰冲着竹昑捧着的黑白照片拜了拜,表情感伤。
“吟霜。”
竹昑看着朗烨这个样子,微微歪了歪头,叫了一个让朗烨惊讶的名字。
“什么?”
朗烨以为自己没听清,瞪大眼睛问了一句。
“吟霜。”
“我是竹昑,你是吟霜,我们又何必互相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朗烨皱紧了眉头,他已经不懂竹昑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世一世,成王败寇,他们不是一直在自己的角色上扮演的很好吗?
他如今当着张谨行的面就这样撕开一切,是疯了吗?
张谨行站在竹昑身后,微微下垂的嘴角透漏出他的不悦,竹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叫朗烨别的名字,又称自己是别人?
竹昑不再看他,他环视大厅,似乎是在找适当的地方,终于,他来到了主持台边,爬了上去,将于照容的黑白照片摆在了主持台上的三角钢琴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然后淡漠的对追上来的朗烨说:“就让她,看着你们吧。”
竹昑说完就自顾自的跳下主持台径自走了出去,张谨行从竹昑往主持台走时就没有再跟随,如今他看着竹昑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不知想着什么,随后他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竹昑走出酒店并没有回自己的小公寓,他站在车流不息的街边,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幕,慢悠悠的向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张谨行去找了自己的弟弟张谨言,他需要从张谨言那里了解他未知的一切。
张谨言是郎家二儿子朗烨的同一所高中的学长,两人因为校园活动而熟识,张谨言眼中的朗烨一直是乖巧有礼的,头脑好性格好,是个非常喜欢的后辈,至于朗烨的哥哥郎逐,张谨言也是偶尔听说过的。
不学无术,狂妄自大,有暴力倾向,泡吧飙车,凡是贴在郎逐身上的标签,无一例外,都是坏的,可是张谨言口中的郎逐,和张谨行眼中的郎逐完全不同。
“他说他是竹昑……”
“竹昑……”
张谨行反复咀嚼着‘竹昑’两个字,只觉得每念一次,心都要下意识的颤一下,仿佛莫名的熟悉,却又十分的陌生。
郎逐,竹昑,他到底是谁?
深夜,竹昑站在黑漆漆的郎家半山腰别墅内的二楼拐角,从这里能够一下子看清整个一楼,又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竹昑手中不知把玩着什么,抛抛接接中仿佛银光闪烁。
终于汽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竹昑看着窗外隐约而来的光亮,眯了眯眼睛。
黑夜还没有结束。
☆、第103章 戏09
郎立业先进的屋,随后是朗烨和杜萍,他们对这别墅内多了一个人毫无所觉。
郎家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杜萍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竹昑偷偷尾随在后,也闪身走了进去,并且不忘关好了门。
杜萍听到开门声下意识的回头,看到阴沉着一张脸的竹昑吓了一跳,目光在看清竹昑手中拿着的银光闪闪的小刀时更是惊惧不已,张嘴就想尖叫,被竹昑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唔——唔唔!”
杜萍挣扎的十分剧烈,尖利的指甲抓挠在竹昑的手臂上,留下道道红痕。
竹昑制着她也十分不易,他歪了歪,天真又残忍的模样,最后干脆用小刀划破了杜萍的喉管,让她叫不出声音又不至于立刻死去。
杜萍被划破了喉管,血流如柱,她躺在地上抽搐挣扎,竹昑松开了她,绕着她走了一圈,似乎在思考。
杜萍脚上一双漂亮的红底高跟鞋踢掉了一只,洁白的脚底沾满了污渍。
竹昑想了想,抓起杜萍的一只脚,割断了她的脚筋,杜萍用双手匍匐着向门口爬去,竹昑抓住她的另一只脚脱回来,又割断了另一根脚筋。
“叩叩——”
“妈——你睡了吗?”
门口传来朗烨的敲门声,杜萍似乎还没有放弃,她拼命的向门口爬去。竹昑走过去一脚将杜萍踢开,然后拿着不断滴血的匕首,站在了门后。
朗烨站在门口又敲了敲,然后喊了句:“妈,我进来了?”
朗烨说着,就推开了门,同时竹昑伸出了手。
朗烨反应很快,扭身抬手挡住竹昑伸过来的手刀,却没想到竹昑反手一刀直接□□了他的腹部。
朗烨一声痛叫,就被竹昑趁机也拖进了屋里,然后关紧门,又上锁。
朗烨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半跪在地上,眼睛膛大,看着竹昑的目光惊惧多余痛楚。
“竹昑!”
“你要干什么!”
“你难道不想在这个世界呆下去了吗”
竹昑背靠着门,手里还握着流血的小刀,他看着躺在一边抽搐的杜萍,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朗烨,笑了。
这一声笑让朗烨浑身不舒服,他捂着肚子站起来,打算找机会冲出去。
“吟霜,一切由你开始,我不能控制。”
“但是,我希望这一切能够由我来结束。”
话毕竹昑不给朗烨思考的时间就扑了过去,朗烨奋起反抗,奈何起初不查被竹昑捅伤了腹部,如今动作便有些不利索起来。
竹昑是抱着拼死的决心,压根不懂防御,最后在被朗烨打了几拳后狠狠划破了他的喉管。
朗烨痛苦的捂着喉咙倒在地上,除了轻微的抽动,甚至动一下都难。
竹昑气喘吁吁的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刀,看着朗烨痛苦挣扎的样子,叹了口气。
“糟糕了,好像划的深了些……”竹昑喃喃自语,不再管地上要死不活的两个人,开门走了出去。
郎立业正在自己的书房发脾气,东西砸烂了一地,竹昑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郎立业背对着门,以为进来的是杜萍或者朗烨中的一人,生气的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呵——”
竹昑一声冷笑,踩过一地的狼藉走了过去。
郎立业听到笑声立刻转身,在看到竹昑的时候,瞳孔剧烈的收缩。
如今的竹昑双手背在身后,看不清拿着什么,但是胸前的白衬衫,裤子上,甚至是鞋面上,都沾上了点点滴滴的血迹。
“郎逐,你来干什么!”
竹昑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儿遮挡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郎逐早就死了。”
“我只是借住在这具身体里,未腐烂的——灵魂。”
竹昑慢慢抬起头,是一张笑脸,嘴角微微勾起,诡异的,阴森的笑容。
随后,惨叫声响彻整个别墅。
张谨行回到竹昑的小公寓时,公寓里冷冷清清的,竹昑并没有回来。张谨行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最后干脆又开车出去了。
等到张谨行找到竹昑的行踪,终于赶到郎家半山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郎家别墅的大门关的紧紧的,里面一点声音也无。
张谨行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下意识的叫停了想要跟他一起进去的手下,独自一人推开别墅门走了进去。
走的近了,张谨行隐约听到了‘沙沙’的声音,仿佛物体在地上被不断拖拽的声音。
拐了个弯,张谨行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竹昑脸上沾着血迹,身上也斑斑血痕,他正拽着杜萍扭曲的身体往别墅里拖拽。
一边的草地上是同样扭曲畸形的郎立业和朗烨。
张谨行眯眼,发现别墅三楼的窗户边沾满了血迹,那个位置,是曾经于照容的房间。
奇迹般的,朗烨居然还没有死,他看到张谨行,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然而他如今动不得,也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呼呼的怪异声响。
竹昑对张谨行的到来毫不惊讶,他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张谨行,就继续进行他的拖拽。
于照容从二十层跳了下来,可是郎家别墅只有三层,所以竹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郎立业从三楼扔下来。
张谨行全身僵硬,他就那么看着竹昑的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不一会儿,郎立业的尸体又从三楼被扔了下来。
多亏郎家别墅占地范围广,别墅与别墅之间又相隔甚远,才让竹昑这么折腾到了天亮也没有被人发现。
扔完尸体,竹昑从别墅出来,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他走到张谨行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你不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