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榆木篱 完结+番外完本[耽美]—— by:落晖
落晖  发于:2016年12月13日

关灯
护眼

刚过完年,郊外野林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湿气,冰雪覆之,到处苍茫,雪地上未有踏足的踩痕,果真人迹罕至。
竹篱裹紧了身上的大髦,转身看了看提着大包小包的阿规,暗叹一声,接过些,跟上沈少流等人的步伐。
“大雪封山之际来观景,谁的主意?”榆木接过竹篱手上的物件,将暖炉塞给竹篱,忽的听见竹篱抱怨,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竹篱。嗨,竹篱竟然会抱怨,这一趟,值了。
竹篱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与榆木并肩而行。
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十里亭,众人忙不迭的寻个位置坐下,时辰尚早,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也驱赶不了满身的寒气,阿规手脚极快的指使着仆役烧水泡茶,在一旁候着。
登山赋诗,诗作奇样。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
“闻道血花坼冷风,雪堆遍满四山中。”
卢志一句诗将本兴致勃勃的众人打击的鸦雀无声,沈少流拧着脖子,扯出个似鬼哭的笑。“雪花,不错,竹篱来接下一句。”
“沈少流!”卢志好以整暇的看着沈少流一脸晦气,指了指与来路相反的山谷间那妖冶的红,触目惊心。卢志摸着下巴自顾自的说:“看着挺好看的,是梅花吗?”
你家梅花开成一条河啊!
年初见血,这一年怕是没什么好事了。
卢志率先狂奔过去,带起一阵冷风,刮在身上,有些冷冷的,沈少流和榆木随后跟上扔下大大小小的一堆包袱,和在原地跳脚的阿规。
“喂,不是来玩的吗?跑这么快?”
竹篱示意阿规去寻官府的人,随后跟在榆木后面,山谷间风急急的吹,携来一股血腥味,让竹篱忍不住作呕。
卢志细细检查一番,十多人死亡,剑伤致命,还有一箱箱军器。
竹篱与卢志对视,眸中闪过一丝阴冷。榆木却愣在原地,怔立着,不知道想着什么。
因在尸体旁边发现了军火,第二天,案件就移到大理寺卿手中。自然,发现尸体的卢志等人也因此留在了京中
作者有话要说: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苦寒行.曹操》
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春雪.刘方平》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梅花绝句.陆游》
☆、权策谋(续)
而榆木留在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将阿规治的服帖。咳,原因自然是从那日竹篱醉酒,阿规就十分的不待见他,而榆木又不知道竹篱的每日行程,逮不到人。大家都是忙的很,就连阿规,也得特意蹲人。
“你们怎么都是早出晚归的,都不回家,人都找不到,不过阿规,你就算了,你主子呢!更深露重,唉,你就不怕你主子身体吃不消吗?”榆木循循善诱,一张脸笑成了花,太阳一照,活脱脱一朵向日葵。
阿规移个方向将茶水放下,面无表情转身。
“昨儿个你家主子夜间都咳嗽了,咳得撕心裂肺的,你就不心疼。”竹篱晚归,向来不许阿规守门,加上阿规房离竹篱房间甚远,确实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阿规顿了下脚步,还是提着脚向花园移动,心里暗想,晚膳该给主子炖些参汤了,前些日子宋大人送来的就不错。
榆木一看有戏,越发唏嘘不止。“亏得竹篱前几日还说你老娘身体不适,差人送些参药过去,啧啧,你说若是你主子知道你偷偷摸摸做的事,会不会骂你白眼狼呢?”
榆木将手背在脑后,偷瞄着阿规铁青的脸,不知为什么,榆木总觉得有些说中的感觉。
阿规放下手中的扫帚,昂着头不肯示弱。“主子的行程我一个做下人的怎么知道?你去问老赵。”后半句说得飞快,几乎是含在嘴里一起吐出来的,饶是如此,榆木还是听明白了,飞速向前院跑去,这个时辰,老赵应该是在教阿宝思方武功的。
“榆木,若是你有时间,去后院看看吧!”阿规突然叫住榆木,没头没脑的一句,却染上了凄凉。
榆木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继而转身离去。
榆木转身太快,而未看见阿规眼中的悲天悯人。
果不其然,老赵站在院内,身体力行的比划招式,趁着空档,榆木向老赵招手。
“老赵,教武功呢?”
老赵抱着剑,时不时的提醒阿宝和思方的姿势。“嗯,思方你手抬高些,用力向前打,阿宝你腰向下压些,下盘才是敌人的弱点,扫腿的时候要尽量下压身形。”
榆木摸摸鼻子,试探开口:“竹篱这几日去哪里了?你可以告诉我嘛?”
老赵瞟了眼榆木,毫不在意,“宋府,沈府,兵部,段府,十里亭,大理寺,酒肆。大概就是这些。还有什么要问的?快些问,没时间。”
榆木看着阿宝两人认真练功的身影,闻言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老赵,欲速则不达,怎么没时间了?从小先生就教我们有问一定要问出来。“怎么没时间?”
老赵看二傻的眼神似得看榆木,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何景要来了,不是明日就是后日,这两个娃娃根基好,让我过过师傅的瘾,没事你就一边去,别挡道。”
榆木识相的退到一边去,呆愣了半晌,干脆出门寻卢志。
赶巧了,沈少流正翘班在家陪卢志玩棋,半斤八两的水平,还没一会儿就厌了。
榆木接位,持白子上,看着旁边眼巴巴等着玩的沈少流,边玩边聊。“桑田就不怕尚书大人查班?按我朝律法,擅离职守者,罚三月月俸,三次撤职吧!”
沈少流一脸震惊,张大嘴巴看着榆木,好家伙,竟然有人如此通晓我朝律法,“子川,你是个武官,不是文官,背这些律法做甚?”
榆木款款落子,想了想貌似自己真的挺了解当朝律法的,“竹篱时常说,时间久了,自然就记着了。”
家训、律法这些竹篱一直记着,又没什么用处,就竹篱记得那么清楚,闲来无事,还喜欢念给榆木听,当然,只是律法,家训榆木只翻过一两次,唯一记得最严重的不过是逐出家门而已,那么厚的竹家家训,亏得竹篱能记着。
这次连卢志都侧目看着榆木,手中的黑子迟迟不落。“竹大人背过当朝律法?”
“嗯,快点下,磨蹭什么?”榆木满心欢喜,仿佛看见白子的天下。
沈少流抢过卢志手中的黑子,在榆木的期待下陷进了圈套。看的卢志摇头闷笑,“笨蛋。”
榆木拍手,大笑。“哈哈,六子。承让了。”
毫无悬念的,沈少流输了,两个人并排躺在榻上,盯着屋顶发呆。
“这日子也烦得很,无聊。”榆木捻起落在席间的白子,温润的手感,不愧是白玉材质。
“快了,等桑田的调职书下来咱们就可以走了。”卢志捧着书,《六韬》,兵书,行军布阵的帮手,榆木闲来也会瞧瞧,一般兴趣不大。
“什么?桑田调职?”榆木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一起走,沈少流这是被贬职了,文官贬武官?
“嗯,我也去混个上将军当当,你是亲兵,我是属下,咱们可以合伙来对付卢志这个上司。前途一片光明啊!”沈少流傻笑不停,看的卢志直摇头。
“不用担心,桑田以前也参过军,这次沈家老爷子发话,说他在京都每日不务正业,去磨练磨练,反正我看着,他想放肆也放肆不了。”卢志看出榆木的疑问,不待他问就答了,默契度挺高。
“看看,还没成为上司呢!就这么嚣张,文清我跟你说,以后别落我手里了,不然,哼哼。”
榆木有些呆了,何景,沈少流,他突然想问竹篱这些是不是巧合,而不是个阴谋。
当你信任时,他拿着剑指向你你也不会相信他会杀你,而当你怀疑时,他本身就是个阴谋。
“竹篱这两日去哪了?兵部都没逮着他人。可惜了我一坛坛美酒。”沈少流圈着木桌,将棋摆在棋盘上,乱布一通。
“怎么?竹篱还会和你喝酒?”榆木反问,丝丝酸味浸入空气中,带着点委屈。
“我喝他看,每次阿规都千叮咛万嘱咐的,我哪敢让他沾杯,嘿嘿,那日回家,被阿规骂的狗血喷头吧!真可怜。”沈少流拈着棋子,不怀好意,笑的欢畅。
难怪那日沈少流一脸怪异的看着竹篱喝下去,却看着自己偷笑。
榆木恍然大悟,突的站了起来,看着沈少流,严肃认真,“竹篱不在兵部?”
卢志接过下人手中的书信,示意榆木稍安勿躁,“行了,竹大人又不是孩子,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有探子来报,周国有些动作,一军统帅,总该坐镇的。文书就不等了,后天启程。有怨的抱怨,有事的完结。”
沈少流一阵唏嘘,感叹不止,“哎呀!终于逃离这牢笼了,上阵杀敌,一定要讨回本来。”
“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着实想不出来你扛矛杀人的样子。”
“小爷这叫金玉其外珠玉其内,全身上下都是宝,想不出来?那是你的想象力匮乏,还不抓紧跟小爷打好关系,不然小爷不给你些苦头吃,哼哼。”沈少流脚踩凳椅,昂着头,神色得意。
“好怕怕哦~沈上将饶命!!”榆木适时低头,笑的人畜无害,偏偏,看不出惧怕。
沈少流扑上去,两人扭作一团,最后以沈少流单方面挨打被卢志拎开做结局。
初春开冻,但夜晚还是凉飕飕的,刺骨的冷,刮在身上,榆木四肢像灌了铅,不停的摩擦着双手,紧握着手中的信。刚才从沈府出来时,不知被谁塞入怀中的,青石街,巧极了,整个京城榆木就只知道青石街,偏偏荒凉的很,是个杀人的好去处。
若是不去,岂不可惜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夜已过半,原本空旷的街巷随着一顶轿子的闯入变得有些拥挤起来,怒斥声惊醒躲在背风口小憩的榆木。
“竹篱,你那些借刀杀人的好手段,不会真以为没人知道吧?不过若是你没了,就没人知道我也参了一脚,给我上。”尖锐的笑声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怖,眸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
而竹篱坐在轿中,连声都未出,黑衣人围着轿子,迟迟不敢动手。
为首的人大怒,连忙挥手,“上,把他给我杀了,不然事情败露,咱们都得死,私运军火,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杀!一个不留。”冰冷的声音挑动了众人绷紧的弦,本能的提刀厮杀。
而为首的人却茫然一片,他未曾出声,那那句话是谁说的呢?
血流成河,顺着青石板流入地底,殷红染上了眼眸,在眼底变暗。四个轿夫,生杀十几人。
榆木看着那顶轿子,心情复杂的覆上眼前死死不肯闭上眼眸的人,却如何也闭不上已死之人的眼眸。
将军,才应该生杀果决;书生,理当心怀天下,慈善为怀。竹篱,本该是书生的,却生生成了手染鲜血的恶人,不,竹篱只是下命令,只是个权者。
榆木靠着墙,四肢无觉无感,好似风也静止了,只留下麻木。黑暗吞噬了光,却吞噬不了惊悚与害怕,没来由的,榆木突然想起第一次上阵杀敌的感觉,血红,无止尽的红,像头巨大的猛兽,缠住了人心底的脆弱,染上绝望。
竹篱向来晚睡,进门时他肯定会出来,该说什么呢?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胡思乱想了会,榆木靠着墙,抬头看着星空璀璨,思绪发飘,明天是个晴天呢!
正发呆,门却开了,竹篱叹气,寒风吹的人哆嗦,说的话都颤着。“该回家了。”
榆木像个发脾气离家出走却被长辈领回去的丢脸小孩,低着头,不敢说话。
竹篱将手中的暖炉塞给榆木,关上房门,看着榆木低垂的头,有些无可奈何,“怎么?”
“竹篱,你……会不会骗我?”榆木抬头,手中在温暖,终究还是传不到心里。
“不会。”
榆木不住点头,踌躇开口,“我后天启程,榆林的话,希望你能帮一下,官爵什么的我不在意,留着命就可以了,还有段碑,我在京都认识的人不多,你,你要是可以,就帮一下。”
竹篱苦笑,语气里的生疏,榆木,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字。
“好”
“我这有些天子笑,你喝惯了桃花笑,兴许也喜欢。”竹篱从暖炉中取出酒瓶,烫红了指尖,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讨好。
若是阿规在这,一定会抱怨,“呀呀!少爷真是的,抽空酿的一坛酒,竟然给了这小子喝,怎么也应该孝敬给老爷的。”
榆木接过酒杯,有道是酒入愁肠愁百消,酒入喉,烦心事皆消,那便好了。
“为何喜欢桃花笑就会喜欢天子笑?”
“天子笑算是桃花笑的分支,是带花蕊的桃花酿的,跟桃花笑值得一比,在京城颇负盛名。”算个分支就能名声大噪,当桃花笑是这么无能吗?专捧这些废物。
“算什么分支。哼,仗着桃花酿的酒就跟桃花笑攀关系,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榆木嗤之以鼻。
“桃花笑太难得,类比佳肴,也是可以尝尝的。”竹篱笑的温柔,灯烛殷暖,迷住了人眼。
“将就将就吗?人生就一遭,什么都将就,委屈自己,何苦呢?”榆木微醉,撇手碰到了空酒瓶,霹雳乓啷的,碎了一地。
“不必将就?”竹篱轻声重复,却看见榆木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灯烛夜通明,酒香萦绕,温柔细雨洒入地,枝叶抽芯,点点翠绿依稀挂在枝桠上。

☆、权策谋(续)
同床共枕,情深意重,依稀间,恍如回到年少时分。榆木坐在桃树上朝自己笑,明媚的容颜,似与桃花融为一体,复而低下头继续小心刻着手中的桃木,眉目认真。
竹篱走近,看着颇为纤细的桃枝,担忧的看着榆木,“榆木,爬那么高,小心摔着。”
一转眼,榆木却消失不见了,徒留桃木摔落下来。竹篱连忙伸手去接,仔细一看,却是株桃花。
怔立间,一阵微风拂过,桃花瓣散落满地,隐约间,交杂着一根根银丝,竹篱弯腰捡起,顺着银丝摸上去,却发现自己已然满头白发,竹篱看着散落满地的白发,手颤抖不已,桃木从手中滑落。
“竹篱。”榆木的声音从花中传来,却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竹篱。
不知怎么,有些欣喜若狂,失而复得的喜悦,却又有着无法言语的悲伤。
竹篱抬头,眸中除了妖艳的桃花,别无二物。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竹篱猛的低头,满地的花发交杂,艳丽至极,隐约看去,分不清是白发还是白花,只是孤身一人站在妖冶的树下,惊起无数炎凉。
恍惚间抬头,却看见榆木眼中满是悲伤,坚决的离自己而去,榆木的身影消失时,还残留着声音,“竹篱,对不起。”
呢喃细语,却挑起了竹篱心中最沉重的悲伤,猛地惊醒。“不。”
“竹篱,竹篱,你没事吧?”对上榆木满是担忧的眼眸,耳边似乎还环绕着榆木的那声对不起。
痴魔成疯,白发成伤。
竹篱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个梦。
原来,只是个梦。
无论竹篱如何在心底对自己说那是个梦,也无法阻止害怕在心底蔓延。
“榆木,我同你说,我什么都说,你别猜了,你别猜了。”竹篱语无伦次,害怕像只巨大的猛兽吞噬者竹篱最坚强的防备,软弱无助。
“竹篱,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只是,你别这样。”榆木温声细语,握着竹篱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竹篱的后背,给予着微薄的温暖。
竹篱突的惊醒,说什么,确实,该说什么呢?说自己无恶不作,说自己阴狠毒辣,至今都想着怎么屠了段家,想着杀人偿命吗?不,不可以,若是这样,榆木一定不会答应,一定不会。
竹篱抬头,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颤抖着双手回握,“榆木,你去过后院吗?”
到现在,两人还是相互刺探,相互怀疑。
榆木摇头,“没。”
竹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笑颜绽开,“起来吧!省得待会阿规来寻。”
正用早膳时,何景就大刺刺的闯了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摆摆手,示意竹篱他们继续吃,不必在乎自己。
“你们继续吃,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就算竹篱不在意,榆木也过意不去,自然而然的,早膳半途就被撤了下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