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墨染蹬在椅子上，歪头看天看地，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觉得秦西说得有道理。
反而莫失讶异了一下，心道，这秦谷还真不愧是秦谷，居然连球形闪电都知道，都让他怀疑那第一代的秦谷谷主是不是也是一个穿越者了……
"那莫师叔，你觉得秦师兄说得对吗？"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燕墨染又问莫失，因为他突然想起，莫师叔在千暮门的时候，有时说话奇奇怪怪不说，还总会知道一些别人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比如他说吃饭前要洗手，避免什么细菌……
"那叫球形闪电，你秦师兄说的没错，这一类闪电喜欢钻门缝，窗户，产婆想必是那样死了吧。"莫失用帕子擦了擦嘴，他没有说，昨天晚上那几个炸雷，根本就不是雷暴天气所致……
还有就算是他上辈子，也还未听说过球形闪电能够将人烧成灰烬……
燕墨染和秦西两人看莫失谈兴不浓，懒得再开口说话，犹豫了会儿，燕墨染还是问道：“莫师叔，滚地雷的目标应该是那个孩子吧，昨夜的天降异象，该不会那个孩子是一只妖物，所以天道不容？”
莫失托着下巴淡淡道：“妖物？天道不容？一个孩子罢了，强加那么多干嘛？”
燕墨染眨眨眼，垂下头，在秦西古怪的审视中，他一言不发的转身跑出了门，竟然连轻功都用上了，眨眼便不见。
听着某人跑开的声音，莫失垂着头用柔软的锦帕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手，突然顿住，转头对着秦西，神色莫名，淡淡道：“有人到了。”
的确是有人到了。
来人是城主杨豪杰和他儿子杨少泽，还有一个哇哇哭个不停的小孩子。
莫失和秦西隔老远就听到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不过，那小孩像是哭了许久，声音都已经嘶哑，时不时还有抽气的声音。
杨城主一行人脚步匆匆，还有几步到门口，就高声道：“在下杨豪杰求见莫先生。”
莫失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莫先生……好让人晕的称呼。
不过，细想一下却没什么奇怪之处，在这个世界，有才之人有到了一定年龄之人称之为大师，若有才却又年纪轻轻，就只能尊称为先生，且不分男女。
“师侄杨少泽求见莫师叔。”杨少泽说话有些气虚，听来截肢让他精神不怎么好。
“进来吧。”秦西上前客套，莫失披了紫狐裘，老神在在的坐在主座上。
杨豪杰一进门，便注意到主座上姿容无双的挟姑娘’。
挟姑娘’紫狐裘罩身只露出一截天青色领子。
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却眉目清冷疏离自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飘渺仙意，可恍惚间又觉那人有沾染红尘惹上一丝罂粟的妖娆惑人味道。
发如墨，肤胜雪，身形青涩，明明是一身灵气，钟灵毓秀之人，却又有一种仙魔混体的矛盾。
可惜是盲人，不过反而让人觉得有缺陷真实了许多，让这绝俗的挟姑娘’看起来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但，杨豪杰心中大叹，江湖上绝色红颜十有□□薄命，这挟姑娘’长成这样……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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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
昨日，莫失是被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的，从头到脚罩得严严实实，杨豪杰根本就没见到人，今日一见小姑娘气质不凡，他倒没因对方是个‘女娃’而心生偏见。
在他看来，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大都还在爹娘身边撒娇，像眼前这个‘小姑娘’带着两个师侄出外游历，委实有点儿不像个姑娘家。
心头所想，面上半丝不显。杨豪杰恳切道：“昨夜多谢莫先生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今日本当请先生一杯新儿酒，可是……愚孙从生下来就哭闹不停，连嗓子都哭破了，所以，在下恳请先生再施援手……”
杨豪杰姿态放得很低，杨少泽更是干脆，他恭敬地跪在莫失跟前，语气诚恳：“请莫师叔再施援手。”
秦西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他的目光落在一边低着头不敢乱看的奶娘身上。奶娘怀里抱着小孩。
他盯着那小孩，若有所思…..
莫失听着，暗叹这杨少泽不愧是千暮门出来的。
千暮门其实相当于现代的大学，教授给弟子的不只是武学，还有文学等等，甚至也有类同分科分专业的模式，比如杨少泽就是属于文科管理类人才，培育出来就是为了继承瞳城城主，看他这几次的行为，放得下姿态，果决狠辣，对自己狠得下心，反应迅速，眼睛毒抓得住重点，更重要的是有良心…..
“杨师侄你起来吧，把孩子抱给我。”
奶娘抱着孩子要上前，秦西拦住了，先抱了孩子，只不过秦西这个连女人都没有过的男人，抱孩子实在不是强项。
孩子本就哭累了正在抽抽搭搭的，被他这一报，吓得小孩子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嚎，不仅听得杨城主和杨少泽心肝儿疼啊，连秦西也听得头皮一跳，暗道还是莫小包子小时候可爱，下一刻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个让人眼角抽筋的动作…..
他拎着小孩子的后颈，提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这小子只是爱哭了些其他没什么问题，便拎着给了莫失。
小孩的爷爷和爹爹看得心惊肉跳，可却一句话也不说，因为…..那是秦大谷主啊….得罪了实在受不起啊…..
说也奇怪，小孩一放入莫失的怀里便立刻不哭了，只抽一抽的，一双哭得红彤彤的大眼直直盯着莫失的脸，伸出小手想要摸他的眼睛，乱挥舞了小手一会儿，猛地对着莫失笑了起来。
一边的父子俩傻了眼，暗道人长得美，也有这优势？
秦西怔了怔，很快注意力便落在莫失抱孩子的姿势上，刚才他注意到奶妈也是那般抱着只可惜他学不来，而莫失从小到大都没有抱过小孩，姿势怎么会这么纯熟？
难道这也分天分？
莫失抱着孩子，鼻子敏锐的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他不禁心道，果然……
这孩子天生就是秘术师。
只是不知道他的天赋是什么。
天赋，于秘术师而言，就是某种异能，一般会赋予人的某个器官。
秘术师的血脉平常都是沉寂的，使用时得唤醒，这就跟西方世界使用魔法得念咒一般，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冲，但若有天赋，就不必浪费时间来缓冲。
并不是每个秘术师都有天赋，像莫失他自己，至今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能，他只是能够唤醒血脉施行一些秘术罢了。
有天赋的秘术师又可能会很幸运的，让天赋封了血脉，只留下天赋，也就是只有异能的人，他们只需要注意掩藏，一生一世完全可以不走上秘术师的命运。
当然，也有很不幸的，天赋刺激血脉苏醒，天生注定不会有幸福的人生。
这小孩一出生便伴着血光，若不是他碰上了一个爱他的爷爷和父亲，此刻怕早就被世人认为是妖孽而送上了火刑架。
莫失摇了摇小孩子，小孩咿咿呀呀乱叫，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勾起一抹笑，唇角一抹温柔，看得秦西一愣。
莫失剪了一缕自己的发丝，塞在荷包里，戴在小孩子身上止住他的哭泣。
那小孩会哭，是因为他一生下来就发现全世界都只有他一个，没有别的同类，让他没什么安全感，故而哭泣不安。
莫失把自己的头发留给他，让他先熟悉的自己的父母，等熟悉完了后，烧了那缕发丝，他也不会再哭闹不止。
城主父子抱着孩子十分感激的走了，走之前，热情邀请明日的新儿酒，莫失和秦西，燕墨染一定得去喝一杯酒。
屋里只剩下莫失和秦西后，莫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秦西：“若是借助一些攀岩工具，我们的人能够越过堵住的石道吗？”
“你想今天走？”
“对。”
秦西很想问为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回答：“恐怕谁也过不去，崖壁太险，堵上的路段也不短，卧龙渊上素来有怪风，瞳城里的人说怪风能够将人卷到深渊里，若是我一个人，勉强或许能试试，但带上一人，根本就不行。”
莫失的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小鸦悄无声息的从房梁上飞了下来，落在他肩膀上，用头轻轻的蹭了蹭莫失的脸颊。
良久，莫失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秦西道：“叫上我们的人，立刻按原路返回，退回荒原。”
秦西猛地抬头，“莫师叔，这…….”
他知道莫失发现了一些什么，一个人在犯愁，他想为他解忧，却又不想逼他说出来，想了想只干脆的道：“好，我去。”
莫失听着秦西离去的衣袂轻响，揉了揉眉心，一股浓浓的倦意又爬了上来，虽然他才刚睡醒没多久，可又困了。
瞳城明明灵气尤为的充足，是毓秀之地，按道理他待在这里，这副破身体虽然不会有多大起色，可也不会恶化。
但，事实是，从他进入到此时，就很容易疲倦，在吃了青灵丹后也没有多大效果，他不由得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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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莫失披着紫狐裘缓缓的走到屋外花团锦簇的院子里。
阳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他坐在一棵桃花树下的石凳上。
桃花灼灼，风过，花落了一身，有人轻轻的踩着满地花瓣而来。
熟悉的热烈干净的气息在鼻间，莫失垂首低眉轻轻道：“师叔刚才说话说得重了，小燕子你别生师叔的气。”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下一瞬，莫失只觉腰间一紧，有人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搁在了他的怀里。
莫失骤然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
他一直知道燕墨染老喜欢犯二，老喜欢颠倒两人年龄的在他身边撒娇……但这一次，似乎并不只是撒娇。
眨眼，再眨眼，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顺了顺毛。
燕墨染蹭了蹭，闻着鼻间莫师叔特有的味道，他闭着眼喟叹了一声道：“当初师叔从火刑架上将我救下起，无论师叔说什么做什么，燕墨染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他不受控制的跑开，只是想起了那种被烈火焚身痛楚。
纵使他入了千暮门，经过了一些师门里更为严酷的训练，遭过一些更痛的罪，可那时留下的阴影依旧让他心悸。
莫失的手一顿，他就知道燕墨染被自己一句话勾起了不好回忆。
燕墨染是他师父挑给他的，人却是由他带入师门，当初他玩心挺大，本想收一个徒弟玩玩，哪知这只死活不愿意拜自己为师，由此作罢，后来师父将人领到他面前，他只得叹一声…..
好大堆猿粪……
“好了，赶紧去收拾一下，我们要走了。”莫失一个爆栗敲在他怀里像只小猫一般求抚摸求宠爱的某只头上。
痛得燕墨染抱头跳了起来，一脸可怜兮兮泫然欲泣，可惜莫失看不到，无动于衷，他便只有跺了两脚，委屈的哼了一声：“师叔你又欺负我！”便噌噌的跑去收拾东西。
留下莫失一直眨巴着眼，在风中有些凌乱——男人撒娇真心毁三观。
☆、石道惊魂
推掉城主父子的挽留，在那父子两人的千恩万谢中，莫失一行人出了瞳城，往来时的那条石道上去。
石道上空，有苍鹰盘旋鸣叫，石头道下，风过深渊呜呜呜，一行人就在还差两里路出石道，入荒原之时，猛然，轰隆一声巨响——
莫失只觉山壁抖了抖，队伍里的马暴躁不安的在原地转圈，打响鼻嘶鸣，燕墨染快速的从车顶上翻入马车守在莫失的身边，秦西扯着马缰，面色不动，冷声淡淡道：“所有人后退。”
燕墨染拽住莫失的手臂，时刻准备有情况便带着人弃车而去。
小鸦闻声尖叫一声飞了出去，莫失只来得及叫一声，“小鸦，回来！”
秦西的人训练有素，最初的惊慌后，所有人护着马车，便有条不紊快速的往回赶。
果然，他们的队伍刚离开，便又听到几声轰隆巨响，包括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都被山壁上滚滚而下的巨石给埋得严严实实。
扬起的沙尘里，一缕风携带着一丝硝石的味儿飘过，莫失敏锐的抓住这味道，心里猛然一惊。
这里怎么会有那个的味道，那玩意儿不是……
莫失来不及多想，因为轰隆声又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起伏不断，山壁震得不断的颤抖，不断有巨石从山上滚落。
但诡异的是，爆炸是从荒原那一头往瞳城方向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就像是赶着莫失等人往回跑。
当秦西一行人有惊无险的从石道上下来，立在安全处，看满山壁乱石滚滚，沙尘飞舞中，整条石道被堵得十分有特色。
爆炸并没有从根本上炸毁了石道，只是让山壁上的巨石滚落堵住了路，且是分段堵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为了以后好清理出石道做的准备。
秦西扯着马，不顾下属的劝告，回到石道，身形利落的沿着山壁爬到山壁高处，从靴子里弹出特制的利刺，插入山壁上，固住身体，左右看了看，陡然目光冷锐地盯在一些烧焦的石头上，拔剑一挥砍掉那烧焦处，拿着石块回到莫失跟前。
莫失接过石块，闻了闻，脸色越发的不好。
秦西立在车外，淡淡道：“那是南宫师伯配制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淡漠的语气里有一丝森然，压抑住的是滔天的怒火。
燕墨染接过石头闻了闻，恍然大悟后又是后背一阵发凉。
乖乖，怎么是这个东西……
燕墨染还记得当初热衷于鼓捣丹药，□□种种药物之术的南宫师伯——南宫奇，在某年某个冬天某一日在得到莫师叔的点化，突然开始整日的研制一种名为‘炸药’的东西。
由此，南宫师伯所在的那一座山峰的人日子便过得苦不堪言……
那段时间开始时，时不时的从南宫师伯的那一处院子就会飘出焦味等刺鼻的味道，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起火，那段时间，南宫师伯的每个徒弟都没有一件完好的衣服，头发也是隔三差五的被烧掉，有些个受不了的徒弟直接剃了光头，省得面对满头焦发默默垂泪……
其他师伯开始看戏来着，后来就觉得不痛快了。
因为南宫师伯研制出的东西时不时就爆炸，一炸，不仅毁了他自己的房子，还殃及了别人的房子，众位弟子得了招呼，早早就逃窜到了别的山峰，而众位师伯要面子没动，也幸好是本事儿好，虽然炸得他们每日吃不香睡不好，总归是半点儿伤也没有…..
哪知……南宫师伯某一日手一抖，不知弄错了什么，差点儿炸平了整个山峰。
众位师伯们被这巨大的破坏力给吓怒了，连在主峰上正在垂钓的师祖，也就是莫师叔和众位师伯们的师父也因为爆炸，吓得一个分神，被冰泪湖里养了一两百年个头奇大的大力鱼给很丢脸的拉入了水中……
成了落汤鸡的师祖也怒了，回头便将南宫师伯给轰下了山，勒令他如果不能研制得点燃了都炸不死一只鸡，就别回师门…..
由此，九诛山上千暮门的弟子又听了山下好长一段时间冬雷阵阵，过了好长一段千山鸟飞绝的日子，终于在新年时等到南宫师伯一身乞丐片片装，仰天大笑入师门，给众人展示他的成果……
那玩意儿果然除了声音大点儿，终于不会再夷平山峰……
莫师叔说，那叫鞭炮，过节用的。
众位师伯兼他们的徒弟们乐呵呵的逢年过节就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又吓得千山鸟飞绝。
但是…..鞭炮那只是炸药温柔的羊皮，撕开那一层伪装，燕墨染跟着莫师叔见到的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恐怖破坏力。
师门命令众人出师门时，不能‘走私’鞭炮，也不能将南宫奇研制‘炸药’这一事儿泄露出去，同时又命南宫奇没有师门的允许，不得将□□告诉他人……担忧有人将炸药用于战争…..
到如今，天下人除了莫失等人，谁都不知道炸药的存在，可眼前出现了炸药灼烧后的焦石，燕墨染倒吸一口凉气…..
这只能说明，有人背叛了千暮门……
千暮门注重对师门的忠诚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一旦出现背叛，惩罚…..将不只是清理门户那么简单。
千暮门的人会迁怒，不仅背叛者会生不如死，连与背叛者有关的人一并会倒大霉，所谓一人犯错，九族连坐，不要人性命，只求让所有人都活得痛苦，活得怨恨那背叛者，由而孤立，抛弃，谴责，仇恨，甚至杀害背叛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