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目光落到车窗上,一个人影浮现,有一个模糊的人,又在问,你是谁?
他是洛渊!
他脑海里一瞬间就这般坚信,那人影晃了晃消失。
皱了皱眉,为什么他老是听到那个声音?
“觉得奇怪?”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却优雅的嗓音,洛渊吓得心一跳,转过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留着一头只有西方中世纪才能看到的长发,带着白手套的手夹着一支雪茄,容貌美丽,像是混血儿一般有西方人眉目的深刻,却又有东方人的精致典雅。
他十分优雅坐在他的身侧,目光深远,眉宇间像是有融不化的忧郁。
“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他有些无措的反问,转头看了一眼他的爸爸,却发现他的爸爸依然自顾自的说着,仿佛没有看到这个诡异的男人。
男人转过头,目光怜悯的看着洛渊,“为什么要回来?你只有十八岁前的人生是幸福完美的,十八岁之后,便是一场噩梦,好好的人间你不待着,跑到迷离境来找什么虐。”
洛渊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说的是什么?”
那男人吸了一口雪茄,眉目间的忧郁又浓了几分,“你这种人,我可不敢收,上一次那个疯狂的男人为了让你转生,跑到迷离境,大闹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毁了我多少心血,所以,你还是回去把,哦,对了,顺便把你的小跟班给我带走,那么重的怨气,真要是死了留在这儿,肯定又不安生!走了,回去吧!”
男人挥了挥手,洛渊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便见周围的一切,包括他的爸爸都化为一团浓稠的雾气,再散开,他便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前方有一大群人像是在围观什么,他走近,只见一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周围激愤的人们向他扔石头鸡蛋烂菜叶儿臭鞋子,他还看到有哥凶神恶煞的大汉朝那人泼了一桶油,然后便看到一个纤细雪白的人举着火把走上台。
他站在人群外围,听不到那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到那雪白的人将火把扔到干柴堆上,轰的一声烈火燃烧了起来,那个被绑的人撕心裂肺的吼着,“不——”
那是野兽被掐断最后的希望般绝望,惨烈!
他心惊肉跳的听着,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心似火烧,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结局不是这样的。
他奋力的推开人群,恰巧与那个纤细雪白的人面对面,看清那张脸,他的脑子轰然一响……
你是谁?有人在问。
他是谁?他自问。
洛渊?还是……莫失?
恍惚间记忆纷纷,他茫然的目光变为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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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莫失,洛渊只是现代的自己,他现在只是莫失,入了迷离境的莫失。
眼前一晃,场景重现,又重归人们扔烂菜叶臭鸡蛋石块,大汉泼油那一幕。
莫失看着这一幕,看见七岁的燕墨染一脸苍白恐惧,宛若受伤的幼兽。
已经无暇思考这个师侄为什么会来到迷离境,他待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把那貌似已经陷入魔障的燕墨染给唤醒!
在周围人的惊呼中,他跳上干柴堆,捧着燕墨染的脸,朝他吼道,“那个人他是假的,他不是你的师叔,燕墨染,你给我醒醒,你的师叔怎么会这么对你,你应该相信他!相信他!”
燕墨染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对着他担忧的怒吼,他撑起沉重眼皮,只觉得精神十分委顿。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回被烈火焚身而死,他的师叔举着火把烧死他的这一过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他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恍惚中,他似乎领悟到,何为地狱?
地狱就是一遍一遍重复一个人最害怕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碎了一个人的希望,永无止境,无限循环!
“相信他!”
有人的声音隔了千山万水而来,他努力的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清秀的陌生的小脸!
那个人的眸子很亮,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担忧,透过那人的肩膀,他可以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带着森冷的表情。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清秀小脸之上,“你是谁?”
“我是莫失,你的师叔。”那人斩钉截铁的回答,眸子里的光辉如同太阳一般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
“师叔……师叔,你终于来了。”燕墨染抬头望天,哽咽道,“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他不是肤浅的人,他不会只看重一张美丽的皮囊,那个美丽的人再如何形似他的师叔,也只是形似而已。
他怎么会不相信他的师叔,他问为什么,只是失望他的师叔为什么不来带他离开这一场噩梦……
噩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在一遍又一遍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烈火焚身之痛,几乎让他撑不住等下去!
莫失的身影渐渐开始淡化,燕墨染惊慌的喊道,“师叔,你要去哪里?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这只是一个梦。”莫失看着这个不舍他离开的孩子,“你对我的雏鸟情结,也应该淡下去了,你的人生,总不能我陪着你走,这一次,你是自己帮自己,凤凰涅槃而生,还是化为一缕游离的意识散在迷离境,那就看你的了,我等着你。”
呼——莫失的身影如雾一般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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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燕墨染抱着头醒来,他一转头,就发现四面刀墙已经贴近他,再差一指头,就该扎到他了。
幸好,停了下来,拍了拍心口,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又落到那两行字上。
何为地狱?
原来没有莫师叔的地方就地狱。
他想起最后那个眸子很亮的人影,虽然他有点儿想不起那张脸,但依稀记得那人说,他的人生,总不能让他陪着他走…..
燕墨染眸子一暗,扶桑花般的少年带上一抹令人心碎的忧郁。
呐,怎么办呢?
莫师叔,他好想让你陪着他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你叫他放手,他怎么舍得……
纵使莫师叔是少年,那又怎么样呢…….
燕墨染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却没料到,在刀墙停了几息之后,整个石桌猛然下陷,等他回神,他已经又掉入了一个很深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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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西的手在抖,他三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的师父岳飞扬就夸赞他,心够冷,够狠,杀人眼不眨,手都不抖!
后来做了秦谷谷主,有多少人想要杀他,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斩杀!
他一直认为这一生也不会碰上让他的剑颤抖的事情,可这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的红衣莫失,那双灵动的眸子光彩渐渐失去,血不停的从他嘴里涌出来,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刚才他根本就没有一脸狠毒的对他喊打喊杀,那只是一个游戏,只是一个他再次淘气的游戏,而他秦西在游戏里杀了他!
秦西闭上了眼,再睁眼,依旧是那张没了生机不可置信的脸,他的心一抖,这不是幻象吗?
为何这么逼真?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那是假的莫失,终于理智占了上风,狠下心肠拔出了剑,杀掉了假莫失。
可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恐惧?
乒乓一声,他手上的剑跌落在地,他跌跌撞撞将地上的红衣莫失抱了起来,出手是还残余点点体温的柔软身体。
他一颤,全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不要,不要,这个莫失是假的,不要告诉他,刚才那只是幻术迷了眼,他对面的人是真正的莫失!
“莫失,莫失……”秦西被吓住了,从来顶天立地的男人,眼睛一涩,有什么东西想要汹涌而出,可被他死死的压住。
他紧紧的抱住已经没了生机的红衣莫失,头埋在他的颈项低声呜咽,也就没有看到本该死了的人猛然睁开了眼,一道浓重的杀意闪过,只听嗤的一声轻响……
秦西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左边心口之上插了一把冰刀。
刀 几乎全部没入胸口,滚热的鲜血涌了出来,红衣莫失探头舔了舔,幽幽道,“你的血很甜,很甜,我等了五百年才等来的一只猎物,一点儿也没让我失望哦!”
“你是谁?”秦西直直盯着那张脸,面上开始恢复淡然。
红衣莫失娇笑道,“我是千面镜妖,是这个机关群的建造者将我唤出来的,他拘着我在这里五百年,可寂寞死我了,还好有你来了……”
“妖?”秦西秦声道,眼角余光瞟到千面镜妖身后的一面镜子,忽地笑道,“在我临死前,我不想你顶着他的脸……”
“哎哟,你还真是对他一往情深呐,明知道是假的,已经杀了,还会中计,这么拙劣的骗术,你都能上当,难怪当初这里的建造者说,陷入恋爱的人总是愚不可及!”千面镜妖得意的道。
一抬手,一抹脸,那张莫失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为妖艳的脸。
秦西盯着那张脸,轻轻的叹了一声,“好。”
却在下一刻,只听到清脆的咔嚓碎裂声,千面镜妖全身一僵,一转头便看到自己的本尊——那面镜子被一把匕首刺成了碎片!
“啊啊啊啊!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千面镜妖的全身像是陶瓷碎裂一般,开始出现裂纹,他一转头想要抓那个罪魁祸首,却见到秦西捂着胸口,离他站得远远的!
“你会不得好死!”千面镜妖碎裂消失前一刻,面色狰狞,笑得十分诡异的说道,那神色仿佛他已经看到了秦西的不得好死!
当那只妖消失,秦西才支持不住靠着石壁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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