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通宵，是伏升来到战队一个月的时候。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他跟不上战队的进度，尽管齐又涵一早就说过他很有天赋，可实战的一次次失败，不断打击着他的自信心，后来，他就趁战队训练结束后偷偷溜回来继续练习，和游戏里的玩家对决，一打就是通宵，但是效果并不令人满意。
由于通宵对身体的持续伤害和透支，伏升的成绩不升反降，很快引起了齐又涵的注意。
伏升以为齐又涵会训斥他，但齐又涵没有。
第二天晚上，当伏升再一次溜回训练室独自练习的时候，一开灯，吓了一跳，齐又涵正坐在他的座位上看着他。
伏升停顿了两秒就想离开，齐又涵却笑着开口，笑声中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今天带你练一晚上，日后记得合理安排时间。”
“过来。”
伏升讷讷地点了点头，坐到了齐又涵身边。
那天晚上，齐又涵带他练了一晚上的基础练习，他选了最最基础的长拳招式，让伏升一个个打出来，仅一晚，伏升就将长拳的招式牢记于心，倒背如流，闭着眼睛也能随心所欲打出任意一击，就像魔方一样，将按键和手法强化成了肌肉记忆。第二周，伏升在战队内部pk赛上，成绩从倒数第二，一下提高了十名。
此后的每一周，齐又涵都被伏升缠着练通宵，即使齐又涵生活规律习惯早睡早起，看着伏升进步迅速，仍没有一句怨言地陪着。
每个月，伏升的名次都有所上升，而和齐又涵的每一晚通宵，效果都要比一周的训练好上很多。
齐又涵带伏升开了整整两个月的小灶，23个通宵，带他踏踏实实地巩固基础，带着他从菜鸟，一跃成为拥有替补资格的队员。
基础练习，说白了就是练手速，练反应，背按键，整天都做一样的动作，是非常枯燥的，除了齐又涵，几乎所有的队员遇到基础练习都怨声载道。齐又涵怕伏升熬不过枯燥的练习，即使他已经不需要强度如此巨大的巩固训练，他依旧陪着伏升，他要求伏升做多少练习，自己必然也做多少，甚至做得更多。伏升每次松懈想放弃，一回头都能看见比他更认真的齐又涵，也是如此，伏升才能熬过地狱般枯燥痛苦的两个月。
伏升进战队整四个月的时候，队内展开了主力位争夺战，20选10，齐又涵会在符合条件的10人中选择主力队员，伏升也参加了。
比赛前三天，伏升要求齐又涵再陪他练一个通宵，让齐又涵陪他实战，在游戏里真刀真枪对打，齐又涵犹豫很久才同意，伏升心里还有些不满，难道是不愿意我进主力，所以不想陪我练习？
齐又涵带着他打了三小时指导赛，引导伏升如何出拳，如何形成自己的风格，如何应对多变的对手，伏升起先连一分钟都撑不过，打着打着，他高兴地意识到他的招式越用越灵活，齐又涵的夸奖也让他雀跃，越打越有劲，他想和齐又涵如往常一样决战到天亮，但是凌晨三点的时候，他突然轻轻松松就打败了从没输给过他的齐又涵，再探头一看，才后知后觉，齐又涵居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黯淡无光的脸色，眼底的青黑，怎么看，都只有精疲力竭四个字能形容。
事后包洪清把齐又涵抱回寝室的时候伏升才知道，齐又涵的外公前一天病危，他心力交瘁守了一晚上，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指导全体队员训练，一刻都没有闭眼，伏升来找他的时候，他已是强弩之末，本就疲累的身体一直发着抗议，却终是没有拒绝伏升。
第二天晚上的全体训练，齐又涵路过每一个队员，都会停下来指导两句，他走到伏升身后，伏升刚开口要道歉，齐又涵却笑了，笑得很轻松，下垂眼弯出了两道勾，让本就英俊的脸庞看上去更加令人挪不开眼，齐又涵摸了摸伏升的头，只说了一句话：“你很勤奋，加油，我看好你。”
那时候，伏升是真的佩服齐又涵，也是真心喜欢齐又涵的。
齐又涵从没有抱怨过伏升一句，而齐又涵走后，也再没有一个人，像齐又涵一样愿意陪他做整整23个通宵的枯燥练习，愿意拖着疲累的身子带他打指导赛，没有人28 有这个实力，也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帮助另外一个竞争对手成长，一个也没有。
伏升沉默了，沉默着苍白了脸色，包洪清一句话，让他回忆起了深刻在脑海中却总是被他刻意忽略的记忆。
第89章
齐又涵曾经对伏升非常好。
伏升来战队的第一年，别人和他关系密切，那是因为他许了好处，是利益捆绑，他看似人缘好，实际人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只有齐又涵是真心待他，而他却把那个唯一真心的人，赶走了。
伏升的脸苍白得近乎病态，脆弱得一碰就碎，他做错了吗？
伏升不敢相信，如果是自己错了，那么……
倒抽一口冷气。不，他没错，齐又涵是杀人凶手，他没错，齐又涵本就该死。
伏升的表情逐渐扭曲，突然被包洪清“啪”一声拍了几张a4纸到脸上，拍得特别狠，就似抽了伏升一个耳光：“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伏升掰下几张破纸，捏在手心里，捏得皱巴巴。
“战队和齐又涵的银行流水单。”
刚说完，史远乍然起身，惊恐万分，伸手就去拽伏升手里的几张纸，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顿感意外，史远一直以精英形象示人，从未见他如此恐慌。
伏升一个不察被史远得逞，在场几乎没人反应过来，而史远已经掏出打火机就把纸点燃了！
“史远你干什么！”包洪清怒吼一声，但是有人动作更快，史远突觉小手指巨疼，捏着流水单的手指已经被松开，而那点燃了的几张纸，刚烧了一个角，就被按灭了。
岳漠一手把史远擒拿在身前，一手将纸交给伏升：“仔细看看吧，史远想毁掉的证据。”
史远动弹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却扭不出岳漠手掌心，只得唳声大叫：“那是商业机密，战队的商业机密怎么能给外人看！”
“哦？”齐又涵冰冷的嗓音带着讥讽刺向史远，“我的流水单关战队机密什么事？究竟是战队的商业秘密，还是你个人说不得的龌龊勾当？”
史远愤恨的双眼瞪向齐又涵，齐又涵眯眼，勾出个令史远颤栗的冷笑：“岳漠，可以让他闭嘴吗。”
只听咔啦一声，岳漠把史远的下巴卸了。
史远从喉咙里挤出的凄惨叫声响彻整间会议室，无法说话，口水从嘴角流出，狼狈丑陋。
如果说之前伏升还不愿配合包洪清，那么史远反常的举动，让伏升不得不重视起这几张薄薄的纸。
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但看完第一张，他拿着流水单的手竟无法自控微微颤抖，眼睛越睁越大，面色也越发青白，他翻阅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看完最后一张，瞠目结舌地抖着几张纸连连摇头：“不，这不是真的……你一定作假了，包洪清你一定作假了！”
史远嗯嗯啊啊流着口水在一边点头。
伏升看着这样的史远，结结巴巴又说：“以、以前的财务数据上不、不是这样写的，和这份完全不一样，包洪清你不是也看过吗？”
包洪清怜悯地看着伏升，没有答话。伏升焦急恐慌，猛然抓住包洪清两根手臂：“你告诉我以前那个才是真的，你告诉我啊！！”
包洪清给伏升的流水单上，明明白白写着，齐又涵给伏升捐了很多钱，很多很多。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如果齐又涵给自己捐款了，那么自己这三年里做的事情又算什么？
对，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齐又涵要让我后悔……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晓月，走到歇斯底里的伏升身边，从他手中抽出了皱巴巴的流水单，伏升如惊弓之鸟往李晓月手上瞧：“我们现在有两份数据，一份是三年前史远给你们看的，一份是包洪清今天给你的，一真一假，你认为包洪清这份是假的？”
伏升看见她，委屈地喊了一声：“晓月，我……”
李晓月摇摇头阻止了他后头的话：“你自己想想吧，想想史远的为人，和齐又涵的为人。”说完再也没有看伏升一眼，她看向手上的几张纸。
第一页，是齐又涵的银行流水单，日期显示为三年前的6月份，也就是战队为伏升筹集捐款的那个月，齐又涵提议捐款的时间是6月5日，捐款事宜在翌日就获得战队全员首肯。而那流水单上，6月4日，卡中打入了60万奖金，6月6日，也就是全体同意的三小时后，那60万奖金中，就有50万被转账去了mmmy战队的账户。
第二页，是战队的转账记录，白纸黑字印着财务当天就把齐又涵转给战队的30万元分成两份，分别打给了陈志峰和陈志水，每人15万。
“呵……”李晓月看完，瞥了一眼伏升，这一眼让伏升心里一紧，自从上次失控和李晓月发生了关系，李晓月就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但表面好歹没有撕破，他以为自己多哄两声，还是有希望和好的，但是这一眼，却让伏升浑身发凉。
李晓月转过眼，怒然将这两页纸拍到了陈志峰和陈志水桌前：“看到这两张纸，你们有本事再说一遍，齐又涵扣压了你们的奖金一个月？”
什么齐又涵各种阻挠，不发奖金，什么一个月后银行才入账，统统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赤-裸裸的污蔑，齐又涵在收到奖金的第三天，就把钱转出去了！
李晓月很难受，愤怒懊悔愧疚，后悔自己居然相信了史远那个人渣三年之久，更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蠢，在齐又涵最痛苦的时候，没能选择相信齐又涵，而是被一个人渣蒙蔽了双眼。
两兄弟脸色很难看，扒过纸看了一分钟，瞿然起身：“假的！你们作假！”
“是数据作假还是你们说谎？”作为播音员，李晓月生气起来的声音，远比齐又涵沉着嗓音都可怕，而两兄弟居然被一个女人吓得噤声。
“你们刚才说因为齐又涵的阻挠一个月后才捐款成功，捐了15万？那这一个月前打到你们卡上的30万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不是钱吗？是冥币吗？”
两兄弟脸色黑比陈年锅底，翻来覆去都没能解释出什么像样的说辞，只能反反复复吼叫流水单一定是假的。
不过流水单在其他队员手里流转过后，有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
顾仁龙：“如果流水单是真的，那么陈志峰和陈志水就是两个骗子，拖延捐款的就不是齐又涵，反而是你们了。”
高鹏刚：“哦，按照伏升的话要怎么说？陈家兄弟就是杀人凶手了吧。”
这两人是老队员，平时和伏升关系并不亲密，倒是和齐又涵更好一点。两人故意讨论得很大声，陈志峰和陈志水立马起身要和顾仁龙干架，就像是要掩饰着什么一样。看见这架势，顾仁龙嘲讽得更大声了。
“停一停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晓月阻止了双方斗殴，又问伏升，“你也认为是假的？”
伏升咽下口水，僵硬得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我……”面对李晓月的质问，他不知所措，十几秒后才开口，“这难道不是齐又涵想推卸责任做的假吗？”
李晓月失望地露出个冷笑：“伏升你让我很失望，你就是个懦夫。”
“我不是……晓月你听我说……”伏升吓得一点血色也无，李晓月的话让他惊慌，他宛若被根冰锥子生生捅进了心脏，又冷又疼，李晓月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从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李晓月看着不愿接受现实的伏升，又看看坚持己见的陈氏兄弟，那丑恶的嘴脸让她恶心，让她打心底里抵触，“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给在座所有人算一笔账。”
“刚才陈志峰和陈志水说他们共捐了15万，包洪清1万，史远8万，张仲姚一万，周怀强两千，顾仁龙等十二人加起来共4.8万，正好30万。”李晓月将手中剩下的几张纸分到了顾仁龙等其他人手里，转头去看留着口水的史远，“那么我以齐又涵名义捐的三千去哪儿了？”
齐又涵倏地望向李晓月，吃惊错愕，伏升更是哆嗦了一下僵硬了身体。
李晓月居然以齐又涵的名义捐过3000元给伏升，这事儿齐又涵和伏升竟然都不知道！
他们都选择相信李晓月，因为李晓月从不说谎。
其他队员也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
如果算上李晓月的3000元捐款，那么之前正正好30万的数目，就是有猫腻的。而那30万元的捐款明细，分明和史远三年前给的数据一模一样！也就是无论谁吞了那3000元，史远都说谎了！
这背后究竟有多少浑水？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
李晓月一个个扫过在座所有人，犀利的目光让不少人心虚地避开了目光，陈志峰在桌底下反复搓着手指，头上竟然渗出一层冷汗。
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李晓月才说：“我当时对齐又涵的确有些失望，但是考虑到伏升和齐又涵的关系，我还是决定为他们两人出一点力。我的3000元，给了史远，让他以齐又涵的名义打给伏升，我出于信任，没有跟踪下去，后来史远告诉我伏升得知那3000元并不是齐又涵捐的，我虽觉得遗憾也没深究，毕竟是我托史远办事，他好心办了坏事我也无法多加指责。但是现在，我只问两句，那笔钱，伏升真的知晓吗？那3000元，又去哪儿了？”
伏升整个人都呆滞了，他不知道有这笔钱，他一点儿都不知道有这么一笔钱！
第90章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防盗，正文和有话说换个位置，过两天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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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月一个个询问了过去：“你们谁能告诉我，我那3000元，是跟在谁捐的款里给了伏升。”
队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说得出来。
但是谁都猜到，他们之间有骗子，还是几个瞒天过海极为恶劣的骗子。
齐又涵的目光望向会议最初叫嚣得最响的几人，他们神色早就不复平静，心虚狰狞地挂在脸上，没有一个人，敢直视齐又涵。
顾仁龙：“不是我，我的钱是实打实捐的，不信我可以去银行拉明细。”
“还有我，我也可以去银行拉账单证明。”
“我也是！”
剩下的队员纷纷表态，只余陈志峰陈志水，紧捏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张仲姚，周怀强，两人更是抿着嘴，模样非常紧张。
“嚯……”李晓月了然地发出个音节，“既然大家都说没有，那就是被史远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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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一定是他吞了。”周怀强傻愣愣地回。
但李晓月并不是想追究那3000元的去处，她只是用那3000元，证明了史远三年前编织的谎言。
史远做了假账，不论里头是否真假参半，不论里头有多少人真真实实捐了钱，史远三年前给出的账单都是假的。
既然史远是假的，那么……
十几位队员面色凝重，他们知道伏升和李晓月的关系，和史远混得久了，也知道史远的为人，有点脑子的，在李晓月这番话以后都该明白了，史远骗了他们，骗了三年，而今天包洪清拿出来的流水单，才是真正的捐款明细。
“既然大家心里都有判断，我们就来看一看这份真的捐款明细。”说罢，李晓月将所有证据，在会议室内流转了一圈。
不看还好，一看，队员们发出一阵阵惊呼。
难以置信，战队发放奖金记录里，显示齐又涵应得奖金30万元，而在齐又涵的流水单上，转给战队的那50万里，有20万明明白白写着捐款两个字！30万奖金里，他竟然捐了20万出去！
什么齐又涵一分钱没捐，什么齐又涵自私冷血杀人凶手，要是没有齐又涵这20万捐款，伏升的母亲连开刀钱凑不够，早就死了！可笑伏升还天天恨不得齐又涵死无葬身之地，要齐又涵给他妈赔命。哈哈哈，伏升就该跪下来给齐又涵磕头！
“看清楚了吗？”李晓月问，“看清楚了我们就来问问陈志峰和陈志水，你们到底有没有捐钱？捐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