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包洪清事先已经同所有人打过招呼，岳漠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在座队员的反对，两人于包洪清身边落座，包洪清叹一口气，看上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开始吧。”
“因为关系到战队的存亡，所以将你们都召集来。首先，关于战队被税务调查的事情，让史远先给大家做个说明。”
史远：“我长话短说，这两天战队被调查，关于少缴欠缴税费的问题，我们之前通过一些手段，没有让大家交劳务税，年收入12万以上的队员，也帮你们做了些掩饰，没有让你们自行纳税申报，如果查出来，要处罚的话，这笔钱希望你们自己补上。”
此话一出，关系到各自切身利益，会议室内瞬间吵得不可开交，陈志峰陈志水等等叫得尤为响亮，齐又涵冷眼看着大家争吵，像在看一场搞笑的闹剧。
陈志峰、陈志水、周怀强、张仲姚，全是三年前参与到伏升和史远那个伤害计划里的小喽啰，现在却为了一点公民应尽的义务和史远吵得唾沫横飞，而他居然被这样一群丑陋的嘴脸改变了此后的人生轨迹。
为了别人的一点钱，他的左手废了。
真可笑。
史远提出的议题，在战队不愿意补缴税费的情况下，是吵不出结论的，史远也只是过来知会一声，呆了一会儿就想借口离开。
还没走两步，齐又涵突然讥笑出声：“让你走了吗？”
包洪清既然能用补缴税费的理由把史远叫来，齐又涵就没想过让他顺顺利利离开。
史远高傲地开口就想骂一声“你算老几”，被岳漠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鼻子好了？”暗含威胁的低沉嗓音，配合含冰带雪的瞳孔，吓得史远噤声，这男人太恐怖了！看到他凶狠的脸，鼻子就隐隐作痛。
“既然你想叙旧，那我们就好好掰扯掰扯。”佯装从容地回到座位，仔细看，却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小腿。
包洪清意味深长看了史远一眼：“对，今天的确是想和你好、好掰扯掰扯。”那“好好”两个字，说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史远恐慌地暗自咽下一口口水，终于后知后觉，他被包洪清算计了，就像三年前他们欺骗包洪清一样……
史远表面若无其事偷偷看一眼伏升，作为三年前知晓所有细节真相的当事人，史远必须同伏升统一战线，伏升也发现了异常，神情凝重，但反常地没有对史远的目光做任何回应。史远心里咯噔一下，糟糕的预感铺天盖地袭来。
第87章
史远心中糟糕的预感潮水般席卷而来。
包洪清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块儿，到底想说什么？
我藏了三年的秘密，不会是已经暴露了？
不会不会，他威胁了财务替他保密，除了财务，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应该是安全的……
“你们先谈一谈你们对齐又涵的印象。”包洪清没有直入主题，大伙儿闹不明白他的目的，面面相觑。
包洪清作为第一任队长，退役之后威信仍在，他扫视一圈：“那就从陈志峰开始吧。”
陈志峰冷哼一声：“什么印象？阴险狡诈、小肚鸡肠、贪得无厌。”
陈志峰、陈志水、周怀强、张仲姚挨个儿坐，从他们嘴里也没吐出什么好话。
“自私、势利眼。”
“智障，活该。”
“唯利是图，卑鄙龌龊。”
“垃圾。”
满满的恶意。
齐又涵冷眼旁观，呵呵，这就是我曾经带过的队友。
我带着你们夺奖拿名次，却只换来这一大堆恶毒的评论。
轮到伏升时，伏升从嗓子眼里挤出四个字：“杀人凶手。”
齐又涵双手抱胸冷哼，面无表情与伏升对视，伏升的恨意交织在脸上，他恨得想把齐又涵碎尸万段。他是真的恨齐又涵。
“对啊，可不就是杀人凶手。”
“他间接害死伏升的妈妈，可笑他还觉得伏升不该恨他。”
“一命抵一命。”
“哎哟，说你垃圾你还不乐意啊，活该手被废！”
“那可是一条命！伏升是战队核心人物，你却因为一些自私自利的原因嫉妒他，不让他进主力，说你垃圾那是侮辱了垃圾！”
“我们所有人都捐款了，除了你！哪怕我只分到五万奖金，我也捐了两千出去，你呢？你拿了三十万，让你捐两千是难为你了还是逼你去死了？一分钱都没拿，你可真好意思！”
齐又涵的右手搭着左手手背，放在膝盖上，扫视他们的眼神冰冷而鄙夷，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他觉得很可笑，但是听到“手被废”三个字时，左手手指还是反射性地抖动了两下。
下一秒，岳漠将齐又涵的左手抽出，握进了手心。
被热度包裹，齐又涵内心的烦闷刚生出没多久便消散而去。
包洪清压下了会议室里的骚动：“你们都错了，齐又涵并不是那样的人。”
“到现在你还想替齐又涵狡辩？”伏升倏地抬高嗓门，恶狠狠，“捐款的事情，还需要我反复说吗？那么多证据，三年前你可是亲眼见过的。”
“你以为亲眼所见，就全部都是真的？”包洪清摇摇头，“那我们就说说捐款的事。”
“三年前，伏升一共拿到30万捐款，我临近退役收入不高，只捐了一万，不过我在提议捐款的第三天就捐了。剩下的人各自都捐了多少？什么时候捐的？”
包洪清扫视一圈，整个房间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没有一个人作答。
包洪清笑得讥诮：“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都没捐？捐款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们想在伏升和史远面前刷好感，不应该争着抢着表忠心吗？刚才那么会说，现在怎么全哑巴了？”
被包洪清一挤对，气氛更加尴尬。
“啪！”包洪清突然拍了支圆珠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说话啊！你们一个个都没捐，怎么有脸指责齐又涵？”
“谁，谁说我们没捐的！”陈志峰大吼反驳，好像吼得越响底气越足。
“嚯……”齐又涵在一旁听着来劲儿了，“我倒要听听你们都捐了多少。”
陈志水拉了拉陈志峰，示意他别冲动：“我和我哥当时拿到了30万奖金，一共捐了15万，但是因为齐又涵一直以各种理由阻止我们汇款，钱是一个月后才顺利打到伏升卡上的。”
“我也是。”陈志水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我只拿到十万奖金，捐了一万，但是这个一万，齐又涵也各种阻挠，我比赛的奖金一直不发放给我，最后是我先预支了自己的钱，提现金给伏升的。”
周怀强：“还有我。我奖金五万，但是我家里也比较困难，就捐了两千，我的钱也是，奖金一直不到账，转不过去，一个月后才给伏升。”
队员一个个报数，直到史远说他个人捐了八万，撇去齐又涵，加起来正好30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能证明齐又涵一分钱都没捐。而十几个队员里，竟然有超过七成，提到齐又涵扣压款项，阻挠捐款。
“听见了吗。”伏升在各自发言后，脸色阴沉，如刷上了两层霜，他扯开嘴角，咧了个诡异阴森的弧度，突然暴起，抓过手边的烟灰缸狠狠朝齐又涵扔去！
“听到了吗！都是你！你还想狡辩吗，你这个杀人凶手！”伏升喘着粗气，眼眶霍然红了，“要不是你阻碍捐款，我怎么可能一个月后才拿到钱！如果早两周凑满钱开刀，我妈她根本不会死，都是你！”
吼完抓过身边的玻璃杯又用力掷了过去，被齐又涵偏头躲过。
身后的墙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响声，残破的碎片铺了一地。
“伏升你冷静点！”陈志峰陈志水赶忙起身给他顺背脊，伏升盯着齐又涵的眼神却更加恐怖，他恨不得把齐又涵挫骨扬灰生吞活剥，让齐又涵给他妈陪葬。
当年拳霸的联赛还不太规范，战队为少付税费，可以多张□□收取奖金，这事情mmmy做过，大家见怪不怪。齐又涵是队长，拿他的卡出去也没什么稀奇，事后再由齐又涵将奖金反到战队的银行账户，财务再依照条款和出场表现分给队友，因此理论上，齐又涵的确能够阻挠捐款，只要他不把钱从卡里分出去。
伏升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绷直身体瞪齐又涵，只要没人拦着他，他随时都能再扔个杯子过去：“这么多人的证词，难道还能作假吗？还有当时的捐款记录，银行转账单，史远都给我看过，包洪清也看过，那也能作假吗？！你明明一分钱都没捐，你怎么有脸说得我委屈你一样？”
伏升呵呵呵笑得很神经质：“很多人和我说你没义务给我捐钱，那你告诉我，我有实力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战队？你自己都承认过我有实力，为什么不让我进战队？不就是怕我抢了你风头吗？！你不捐款就算了，但是你阻挠他们捐款又是为什么？那是我妈！那是一条人命！我妈的救命钱你凭什么要扣着！”
“都是因为你！”说完挣脱了陈氏兄弟俩，摸过桌上的一支水笔又朝齐又涵扔过去，“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我妈不是你！”
伏升的笔扔歪到了包洪清头上，齐又涵冷眼看伏升歇斯底里，仍旧一言不发，转头望了眼被殃及池鱼的包洪清。
包洪清摸摸头，让陈氏兄弟把激动的伏升压回了座位上：“伏升，你以为那次的捐款是谁提议的？”
伏升呵一声：“不是史远吗？捐款的事情都是他负责的，谁都知道是他。”
齐又涵冷然的眉头突然紧蹙，复又了然地松开，自嘲一笑。
包洪清转向坐在会议室最里侧的史远：“是你提议的吗？”
史远理所当然的表情刚要开口，就被包洪清打断：“齐又涵也在，史远你想清楚，你肚子里那些话，当着齐又涵的面说不说的出来。”
史远冲到喉口的话突然被他生生憋了回去，几次张嘴都发不出一个音。
整个会议室噤若寒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史远身上，但是史远一个字都蹦不出。齐又涵手上有录音，他不敢当着齐又涵的面说谎。
而史远怪异的表现，让氛围变得更加诡异沉默，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惊悚的预感，在史远给出答复的那一刻，他们所持有并信奉着的观念，将被彻底颠覆。
包洪清一掌拍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说话啊！”
整个战队，只有包洪清敢这样和史远叫板。
“包洪清你别太过分！”史远霍然起身大吼，“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去给你家里人知道吗？”
包洪清笑了，笑出了一股子决绝：“史远，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就说明我不怕你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再也不作数了，你尽管去告诉。”
史远不可思议看着包洪清，对峙了一分钟，最终颓然地跌落回座位。
两人的对话揭露了捐款背后，连伏升都不得而知的秘密，疑惑如滚雪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伏升心中竟然升起莫名的恐惧。
包洪清：“史远我请你告诉在座所有人，提议捐款的到底是谁。”
史远咬牙，他不想说，可只要一望到齐又涵和岳漠的视线，他又害怕，他那张精英刻薄的脸上因纠结挣扎而扭曲。
“说啊！”
史远被吓得一抖，说出了四个字：“是齐又涵。”
会议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齐又涵笑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史远眼睛紧闭：“最早提议捐款的不是我，是齐又涵！”

第88章
史远眼睛紧闭：“最早提议捐款的不是我，是齐又涵！”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一分钱都没捐的家伙，竟然是捐款的提议人？
怎么可能？他提议的捐款他为什么不捐，为什么还要阻挠别人？
史远的答案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引向了齐又涵，难以置信，他们不懂，他们想不通。
又或者是史远迫于压力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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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是，史远以前说谎了，他为什么要说谎，是为了抢功，还是为了……陷害齐又涵？！
再一想似乎有这个可能性，因为史远和齐又涵矛盾由来已久，史远的确有这个动机。
队员们看向这位老板的眼神，少了敬畏多了鄙视和失望，原来史远竟然是这样的人！
再回头看齐又涵，大家心中就比较复杂了，如果一切都是史远为陷害齐又涵做的把戏，那么大家之前对齐又涵的态度是不是过分了一点？而且拨开云雾，去掉有色眼镜，现在想来，齐又涵在战队里除了伏升的事，一直对队友非常和善，此前史远和伏升第一次指责齐又涵自私自利的时候，很多队员都是不信的，如今再回头看，难道大家都被史远蒙蔽了双眼，误会齐又涵了？
伏升冷笑：“怎么可能？史远你在开什么玩笑？”明显一点都不信。
包洪清回以冷笑：“你真的认为不可能？不如问问你的队员们怎么看。”
伏升急切地想证明什么，扫视过在座队员，但所有人都沉默了，陈氏兄弟想讲话，看到齐又涵冰冷的眼神以后，也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人附和伏升，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齐又涵提议要捐款，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齐又涵和伏升的关系非常好，几乎形影不离，最早伏升只是刚进战队的菜鸟，却因为勤奋刻苦加之有天赋被齐又涵看中，打算将他培养成下一任队长。
伏升是史远挖掘来的，伏升进战队时，齐又涵和史远的矛盾就已经初露端倪，但齐又涵并没有因此冷落伏升，反而悉心教导，可以说伏升现在手头许多技术都来自于齐又涵传授。
伏升加入mmmy第一年，几乎天天黏着齐又涵，队友们还嘲笑伏升对齐又涵一见钟情，齐又涵也只是笑笑，说伏升很有潜力，想培养一个接班人，能助战队夺冠，退役后也能继续带领战队，哪怕伏升第一次逼宫以后，齐又涵也是那么认为的。
不看感情，只讲实力，没有一个战队的队长能像齐又涵那么公私分明，也正是因为齐又涵恐怖的理智，才能在一年内带领mmmy冲上顶级战队的宝座，成为国内唯一一个打入国际决赛并且摘下过奖杯的队伍。
理智到近乎冷血，也因此得罪了史远。
他大刀阔斧摒弃了史远看好的很多队员，哪怕那些队员跪着求他，他都没有一丝手软，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启用新人，包洪清当时为了齐又涵的用人计划，差点和史远决裂。
齐又涵不在乎得罪老板，他只在乎他的冠军。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的大刀阔斧使得战队脱胎换骨，也堵住了史远的嘴，那些被他放弃的队员面对战队飙升的成绩，一个字都无法反驳，标准的齐式实力打脸，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齐又涵从不掩饰他的真实想法，直到伏升的母亲被查出病情之前，伏升的表现齐又涵都是满意的，所以后期，伏升出现心态上的浮躁，齐又涵也没有放弃他。
伏升的潜力很高，毋庸置疑，是拳霸比赛不可多得的人才，齐又涵也一直认为，只要伏升克服困难调整好心态，融入他的战略战术，伏升能够成为齐又涵冠军路上的左膀右臂。
为了冠军，齐又涵并不介意伏升背后那点动作，也不介意自己在战队里吃一点亏。
此后，齐又涵得知伏升的浮躁、焦虑，大部分来自于他母亲的病情，若是能替伏升解决了这桩心事，相信伏升的状态能够达到主力队的要求，所以齐又涵必定是乐意帮助伏升走出低谷的。
如此一想，齐又涵提出给伏升捐款，并不是天方夜谭。
但是伏升不领账。
“呵……”他爆发出一声冷笑，举起手指着齐又涵，手臂一直在抖，“你是在玩我？提议了捐款又不让别人捐，这算什么？我只是想进主力，你犯得着用我妈的命报复我吗？”
他无数次想冲过来打齐又涵，被陈氏兄弟拉着，神情几乎崩溃，而崩溃中，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伏升，想想以前齐又涵怎么对你的吧。”包洪清哀叹一声，“想想齐又涵走后，还有谁真心和你交流过技术，想想他受伤以后，还有谁通宵陪过你。”
伏升抖着嘴皮子突然说不出话了，因为他想不出。齐又涵走后，再也没有人对他倾囊相授，也再没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陪他打过教学赛。所有人只知道阿谀奉承讨好他，再没有什么悉心教导，更没有什么指导赛，到这一秒伏升才恍然，他的水平与三年前相比，竟然没有多少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