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记忆告诉过你,你与灭族有关吗?”艾德曼迅速抛出另一个问题。
尉迟延有些迟疑,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被父母藏了起来……”
“这样就行了!”艾德曼拍了拍尉迟延的肩膀,“不要忙着否定自己,这也许是你的仇人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你自我否定、怀疑自己,扰乱你的心绪。尉迟一族的覆灭肯定有其原因,倘若凶手没有达到目的,那必然会从你这个尉迟家唯一活下来的骨血入手,你一定要保持理智,切不可自乱阵脚。”
艾德曼好歹也是统御舰队的少将,很擅长将自己的下属们从混乱、迷茫、不安与低落的情绪中拯救出来,鼓舞士气,让他们重新振作、相信自己的统帅。
尉迟延虽然不是艾德曼的下属,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被艾德曼沉稳冷静的气势所引导,原本紊乱的心跳终于逐渐平稳,混乱的头脑也恢复了清醒。
“……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别人几句不知真假的言辞,便自乱阵脚。”尉迟延站直了身体,朝艾德曼轻轻点头,隐含感激,“多谢。”
“你只是当局者迷,不如我这个旁观者冷静。”艾德曼自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虽然只是装个样子——“我们回城内好好休息,想要追查尉迟一族当年的凶手,不如等到那个‘李柱’醒来后从他着手——我相信,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一个偶然。”
“好。”尉迟延轻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随着艾德曼重新返回清县县城,寻了家上好的客栈留宿休整。
因为情绪一直大起大落,耗干了心力又失了不少血,尉迟延回房后很快入睡,而艾德曼在确定尉迟延并无异常后则向迦叶传了条讯息,并按照回信的地址赶到了县城的医馆。
由于凡人体质太弱,修者服用的丹药对他们而言并不合适,故而迦叶只能以灵力护住李柱的心脉,然后将其送到凡人的医馆内,交给凡间医者来治疗。
虽然伤得极重,但由于护住心脉、医治及时,李柱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但何时才能醒却是个问题。
为了防止李柱被“幕后黑手”带走或灭口,艾德曼与迦叶商议一番,最终将仍旧重伤的李柱带回了客栈,亲自照顾看管。
“你说,这个李柱到底是什么来头?”艾德曼坐在桌边,摆弄着李柱袭击尉迟延所用的匕首,语气犹疑。
盘膝打坐的迦叶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我似乎忽略了什么,这件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艾德曼皱着眉,有些烦躁地扣了扣桌面,“尉迟师弟可是修者,这么一匕首下去和过家家没什么两样,绝对捅不死人,那么李柱为何又要捅这么一下呢?借着‘童年玩伴’的身份,在一旁引导欺骗不是更好?为何非要打草惊蛇,将把柄亲自送到我们手上?”顿了顿,艾德曼反手握着匕首柄部,将匕首递到迦叶面前,“我越想,越觉得这把匕首有问题,大师你真得什么都没看出来?”
迦叶伸手接过匕首,仔细观看良久,终究还是无可奈何:“这把匕首精巧锋利,对于凡人而言的确算得上一把利器,但却仅仅是一柄凡兵。”
“可是,按照李柱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外表,他应当没有能力拿到这一把匕首,就算偷得捡得,也极有可能拿去典当换钱,除非……这把匕首是别人送给他的、非常重要的东西。更何况尉迟家灭门之时李柱还是个孩子,此时却一口咬定祸端源自于尉迟延,又是谁灌输给他这个概念的?”艾德曼揉了揉眉心,“对方在李柱身上花费了不少心力,而李柱唯一值得利用的身份,大约就是尉迟师弟的‘童年玩伴’,所以,如果这把匕首当真要用在尉迟师弟身上,必定不会只是捅一个窟窿这么简单。”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艾德曼不由得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不行,我不放心,得去尉迟师弟的房间看看情况!”
说罢,他开门出屋,快步走向尉迟延的房间,抬手重重敲了几下。屋内一片安静,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艾德曼干脆也不耐烦多等,直接拔出长剑,朝着屋门口重重劈去,剑光伴随着雷光割开屋门,同样也强行破开了房内的防御法阵。
艾德曼这惊天动地的一劈,顿时惊醒了整个客栈的住客,众人骂骂咧咧地开门吵嚷,而艾德曼却丝毫懒得理会,径自踏入尉迟延的房间,然后面色铁青地面对空无一人的室内。
房内没有打斗痕迹,窗户大开,应当是尉迟延自己离开,或是被什么人迷倒、操纵。
艾德曼握拳,重重捶在门框之上,暗骂自己明明觉得有问题,却竟然还是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跑去咬了李柱那一条鱼饵,反倒放任尉迟延一个人呆在屋内——简直,蠢透了!
所幸,艾德曼一直喜欢做两手准备,曾经在尉迟延身上偷偷撒了点小东西,也不知现在还管不管用……
第99章 魔种——女魔修计划的破灭
艾德曼周身气势极盛、面色难看,引得闻讯赶来的客栈老板与店小二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快步离开被毁坏的客房,一把推开迦叶的房门。
见到艾德曼如此模样,迦叶也立刻知晓事情不对,迅速站起身来:“怎么了?”
“尉迟师弟不见了,我要立刻追上去!”艾德曼的语速极快。
“我也一起!”迦叶连忙叫道,“只是你一个人,太过危险了。”
“那这李柱……”艾德曼微微皱眉,扭头看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男子。
“尉迟施主要紧,现在也管不了太多了。”迦叶摇了摇头。
艾德曼沉吟片刻,很快点了点头,随后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把灵石扔在桌上,当先一步出了客栈。而一直偷偷摸摸窥着他的客栈老板一见那一把灵石,眼睛骤然发亮,方才的腹诽愤慨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厢客栈老板捧着灵石如获至宝,忙不迭地吩咐店小二好好照顾房内的伤患,那厢,艾德曼则将貔貅从灵宠袋内抓了出来,让它嗅一嗅空气中残存的追踪粉的味道。
艾德曼下到尉迟延身上的追踪粉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专门从迟邈药君那里拿来的好东西——自从艾德曼将醒龙谷内获得的灵植悉数交给迟邈药君处理,大喜过望的药君毫不吝啬地向艾德曼敞开了自己的“小金库”,而艾德曼也没有跟他客气,挑挑选选了不少能够用得上的物品。
灰影虽然没有做过专门的追踪训练,但是身为通智期仙兽,它的五感极其敏锐,头脑更是聪颖,当下扭着小屁股寻味而去,速度极为迅捷。
艾德曼与迦叶跟在灰影身后,随着灰影七拐八拐,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僻,两人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担忧。
离开县城、偏离郊区、钻入树丛,灰影终于在一片山壁面前停住,“呜呜”叫着用爪子扒了扒石块。
艾德曼打量了一下山壁,转头看向迦叶:“气味到这里就停住了,到底是被发觉,所以敌人故意引我们向这条死路,还是这里有什么障眼的法阵?”
迦叶微微摇头,虽然他修为比艾德曼高,但却一直在寺内研读佛经,并没有涉猎过阵法之类的杂项。
见迦叶无法作答,艾德曼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他后退一段距离:“若是前者的话,我们只能自认倒霉,也没有时间漫无目的的寻找,只能赌一赌后者了。”说着,他抿了抿嘴唇,定定地看向迦叶,“按理说,我是不应该随意在外人面前使用这个方法的,但是事情紧急,我也相信大师的心性,请务必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迦叶双手合十,轻施一礼:“必不负所托。”
得到迦叶的承诺,艾德曼也不含糊,当即拿出枪械来,朝着貔貅方才指引的位置“砰”“砰”两枪,顿时山壁震颤、乱石飞溅,碎石之下露出了一个半掩的黑色洞口。
艾德曼没有时间去钻研山壁处可能存在的法阵,干脆便以力破阵。这种方法最为快捷,却也有着极大的风险,倘若面前的法阵防护性不强,极有可能使得隧道坍塌——但艾德曼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思考更为稳妥的方法。
所幸,他赌赢了,布下法阵之人实力颇强,不仅将洞口遮掩地结结实实,也同样增强了防御性,以防艾德曼这样没耐心破阵的家伙直接硬闯——只可惜,还是比不上艾德曼手中枪械的威力。
艾德曼收起枪,在洞口坍塌的石块中挖出一个可供一人经过的通道,随后扭头招呼仍旧有些发愣的迦叶。
通道内黑黝黝一片,还有着不少迷惑闯入者的岔道,只不过灰影的鼻子依旧给力,引着艾德曼与迦叶直奔唯一的出口,完全没有花费多余的时间。
很快,艾德曼与迦叶便钻出了山洞,来到山谷腹地,终于看到了他们追寻已久的尉迟延。
尉迟延站在银色的月光下,表情木然,仿佛是一个提线木偶,一名身姿妩媚、宛如美女蛇般的女子柔弱无骨地攀在他身上,周身魔气萦绕,微挑的凤眼风流多情、却又隐含煞意。
那女子穿着一袭紫色纱裙,只在重点部位以布料遮挡,其余俱是轻纱附体,半掩半露之下格外撩人,简直比什么都不穿还要魔魅。
只可惜,如此惑人的一幕却只是“媚眼做给瞎子看”,无论是艾德曼还是迦叶,面对此情此景都丝毫不为所动。
艾德曼出身星际时代,民风开放,露胳膊露大腿的小姑娘满大街都是,根本没有古华国男子看个皓腕玉足都要面红耳赤大半天的纯情,至于迦叶更是佛心稳固,瞳眸清澈无垢、不闪不避,仿佛面前的不是酥胸半露的女子,而是一尊泥塑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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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管你什么良辰美景!”艾德曼懒得与她啰嗦,手中长剑微微鸣动、雷光闪烁,“你对尉迟延做了什么?放开他!”
“这位小弟弟真是急性子~”女子挑了挑眉梢,娇笑,“小弟弟这么关心妾身的外甥,妾身心里当真欢喜呢~”
“外甥?”艾德曼愣了一下。
“不错,正是外甥,妾身姐姐唯一的骨血,妾身可心疼得很,哪里舍得他受伤难过?”女子笑吟吟地点头,“只是妾身这外甥太过倔强,妾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两位小哥儿海涵~”
“你说尉迟延是你的外甥,我们就要相信吗?你可是魔修!”艾德曼冷哼一声。
“谁让妾身那姐姐与小外甥一样倔强,为了一个男人,自废魔胎,宁愿当一个凡人也要与那男子双宿双飞。”女子语气惋惜,“却不曾想,生出的儿子却是一个魔种,只能一朝梦碎、魂归黄泉。”
“……魔种?”艾德曼皱了皱眉。
“小弟弟不知道‘魔种’是什么吗?”女子讶然,“正如你身边这位身为‘佛子’的大师一般,‘魔种’便是天生为魔之人,而你们修道者,不也有所谓的‘道胎’吗?”
艾德曼扭头看向迦叶,见迦叶缓缓点头,不由得面露惊讶——既然是“魔种”,那尉迟延为何要被宁封道君带回华阳宗,并收为弟子?艾德曼可一点也不觉得宁封道君那个擅长卜卦的神棍看不出尉迟延身怀“魔种”。
“所以,小弟弟,大师,你们还是莫要阻拦妾身了。魔种在你们这里可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即使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走上道途,还不如让妾身将他带回魔域。”女子扬起嘴角,露出极为美艳的笑容,“这才不负他魔种的身份!”
“想得美!”女子口口声声为了尉迟延好,但艾德曼却一点都不相信。并非他对于魔修有什么偏见,而是这女子干的事情太不地道——派人刺伤尉迟延,借机操控他,将他变成一个傀儡,如今还口口声声说为了尉迟延好。就算尉迟延比之修真界、的确更适合魔域,那也要是他真正凭借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才行。
女子漂亮风流,在魔域一直都被男人们捧着哄着,如今好声好气地说了这么多,却被毫不客气的硬顶回来,顿时面色微变,戾气丛生。
她的修为已至魔婴,哪里将艾德曼这个金丹初期的小鬼放在眼中,唯一忌惮的也不过是艾德曼身边舍利期的佛修迦叶。
心中愤怒,女子周身的魔气顿时压向艾德曼,想要给这个小鬼一个教训,而迦叶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直接跨步挡在艾德曼面前,手中金光闪烁,握住一把金色的禅杖。
若论武力值和各种攻击的手段,佛修是远远及不上道修的,但却是各类鬼魅妖邪的克星。禅杖散发的功德金光冲散了铺天魔气,反而若利箭那般直指女魔修,谁料女子不闪不避,反而纤腰一扭、躲在了尉迟延身后,逼得迦叶不得不怯步。
迦叶心怀顾忌、招招留手,而女魔修则有所依仗、丝毫不惧,艾德曼在一边看着连连皱眉,他能够看出女子一直在拖延时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觉不能再任凭女子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艾德曼长剑一挺,直刺被女子当成挡箭牌的尉迟延,而女子与迦叶都被艾德曼这一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艾德曼的剑尖近在眼前,杀意弥漫、没有一丝停滞收力的迹象。
女魔修面色大变,抬掌拍向艾德曼的胸口,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迦叶以金光罩挡住,不得不将尉迟延推到一边,助他躲开艾德曼的迎面一击,同时也放开一部分对尉迟延的控制,让他能够自行抵挡对方的攻击。
若论心黑手狠,少将大人绝对不会比魔修要差,他心中也没有那么多道义理念的条条框框,只要能成功,无论什么方法都用得理所当然。
艾德曼很擅长审时度势和玩心理战,女魔修千里迢迢从魔域赶到修真界,花费二十余年的时间布下计划,就是为了将尉迟延带回魔域。如今胜利近在眼前,她必然不会放任尉迟延死在艾德曼剑下,哪怕拼着自己受伤,也不愿拿尉迟延去赌上一赌。
从重要性来看,尉迟延在女魔修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艾德曼,而艾德曼就是要赌这一回,逼迫女魔修不得不将尉迟延放开。
这样的赌命,谁先怯了,谁就是输家。艾德曼敢赌,而女子却不敢,于是赢家就没有任何悬念。
纵然并不认同艾德曼的做法,但艾德曼的举措无疑为迦叶解了困。一旦尉迟延脱离女子的掌控,艾德曼便立刻将他缠住,不给他半点“重回女魔修怀抱”的机会,而迦叶也能专心致志的对付女子,不必再束手束脚。
因为担心尉迟延继续被女魔修利用,所以就算尉迟延没有再对迦叶造成麻烦,艾德曼也不曾对他有丝毫留手。虽然收起了武器,但是一拳一拳揍得格外沉重流畅,迅速压制了试图反抗的尉迟延。
尉迟延的修为本就比艾德曼低,又是个身娇体软的阵修,如今被女子控制、头脑僵化,更是无法与艾德曼匹敌。
艾德曼对于尉迟延的好感度只能算得上是普普通通,冒着风险前来救他已然仁至义尽,揍上一顿根本毫无心理负担,反正只要没有伤及性命,不久后就能活蹦乱跳。
艾德曼揍尉迟延揍得毫不心疼手软,但女子一边应对着迦叶、一边瞄了几眼,却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将艾德曼抽飞出去!
艾德曼不在乎尉迟延,但他每一拳都像是揍在了女子的心肝儿肉上,让女子不得不分心他顾,生怕自己的目标被不慎揍死。
——她早就该知道的!这个金发的小鬼一定跟尉迟延有仇!刚刚毫不留手的一剑差点要了尉迟延的命,真不知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他!
思及此处,女子的心中越来越不安,她突然想起尉迟延所在的华阳宗有个极善于卜算的宁封道君,说不定那道君便卜出了什么,这才特意派金发小鬼前来此处阻拦,宁愿杀掉尉迟延,也不让她将对方带回魔域。
——魔种并不可怕,不过仅仅是天赋的一种,但可怕的,是由“魔种”蜕变而成的“天魔”。
女魔修心中有鬼,迎击迦叶之时也无暇仔细观察艾德曼与尉迟延之间的情况,只能凭空臆测最为糟糕的结局。
眼见事态急速朝着不利于自己的一面倾斜,而自己原本寄希望的援军却毫无踪影,女魔修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长啸,周身魔气暴涨。于此同时,已然被艾德曼制服的尉迟延体内也骤然爆发出一股魔气,将压在他身上、毫无防备的艾德曼冲飞出去,撞在了山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