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一剑却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艾德曼衣衫不整、袒露着大片雪白的胸膛,周身情欲未褪,诱人无比,但眸光却格外锐利慑人。他手握长剑、咬牙切齿:“出来!”
屋内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艾德曼磨了磨牙根:“我知道是你,尘、绯!”
片刻的寂静之后,艾德曼终于听到一声轻柔的喟叹,随后如雾气被挥散那般,绯红的身影出现在屋中,正正巧巧是艾德曼长剑所指的方位。
“你怎么知道是我?”尘绯挑了挑眉,语气轻松,似乎根本不将艾德曼的恼羞成怒放在心上。
“废话!”艾德曼恨恨地瞪着他,“如果不是你,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地吞噬掉我的剑气,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尘绯微微侧头,似乎真得仔细思考了一下:“有啊,有这样能力的人,还有很多。”
“——但他们都不可能大半夜跑到我屋子里来偷窥!”艾德曼冷笑。
尘绯眨了眨眼睛,似乎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愧疚,但艾德曼却眼尖的发现他的耳朵一片绯红,甚至连眼角处都带上了几分红晕,越显动人。尘绯勾起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卷了卷,嘴角的笑容却有一些僵硬:“这你可就是污蔑了,就你这尚未发育完全的小身板,哪里有什么好看?本尊看在眼中,都觉得污了我的眼呢!”
“那你有本事别看啊?!”艾德曼用力握了握剑柄。
“与其在这里责备我,你还不如将衣服穿戴好。”尘绯抬起纤长的手指挑了挑,带着有些刻意的轻蔑与调侃,“这般衣衫半敞的模样,莫不是在引诱本尊对你做点什么?”
艾德曼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胸膛,深深吸了口气。他将手中的长剑收起,随后抓着两片衣襟重重一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说实话,与其被不认识的家伙怀着淫邪的念头偷窥,艾德曼倒是宁愿被尘绯看一看,因为他知道这家伙绝不是故意为之,大约只是赶巧才会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而对方还是救过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与恩人计较太多——尽管这个恩人有些名不副实,还有些糟心。
确认对方不是什么变态偷窥狂,艾德曼原本恼火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当了二十、不,是三十多年的“直”男,艾德曼向来对于这一方面不怎么上心,根本不觉得被男性看到这种场面,是吃了大亏——以己度人,倘若有人在他面前自渎,他都会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强奸了,简直恨不得把让自己长针眼的家伙拎起来揍上一顿。
花酒是自己自愿喝的,青涩的身体经不起挑逗也是自己的原因,不小心撞到这种场面,也的确算尘绯倒霉,唯一的问题是——
“你怎么在这里?还悄无声息地躲在一边,到底要干什么?!”艾德曼表情怀疑。虽然有些怜悯尘绯眼睛长了针眼,但作为受害者,少将大人仍旧摆出什么好脸色来。
见艾德曼没有在自渎的话题上停留,尘绯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剧烈跳动的心中也稍稍平缓——他的敛息决向来鬼神莫知,如今却被一个小鬼乱了心湖、露出马脚,当真是马失前蹄:“只是听闻你这小鬼倒霉地跑来了魔域,于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艾德曼微微眯起眼睛:“那为何见到我之后也不露面?”
“本来是打算打一声招呼的,但看你醉醺醺的模样着实难看,便懒得理你。”尘绯轻哼一声,“本想要直接离开,却不曾想……你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弯了弯嘴角,他叹了口气,“我怕惊吓到你,又觉得这场面着实尴尬,便好心好意收敛气息等你入睡再离开,却不曾想还反被你污蔑指责,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艾德曼“呵呵”一声,对于尘绯的话半点都不相信。
倘若不是他怀疑尘绯在魔域通路中救了自己一命,这一番话若不深究,倒是还可以勉强解释。但如今,一直没有踪影的尘绯突然出现在魔域,那么在魔域通路中救了他的人十之八九是尘绯无疑。既然尘绯早就知道自己来了魔域还施以援手,那么“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的大前提不存在,这一番解释便实在拙劣了太多。
——艾德曼本以为尘绯与自己分别后独自逍遥快活,却不料尘绯一直在跟在他身后,故而才能够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施救。至于艾德曼察觉不到尘绯也很正常,毕竟对方可是Bug一样的存在,倘若不是刚刚被扎了眼、泄露了气息,而他也在第二次自渎的时候神志清明,不然大约被跟一辈子都察觉不到。
艾德曼定定地看着尘绯良久,直到尘绯微微蹙眉、面露疑惑,这才再次开口:“在魔域通路中救了我还有迦叶的人,是你吧。”
艾德曼的句式是询问,但语气却格外肯定,听得尘绯微微一愣:“你在说什么蠢话?什么救你?”
“我知道是你。”艾德曼撇了撇嘴,丝毫没有动摇,“你最大的败笔,就是让不会说谎的迦叶和尚替你背锅圆谎。”
尘绯望进艾德曼的眼睛,发现那双湛蓝色的瞳眸中没有半分迟疑试探,终于惋惜失笑:“你说得对。我没想到他如此不善谎言,而你这次却精明了不少。”顿了顿,尘绯摇了摇头,“明明,你上次都蠢笨地没有发觉白泽那显而易见的漏洞。”
艾德曼紧紧抿唇,默默告诫自己“这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救了你两次的救命恩人”,以免自己对于救命恩人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情。
——好吧,如今回想起来,他也承认自己那时候实在是蠢透了,因为太过信赖白泽的“全知”而从未细思,直到现在才想通其中关键。
“……为什么?”艾德曼皱起眉,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与懵懂,“你为什么帮助我?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因为……你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是来自异界之人,便觉得你新奇有趣。”尘绯懒洋洋地摊了摊手,“反正我也没事情要做,于是便跟着你,随手帮上一把,看看你除了道网以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至于不让你知道,不过是担心你习惯了依靠我,却忘记了自己努力。更何况,我什么时候不无聊了,自然就会离开,也免得给你过多期待,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对你情根深种。”
“呵呵呵。”艾德曼语气平淡、干巴巴地回应,“真好笑。”
尘绯扬起眉梢:“你不信?”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艾德曼的表情格外的坚定又嘲弄。
这一回,轮到尘绯看着艾德曼一言不发了。
良久后,他终于卸下了脸上轻慢的笑容,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凛然疏远,安静的站在那里,像一尊无喜无怒的木偶。
曾经的尘绯是张扬艳丽的,绯红的长衫让他显得格外耀眼惑人,似乎是天地间最亮的色彩,而如今,他周身的感情却骤然褪去,一袭红衣更衬得他苍白淡漠,全然不似真正的人类。
对于尘绯这样的变化,艾德曼瞳眸骤然一缩,下意识退了一步。
“可怕吗?”尘绯安静地看着他,勾了勾唇角,却仅仅只是面部肌肉活动,没有丝毫的笑意。
“……只是有些不习惯。”艾德曼皱了皱眉,“这是你真正的样子?”
“无论哪样的我,都是我。”尘绯摇了摇头,“只是他们觉得这幅样子很奇怪。”
“……他们?”艾德曼有些茫然,“他们是谁?”
“他们已经死了。”尘绯语气平淡。
艾德曼:“……”
——好吧,他不该问那么多。
“……所以呢?”深吸了口气,艾德曼再度掌控节奏,“你突然露出这幅模样,是想要干什么?”
尘绯没有理会艾德曼的询问,反而接上了先前的话题:“我帮助你,是要让你为我做一件事。”
艾德曼心中一凛,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帮助他,他自然要有所回报。
“是什么事?”艾德曼神色郑重。
尘绯沉默一瞬:“还不能说,你现在只需要继续变强,越强越好,而我也会协助你。待到你足够强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告诉你那件事是什么。”顿了顿,他记起道修们所看重的道义规范,又添上一句,“这件事,并不会违背你的道心。”
对于这样的“空头支票”,艾德曼素来是警惕的,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他从来不会承诺什么。
“你的说法让我有些不安。”他皱了皱眉,“我不管你要让我做什么,如果与我的目的相违背,我是不会帮助你的。”
“你的目的?”尘绯询问。
“飞升!”艾德曼眼睛一亮,“我的目的就是飞升,和飓风一起飞升!”
“那你便不必担忧。”尘绯的表情骤然柔和下来,勾勒出一缕浅淡的微笑,“完成我要求的事情之后,你必然能够顺利飞升,与飓风一起。”
这一丝笑容,与尘绯以往的风流惑人截然不同,虽然并不明显,却带着发自内心的轻松释然,眼底又满满是苦涩挣扎与不舍——似乎他的全部感情、全部生命都被倾注到了这个笑容之内,温暖的让艾德曼动容,又矛盾地令他心中隐痛。
艾德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安与忐忑充斥脑海,让他的思维都有些混乱,而在这片彷徨犹疑之中,他听到尘绯隐含着一丝期待的询问:“那么,你的回答呢?”
艾德曼感觉自己被尘绯的笑容蛊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缓而又飘忽:“……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我答应你。”
第103章 夜谈——精分的蛇精病
得到艾德曼的答复,尘绯留下一句近乎于虚无的“谢谢”便消散了身形,留艾德曼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这才有些恍惚地走回到床边,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只是,尘绯方才的话语与那一丝浅笑却让艾德曼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入睡,脑中反反复复回放着当时的情境,越想越是心思烦乱。
尘绯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修真界大能不知凡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不过金丹期的他?艾德曼的好奇心止不住骚动起来,脑洞越开越大,却偏偏抓不着半点头绪。
少将大人从来就不缺乏好奇心,只是他却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好奇,以免让自己落入麻烦。只是,如今自己已然在麻烦之中,那么是否控制好奇心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甚至,这种好奇还是必要的,能够让他尝试着获得更多的讯息,以免两眼抹黑,只能被人牵着鼻子乱走。
辗转反侧良久,而睡意却似乎完全舍弃了艾德曼,越是试图入睡,神志却越是清醒。
确定自己实在睡不着后,艾德曼不得不睁开眼睛,试探着开口唤道:“尘绯前辈,你在吗?”
片刻后,艾德曼便看到绯红色的身影侧坐着出现在他的床头,似乎一直便是这个动作。
——很好,这下他确定自己一直在被尘绯尾随窥探了。
虽然心中不爽,但艾德曼毕竟早有准备,也习惯了身边有副官或着人工智能一直跟随记录,所以倒是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
眨了眨眼睛,艾德曼并没有质问或反对这种行为:“你之前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是你帮助了我?”
尘绯仍旧是方才那副淡漠的样子:“因为我不想与你接触过多,这会影响你完成我期望你完成的事情。”
“怎么可能?”艾德曼诧异扬眉,“你帮助我,我心怀感激,才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帮你做事啊?”
尘绯微微摇头:“虽然道理如此,但人类一直容易被感情所影响,我不愿意冒险。”
“你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艾德曼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抱怨,“说得就像是你多么理智,不会被感情影响一样。”
尘绯沉默良久,最终自嘲地轻轻一哂:“你说得对,就连我也会被感情所扰,言行不一、前后矛盾,乱得不成样子。”
尘绯周身萦绕着一股沉郁的气息,惹得仍旧沉浸在他那浅淡一笑中的艾德曼难得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明明他见过不少尘绯的笑容,张扬肆意的、暧昧惑人的、嘲弄顽劣的,但不知为何,无论那些笑容多么绚烂、多么迷人,也不过只是让艾德曼呆愣一瞬,但方才那个笑,却令他久久无法忘怀,甚至影响到了他在尘绯面前的态度。
艾德曼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讷讷地转移话题:“能够说一下吗?那个任务,到底与什么有关?”
尘绯安静地注视着艾德曼几息,突然粲然一笑:“傻孩子,本尊让你做的任务,自然与本尊有关。这还用问吗?”
艾德曼:“……”
——能不突然玩变脸吗?!好歹也提前说一声啊!我的小心脏都吓得漏跳了一拍!
艾德曼趴在床上,半晌都没有说话,好歹缓和了一下受惊的情绪,看到尘绯脸上那满是恶作剧成功的恶劣笑容后顿时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怎么又变回来了?!蛇精病啊!”
尘绯懒洋洋地拨弄了一下艾德曼的头发,轻笑:“刚刚看你那小脸灰蒙蒙一片,怪可怜的,于是哄一哄你。”眨了眨眼睛,尘绯捏了捏艾德曼的耳垂,“瞧,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被气得“活蹦乱跳”的艾德曼:“……”
——简直不能好好说话了!原来一个大魔头已经够难搞了,如今又添上一个精分属性,更让人头疼了!你那叫做“哄一哄”吗?!
——把我刚刚的怜惜懊恼全都还回来啊混蛋!
见艾德曼气呼呼地瞪着他,半晌无言,尘绯感觉自己的心情愉快了不少,他毫不客气地将艾德曼往床的内侧推了推,随后翻身上床,坦然自若地占据了半个床铺。
“你干什么!”艾德曼不满地看着他动作,嘴唇抿得死紧。他倒是不介意与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但是对方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自觉”,实在让他看不顺眼。
“上床睡觉。”尘绯扬了扬眉梢,半靠着床头,调整了一个舒适又优雅的姿势,“这么大的床,分我一半又如何?不要这么小气。”
房间内的床的确很大,是为了寻欢的客人特别准备,别说两个人,就算三四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也毫无问题。
艾德曼深呼了两口气,随后拽着被子翻了个身,那屁股冲着对方,决定单方面终止这段交谈。
——以免自己被尘绯活生生气死。
夜深人静,使得周围的一切细节都凭空放大了不少。
身边躺着个人,这让五感敏锐了不少的艾德曼格外的不适应。对方的呼吸沉稳而轻柔,散发着淡淡的温热,似乎还有种颇为好闻的气息,勾得艾德曼尚未完全解决问题的青涩身体又有些蠢蠢欲动。
艾德曼不知道尘绯是否入睡,但很显然,他目前是睡不着的。半晌后,不愿意让冤家对头+救命恩人香喷喷入睡、而自己却眼巴巴僵硬至天明的少将大人再度开口:“喂,你还记得曾经告诉过我‘界石’的消息吗?”
静待了片刻,尘绯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自然记得。”
“你说,‘界石’在魔域,现在我们到了魔域,你能告诉我它在哪吗?”艾德曼试探着问道。
“这有何不可?”尘45 绯轻笑,“‘界石’,在魔域中的‘万魔渊’。”
“……‘万魔渊’是哪?我没有听说过。”艾德曼坦诚自己对于魔域的无知。
尘绯低声喟叹:“万魔渊,乃是‘天魔之冢、万魔之始’。”
艾德曼:“……说点我能听懂的。”
“没文化。”尘绯轻哼,“你能听懂的,就是‘万魔渊’只有高阶魔修才能入内,你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别想了。”
艾德曼:“……”
——好想揍他,不,我要忍住。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界石’的下落?!”艾德曼咬牙。
尘绯嗓音含笑:“我不过随便说说,谁告诉你对你说了‘界石’下落,就是让你去找的?”
“……你耍我?!”艾德曼抓了抓身上的被子。
“呵,你才知道?”尘绯坦然承认。
艾德曼:“……”
——对,他早就知道会这样,没什么可生气的。(咬牙狰狞笑)
屋内再次静默几刻,直到艾德曼再度开口:“你不会骗我吧?随便说一个我绝对去不了的地方,显得你多么伟大多么无所不知,实际上全都是忽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