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唐恍完本[gl百合]—— by:江照
江照  发于:2016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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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郎怀就已经凑过去,噙住了那樱唇。
湖水的余温渐渐散去,两人周边却渐渐炽热起来。隔着层层芦苇,水声掩住了娇吟,夕阳也羞得不肯多留,终究沉了下去。

第137章 鸣鼓兴士卒(三)
入了夜,两人却着实不想回去。郎怀脱去外衫,只着中衣,和明达躲在大氅里。二人喁喁细语,说着些闲话,情深意笃。直到酉时过半,兰君提灯一路找来,郎怀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这是……”竹君走近后瞧见明达丢在外面的湿衣,跺跺脚道:“姑娘胡闹,爷也越发不知分寸了。”她脱下自己的披风外衫,给郎怀裹住,低声道:“爷,有人要见你们。”
郎怀本不以为意道:“三哥?要是喝酒可就算了。”说罢,她也觉察出不对来,“不会是三哥。是什么人?”
“郎总吏。”兰君提着灯在前引路,道:“也有咱们的钉子,还有个面生得紧。”
“二叔?”郎怀一愣,看了眼明达,知晓她也和自己一样讶异。三人加快步伐,回了军中。待重新换过衣衫,才命兰君带人来中军帐。
来人不多,只郎士轩和府里几个熟面孔,还有个人戴着兜帽站在最后,瞧不清楚。
“下官见过不良帅。”郎士轩双手抱拳,先给明达行了礼,道:“听闻消息,姑娘执掌不良人帅印,下面的人才算放了心。”
明达不敢冲大,赶忙扶起他,道:“郎总吏言重。土蕃不良人终于有了消息,这才是万幸。”
“二叔,别来无恙。”郎怀也颇感慨,她几乎都要认为在土蕃的不良人和郎氏钉子都死绝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久,半点消息俱无。又想起上次见面,还是郎怀奉命送固城公主和亲,那时候郎士新还活着,更觉心里憋堵。
“在公言公。”郎士轩摸了摸自己刻意蓄下的络腮胡子,道:“请大将军借一步说话。”
郎怀见他神色郑重,点头道:“兰君带这几位兄弟先去歇着。陶钧,你和阿竹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郎士轩对那几个人说了两句,和戴着兜帽的人留下。郎怀明达愈发疑惑,明达迟疑道:“这位是……”
但闻两声轻笑,那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的脸虽不施粉黛,亦如朝霞般璨然生辉。固城上前一步,审慎地打量着明达,见她颜容长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及笄少女。她本对自己容貌甚为自信,但见明达犹如初莲一般,也不得不暗自赞她。固城转眼50 看向郎怀,一别经年,这人身形依旧笔直如松,又变成黝黑的模样。然而略细打量,固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你们在逻些和土蕃各地的据点,我早就侦知。还请不必忧心,本宫并没枉杀一人,不过是都控制起来、挑了几个刺头罢了。”固城走近明达,带着赞赏道:“妹妹果真出落得愈发动人。沐公眼光一向很好,本宫甘拜下风。”她仍旧以大唐公主的身份自称,这点没逃出郎怀的耳朵。
“赞蒙也让郎怀敬佩。”郎怀刺了她一下,道:“逻些于阗路途遥远,看来赞蒙早有预料。否则怎么会来得这般凑巧。”
重新在案边坐定,郎怀道:“赞蒙冒险来此,有什么就请直说。”
固城盈盈一笑,自顾自倒了杯粗茶,道:“本宫和明达姐妹一场,想妹妹了,来瞧瞧不成么?”
“念在你和兕子姐妹一场,来看看也不打紧。但赞蒙身份特殊,如今两国交战,本将不为难你,下不为例。且回吧。”郎怀不顾郎士轩的眼神,下了逐客令。
帐中顿时尴尬起来。
明达心知自己这么姐姐一向眼高于顶,断不会无故前来。但她也明白,此间能和她势均力敌的只有郎怀,干脆只默默听着,什么也不说。
“沐公和你父亲二叔比起来,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呢。”固城泰然自若,似笑非笑道:“况且本宫也不信你就这点儿肚量。”
固城侃侃而谈,语调平缓:“淮王谋逆不假,他是我胞兄亦不假。但父皇都未曾牵连本宫,沐公难道怀疑,本宫隔着万里之遥,还能帮得到哥哥?”
然而这话郎怀也只能在心下反驳——李迁的那些死士俱是外族,但事后明皇却不允追究,其中缘由,也许是为了对固城的亏欠吧。
她见郎怀默然不语,暗叹她真能沉得住气,也只能开门见山,道:“此次本宫冒险而来,是想和沐公联手,一起做掉丛苍澜瑚这个祸患的。”
果真郎怀豁然亮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口气道:“赞蒙这是何意?他可是你的夫君。”她依旧不改称呼,但固城满意于她的惊异,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夫君?”固城嗤笑道:“此人如此蛮勇,又怎么是本宫能瞧得上的?不过利用罢了。当日本宫若在大明宫中,亦愿效仿女帝。只可惜……”她见郎怀带着戒备,哈哈一笑道:“如今你们尽管放心吧。本宫好歹经营土蕃几年,已有把握。大唐是本宫故土,本宫不愿大唐子民因此饱经战乱。沐公若能相助,本宫便能早日一统土蕃。若不愿意,本宫不过是拖上几年罢了。说到底,本宫有抱负,至于是在大唐还是土蕃,区别亦不大。”
郎怀在桌下拉住明达手心,画了个“信否”的字样。她面上不露声色,微微看了眼明达,见她眼珠子转了转,也明白固城此举有虚有实,让人难以辨别。可隆尔逊一事她考虑良久,难道就此放弃?
固城极有耐心,带着笑意等待答复。
郎怀只能道:“垂帘一事,土蕃从来都无。此举……”
固城眼睛一眨,带着了然道:“本宫明白,沐公是在犹豫,选隆尔逊那只小狐狸,还是选本宫吧?”她指了指土蕃的方向,道:“本宫只有一子。索尔他流的血既有土蕃,亦有大唐。本宫愿意在事成之后,送他去长安修习我大唐君子之道,直到十五岁。”
“隆尔逊的确好扶持,但他得到土蕃后,对大唐不是不战,而是无力再战。”固城口若悬河,句句皆理,所言都是郎怀所犹豫,“本宫却当真不愿大唐土蕃再起争端。与其带给土蕃更为辽阔、却无法真正拥有的土地,本宫更愿意像太宗陛下、女帝一般,给他们创造生活富裕安定。”
她瞥了眼郎怀,道:“如何抉择,相信沐公不会做错。”
帐中沉静下来。固城拿捏着粗陶茶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郎士轩低着头,一字不吭。
郎怀暗叹口气,她本对隆尔逊的要求就有些不愿,毕竟是期许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万一扶错了人,带给安西不可知的变数,今后她就算真心退隐,也不得不顾忌到安西的局势。
而固城所提,则完全解除了郎怀的后顾之忧。然而她一生所应,从未负人。要她食言而肥,确实有些为难。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固城道:“沐公忘了这是打仗,该利用的自然应当好好利用。土蕃暗中对隆尔逊忠心的亦不在少数。若用得好,丛苍澜瑚只怕半分机会都无。这之后,本宫自会派人做掉他。这些沐公都不必忧心。”
郎怀看着固城,她如何都料不到眼前的女子会有如此心机城府,只怕当初在长安城中,她是韬光养晦了的。郎怀幽幽叹口气道:“公主,李迁若得你相助,或许真得到这天下了。”
固城掩唇一笑,道:“沐公说笑了。这些生死算计,本宫是到了土蕃,才不得不会的。”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被隐藏得极好,根本无人发觉。
“那便如公主所言。”郎怀下了决断,道:“本将和公主联手,共谋丛苍澜瑚。之后索尔来长安游学,十五归逻些。这些年里,土蕃便交由公主殿下打理。大唐愿和土蕃摒弃前嫌,共结兄弟之好。”
这次轮到固城讶异——郎怀这么快就下定决心,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固城带着笑意起身,郑重道:“如此,请击掌为盟。”
二人同时起身,在昏暗的烛光下,击掌三下。固城回头对郎士轩道:“郎总吏,今后便劳烦你,为本宫和沐公传递消息。但现下还请你回避,本宫有些私事,要和妹妹妹婿说说。”她将妹妹妹婿说得古怪,郎士轩不敢多待,拱手退出。
如此情景,郎怀明达焉能不知郎士轩已被固城引为心腹。明达本欣喜于郎士轩的归来,此时却不得不考虑如今土蕃不良人只怕和郎氏钉子为了求活,都已经互相暴露。但郎士轩既为固城所用,今后重新建制,难度就会更大。
“明达,父皇对所有孩子,最为疼爱你。他为你精挑细选,只想为你择个待你一心一意的好郎君来。”固城话是对明达说,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郎怀,虽是揣测,却带着不容置疑续道:“若父皇在天之灵得知,他为你选的如意郎君,却是个假凤虚凰之辈。你猜猜,父皇会如何?”
明达先反应过来,陡然变色,投鼠忌器下又不敢多言,只能咬牙淡道:“姐姐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固城见她反应,对自己的推测更有把握,徐徐道:“若本宫早有眼力,也不会看上你。”她见二人默不作声,刻意解释道:“军中打仗,沐公依旧衣冠楚楚静面无须。若说旁的人还有心如此打理,本宫信的。可沐公就算对妹妹一心爱护,但她从军以来,向来万事以军务为先,又怎会日日刮脸?”
身份如此被拆穿,郎怀慌乱却仍旧镇静自若。她急思对策,口中却道:“公主想差了,大唐谁人不知本将对兕子的心意?她既在本将身边,日日亲热,本将自然注意仪容。也不怕公主取笑,方才却是本将和兕子在湖边玩水,夫妻亲近前,自然该净面,免得惹她不快。”
郎怀落落大方,已然决定兵行险招,笑道:“公主莫非忘记了本将十二岁初入军营,可是从新兵做起,吃穿住均和大伙在一处。”她看了眼明达,带着安慰的眼神,道:“大丈夫光明磊落,公主若是不信,本将脱衣证身,又有何不可?”
她言罢,就伸手去解罩着的大氅,三两下拉开系带,道:“你我联盟在即,本将不愿一点小事而和公主心存芥蒂,影响大计。”
她神色坦荡,明达也一脸无奈,只坐着,还悠悠倒茶喝。
固城愕然半刻,还只道莫非是自己劳累赶路,一时眼花了。眼见郎怀连外衫都解开一把脱下,露出内着的莲枝葡萄暗纹江绸中衣来,她到底面带赫色,匆忙拧过身,叱责道:“是本宫冒犯了,你我理应避嫌。本宫先行告退。”
郎怀哈哈笑道:“公主心怀宽广,回过头来,省得为此再惹兕子不开心。”耳听得衣衫抖落,固城更敢不回头,匆匆撩开帘子离开。
帐中的明达手握短剑剑柄,骨节上的肌肤都因使力过猛而透明。郎怀抖落的不过是披风,她拾起搭在一旁椅背的外衫穿好,走近明达握了她的手在掌心,柔声道:“兕子,不碍事了。”
明达这才放松下来,丢了短剑扑在郎怀怀里,带着惊慌不定道:“她既起了疑,此次被你用计逼走,以后定会再试探的。”
郎怀后背冷汗涔涔,但也只能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多的是主意对付她,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固城心思比郎怀还细上三分,她只从胡须一点就生疑,大胆假设是有,但被郎怀吓了回去,此后是不是取证,就看会不会细写到如此地步了。
本回简单梳理,土蕃大唐是吃不下的,那么将来土蕃谁做主,就至关重要。隆尔逊的确是下策,但此人在局中用得好的确会给大唐带来十足的好处。但选择固城,郎怀也担心她的野心,是否是一个土蕃能容得下的。
但最终郎怀还是选择了固城,因为固城再厉害,终究是要把王位给儿子的。既然有“质子”作为交换,那么花费十几年,教出一个深受大唐熏陶的孩子来做土蕃赞普,不失为谋求长久和平共存的好办法。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由此也能看出固城手腕城府和眼光格局。

第138章 鸣鼓兴士卒(四)
固城混在军中,和郎怀计议几日,留下了丛苍澜瑚的一支纯金令箭,连客气话都没说,就悄然离开。
那夜里郎怀解衣释疑,固城倒真被她唬住。但她何等聪明,夜里回帐中一想,便觉察出有异。接下来几次商谈,她倒是有意留心,想看看郎怀喉结究竟是否如男子一般突出。
但固城却忘了这是军营,何况天气渐凉,郎怀素重军容,自然身先士卒,总是轻甲骑装。固城细细回忆,郎怀脖颈处的确有些突出,但有些女子身形消瘦,这般情景也是有的。郎怀嗓音低沉,声如击罄,亦男亦女,也不能凭此断言她女扮男装。
若她真是女子,那这份心机反应,格局气度,亦可为自己盟友。固城抿唇一笑,从骆驼背上转过头来,眼波流转,对后面的郎士轩道:“听闻当初沐公因着不受宠,甚至是诞在外宅。此言果真不是流言?”
郎士轩不解固城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道:“韦氏当初惧热,三四月间就搬出沐公府,住在别院里,直到阿怀出生后。她也是个极硬气的,先帝下旨沐公继世子位,才搬回去。那几年下官正在各地历练,只记得阿怀小时候便老成,不像旁家孩子天真烂漫。大哥心里对她其实是慢慢喜欢起来,毕竟天资聪颖又踏实刻苦。”
他见固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接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出来,道:“其实大哥身子骨弱,他带兵出征,多是运筹帷幄,不会亲上战场。但当时带了阿怀,旁人都道这是裴氏进谗言,其实是那孩子自请的。”
“大哥一直怕自己去后,安西无人能统御。见阿怀一步步从前锋营杀敌,靠着军功脱颖而出,他才更有心栽培的。”
固城眸中含笑,道:“原来如此。莫道丛苍澜瑚曾与哥哥写信,务求杀了郎怀。薛华身死,若连收拾烂摊子的人都没,他可不是赢定了?”
固城说罢,已不在乎郎怀究竟是雌是雄。她要做女帝一般的人物名垂千古,那么只要能助她成事的,谁还在乎是漫天诸佛还是魍魉魑魅,何况区区郎怀?若她真是女子,握着个这样的把柄,便更不怕她转而扶持隆尔逊,如今对她称王土蕃的最大威胁。
大军加紧跋涉,终于抵达目的地。
隆尔逊整装待发,一身土蕃普通低阶军服,马也换成了匹劣马。他身后是安牧带领的,从诸国营中挑选的士兵,均是西域人。
郎怀也不多言,将令箭交给安牧,道:“事成之后,速发烟火示警。”
安牧郑重收入怀中,隆尔逊洒然轻笑道:“虽只有三成把握,但若不成,沐公但请强攻。隆尔逊既然求报仇,便不怕死。”
郎怀没多说什么,接过陶钧递上的锦盒,交给隆尔逊,道:“这是我手下冒死从土蕃带回来的,你看看可有用处。”
隆尔逊疑惑地掀开盖子,陡然睁大双眼,哈哈大笑道: “若有此物,便是九成九的把握!今夜我等定于西门纵火制造混乱,但请沐公得示警后,迅速破城!”
郎怀漠然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循州一战若胜,诸位乃首功。本将自会在战后上书陛下。诸位虽非大唐子民,亦可受大唐军功,加官进爵!”
安牧和隆尔逊自然不当回事,但那些普通士兵却摩拳擦掌起来。隆尔逊明白安牧虽名为副手,实则她才是这行人的统帅,便跨上马儿,等安牧一挥马鞭,才第二个跟上。
几十个人很快跑得没了影子,郎怀看了看天色,对路老三道:“吩咐下去,巡哨加三倍,务必不能被循州发觉咱们的行踪。三哥,今夜突袭,就全靠你了。”
路老三揉了把已然夹着花白的胡须,郑重点头。循州能否顺利攻克,关系着林先那只孤军是不是白白牺牲。他能为主将,担负重大。
隆尔逊等人来到循州城下十丈开外,勒马停步。城上的守军果然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隆尔逊摘下皮帽,从怀里取出金箭来,回道:“我是顶替赞普身边湿提拉的逊隆!伟大的赞普已率军攻克龟兹!湿提拉作战英勇,身负重伤。赞普命我前来循州报讯,快放我进去!“
城上的人带着喜色禀告了此处的主将,又遣人出城,见到果真是丛苍澜瑚特意命人去波斯铸造的三令箭之一,断不会是假的,等主将口令传来,便带了他们进城。
隆尔逊靠着自己对土蕃军队的了解,口若兰花,编织了一个极为完美的谎言。那些个人大喜,便按着他传的军令,命循州城内唯一的八千骑兵轻装出发,赶赴龟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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