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唐恍完本[gl百合]—— by:江照
江照  发于:2016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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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分成小队,纵然是骑兵也结起阵型,喊杀着往东而去。土蕃此时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弓箭手砍马手陆续赶到阵前,几场厮杀之后,满地马尸,唐军损失不少。
土蕃主将花不喇带甲督阵,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儿郎们,都给我杀敌!生擒对方主将,我好为你们向赞普赞蒙请功!”
“得令!”
情势朝着郎怀所预料的一般陡然反转。几个营将奋勇杀敌,到底还是略微稳住。郎怀半身染血,仗着自己马快,在土蕃营中来回冲杀。
“大将军!得退了!”传令官冲了上来,面色焦急。他们此战已然损伤近半,再不夺路而逃,只怕会被土蕃包圆。
恰此时,南边儿传来巨响。夜空中升起一团烈焰。路老三他们得手了!
郎怀果断下令:“撤!”
仍有战力的骑兵压阵,阻止着土蕃的追击。土蕃人只道又有唐军从南猛攻,不由得慌乱起来。花不喇正自犹豫,城主府的残兵逃了过来,慌张道:“唐军劫囚!城主府内的诸国贵族都被带走了!”
“什么?”花不喇脸色都白了,忙道:“西市呢?”
“这……属下不知!”
“去查!”花不喇心知不妙,只怕唐军如此动静,为的不是疏勒,而是诸国贵族。这些人就该一刀杀掉,偏生赞普偏听那个汉臣的,说以此为要挟,可以打消那些还意图反抗的西域遗民。
花不喇咬咬牙,拽过一个亲卫,道:“你带人去西市,若那些人还在,都给杀了。若那些人也被劫走,去领一万人,追!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是!”
花不喇拔出自己的马刀,翻身上马,点齐城中的兵,发疯一般攻向缓缓退去的唐军。他生得矮,双臂却鼓得如同水桶,挥舞着大刀,接连斩杀十余个唐军,一时间风头无两。
土蕃有此悍将,士气陡增。唐军更显出颓势,不过半个时辰,又是死伤一片。
郎怀得了消息,咬牙道:“我去会会,阿竹兰君,护好兕子!陶钧,带一队亲卫随我去!”她匆匆看了眼明达,面甲覆在她小脸上,眸子里满是信任和忧心。
郎怀微微颔首,转马离开。
陡一交手,沥心几乎要被打落。郎怀心知此时遇上了难得的对手,只怕拓跋益阳路老三这等以勇猛著称的,在力气上也比不过眼前的人。
“你便是唐军主将?你是谁?”花不喇汉语说得磕磕巴巴,郎怀也不打算隐瞒身份,以土蕃语流利应道:“本将郎怀。”
“沐公郎怀?”花不喇几乎要惊喜得哭出来,他拉开阵仗,狂笑道:“我要杀了你!”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郎怀缓缓搓着方才被震得麻痹手掌,将沥心虚握,微微动了唇角,陶钧心领神会,提着横刀组织抵抗。
这边郎怀已然和花不喇战在一处。只几个回合,郎怀便知晓对方输在战马不过是普通良驹,并非踏云此等神骏。她心念急转,迅速变招,仗着踏云反应迅速灵活,慢慢掌握主动,带着花不喇渐渐远离土蕃阵地。
郎怀装作不支,忽而打马回转,逃命而去。花不喇策马狂追,只道自己即将立下不世奇功,今后定能更得赞普赞蒙倚重。很快他就几乎追到了郎怀,都能听到她急速地喘息声。
郎怀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她足尖夹住马腹,踏云忽然停步,花不喇的马却往前奔去。借着二人交错的一瞬间,郎怀侧身,左手拔剑格住花不喇刺上的大刀,右手横臂斜劈,沥心狠狠砸住花不喇的胸膛,这一下几乎是花不喇自己撞上来,当即打得他胸甲破裂,一口血顿时喷出,从马上跌落。
此人当真悍勇,翻了个身躲开踏云的马蹄,就挥刀斩向马腚。郎怀眼观八方,知晓局势稳定,陶钧已然带人退出这条窄道,也不恋战,从后追了上去。
得了空隙的唐军来去如风,土蕃人只能眼见着他们跑出疏勒,毫不停歇向南而去。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绿洲混合地带,除非他们也有数量众多的骑兵,否则是绝对追不上的。
一口气奔出几十里,郎怀才下令休整。
军帐很快搭起,竹君熟门熟路得拿出绷带药物,明达也跟了进来。她红着眼眶帮郎怀卸去盔甲,眼见明光铠上道道凹印,内着的袍子上几乎都被血染红了,泪便夺眶而出。
她强忍着心痛,及至郎怀解衣后,见她身上多是些浅口子,大伤只有后背的一处刀伤淤紫厉害,才算放下心来。
竹君忙着清洗伤口上药,明达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学着,郎怀这才开口,道:“若是步战,那个花不喇根本伤不到我。”
在竹君看来,郎怀这点儿伤,已经算是轻的。她自己身上也挂了彩,给郎怀处理完,明达自然接过一身净衣,竹君拿了盆端着脏衣服离开,去给兰君陶钧裹伤。
明达还未卸甲,郎怀刻意不提自己,道:“你快脱了啊,穿这身,我都没法抱你了。”
明达沉默着点头,等收拾完毕,又去拿了吃的,才回来。
郎怀不顾自己腹中饥饿,一把拉过她,安置在膝盖上。
沉默半晌,郎怀也只道了一句:“我有分寸的。”
明达眼眶犹自通红,也过了半晌,才道:“记得回来便好。”
不知何时飘起大雪,将他们逃命的痕迹抹去。帐中放了火盆,上面坐着水壶,还没烧开。郎怀拿根木头串着肉,就着火苗烤制着,似乎不是战后余生。
水壶里的水咕嘟起来,郎怀掰了块茶,丢进壶里,继续煮着。她歪坐在厚实的毯子上,叹道:“大将军的帐中这般享受啊。”
明达被她的模样逗乐了,扑哧笑出来,赞同道:“的确,若非跟着你打了一仗,我还道是游猎归营呢。”
郎怀饿极了,也不等肉彻底熟透,就拿到嘴边,呼呼吹了吹,雀跃着吞进口中。肉串才离火,还烫得厉害,郎怀舌头被烫了烫,脸都皱起来,说话含含糊糊的:“嗯!香!”
明达幸灾乐祸道:“烫着了吧?活该!”
竹君他们收拾利落,陶钧先去巡营,二女并肩进来,怀里拿着些吃食。不多时,陶钧掀开帘子归来,他帽子肩头都落满了雪,满脸喜色道:“这般大雪,咱们的踪迹定被掩埋。三哥他们也定是无碍。”
竹君上前帮着他拍去落雪,郎怀也笑道:“总算逃得命来。合该好生庆祝!不过阵亡兄弟的名单记得整理仔细,抚恤金不能少了。”
“诶,爷放心,有岑经略支撑呢。他也厉害,这么大的雪,还在帐中理着账本。”陶钧想了想又道:“我看他袖口有血,只怕也是在阵上杀人了的。”
一句话说得郎怀心酸,大伙也长久没了言语。
郎怀握紧明达的手,叹道:“如此修罗场,恒不变者,岂能独活?”
作者有话要说: 本回梳理
郎怀这次出兵疏勒,是为了和安牧的许诺,付出代价后文会提到,有好有坏吧。但总体而言,长久的好处得在今后数年才能显露出来——今后面对固城做主的土蕃和李遇为帝的大唐,西域诸国在感情上永远是相信大唐的。这所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
郎怀要一条依旧畅通无阻的丝路和富饶的安西,而不是满目疮痍,所以接下来会缓慢,一个个来,一件件办,把丛苍澜瑚逼走疏勒和碎叶,除非他翻山越岭,否则是逃不掉的。

第141章 千乘万旗动(二)
借着这场大雪,路老三一行成功摆脱花不喇派出追击的人。眼见这雪没有停的意思,路老三也明白救出来的那些人恐怕到体力极限,再也走不动了,便下令安营扎寨好生休整。
安牧心急如焚,待一切安排妥当,什么也顾不得,跑回到自己营帐。城主府的营救安牧并没有参与,路老三生怕她感情用事出了差错,令她埋伏在安济门。她只知道已然得手,一路上却没有机会见自己的亲人。
“父王!母后!”安牧神情激动,三人见面自有一番言语。安牧眼睛红肿,拉住自己老父老母的手,才问:“塞维尔和迦徒呢?”
楼兰王本来稍微平息的面容陡然凝愁,悲泣道:“那个花不喇强要塞维尔去服侍他,塞维尔性子如火,不肯受这屈辱,土蕃人带她走,她挣扎出来跳了井!迦徒那孩子气不过,当场疯了一般要报仇,可他手无寸铁,便被害了。”
楼兰王虽有姬妾十余,但膝下仅有三个孩子,安牧和迦徒都是王后亲生,塞维尔虽是个侧妃所诞,但姐弟三人感情一向深厚。安牧骤闻噩耗,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她拔出腰刀茫然了好一阵,又忽然丢了开去,哭道:“是我没用!当初就该冲进去救你们!一家人死在一处,总比如今死别好!”
经此劫难,楼兰王身子骨已然垮掉。他拉着妻女的手,道:“安牧我的好姑娘,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是如何跟唐人在一处的?”楼兰本是西域诸国中最繁华富丽的一国,楼兰王本人也是西域中难得的明主。他很快便想到楼兰若想复国,离不开大唐的提携。安牧能得唐军相助,便是他此刻不得不问清楚的。
安牧抹掉泪水,顿了片刻,将这几月的经历挑出重点说出,末了长叹道:“沐公信守承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不能负她。待女儿将你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就回她身边,助她平定安西。”
楼兰王妃见她略有羞涩,诧异问她:“可我听说那位沐公已然娶妻,还是大唐皇帝陛下的小女儿啊。”
安牧忙道:“母后您乱说些什么!女儿如今怎可有此杂念?我楼兰毋需复国,还有众多子民被土蕃蹂躏奴役,女儿不成此事,断不嫁人!”
“可惜迦徒没了,父王,王储人选,您可得定夺。”她若有所思道:“我看叔叔家的长子不错,虽不是嫡出,但他为人勤勉坚韧,是好人选。”
楼兰王老怀大慰,当即决断道:“安牧,别乱想了。如今的楼兰,不交给你,我还能交给谁呢?父王活不了多久,楼兰能不能重新复国和强大,交给你了。”
安牧还处于诧异中,楼兰王和王妃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后继有人的宽慰和希冀。楼兰王哆哆嗦嗦从贴身的衣兜中摸出一枚镶嵌红宝石的扳指,王妃牵了安牧的手,夫妻一同将戒指戴上安牧左手拇指。
“这枚戒指是我楼兰国王身份的象征。于此乱局中,父亲如此自私地交给你,不是为了躲避楼兰王的责任,而是认定你能行。”楼兰王眼光复杂,道:“何况你与沐公交好,这于我楼兰复国干系重大。若将来情势有殆,我儿可要记得,忍辱负重啊!”
安牧见老父老母目光殷殷,带着热切和关怀,她心中涌出一股豪情来,郑重应下:“父王母后,女儿此生定以楼兰兴富为己任!楼兰不复,女儿不嫁!”
恰逢重阳,按例满朝休沐。然而随着边关急报,李遇还是着急宣见几位大臣在宣政殿议事。
谢璧赶到时,正听到李遇丝毫不加掩饰的夸赞。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阿怀果真从不叫朕失望!”军报已经传阅开来,他见谢璧茫茫然,干脆自己解释道:“方才收到安西军报,阿怀孤军穿越死海夺回于阗不说,更千里奔袭疏勒,救出被困的诸国亲贵。如今敦煌至于阗粮道通畅,丛苍澜瑚却只能困守疏勒碎叶,被阿怀关门打狗了!”李遇满面喜色,道:“魏爱卿,诸国中有些愿意来我大唐的,接待安抚一事,你和四夷馆商量着办。对了,那位楼兰王将王位传给了唯一的女儿,希望得到我大唐诏书。丞相,你意如何妥复?”
谢璧理清思路道:“臣以为,按册封高句骊国王的份例便好,此事也应由礼部办理。”
李遇点点头,朗声道:“便这么招吧。平西军有此功劳,论功行赏一事,兵部拟好后给朕瞧瞧。但有一事,朕宁肯勒紧裤腰带,也不能亏了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攻疏勒破城门牺牲的那些猛士,一律追骁骑尉,建衣冠冢,刻碑纪其壮举,陪葬朕的昌陵,更要厚待其亲眷,不得亏欠。”
辛冒抖着胡子跪下道:“陛下仁慈,臣代将士们谢陛下!”
李遇又想了想,道:“至于阿怀嘛,等平西一事彻底了结,朕再好好封赏。”
从疏勒城逃出后,郎怀路老三在葱岭中汇合。山中绿木森森,郎怀却知晓不能多耽搁。这一路赶回于阗,途中屡遇大雪,将将离开葱岭竟出了意外,惊了马,引发雪崩。
若非路老三反应迅速,当机立断放弃辎重逃跑,只怕就不是死几十个人的事了。丢了大半的粮草,逼得郎怀放弃绕路奔袭莎车的计划,只顺着乌浒河一路东归。这次再没出太大差错,赶着雪季的到来,顺利抵达于阗城。
龟兹发兵,郎怀所率共有两万上下。除了留在于阗的,这次归来竟只余下不到六千,可谓损失惨重。郎怀心下难免不快,又不知林先那边情况,很是暴躁了几天。
而后得来消息,李进林先得龟兹顾央发兵援助,挥师西进意图救援他们。但郎怀并未往龟兹逃走,他们便扑了个空。
李进林先均是善于冲锋掠阵的大将,两人一商议,根据情况推测如今若取循州,定然易如反掌。于是他们不退反进,好一番算计,和丛苍澜瑚打了时间差。
丛苍澜瑚重新对循州城布防,又留下一万士兵守城,更令疏勒运送半年粮草以支持。他已然得知郎怀突袭疏勒救走西域诸国亲贵,当真暴跳如雷。然而还没等他在疏勒城中发完火气,循州城又丢了的消息传来,而粮草更被大唐轻而易举地得去。
林先站在残破的城墙上道:“拿是拿下了,但和疏勒太近,若不拿下疏勒,不好守啊。”
李进面色惨白。林先得了循州,这次没了郎怀约束,他咬牙切齿下了屠城令。被郎怀所杀的那批土蕃士兵尸首还未烧近,疏勒城东又积尸如山,火烧连月。
李进指了指南边道:“本王没糊涂,以三万士卒妄图克复疏勒是天方夜谭。若取了小小轮台,两地分兵把守互为倚靠,才是上策。”
林先点头称是,道:“殿下,末将请战!”
李进也知道除了他没别的人选,只能允下,末了又道:“林将军,大唐与土蕃如今为敌,将来两国如何却未可知。于公,本王须得警告你,不得无故杀降。于私,手上染血还是少些吧。”
林先咧嘴一笑,面上的伤疤更是狰狞,他道:“殿下当年若有今日的谋略,夺嫡也未尝不可。”
李进哈哈一笑,道:“什么夺嫡不夺嫡?当年本王是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母妃健在,父皇虽宠幸梁妃,但对母妃也不差。老四对我百般拉拢提携,年轻时候我只道他对我真心实意地好。本王心高气傲,一时间大哥也不被我看在眼里,当真风光得紧。”
“而后却渐渐明白,本王想做的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而不是高高在上治国安邦的皇帝,或者困在封地的藩王。”李进笑得爽朗,道:“父皇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本王若不好生珍惜,怎对得起他们。”
林先默然。前几年长安形势变幻,最先被打下去的便是六王李进。按理说谋逆大案,他圈禁府中,是断不会有好下场的。之后变相流放,众人只道他会莫名其妙死在南边。然而李进竟然回到长安,且入御林军。
几年人生大起大落,却能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何其幸哉?
林先感慨之余,也明白李进是借此提点他。他嘿嘿一笑,道:“我虽为林氏,却不过是旁枝。父母在家乡颐养天年,也有家姐家兄照料。我光棍一条,死在战场上,故所愿也。”妻子惨死,于林先来说,除了战场杀戮能平息他的怒火,别无他法。
不等休整过夜,林先点齐兵马,只携带两日口粮,奔袭轮台。轮台土蕃守军不过两千,林先稍作观察,也不等日出,便下令攻城。
黄昏时分,林先已然站在轮台城内最高的一处石塔里眺望四周地形,也对李进的眼光赞叹了几句。
丛苍澜瑚心知循州轮台至关重要,冒着风雪率军回击。奈何今年极冷,李进待休整之后,命士卒加紧修补城墙。他又遣人取水,夜里从城头浇灌而下,循州城外墙冻成一处,根本无处下脚。
丛苍澜瑚几次冒险强攻,均铩羽而归。他攻打循州的消息被林先得知,这位不安生的将领自然不会放过此等千载良机,狠狠踹了丛苍澜瑚的屁股。
林先领骑兵来去如风,只求杀人,一击即走。轮台到循州城快马加鞭不过半日,丛苍澜瑚空有大军,攻城不得,追击更不得,如此徘徊七八日,只能望城兴叹,鸣金收兵,退回疏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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