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其实把这事看的挺开。”目光望向漫天星辰,小杰公子轻声说道,“原本我爹就想明年开春上奏朝廷报请辞官归田,这桩案子只不过是把时间给提前了小半年而已。”
沈俊侧头看向小杰公子,“县令老爷辞官后,你们一大家子应该还是住在昌阳城里头吧?”
“嗯。”李睿杰笑了笑,“爹娘哥嫂都在昌阳城里住习惯了,大家也舍不得挪窝。”
“那就好!不然还真不晓得以后该去什么地方找你。”
“自己都搬来京城住了一个多月,你还好意思说我?”
“嘿嘿嘿,搬来汴京城又不是哥哥的本意,还不是因为我家老头子逼迫使然。哥哥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在汴京城住着确实要比昌阳城舒坦不少。”顿了顿,沈俊朝小杰公子身边凑了凑,一副笑眯眯表情道,“当然,前提是你个小没良心的得天天陪在哥哥身边。”
闻言,李睿杰笑了笑,别过头去没搭腔。
“啧啧啧,某某人脸颊又红咯哟~小猴屁股似得~”沈俊一脸促狭坏笑再凑近些,“这段时间在家有没想起过我?”
小杰公子闭着眼睛装睡,不吭声。
揽着胳膊把李睿杰抱在怀里,沈俊非常舒服的惬意叹了口气,“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这一天。我在汴京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就窝在家里想你这小没良心的。洗漱的时候也想,吃饭也在想,一点都没夸张,便是上茅房拉泡屎的空档都能想的百转千回……靠,疼疼疼!别踹别踹!哥哥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一点都不污!每回打个喷嚏就想‘哎呀,是不是小没良心的在昌阳城想我了’。站在阁楼看到院外有个少年骑着马儿路过,脑子里最先想到的仍还是你。就连半夜睡着了做起梦来也全都是李睿杰李睿杰李睿杰……小宝贝,你可真是把哥哥的三魂七魄通通都给勾走了~”
“一个多月没见,嘴皮子功夫倒是又利落不少,脸皮也是厚的越发没边没际了!”李睿杰闷声嘀咕了句。
“嘿嘿嘿~也就在你面前才敢偶尔这么没羞没臊一两回,若换作旁人在场,咱可是谦谦有礼正人君子一枚~就在五天前还有个意小王爷专门跑来家里夸哥哥我儒雅呢~这可是真人真事,半点没吹牛!”
李睿杰又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怎样怎样?你小子在昌阳城到底想过我没有哇?”
李睿杰闷不出声,假装没听见。
“小杰?”
“小杰杰?”
“睿睿?”
“小睿睿?”
“睿杰?”
“小宝贝?”
“亲爱的?”
“靠!你小子倒是搭理我一句呀!”
“别闹!”小杰公子终于动了动身子,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还是留着明早再说吧。”
“小没良心!一句好话都不肯说,枉费我天天念着你!”沈俊皱着鼻头愤愤道,手臂却是把李睿杰搂的更紧了……
☆、40章
这一觉,沈俊睡的特别安稳,是自搬进汴京城一个多月以来睡眠质量最佳的一个夜晚,尤其是第二天清晨刚睁眼醒过来第一眼便看到小杰公子那张安静睡颜的时候。刹那之间,沈俊只觉得有股强烈甜蜜感直奔心头涌来,幸福感爆棚。
捏捏下巴、摸摸脸颊、勾勾耳垂、扯扯下唇、按按鼻头,沈俊心头暗爽:哎哟我滴亲娘!这小伙子手感真是不赖!
趁着李睿杰还没转醒过来的空档,没羞没臊的沈俊嘟着双唇便亲了过去,色员外强吻小丫鬟似得‘吧唧吧唧吧唧吧唧’连着口水声得响了有八、九回,可算是把老本都赚够了!
末了,他还是觉得不太过瘾,右手悄悄再顺着李睿杰胸前衣襟敞口又偷偷摸了进去。
那豆腐吃的简直不要太爽!他先是从李睿杰锁骨摸到前胸,又从前胸滑到后背、腰侧,顿了顿又从后背摸回胸膛去,再慢慢慢慢滑向下半身,只不多时便摸到那支擎天一柱。
李睿杰也是睡的沉,竟然都没一点反应。反倒是把沈俊给爽的直‘哼唧哼唧’,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险些没激动的晕了过去!眼瞅着这豆腐吃的正嗨,冷不丁忽然从花园南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沈俊侧着脑袋循声一望,但见老管家一路擦着额头汗水,神色匆匆状直奔竹床方向赶了过来。
沈府前院,正大堂。
大堂中央站着鼻青脸肿三位小少年,只见三人皆是发髻凌乱,衣裳破烂,一副萎靡不振表情。若不仔细分辨还只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三个小叫花子,任谁也想不到这仨小叫花子竟然会是昌阳首富家四公子孙鸿轩主仆。
“孙宏轩啊孙宏轩!枉你还是个读书人!”沈俊抬起手指着孙宏轩,满脸恨铁不成钢恼怒神情,“寒窗苦读十数载,那么多圣贤文章、孔孟名篇你通通都读到哪里去了!?”
偷偷瞄了沈俊一眼,孙宏轩心里虚的慌,“我……”
“还有脸狡辩!?”沈俊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响,吓的孙宏轩主仆仨同时一哆嗦,“大老远赶来汴京赴考,第一天就摸去逛青楼寻欢作乐,你这么饥渴难耐?找姑娘便找姑娘,惠文楼那么多漂亮姑娘任你挑任你选,偏要去抢曹公子怀里抱着的倩雅姑娘,还撒银票到曹公子脸上羞辱人家,最后还动起手来!孙宏轩啊孙宏轩!你小子这么大能耐,当初在昌阳城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能看出来呀!”说罢,又是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显然气得不轻。
孙宏轩脑门汗都冒出来了,目光偷偷瞟向年伯求助。
“大少爷,您……”
“今天谁给他求情都没用!得令他长长记性!”老管家刚开口便被沈俊厉声打断,只见后者猛的一把将孙宏轩踉跄推到大堂门前,“你看看这宅院外头街坊四邻哪家哪户没有个三品、二品大员?便是拎着菜篮去菜市场随便逛一圈,也能遇到大把大把的五品、六品、七品官员家眷亲属,你孙宏轩不过只就是个小县城来的商人后代,能有本事招惹谁?”
“大哥……”
“别喊‘大哥’!我跟昌阳孙家早就没了半点关系!也高攀不起这门富贵亲戚!”瞪着眼蹙着眉,沈俊一脸怒容,“这么多年在昌阳城嚣张惯了,没人能奈何的了你!如今老头子没了,二姨娘管教你不住,老二他更是完全没把你放下心上,你小子便越发的放肆越发的乱来!可你也得稍稍懂点事理!这里是天子御前汴京城,不是小小昌阳城能比的!在昌阳城孙家有钱有势,人人礼让你三分,但在这汴京城你孙宏轩什么都不是!非但什么都不是,‘士农工商’四等里头还是最下等的商人出身,你更应该谨言慎行,而不是无事生非!”
一番训斥把孙宏轩给骂的是汗流浃背,直不起腰来,他是真怕了沈俊,甚至比怕死去的老头还要怵这位当家大哥。
“大哥,我知道错了……”孙宏轩低着头苦兮兮告饶, “下回再也不敢犯了……”
“你还敢想着下回?考完就给我立刻滚回昌阳城去,省的在这汴京城里丢人现眼!这回还好是遇着宽宏大量的曹老爷,陪个不是便没跟你一般见识。若是得罪了狠毒角色,且不说昌阳孙家有可能得要受到牵连,你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全还难说,就是对方到京兆尹面前随随便便告你一状,官府直接把你关进大牢十天半月,这殿试大考岂不也就错过了?”
视线一转,沈俊再看向两位鼻青脸肿小厮,抬手一指,斥道:“还有你们俩!来汴京城不是游山玩水的!怎能不好好看着点自家主子!”
两小厮满脸惶恐双双往后退了两步,害怕极了。
沈俊厉声再道:“自家主子三杯黄汤下肚,脑子已经不够清醒,你俩难道也醉糊涂了不成!主子胡来、耍酒疯,你俩不赶紧上前拉着,竟然还跟主子一起作死!那曹公子五大三粗明显是蛮武之辈,就你们主仆仨这排骨身形还敢跟人家动粗!你们脑壳里装的都是屎么?”
偌大的沈家主堂,就只听得沈俊一个人在怒言呵斥,没人敢吭声。直到小元子跑进主堂禀明医馆大夫已在偏厅等候,沈俊这才终于是稍稍收了收心头怒火。
“去去去去去!赶紧滚去偏厅给大夫治治伤!”不甚厌烦的挥了挥手,沈俊一脸嫌弃,“一副猪头样,看着就来气!”
孙宏轩顿时如临大赦般转身脚底抹油就往偏厅方向逃,可还没跑出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杵在门前。
“大哥……”孙宏轩搓着手,一脸讪笑,“我……我没找着地方住,您这宅子好像蛮大的,要不然……嘿嘿嘿……”
沈俊蹙眉望着孙宏轩,心里恨的直咬牙。
但,后者伤成这副德性,估计也没哪家客栈敢收容,总不能真要这兔崽子伤成这样还睡大街吧?那也忒不人道了。
若换作是孙宏宇落魄至此,沈俊必然不会搭理这破事,但孙宏轩跟孙宏宇心性相差非常之大,完全就像是两类人。
孙宏宇属于‘阴险至极型’,孙宏轩则是天真的令人发指。从沈俊内心而言其实他并不厌恶这个同父异母的天真四弟,否则,他也不会一大清早便跑去曹府赔礼道歉。
“年伯,给他在府里找间厢房安顿。”沈俊咬牙切齿道。
老管家微微一笑,“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没曾想,得了允诺的孙宏轩仍杵在原地,“大哥……厨房还有早饭么?肚子好饿……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闻言,沈俊脸都快绿了。
孙宏轩继续讪笑,“额……不晓得昨天的冰镇羹汤还有没有剩余,能不能给我也尝一点点……”
深深深呼吸一口,沈俊两眼一瞪,“滚!”
孙宏轩浑身一哆嗦,扭头转身满脸惊恐状‘蹬蹬蹬’就逃了出去……
处理完这桩麻烦事,沈俊调整好心情再匆匆赶往后院阁楼。阁楼内,李睿杰手里拿着本书正翻阅,但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也是涣散的,沈俊已经走到他眼前了都没察觉。
“嘿!在想什么呢?”沈俊笑了捏了小杰公子脸颊一把,“魂游太虚了都!”
李睿杰侧着脑袋往左边躲了躲,“没事……就是稍微有点担心下周的殿试大考,心里没底。”
“哦哟~考前焦虑症嘛~没关系!我考试前偶尔也会出?2 终庵中纳癫荒淖纯觯薹廖薹粒≈灰墙娇汲±锿罚灰换岫突岚呀粽沤孤峭ㄍǘ几耍挥玫P模 ?br /> “你参加过科举考试?真的假的?”李睿杰斜了沈俊一眼,“解试还是省试?那一年的事?”
沈俊愣了愣,尴尬一笑:“那什么,哥哥我还真没参加过一回科举考试……”顿了顿,又道,“我指的是读私塾那会儿留的隔夜功课,第二天夫子不是要抽查么?那跟科举考紧张程度是一样一样滴~”
李睿杰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怎么能放在一块类比?答不出功课顶多就挨顿戒尺,殿试不中便得再等三年。三年复三年,人生一世又能有几个三年……”
“三年就三年,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多老秀才三年复三年的进京赶考,都不愿轻言放弃……额,还是说,你本意就不想走仕途这条道?”
小杰公子目光一动,略显吃惊的望着眼前男子。
沈俊心里就跟摆着台明镜似得,立刻便明白个子丑寅卯来,只见他上前一把搭着李睿杰肩膀,笑了笑。
“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殿试在前,卯足了劲考完再说。至于中不中、成不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别管,你也管不来,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就得先拼搏这么一回,不然回去不好跟县令老爷交代,也能免得多年后心生遗憾,对吧?”
☆、41章
决定大宋学子一生未来走向的科举大考终于正式开启。
鉴于今年赴京赶考学子人数是去年的两倍还多,礼部官员特奉皇上谕旨,在正式开考前的第八天突然临时加赛了一场策论复试。结果一出,硬生生再刷下去数千考生。
李睿杰、孙宏轩两人有幸双双顺利过关。而那群复试便落选的学子们则只能是带着满腔不甘与无可奈何,离开汴京城。其中甚至有十五位心理承受能力极差的书生,因经受不住这般挫败,一跃纵身跳进汴河自寻短见,以致溺亡六人。
顺利过关的两千多人也不轻松,等待他们的将是八天封闭式大考。最终能如愿金榜题名的也只有区区两百人不到,另外一千八百多学子则只能是待蛰伏三年之后再来汴京城。
大考第一天黄昏,第一位考生便因身体不适被架离考院。午夜时分再有另四位考生因晕厥被卫兵强行抬出考院。
第二天全天共有十二位考生因各种原因弃考,第三天人数迅速飙升至三十六,第四天退场人数则在前三天的基础上再翻了整整一倍还要多。
考院门前抽泣声一片。寒窗苦读十数载,却一朝功亏一篑。苏醒过来的书生们无不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苦苦哀求再给一次机会能放他们进考院继续答完卷,然而,便是布衣书生们个个磕头磕的额头鲜血直涌。守卫士兵仍是一脸淡漠神情,手握兵刃稳稳拦阻在大门前,绝无半点通融。
“这是第几个了?”
透过马车小窗朝外望了望,沈俊一脸担忧。
别人家都是一人赴考全家着急,自家却有两个混小子进了考院,沈俊心头着急程度自然也是双份的。而且上午还有位考生在答卷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好好一个大活人走进考院大门,出来就成了具死尸,怎不叫人心痛!苦主家三名小厮当场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真是天见尤怜。沈俊当时也慌惨了,恨不得直接冲进考院把那两混小子给揪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个了,天还没黑,估摸着今天得破一百七。”小安子道。
“暴毙两个,疯了三个,这简直是拿命去考!也不晓得那俩小兔崽子在里头是个什么状况,真是愁死老子了!”
“还剩最后两天,老爷您且宽心再忍忍。”小安子替自家主子扇着扇子,边宽慰道,“杰公子和四少爷现在都没出来才是好兆头。在考院里头待的时间越久,越有可能写出惊艳文章,至少比那些中途退场的强,指不定最后就是咱家两位少爷中了状元、榜眼、探花,那得多风光!”
“说的轻巧!怕只怕是功名没捞着,反倒把小命给折腾丢了,呸呸呸!我个乌鸦嘴!”
话刚落音,考院大门再次缓缓打开,只见又有两位考生被卫兵给架了出来。
“徐铭、孙宏轩,以上两位考生的家眷赶快过来领人!”
礼部官员神情淡漠的朗声喊了三遍,转身便返回考院。听到‘孙宏轩’两字,沈俊心头顿时就‘咯噔’那么狠狠跳了一两下,随即,赶紧领着小安子、小元子、小顺子及随孙宏轩一道来汴京城的俩小厮五人匆匆朝考院大门跑了过去。
一行六人赶到考院正大门前时,孙宏轩尚还有几分意识,低低唤了声‘大哥’,然而,少年此刻已是一脸通红、浑身滚烫,俨然正发着高烧,也不知先前在里面苦撑了多久。
“元子,快!快去医馆请大夫!直接请到府里!”
“是!”小元子得令立刻一脸紧张飞快跑了出去。
“安子、顺子,你俩继续守在这,以防小杰有什么闪失!”
两小厮得令也是一脸慎重点了点头。
沈俊与另俩名小厮则迅速架起孙宏轩直奔车厢去,紧接着车夫扬鞭狠狠一甩重重抽在马背上,就只听得‘啪’的一道响,马儿吃痛当场一阵嘶鸣,马蹄突奔,四只车轱辘也立刻转了起来,载着兄弟二人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孙府方向去。
“大哥……我考砸了……”
车厢内,孙宏轩闭着眼,语带哽咽神情挫败。
伸手摸了摸少年滚烫额头,沈俊眉心微蹙:“人都出来了就别再胡思乱想,放宽心,保重身体要紧,以后的路还长。”
车厢内事先备着两块厚冰,本是用来冰镇酸梅汤,虽已化去大半,但水温仍凉,正好可用来浸湿毛巾给孙宏轩敷额头降温,否则,沈俊还真担心高烧烧成这样把后者脑瓜烧坏。
“爹爹一直对我抱以极高期望,弥留的时候还反复叮嘱我要拼力考个功名,给孙家门楣添光,可我……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言语间少年已是黯然泪下。
既是落了泪,少年郁积在心头的悲愤情绪便顺利寻找到了处发泄口,沈俊心头也顿时感觉安稳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