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哲他那个人有时候就是很随意，他……总之你别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骆子鑫不说话，但是他也没把头抬起来。
唐进睿在心里骂娘，恨不得掐死司哲算了，但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只求骆子鑫别太多想。
其实这个时候他觉得他是矛盾的。他一面希望骆子鑫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一面又不希望他知道。当然他最希望的是骆子鑫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但也不排斥他。
可是这可能吗？
本来他是想等时机更成熟一些的时候再让骆子鑫知道的，可是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司哲这时候缓步走过来了，笑说：“唐进睿你给人看头相呢？”
骆子鑫一听这声音就别扭，抬手开门就想回屋，可没等他开到能进人的程度他就被唐进睿再次拦住。
唐进睿挡在骆子鑫前面说：“你先别多想，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骆子鑫点点头，唐进睿帮他把门打开。
司哲这时却突然“哧”一声乐出来：“我说这位小弟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唐大哥喜欢男人啊？”
骆子鑫一听这话吃惊地抬头看向唐进睿，脚都不会抬了。

第16章 我去烧火

“哥，他、他说的是真的吗？”骆子鑫不敢置信地问唐进睿。
“我回头再跟你说，你先进去吧。”唐进睿这次开了门，没给骆子鑫多听的机会，直接把人塞进了屋里。门“砰”一声被他关上了，他看向司哲，“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过来接你？”
“走？谁说我要走了？我一个人出来玩儿不行吗？再说了，你唐进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畏手畏脚的？他不就一小孩儿吗？”司哲用不屑的口吻说：“你总不能是真的看上他了吧？”
“我看上谁是我的事，但你最好趁我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时候离开！”
“我要是不走呢？”
“不走？”唐进睿直接把手机拿出来，从电话簿里翻出卓然的号来：“是我，让闵经理联系我。对，马上。”
“唐进睿你什么意思？”司哲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什么意思？司哲，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什么身份了？”唐进睿说罢，不顾司哲变得惨白的脸色，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而他刚一进大门手机铃声便响了。他将屏幕对准司哲，“需要我接吗？”
“不用了。”司哲咬咬唇，走向自己开过来的奥迪。本来他以为这么久没见面了，唐进睿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他赶走，毕竟这个人也曾对他好过。可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得太多。圈子里声名狼藉的唐进睿怎么可能是个好人呢，或许在他危难时帮了他一把也只是贪图一时之乐。
“司哲——”唐进睿见人抓着车门把手在原地呆站着，压抑着怒气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劝你一句，以后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这是他所有的情人中他最照顾过的一个，但显然多余的同情有时候会变成麻烦。
司哲想起闵圣之调教人的手段，狠狠打了个哆嗦，坐到驾驶位上之后也缓和了好半天才想起启车。
不一会儿风变轻了，发动机的声音渐行渐远，周围也跟着静下来。但是唐进睿的心却静不下来。他也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要让骆子鑫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但绝对不是今天这样的场景下。
这孩子会怎么看他？
唐进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一天在意另一个人的眼光，而这人甚至跟他没什么血缘关系。
骆子鑫这时候也不太好过。他被唐进睿塞进屋里之后就一直是混乱状态的。他结合着司哲的话，想起了唐进睿在大棚里对他说过的话。
子鑫，并不是所有关心你的人都是真正关心你。
也许我是另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你是女孩儿，我想娶你，你会不会嫁给我？
骆子鑫感觉心跳都快不受他控制了，而且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唐进睿的话。他拿着打火机，想着得烧火做饭，但是他连稻草都没拿！等他出去拿稻草的时候，他就看见倚在墙上的那个人，安静地注视着远方。
唐进睿听到门声细微地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直到骆子鑫往堆稻草的方向挪，拿了一捆稻草，他才说：“是不是觉得很别扭？”
“我也不知道。”骆子鑫声音很低，“哥，你，嗯，真的是同、同性恋吗？”他三不五时地往书屋跑，其实也在一些书上看到过有关于这类人的信息，他知道这只是人和人之间的性取向不同而已，不是病。但是他还真的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
“是啊。”唐进睿转过头来，笑说：“怕不怕？”
骆子鑫很认真地想了想，“怕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奇怪。”
唐进睿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进屋吧，晚上我不过去吃饭了，你跟奶奶吃。”
骆子鑫说：“哦。”
虽然他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大方一点邀请唐进睿继续在他家吃，但是，但是话都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唐进睿直接回屋把门关上，心里就更加左右不定了。他平时最讨厌做事墨迹的人，但在喜欢骆子鑫这件事情上，他自己却变成了这种人。他一面想要得到骆子鑫，一面又不希望把骆子鑫卷进泥沼里。可是明知道如果想要放弃，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却又做不到完全放手。
真是见了鬼了，满大街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怎么就这个特别？难道还非他不可？
“子鑫啊，今天你小唐哥哥怎么没过来吃饭？”骆奶奶今天吃饭的时候一直没听到唐进睿的声音4 ，问骆子鑫。
“今天唐大哥有个朋友过来了，他们俩好像有什么事闹得不愉快。”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骆奶奶说，“你去叫他过来吧，亏了啥也不能亏了自个儿的身体。”
“还、还是算了吧，可能唐大哥想安静安静呢？”
“傻孩子。你小唐哥哥他一个人被赶出来，能安静的时候多着了，为啥天天到咱家来？不就是图个热闹嘛。”
“可是唐大哥说了晚上不来，咱们先吃吧。”骆子鑫又开始埋头塞饭。
骆奶奶倒也不再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饭后骆子鑫把碗刷了，又在铺被前把炕擦了擦。但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心里老是烦得慌，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缠在他心里化不开一样，睡觉都睡不着了。
骆奶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唉声叹气了，终于忍不住说：“子鑫啊，不放心就去看看吧，在被窝里摊煎饼能知道你小唐哥哥饿不饿啊？”
骆子鑫于是老实了，但他依然睡不着。后来他干脆爬起来在厨房里叮当一通忙活，然后拿着吃的去了隔壁。
唐进睿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望过去，想到这个时间过来还敲门的只能是骆子鑫，便喊了声：“进来。”
骆子鑫进屋瞅了一会儿没看到桌子，突然想起来唐进睿这里压根就没这东西。他只得把茶盘直接放到炕上：“哥，我给你炒了豆角丝。”
炒豆角丝是唐进睿在三桥村的这些日子里最喜欢吃的菜，骆子鑫进来的时候唐进睿就闻到了香味，但是他却没去动这些饭菜。他手里还夹着没抽完的烟，而在他旁边的烟灰缸里则是堆满的烟头。
唐进睿一直在抽烟，连炕都没烧。
虽然天逐渐变暖，但不烧炕屋子里还是比较凉，更别说才刚下过雨，空气还潮湿着呢。
骆子鑫把筷子递到唐进睿手里：“哥你吃吧，我去烧火。”
唐进睿一把抓住他：“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敢对我这么好？”
骆子鑫抽了两下没抽回来，只得任由唐进睿那么抓着。他懊恼地看着唐进睿：“我这不是对你好，我只是，我只是没看见你吃饭我就睡不着。”
唐进睿轻轻抚着自己握住的地方：“我饿着这事让你难受？”
骆子鑫点头。
唐进睿又问：“那我走了你会不会难受？”
骆子鑫想了想，还是点头。
唐进睿一把将骆子鑫抱进怀里：“那我这样呢？你难不难受？”
骆子鑫：“……难受。”
唐进睿身体瞬间僵起来，可就在他要放开骆子鑫时，骆子鑫却几不可闻地加了一句：“哥，你抱我，我心慌。”
这下唐进睿的心也跟着慌了。他恶狠狠加了句：“不是告诉过你离我近的时候不许说话吗？”
骆子鑫：“……”
“怎么不说话了？”唐进睿说，“不说话亲你了？”
骆子鑫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绯色：“哥你快吃饭吧，我去烧火。”
“不烧！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你不知道啊？”唐进睿郁闷地松开怀里的人：“我说你就不能装会儿傻？”
“……我去烧火。”
“行行行，你赢了！”唐进睿挫败地抓抓头发，开始吃饭，不一会儿，他“噗！”一声：“骆子鑫，你把卖盐的打死了吗？！”这是要齁死他啊！

第17章 半截袖

第二天雨是彻底不下了，天就像被洗刷过一样哇蓝哇蓝的。唐进睿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像被水冲刷过似的清清爽爽。原本的纠结没了，他似乎一下子看开了。反正骆子鑫不讨厌他，甚至关心他，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结果了。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多想无益。骆子鑫就是一只小绵羊，他只要有耐心，早晚都能牵走他。
骆子鑫一开始其实是有些别扭的，但是他觉得唐进睿对他的好并不像唐进睿口中说的那样报有某种目的性，所以他决定随着内心最深处的感觉走。他觉得他该对唐进睿好，那他就对唐进睿好。
唐进睿很受用，而且发挥了强大的厚脸皮属性，学会了时不时揩油。当然他原来也揩油，只不过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他大概骨子里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喜欢看骆子鑫害羞又不敢说的模样，上瘾似的喜欢。
骆子鑫蹲在大棚里拔菜苗，准备给唐进睿的菜园子里种上。他旁边放着一个旧脸盆，他把拔好的菜苗带些土放进里头递给唐进睿：“哥，先就拿这些吧，差不多够了。”
唐进睿说好，但是没接。骆子鑫疑惑地瞅着他，他说：“你鞋上全是泥，我先帮你弄下来，免得鞋子发重再弄得你脚踝骨疼。”
骆子鑫说不用，结果唐进睿已经拿着小木棍蹲下去了，把他鞋上的泥往下刮。他只能端着盆看着唐进睿的后脑勺。
唐进睿刮完了接过盆：“要不干脆把这边的栅栏打开得了，反正都是你帮我种，这边拦着咱们还得绕远走大门。”
骆子鑫觉得不用，左右不过多走一分钟的距离。结果第二天起来一看，菜园子居然多了个豁口。骆子鑫看那秃掉的一块问唐进睿：“哥，拆下来的板子呢？留着可以做个小鸡圈。”
“做不了了。”唐进睿特无辜地说：“刚才让我当柴烧了。以后你晚上想去我那又不想开门的时候，就直接从园子里过来。”
“我、我才不晚上去找你呢。”
“那我去找你？”
“也不要！”
“不要就不要，哎你跑什么啊？子鑫——！”唐进睿在菜地里低声乐。
天越来越热了，唐进睿满头的汗。他来的时候家里给带的都是长袖的衣服，可这时候穿着着实不合适了。骆子鑫看到什么也没说，但等到菜苗都长差不多了，他就起了个大早，大凌晨的自己拿到镇上去卖了，卖了七个品种，加一起好几百棵，换的钱给唐进睿买了两件半截袖。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买半截袖的时候他居然有种做贼的感觉，做的还不知怎么的有点小开心。
唐进睿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这么廉价的衣服，但是骆子鑫给买的，他穿上身的时候居然觉得特别舍不得。
骆子鑫说：“不如你那些衣服好，哥你将就穿吧。”
唐进睿很努力地去忍但是没忍住，他一把抱住骆子鑫：“谢谢你子鑫，我一定好好穿。”
骆子鑫有点不习惯，但是也没硬要挣脱。唐进睿就装傻一直抱着，他闭着眼睛嗅着骆子鑫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差点就失控了。好在有一道特别讨厌的声音打断了屋里旖旎的气氛。
“子鑫，你在里头吗？”
又是石峰！
唐进睿放开脸色通红的骆子鑫：“我说他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呢？”
骆子鑫应一声，赶紧跑出去：“石峰哥你有事吗？”
“也没啥事，跟小胖他们去挂鱼了，给你拿一条，你去拿个盆来吧。”石峰拎了拎手里的网兜。今天他没什么事，就找了几个朋友去挂鱼，后来挂了不少就平分了，家里留了两条又送了姑姑家两条，剩下一条就想到了骆子鑫。
“那石峰哥你等等。”骆子鑫赶紧去拿盆，不一会儿跑没了影。
唐进睿跟石峰就在唐进睿的院子里这么迎面对上了。
“我听说你天天在子鑫家吃饭？”石峰说。
“嗯，怎么？”唐进睿闲闲地拿了支烟点上，随意地把门带上了。
“子鑫家就奶奶跟他两个人，奶奶眼睛又看不见，本来就过得挺不容易的，你说你这么做合适么？”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唐进睿要笑不笑地看着石峰，“还是子鑫说这不合适？”
“他、他是没这么说。”石峰一看唐进睿这吊儿郎当的样就特别火：“但是子鑫叫我一声哥，他就是我弟。你说你挺大个老爷们儿，不帮他也就罢了，还在他家蹭吃蹭喝。我还听说你连衣服都让他帮你洗？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石峰哥，你别乱说。”骆子鑫拿盆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忍不住为唐进睿辩驳，“唐大哥不是在我家蹭吃蹭喝，米面什么的他都有买的，而且他还给我买了洗衣机，怕我洗衣服冻了手。我这边帮他洗也就是顺带的事。而且……而且他还认我做弟弟了，那他就是我哥哥，我帮哥哥做点什么不也挺正常吗？再说他也有帮我啊。”
“是么？”石峰怀疑地看着对面比他还高的男人，“你真帮子鑫干活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唐进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我说你这人！”石峰郁闷地直抓头。
“那个，石峰哥，我哥他就这脾气，但是他人不坏的。”骆子鑫尴尬地看着石峰。
“切，他爱啥样啥样，反正跟我没关系！”石峰略粗鲁地把鱼倒进盆里：“那啥，你和奶奶多吃，不给他吃啊！”
“呃，那、那谢谢你了石峰哥。”骆子鑫给唬得一愣，端着盆子傻站在院子里，等石峰走了，他才回过神来要回屋。结果刚还老老实实的鱼突然扑腾起来，一使劲从盆里跳了出去，崩了他一脸水。骆子鑫“啊！”一声，满院子开始逮鱼。
唐进睿隔着窗户看着外头的情形，吐着烟雾直乐。
“小唐啊，笑什么呢？”骆奶奶坐炕上问。
“石峰给送来一条鱼，从盆里跑出去了，子鑫在那儿抓呢。我出去帮他一把。”
骆子鑫刚刚好不容易抓住了，可是鱼身上特别滑，滋溜一下又从他手里跑走了。
唐进睿把袖子挽起来：“我来吧。”
骆子鑫端着盆站在一旁，看着唐进睿走过去一出手就把那鱼的两腮给扣住了，那鱼使了半天劲也没能再跑出去。
唐进睿把鱼放进盆里，想到骆子鑫不好沾冷水，而且鱼也不适合用热水收拾，就说：“我收拾，你去干别的。”
“哥你会收拾鱼？”骆子鑫特意外。
“不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富家大少爷啊？”唐进睿顿时郁闷不已。
“我没那么说啊，只是城里卖鱼不都是给收拾完卖吗？而且哥你又不会下厨……”
“这跟下不下厨没关系。”唐进睿示意骆子鑫给他舀点水：“我当兵那会儿吧，有个小子老是跟我对着干，我这人呢又不是任打任骂的性子，所以在军队也经常打架。军队规矩严，打架可是很麻烦的，大多数时候真打了也不敢让上头知道。但是有一次闹得有点大，没能瞒住，后来我们就挨罚了。其实在军队体罚很常见，美其名曰增加训练。但是我们当时的营长不知从哪知道我体能好，他就不罚我训练了，他罚我去炊事班收拾鱼，一收拾就是上百条，那段时间我身上全是鱼腥味儿，我们团长养的猫见着我就往我身上扑。”
骆子鑫“噗哧”一笑，去给唐进睿拿剪刀。唐进睿三下五除二就把鱼给收拾完了，骆子鑫拿去红烧。
因为奶奶看不见，所以桌上骆子鑫就给奶奶挑刺，他自己压根也没顾得上吃。唐进睿见状，夹了一大筷子给骆子鑫挑，挑完放进骆子鑫碗里：“凉了就腥了，你也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