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真的没有什么耐心了。”
“……你没有耐心又能怎么样?你他妈还想做怎么样是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自己姓什么!!当初我那么阻止你,你不愿意听我的!后来又跑去和那个刘常卿莫名其妙地掺和到一起!你永远不会听我好好说上一句话!就和你那个妈一样整天不知所谓——”
闻天明的话没有说完,闻楹就一拳头打了上来,自诩是他父亲的闻天明没想到活到这么大会被自己的儿子这么暴打,整个人仰面躺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而半响他气红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大吼大叫道,
“混账东西!我是你的父亲!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那她是你的妻子,你刚刚又在说什么。”
没有和他一样的歇斯底里,闻楹压抑着怒气人生头一次在这件事情上和闻天明正面发生冲突,而被闻楹这么毫不留情面地质问了一句,原本还理直气壮的闻天明一下子就哑了火,半天他抽了抽嘴角沉默了一会儿,用余光恼怒且烦躁地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闻楹又缓缓闭上眼睛道,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允许你查下去。”
“为什么不能查。”闻楹皱着眉追问了一句。
“因为……刘常卿也一直在查这件事,比你开始的时间更早些,大概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但他的目的和你完全不一样,是彻彻底底打着医学研究为目的犯罪行为,但军部苦于没有确切证据,我们也没办法给他定什么罪,而且他此刻正代表了地植办目前最高的权威,这个位置如果你外公萧骜还在的话,是绝对轮不到他的身上的,但很可惜,事情的发展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能维持最大公平公正的人并没有那个命数活下来,相反容易被私欲影响的人却渐渐登上了高位,这些年表面上人类的军部行使的是监督和平衡的作用,但其实在很多问题上我并不能发表太多的意见,否则很容易给人一种高等动物方面在越权打压地植办和类植体人类的感觉……”
“可是我是个军人,我代表的是国家安全和荣誉,尽管我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人品败坏者,我很卑劣无耻,对妻子不忠,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够好,但是这不代表我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有我自己的立场。“
说到这儿,闻天明的表情有点复杂,他对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并没有什么故意辩解的样子,闻楹听完也没有理会他最后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自我评价,只赶紧追问了一句道,
“医学研究目的是什么意思?搜查科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初搜查科报备的就是医学研究单位,但是开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成果,因为那个时候全国范围内都找不到什么所谓觉醒的修罗,光是那点历史资料中提到的信息简直毫无可信度,军部几次提出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部门给取缔掉,但是刘常卿一直在这件事上和我当时的老领导还有你外公过不去……”
闻天明这般说着脸色有点不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发生在多年前的事情,而听出萧骜在这件事上居然是和闻天明站在一边的,闻楹有些意外的同时就听着皱紧着眉头的闻天明继续说道,
“你外公和我的关系一直不好,因为我婚后对你妈妈不好,对你也不好,但是在公事上我们保持的是相对类似的观点,在不危害任何植物安全的前提下,不随便对任何植物进行危险定罪,哪怕有所发现,也先采取救助措施再进行后续的安排,很可惜,刘常卿并不是这么觉得,那段时间他几乎和你外公还有我一直在争吵,所以也渐渐地断了和萧家以前相当热络的来往,后来你外公死了,他的职位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他在几年间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而上任后他做的的第一件决定,就是要将危险植物搜查科最大的总部建立在苍青市劳工基地继续用于对植物有利的医学研究……”
闻天明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奇妙的钥匙,冥冥中打开了一切事件最开始发生的源头,听他这么叙述着的闻楹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闻天明的面前,本该年轻的背影显得格外瘦削单薄,甚至有点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而闻天明见状也在闭上眼睛后口气疲惫地慢慢开口道,
“我那时正逢其他事缠身,所以并没有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是为了让他对我有所忌惮,我就限制了军部人员的调动,不允许他们参与苍青劳工基地的建设,刘常卿为了这件事联系了我当时的一个对手开始向下级征兵……而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居然也跟着去参加了……”
“最后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你的那个同行的战友,国家优秀的年轻军人季从云在苍青被迫觉醒,成为了自建国以来第一个觉醒的修罗类植体人类,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闻楹,他到现在还活着,那些为了能从他身上寻找到觉醒共同点的人把基地继续建了下去,并在地底相似的环境下真的又制造出了和季从云特征一样的修罗……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出意外现在就在苍青石窟地底的搜查科总部里……那个你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地方……”
“季从云……还活着?”
此生都无法彻底走出的阴影又一次被重新提起,哪怕闻楹一直努力想要淡忘,他都忘不掉是自己亲手杀了曾经将他当做朋友,却被他砍掉了脚硬着心肠埋到土里去活活闷死的季从云。
可是现在明显知晓内情的闻天明居然这么突然地告诉了自己这个出人意料的真相,这让闻楹尽管从未表露,但一直饱受折磨和自责的内心都差点停滞了下来,而许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闻楹终是慢慢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知道无法隐瞒这个看着木讷其实比谁都心思敏感的小子,闻天明被他带着人这么一绑也彻底没辙了,只想着自己待会儿还要开会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这样儿子绑老子的丑事,而干脆把一切事和盘托出后,闻天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有一个部下被我安排着混进了搜查科,你可能见过他,听说之前华中被子植物大会的召开时候你还和他发生过争执,是的,就是那个叫宗明苑的,他之前故意找你麻烦是我授意的,也是他向我传达了一切有关搜查科内发生的细节,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肖素珍能从苍青这么顺利地跑回y市来……至于你要找的那个人,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就是,他到今天早上位置还是个正常的类植体人类,并没有被觉醒,只是你如果执意要过去救他,我也无法拦你,宗明苑会在一定程度配合你的行动,但我无法亲自站出来支持你,因为我代表的不是我个人,而是整个军部的立场,如果你失败了我会选择立刻舍弃你这个儿子,并和你迅速撇清关系保全我自己,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这个话说的相当绝情,但闻楹和闻天明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情分,所以闻楹听完也没有什么特别感受,而既然现在已经得到了搜查科的具体位置,更甚至有一个能给自己绝对帮助的内应,闻楹对闻天明也没有再多的话要说,径直就想把他提起来又带回车里去送走。
只是当他走到闻天明面前时,打从刚刚见到他并看到他这张明显因为进入生长期所以和过去不太一样的脸后就一直脸色不太好的闻天明忽然就问了他一句。
“你终于发芽了?”
“恩。”闻楹面无表情。
“……所以你果然是棵凤凰木是吗?”闻天明的脸色明显古怪地变了变。
“……请问有什么问题么。”闻楹冷冷地看着他。
“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外公是棵红棉树,你母亲是藏红花,你就没想过我是个人类,你却为什么会是棵凤凰树吗,闻楹?”
闻天明的这种问题让闻楹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他总觉得闻天明这话里有种很奇怪的暗示在,但这件事早就很多年前他母亲就和他主动解释过,所以就算心里再不耐烦,看在刚刚闻天明解答了自己问题的份上,他还是慢吞吞地回了一句道,
“我外婆是凤凰树,我妈说的。”
而一听他这么说,闻天明的脸色更诡异了,他从前很少和闻楹发生什么父子之间的交流,但今天既然都把什么话说开了他也懒得在继续隐瞒下去了,所以当下闻天明就忍无可忍地冷笑了一声道,
“你妈除了整天和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没什么本事了,她根本都不是你外公的亲生女儿,你外公这辈子也没结过婚,哪里来的什么凤凰树的外婆,她是藏红花所以很难受孕,受了孕也很容易流产,是,的确是我先对不起她,但她看我对她不忠,就为了报复我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和什么男人怀了你回来还想骗我,一个藏红花和一个人类生出了一个物种是木本植物的孩子,就这样她还和我说这是我和她的儿子,她真的没有骗我,我哪怕再愚蠢也不想这么受摆布……”
“能让你还跟着我姓闻,已经是我对你,还有对曾经我爱过的她最大的仁至义尽了知道吗,我的孩子?”
☆、第十只凤凰
遏苦糖棕和王志摩坐在车里等了快一小时才等到闻楹回来,当发现他并没有将闻天明带回来后这三个人并没有意外,毕竟刚刚那个来时还很有派头的中年将军,据说是闻楹父亲的男人的惨叫声也未免太凄惨了点,而见他一上车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的王志摩就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现在应该确定在哪儿是吧……”
“确定了,再去似水路接一下肖素珍,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糖棕,你要不要回医院休息?”
“啊,不用不用的,我也去帮帮忙吧,蒋先生这件事真的蛮严重的……我怕雍锦年知道他出事之后也要着急死的……”
今天照例还是顶着雍二那具躯壳跑出来的,赶紧摇摇手的糖棕也没详细解释这次他是用了什么奇怪的办法,能在雍锦年的眼皮底下跑出来这么久的,而闻楹听他这么说刚点点头,一边发动车子的王志摩见状还明显不放心地凑上来问道,
“唉,你先别管小糖了,你和我仔细说说,你把你爸打成那样还丢在那儿不管不会有什么事吧,闻楹?”
王志摩担心的话语让闻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些天的情绪一直比较容易失控,因为过度的压力能维持在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刚刚听到闻天明那样说自己的母亲,闻楹实在是满肚子的怒气涌了上来才和他动了手,那一下下拳头是他从小到大都想往这个恶心的男人身上打的,掺杂了此刻复杂的情况更是让他停不下手,而这般想着,闻楹也没避讳后座的糖棕和遏苦,直接闭上眼睛冷冷地来了一句。
“他都说了我不是他的儿子,我为什么还要对他客气。”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是他在那儿胡说八道吧,凭什么这么瞎侮辱人啊,当你妈不在了就可以随便糊弄你啊……”
“他说我妈是我外公领养的,如果我是他们亲生的,那我就不可能是棵凤凰树,可我妈确实生过孩子,因为她一到天气不好因为当初生我所以刀疤就很疼……”
闻楹并不想把闻天明的话真的当真,但是出于对母亲性格的了解,她觉得既然萧红亲口说过没有骗过闻天明,那肯定证明她说的就是真的。
可是闻天明刚刚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像是骗人,那为什么原本很容易流产,也几乎不可能受孕的萧红会在那段时间恰好怀上孩子,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呢……
闻楹这般想着,若有所思的视线就往后视镜不经意扫了一样,当注意到听完他刚刚的话遏苦就一直在用一种很奇怪复杂的眼神看自己,更甚至当他们眼神对视的时候,遏苦还故意回避了一下,闻楹先是眼神一变,半天忽然皱皱眉开口来了一句。
“你是不是又知道些什么,遏苦。”
“……我什么也不知道。”
遏苦低着头动了动自己手腕的佛珠口气复杂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他又在那儿故意装傻的闻楹迅速沉下脸,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点尴尬,半响闻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耽误找蒋商陆的正事,只皱着眉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
“随便你说不说,等找到人我再问你,王志摩,稍微再开快点。”
“哦哦,好的好的。”
知道这会儿心里着急的闻楹比谁都不好惹,王志摩也不想在火上浇油了,在后视镜和遏苦皱着眉对视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开车了,在去接肖素珍的路上,闻楹也简单地把刚刚和闻天明初步达成的协议说明了一下。
而当听到说闻楹要先他们一步去那里,至少要混进去一次确定蒋商陆现在的安全后,就连到现在很多情况都没搞懂的糖棕都有些担心地看了眼闻楹。
“还是等大家一起进去吧……你一个人万一出什么问题怎么办闻楹……”
“……闻天明之所以愿意帮我,也是因为寄希望于我们能从搜查科帮他找到一些能真的击垮刘常卿的有力证据,如果我们没有和他谈判的筹码,到时候很多后续援助都不会及时,肖素珍也说过他们内部有一个资料室……”
闻楹说着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第二个相对比较重要啊的原因说出来,其实内心驱使他做下这个提前联系宗明苑先独自进入探查情况的决定的,主要还是他担心万一事前准备不够,会连累王志摩他们这些纯粹只是跟过来帮自己的朋友。
只是临到这种关头他也不想详细说这些了,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沉默下来不再说话的闻楹就在接到肖素珍之后,一起迅速和所有人赶往了藏青市劳工基地——也就是那个承载了他前半生最痛苦最折磨回忆的地方。
……
自从和邓桃确定可以使用这种叫做岁的东西交流后,蒋商陆就和小姑娘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尽管这个丫头三句话不离夸他的声音如何好听和说他马上要烂掉怎么了,但是撇开这些,呆在这种地方本身也挺无聊的蒋商陆还是挺喜欢听她和自己主动聊天的。
而且一天之后那个方浓也回来了,在莫名其妙地加大了对他的烟瘾和控制训练后,到第三天的时候,蒋商陆尽管还维持着自己清醒的大脑,但是还是为了能继续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只能任由着方浓在这天早上把他摁在地上又狠狠地给了他两巴掌。
“自卑?我自卑吗?啊!你倒是说说!我很自卑吗蒋先生?”
闻言仰躺在地上的蒋商陆眼神空洞,用牙齿和嘴唇急不可耐地含着香烟的样子看着就是瘾症程度又加大了,加上他的皮肤敏/感很容易留印子,所以红红的巴掌印在面颊骨上就格外的鲜艳。
而见状内心扭曲的控制欲得到极大满足的方浓只满足地笑了起来,接着沉淀了一下心情才像是已经把从闻楹身上得到的怒气全数发泄掉一般愉快地站了起来,又盯着蒋商陆的眼睛这般意味深长地评价了一句。
“虽然您和闻少校都表现的对对方那么生疏……但是我倒是很相信看似道貌岸然的闻少校肯定会对您挺着迷的,毕竟蒋先生如此充满魅力,这种只要对你不好,甚至虐待你,就能让人的身心都跟着爽上天的本事真是少见啊……闻少校那样的性格一定爱惨了你。”
说完这不三不四的话,总算是彻底满意了的方浓也笑着关门走了,蒋商陆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抬一下,见他彻底关上门了才干脆躺在地上也不起来,就和神经病一样地自己笑了一会儿,许久冲一直在偷偷听着这边动静的邓桃开口评价了一句。
“三天了,他可算是对我说了一句比较像人说的话了。”
“我们家小闻少校确实爱惨了我……咦,这点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啊。”
脸皮很厚的老蒋同志已经开始从阶级敌人的嘴里寻找这种相当没意思的乐子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无聊了。
邓桃这丫头听完居然还吃吃吃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两个都被关了很久所以脑子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的大神经病和小神经病就这样达成了某种脑回路上的笑点一致。
只是乐完之后这种仿佛无止境的等待又开始了,而邓桃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无奈地叹了口气,等蒋商陆问了句怎么了,小丫头就有些烦恼地小声开口道,
“唉,我听见季从云哥哥又开始哭了……”
“他整天哭什么呢。”靠在墙上的蒋商陆也挑挑眉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