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了!正在香喷喷的啃着的鸡腿一眨眼没了,落得满脸冰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林娘才发现自己的头正对着屋顶的一处漏光处,一滴滴水珠串成线般的掉下来,淋了她一头一脸。
外面下雨了!
林娘跳起来飞快的卷起铺盖,把唯一的被褥从雨水中抢救出来。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屋里干爽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找了个稍好点的角落,整个人只能蜷缩起来,回味着鸡腿的味道等天明。
白天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晚上就下这么大的雨,果真是世事无常。林娘耷拉着脑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怜自艾过。靠山山跑,靠墙墙倒,得个便宜老公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两眼一抹黑,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不过林娘也知道自己这个状况很不对,失去斗志自暴自弃就真的没指望了。消沉也不过就那么一会儿。‘我能行,我可以!’她一遍遍的给自己打气,做心理暗示。难道自己一个接受过文明教育的现代人,还能活活愁死在落后的古代吗?
在她与垂头丧气与斗志昂扬之间徘徊的时候,柴门吱呀响了。
“你坐一晚上也不错。”
要是平常,这种冷冰冰没温度的话林娘或许还有点惧怕,可现在下了决心正准备豁出去的时候,又是另一种解读了。
“不好。”犹如看到希望的曙光,抱起被褥飞快就窜出来,往方柱子的房间去。
开玩笑,交两千个馒头的食宿费睡漏雨的破屋子,她脑子没病。只是方家能住人的屋子没了,方大山与曾氏的屋子不是她能去的,方石头与施氏的屋子不好意思去,现在她名份上的相公自己打开了屋门,她还让自己淋雨,那就真是矫情了。
至于方柱子的武力值,暂时忽略吧,貌似他也算是帮了自己不应该是坏人,要他真敢乱来的话,大不了拼死一搏就是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还能再差吗?
方柱子的房间让她有些眼熟,好几张有些褪色的大红喜字提示着这正是她当初醒过来的那间房。
只是可惜,房里只有一张床,照床上被子的凌乱程度来看,显然已经有主了。
“你干啥去?”
“再弄点干草过来。”睡床是没希望了,搭地铺垫点干草应该比较舒服暖和。
方柱子一把拉住调头就走的林娘“你准备让我跟你一起睡柴房?”
等林娘脑子转过来,人已经被他丢到了床上。真是丢的,她的屁股撞到床板上嘶嘶的痛。
“你……”责问的话冲出口就停住了,因为她已经看到方柱子揭开被子,大摇大摆的准备上床了。
唬得林娘不得不揪紧中衣的领口往床角退。
“你什么你,又不是没睡过。”
啊!林娘的脑子当机了,不会真睡过吧?可就算睡过那人也不是她啊,怎么办怎么办?“你……你自己说过的话要不算数?”这话说出来,林娘自己都觉得底气很不足,一点责备的气势都没有显露出来,完全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是真的方寸大乱,正想着要怎么抵抗,方柱子发话了:“还跟以前一样就好,老实睡吧,我不会动你。”
吁~,林娘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吓死人了。
☆、第二十章 圆房
她战战兢兢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远远的靠着墙划出一条楚河汉界的距离,大气都不敢喘,尽量的让自己看上去不存在。
“我说过什么话不算数?”黑暗里,揣揣不安的林娘突然听到方柱子冷冷的问话。
“没,也没什么话。不……不过你说过没还清银子时只让我当下人的。”一开始林娘脱口而出的话是想尽量不要惹怒了旁边睡着的定时炸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必要适应委婉的提醒一下他曾经的承诺。
“嗯,是下人,暖床的丫环也是下人。”声音还是冷冷的,却微微有些许的轻快。
啊呸!躺得笔直的林娘听了这话,如受惊的小鸟,唰的一下就坐起来,重新逃回床角。
“绝不可能!”林娘尽管怕得要死,但从说话的语气中还是能体现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或许是看出林娘真吓着了,这边再无声响传来。林娘心下忐忑,盘算着还是自己下床去打地铺比较稳妥,只是又担心从床里爬下去,会不会惹恼了他。
“真弄不懂你到底是怎么当人丫环的,什么都不会。”慢慢悠悠的低喃,似自言自语,完全不指望等到答案。林娘甚至听出话里的轻蔑,貌似暖床丫环才是她的工作般,凭白无辜的被人侮辱了尊严,再顾不得害怕恐惧:“谁说我什么都不会?我会……”话一出口,却又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会什么?哦,还有我不知道的本事?”
听到这种腔调就让人恼火,“我会认字,会算帐!”这个肯定是真的,林金宝曾显摆过他狗刨式的墨宝,大概模样就是中文繁体字,林娘说会认字,这个还是底气十足的。
原本她还以为方柱子再跟她计较一翻,不想只说了一句:“哦,那怪不得每月能挣二两银子的月钱。”之后,再无声息。
也不知道纠正了这个男人对她跑偏的印象没有,林娘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下床自己打地铺去比较保险,她还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的经验,这太考验心脏了。
小心翼翼的卷了铺盖跨过床外的人,结果还是惊动了他。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就你那要身段没身段,要长相没长相的小丫头片子我会看得上眼?别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歇了心思吧你。”
啊喂!林娘听得想骂娘!你一个跛子还用得着我欲擒故纵?还敢嫌弃我?林娘一直认为自己的心态比较成熟。可事实证明,无论什么心态的女人,只要涉及相貌的攻击,都是比较有杀伤力的。
虽然她找遍方家、林家,都没能找着面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容貌,但窈窕的身段、水盆里清秀的面容,怎么都不会是一个无盐女,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冲动是魔鬼!
林娘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狠狠的踩了方柱子一脚,并得到一句‘你胆子很肥’的评语,并且语气近乎咆哮。
最后只能畏畏缩缩的裹着一床被子躺在远离床的墙角边。
哎,果然是不做不死,如果不是那飞起的一脚,就算在床前脚踏上凑合一夜也比现在好啊!忐忑了一会,方柱子都没什么动静,林娘最后倒安稳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合眼入睡,并且很快呼吸平稳真的睡着了。
浓浓的夜色遮盖住方柱子玩味的笑脸。
这是与二十多年来完全不同的生*验,这个女人与印象中或仰慕、或害怕、或娇羞的女子完全不同。不完美,不高雅也不庄重,却生动却鲜活,也真实。
娶这么一个媳妇也挺不错啊。方柱子微笑着望着地上蜷曲的一团,而后心里又一声长叹,神情落寞。
…………
林娘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慌忙掀了被子检查,还好衣衫整齐!长长舒了一口气。
半夜提心吊胆,折腾了一阵,早上起晚也算是个牵强的理由了,其实她真心是还没适应这里五更起的习惯。急急的洗漱好赶到厨房,施氏已经开始做早饭了。
方家人的生活及其有规律,不用看她都知道,这时候曾氏一定在菜园里忙活,家主方大山带着儿子方石头、方柱子下了田,连方大丫都一定是在鸡圈里打扫。
林娘有些心虚,不好意思的问候了施氏就接手帮忙准备早饭。在方家这个季节一日只吃两餐,早上这顿还算是比较丰盛的,全家八口人,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
只是施氏今天的样子有些反常,见了林娘,木纳的脸上罕见的挂着笑,“弟妹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这点活儿我干得过来。”
林娘有些窘,好在她知道施氏的性子,绝对没有讽刺她的意思。“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没事,嫂子也是过来人,刚圆房的人是有些累。”
啊?圆房?捂脸,就说施氏今天反常,敢情是误会成这样了?
“不,不……没有的事。”
“这是好事!弟妹别不好意思。小叔其实人不错的,你能想通了就好。”难得的,施氏竟替人说起好话。
方家确实是良善人家,并没有什么你争我斗的龌龊心思,林娘与方柱子同睡一房,似乎成了一件大喜事。见着林娘没再寻死觅活,就连曾氏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早上的饭桌上每个人都乐呵呵的,简单让林娘不敢直视,偏偏旁边坐着的主儿不动声色,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田地活不多,我想今儿上趟山。”好久之后,才终于出了声,把林娘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上山?你的腿……”方大山惊讶的望过来,显然是不大赞同。
“没事了。”
方大山没再出声。林娘总感觉看不明白这两父子,明明方柱子才是与方大山相处时间更长的,现在看来反倒是与方石头更亲近些,与方柱子之间处处透着客气、生疏。
在表示过担心之后,方大山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好像下级服从上级命令般。
☆、第二十一章 来钱的办法
林娘当然不会纠结人家父子相处的模式,但她听了方柱子的话之后却很兴奋。
上山?!
小柳树村背后就是延绵不断的群山,望也望不到头,在林娘的星星眼里,那简直就是一座宝库啊,想想那欠的外债,上山可能就是她绝佳的出路了。
可是她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好几回,也有些明白那山可不是那么好上的。
莽莽林海,人迹罕至,大部份地方相当于原始森林,各种猛兽出没,听说连老虎、熊瞎子都有,村子里的青壮劳力都不敢轻易上山,她也就只能想想了。可现在方柱子的言语又让林娘原本歇了的心思被撩拨起来了。
等方柱子背着一副粗糙的弓箭要出门时,破天荒的被拦住了去路。
“你也想去?”
方柱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眨巴着星星眼,像小狗一样乖巧的点头。
“去送死吗?胡闹!”真不知道这女人是胆子大还是脑子有问题,连小柳树村最强壮的男人都不敢想的事她还想往前凑?
毋庸置疑的语气容不得林娘不松手,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林娘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要求可能真的有些过份了,山上有危险,靠他一个腿脚有问题的人也不安全。
“那你也要小心点,别往深处去!”
鬼使神差的,不放心吼了一嗓子。
原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林娘说完刚想转过身去,不起方柱子却站住了,还回头定定的望着她。
“嗯。”
林娘有些吃惊还能得到回音,一时有些发楞,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望着,等反应过来,她才觉得这种场景着实怪异。
像极了不放心的小媳妇送别丈夫。心里这个念头一起,林娘暗骂自己有毛病,急急的回头扭身跑了,手里洗着碗筷,心里还在突突的跳,刚才那人的目光似乎太温柔了些,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让人面红心热的。
“林娘你发啥呆呢?”
等施氏过来扯走她手里的抹布,林娘才惊觉,一个碗她已经擦了好一会儿了。
“没,没事。”林娘赧颜,“嫂子,你说山上都有些啥?很危险不?”
“你就别担心了,外围转转还是没事的,况且小叔也不是一般的人,力气大着呢。”施氏笑望着林娘,这让她越发的不自在,其实她就是为了转移发呆的事随口那么一说,怎么又被施氏给扯到方柱子身上了。
“我就这么一说,谁担心了。”看来施氏也只是看上去老实,混熟了打趣起人来,一点不马虎。
施氏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她咯咯的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好在隔壁的阿珍过来才让她摆脱了窘境。
“方二嫂子,大丫头上的头花是你给做的?太漂亮了,能教教我吗?”
看来汪大婶子真的没有嫌弃她,这才第二天就让阿珍来找她玩。
“我家林娘的手真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头花呢。”施氏上回就对那头发称赞过,现在又跟林娘关系近了,称赞起来更是赞不绝口。
两人围绕着那朵头花讨论起来,而林娘却是听得眼睛一亮。
有来钱的办法了!
“大嫂,阿珍,你说我做多些拿到镇上去卖怎么样?”
“啊?”施氏和阿珍都没料到林娘有这样的想法,“去卖啊?”
“这头花是做得好看,说不定真有人买呢,只是咱们都不会做买卖啊?”施氏貌似有些心动,想了半晌,却无奈的说。
林娘倒放下心来,“这不怕,要不咱们试试?”
不同于施氏的犹豫,汪大婶子倒是热情支持,按她的说法,赚不了钱也没关系,学了个手巧也是好事,毕竟没多废料。
“要不就试试?成不成的林娘你也别太着急,小叔肯定会帮着想办法的。”施氏拍了拍林娘的手。林家的事闹腾得那么大,她以为林娘在愁宁氏开口的那十两银子。
林娘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宁氏她们怕是喂不够的,有了一回就有两回,不断的拿她当摇钱树了,她才懒得管她们的死活呢。
说干就干,林娘干脆把整件嫁衣都牺牲出来,汪大婶子和施氏在家里东淘淘,西淘淘,花花绿绿的边角料倒翻出不少,阿珍也贡献了一块粉蓝的布头出来,都送给林娘。穷人家过日子,什么都节省着来,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虽然是自己动手,但做身新衣服也是挺不容易的,即使是边角料,也不能轻易浪废的,特别还是上好的细棉料子。
现在她们都拿出来送给林娘,这份情已经很重了,林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施氏干脆包揽了全部的家务活,让林娘和阿珍两个专心做头花。只是材料着实少了些,最好的也不过细棉布料,想要做出飘逸的效果有些难。但像星星花、蝴蝶结这样的还是很容易的。
林娘深知材料的不易,制作起来也是左思右量,一丁点儿都不浪废。上辈子学的东西不少,也杂,但手工diy这块还是有些天赋的,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diy的社团,跟几个同学就曾摆卖过手工发夹。虽然是好玩,但也是兴趣所至,现在做起来也毫不生疏。
这种小玩意胜在精巧,却并不难作,边上阿珍的女红又很好,大半天功夫,就做了四十来朵各种不同的头花,朵朵形态各异,却也栩栩如生,看得汪大婶子和施氏赞不绝口,林娘对她的这手艺又增添了不少的信心,如果能把这个小头花当成致富的第一块敲门砖,倒也不错。制作简单,成本低廉,这种小饰品,利润却是很可观的。
做好了准备,林娘想明天上清河镇去试试看。
日头西斜,方柱子也没见回转,林娘心思不定的向张望,不知道他有什么收获。靠山吃山,其实林娘一直都觉得山里的产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她现在摸不住山上的危险程度,不好做出决定,还是等向方柱子探了底再说,虽然银子很重要,但有钱没命花才是最不划算的。
☆、第二十二章 镇上之行
雨并没下多久,只是柴禾堆被淋湿,柴房里还是湿漉漉的没办法住人,林娘不得不早早的在方柱子的房里霸占一个位置。照这样阴沉的天气,或许这几天都得这样,干脆重新打造了一个简易床铺,虽然不知道昨晚是怎么过来的,但与男人同睡一床什么的还是有些惊悚。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随着夜晚的降临,林娘独坐在房里,内心由对方柱子收获的好奇,慢慢转变为对山上未知凶险的担心,仍然没有等到他的人影。
不大的房间似乎显得特别空旷,林娘有些坐卧不安。
这时候村子大部份的人忙碌一天之后都收拾好睡下了,只有村头不知谁家的狗不时会狂叫上一阵。每一回林娘都以为是方柱子回来了,可张望了好一会,又没了动静。
显然凭方家的财力,晚上点灯熬油还是条件不允许,林娘独自摸黑坐了一阵,忍不住朝院门外走去,或许一开门,那人就回来了。虽然心里也明白,多走那么几步,根本没什么作用。不过对于等待的人来说,这种没意义的事不自觉的都会去做,哪怕是提早几步路知道等待的人平安也是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