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嬷嬷拿起放在地上的竹篓子,才跟着来旺往外走,她真的是老了,走起路来都有种老态。薛晟盯了一会,对着外面道:“云姨娘可是往盛园那边去了?”
明明没有人,可他这句后,空气中嗖的一声,一影子已是落地跪下,恭敬道:“刚按照您吩咐,奴一路上跟着她,云姨娘是进了盛园,可…却没往百芳居的方向去。”
“往哪边去了?”
“抱轩亭。”
听到这里,薛晟神情有些莫测,算上这次,她可是忤逆他两次了。什么时候金武阁出来的都这般了?
这想法瞬间被他否决,他不应该质疑金武阁,他对着暗卫道:“你让观察云姨娘的影卫来见我。”
暗卫应诺,瞬间没了身影,身手着实了得。
即使白天怎样的喧闹,到了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已回归平静。
抱轩亭连着游廊,游廊上挂着的纸纱灯笼都亮着,这处倒不黑暗,只是旁边的假山遮挡了些光,湖面上光圈一块一块的。
孟云容蹲着视线一直放在湖面上翠绿的荷叶,荷叶已经长成了,再过不久就会有莲花,莲花后就是莲蓬。
她让人种下时候那人还问她,“你前日子里不是已经让人种了一颗石榴树么?”
那会仆人正在这里往湖里撒种子,她觉得手法很娴熟,想去试试,那人一把扯过她,戏谑道:“你可还没回答我呢?”
他明明知道的,还故意问,她不自然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可他手劲那么大,根本挣不开,憋红了脸破罐子破摔道:“你不是都知道还问我?”
“我怎么知道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她听了这话,急的脖子都红了,手挣不开,脚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他还是没放开她,只是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他脸上痛意明显,她开始害怕是不是真的踩疼他了,他却是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笑道:“心疼了?孟云容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哪有,我…哪有。”她明显底气不足,他又继续在她耳边道:“莲子莲子,石榴石榴,寓意多子,我..不是傻子。”
是啊,他不是傻子,她却是傻子。如果花魁是他手下的人,那她的死是不是他主使的?
孟云容拢了拢肩膀,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毛骨悚然,只是心底珍藏的那些终究不是那么美好了。
她是趁着小青睡着了偷出来的,孟云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想要回去。她原以为今天没人会记得是平国公薛立闽的诞辰,所以才让小厨房今天做了面食,她还是想的简单了。
她想了想,在亭子里坐下,打开食盒,里面的面条已经糊成一团了,她突然有些饿了,说起来这可是她的晚膳呢。
她端起碗尝了一口面条,味道不错,比先前日子里送来的膳食好吃多了,这不会是庖管事做的吧?
想到这,她就觉得更不能浪费了,薛晟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捧着一大碗毫无顾忌的在吃面条,敢情她往这边走就是为了能吃这东西?
刚在书房,他倒是听了不少这位的事情。
影卫说她自从上次责罚就变了,也没再给那位写信,平日里就是跟丫鬟呆在百芳居。与几个姨娘也不常往来,而后还说今天请安的时候好像还得罪筠怡郡主了。
金武阁培养的人怎么会是这样?想着自己亲自过来看看,却是这幅场景。
孟云容吃的不亦乐乎,这面里还夹杂着好多肉末,都把她馋虫勾起来了,连薛晟走近都没发现。
碗里的面条被灭了三分之一,薛晟才道:“好吃么?”
小青常会问她:“姨娘可好吃么?姨娘还要不要点?………”所以当下,孟云容条件反射就回了句:“好吃的。”
只是许久没人回话,且周身有种淡淡的压迫,她才抬起头就见薛晟正盯着他,眼底似有暗流在涌动,她放下碗,施了一礼:“婢妾见过国公爷。”
薛晟却是一反之前的态度,他很亲昵的挽起她的手,亲和地道:“不曾想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末了还伸手轻轻地擦拭了她的嘴唇。
孟云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变脸变得太快,上一刻还在威胁她,此刻却对她这样。
她避开了他的手,仍旧弯着身子:“婢妾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刚并不是有意冒犯国公爷的。”
薛晟淡淡哦了一声,瞄向亭子中石桌子上的碗,分明在问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云容故作不好意思地道:“夜里饿了,小厨房没有,故才到大厨房找吃食,不曾想碰到国公爷。”后面什么的却是没说,薛晟心里了然。虽说这人有些不一样,可依旧聪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分得清,于是他道:“云姨娘如此通透就更好不过了。”
她心里一松,正在想这关就这么过了,薛晟却又是问她:“那人这次寄给你的书信可有说什么?”
什么书信?她根本不知道!薛晟就见她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是很圆很亮,这样望着你好像眼底都是你一样。可薛晟并没溺在其中,他道:“你上次没说实话,得到的是怎样的?你这次还要经历一次?”
上次难道是这花魁娘子没说实话责罚后送了性命她才得以重生了么?
“我还未来得及拆开。”孟云容开始扯了,也只能是事先这样了,她回去找找那些书信在哪。薛晟见她低下头,脖子后面露出的肌肤白的晃人心神,可他也就是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放到湖面上,他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低沉中带着自有的韵味。
“那我明日派影卫去拿,你可不要再找理由推脱了。”
他背着她,丝毫不介意她会不会从背后袭击他,她…不是花魁,的确不会。
“那我先下去了。”
并未有回复,孟云容看他把视线放在湖中好像再看荷叶,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他才道:“云姨娘,你知道什么是合作么,那就是两条命放在一起,哪方败了,哪方也就输了。”
“我希望以后你不会让?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两手撑在阑干上,即使现在是夜晚,可指节因用力泛白看的清清楚楚。
像是已经看透这个世间,整个人有种沧桑的味道。然后孟云容就听他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
孟云容觉得他这是在监视她,可她这会没胆子拒绝,她跟在他的后面。他的步子一向迈的大且稳,她原先就跟不上,此刻也是一样的,还没一会两人之前就拉了一段距离。
游廊里有光她倒不害怕,只是等到了花园,瞧着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手上也没有出来拿着的灯笼,孟云容咽了咽口水,努力说服自己不用怕。
白天看上去的很有意境的花间小道此刻也不是那么好了,薛晟已到了路的前头。孟云容没了办法轻轻地走上去,靠的近的草丛中传来声响,有什么飞在她的手上,她拿近了才看见是只黑色的大虫子,在向她晃动着两个黑色大钳子,龇牙咧嘴的。
孟云容下意识的尖叫,没多加考虑就喊出:“薛晟......”脚下也没注意到地面有处不平,身子一下子往旁边摔去,孟云容闭上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撞进了一个怀抱,鼻息间都是淡淡松柏味,她睁开眼,就见是薛晟,有些惨兮兮的道:“薛晟……是个黑色虫子……。”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不是病 疼起来特累人
☆、遇刺
筠怡郡主本已都睡下了,王嬷嬷拔开纱帐走进拔木床内,她听见动静,睁开眼就见穿的很齐整的王嬷嬷,讶异道:“嬷嬷,你不是回房歇息了吗?”
王嬷嬷急色道:“郡主,你快起来,国公爷遇刺了!”
筠怡心里一惊,掀开身上大红色条褥,王嬷嬷搀着她拿过丫鬟榴红递过来的衣物服侍她穿上,又亲自给她挽了发髻。
走出房门早有丫鬟提着灯笼在外等着,本来这个点府里的人都睡下了。大概这件事府里都传遍了,屋子里都亮着光,青砖地面上映得像白天一样。
经过自己喜欢的芍药筠怡也是没了欣赏的心情,她握着王嬷嬷的手不安道:“国公爷好好的怎么会遇刺?国公爷没有事吧?”
自己刚嫁过来要是国公爷有个不测,她……可怎么办?
“说是府里的侍卫都出动了,值更的小厮听见动静问了人说是国公爷那边出了事,才急急忙忙跑来禀告。”
王嬷嬷也是知道国公爷要是有个什么的,她们的处境会很困难。可她毕竟大风大浪的都经历了,所以这话说的很冷静,筠怡听了才镇定了,握着王嬷嬷的手却仍在颤抖。
已经是二更天了,丫鬟婆子都有困倦之色,手掩在嘴上呵欠连连,可脸上统一的都是恐慌,得了消息一时也没人睡得着了。
府里灯火通明,丫鬟提着羊角灯笼走在前面,盛园里有棵槐树枝干下亮着,两个角影子在上面,茂盛的枝干更黑深深了。筠怡郡主记得常园是没有槐树的,她连已经进了盛园都不知道了,她问道:“嬷嬷,这是哪?”
“是盛园。”
“怎么到盛园这边了?小厮那会传话不是说国公爷歇在外书房了吗?”
“传的消息是盛园没错的。”
王嬷嬷没隐瞒地说出,筠怡郡主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也瞧得出不好看了。
薛立闽还是大将军的时候,因为要时常出征打战,且家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会武的人,虽说府里小厮不少,可都是没有实料的。
所以在那会管辖的军队里罗列出一队新兵头子训练他们,这才有了现今府里的侍卫。
这些人寻常府里是寻不到他们踪迹的,也只受命于平国公,身手了得且都以平国公安全为重,得了指令第一时间就到了花园。
原本周围还很漆黑的园子此时比府里任何地方都要明亮,侍卫守在两边。他们身上有着将士身上的肃杀,且面无表情,生冷的不近人情。孟云容神色不自然地很是尴尬,她要是知道她那一声尖叫会引来这么多的人,她就是被虫子咬了都不会哼一声的。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要是在想事情或者懊恼的时候脚尖会没意识的在地面点来点去。原本在旁边站着的薛晟看见,眼底闪过惊讶,他与花魁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刚出手帮她也只是花魁对他还有用处,可是刚她的反应让他觉得很熟悉,心底努力压抑的东西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与另一个人这么相似?
他走过去扯过孟云容的手,有些失态地质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孟云容很疼,他的手掌好像都把她的胳膊圈住了,她能感觉到骨头处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可薛晟此刻的表情很难看,与他同一个屋檐下五年,她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种怒到极致的样子。她没有说话,薛晟也只是阴鸷地看着她,两人这样在外人眼里倒是很亲昵的姿态,侍卫当没看见,可刚到的筠怡郡主几人就不能当作没看见了。
大概是没意料到会看到这幅画面,筠怡后面几人给薛晟见礼后,她整个人还是呆愣的状态。后面的王嬷嬷轻微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走上前,孟云容转过头就看见了筠怡郡主,她挣了挣,薛晟已是放开手,才对着筠怡郡主施礼离薛晟远了点。
薛晟对着筠怡郡主道:“夫人为何出来了?”
筠怡郡主暗恨小厮捕风捉影,现下薛晟好好的也不像是遇刺的样子,所以就道:“妾听府里动静颇大,又说是您这边,担心不下过来看看。”而后柔和道:“国公爷您没事吧?”
可能是睡里被人喊起,她脸上还带着倦意,整个人看上去很羸弱。薛晟对着她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宜裳居。”
他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好像孟云容看到也只是她的幻觉。
“云姨娘…也早点回去休息。”她听见他转过身时候对她这样淡淡道。
“婢妾明白。”
只是薛晟领着筠怡还未出去,与百芳居相连的小角门传来了亮光,光线越来越亮了,一女人已是走了出来,竟是沈姨娘。
相比于筠怡郡主的简单孟云容的狼狈,她可是靓丽光鲜了。她看清人后,连忙走了过去,对着薛晟与筠怡见礼,声音清脆干净,很容易让人心里一动。
孟云容开始想她要不要趁着现在就走,可手臂上的痛意还在,算了,她还是等前面那人走了再走吧。今天原本以为薛晟会在宜裳居用膳的,可姨娘们还是扑了个空,所以孟云容觉得沈姨娘看薛晟的样子像是猎人终于狩猎到动物一样,虽然拿动物比作薛晟有些不恰当。
是啊,这厮哪能是动物,他才是猎人才对。
不过,现下,薛晟也只是望了眼沈姨娘并未有其他神情,连说话的声音比对着她的时候还要冷,好像根本不想多逗留一样,也是同样甩下一句:“夜深了,回去休息。”
表面功夫一向到位的沈姨娘这次也是破了功,筠怡郡主瞧着心里有的不虞少了点。侍卫早在薛晟同筠怡郡主说话的时候就退下了,所以等薛晟几人走了,花园里也只剩沈姨娘,和她的一贴身丫鬟,孟云容无他人了。
吃了一次没脸,沈姨娘也不再同她笑吟吟的了,平复了会径自带着丫鬟走了。孟云容在后边瞧着她水蓝色的绸子逆着光她整个人都添了点仙气,倒是枉费这番用心的打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刚看到文字复制重复了,所以这章字数少,只能是把其中的一些内容加到下一章
迷糊的作者在这里道声不好意思哈
上午好^-^
☆、蝗灾
一早又是个艳阳天,平常清晨倒是凉爽的,可今天一大早就很燥热。加之昨天的事情,孟云容寅时就醒了,现下正不是很清醒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花魁所住的屋子是二楼坐南朝北最西侧的一间厢房,从这里可以看到前院看不到的地方。原本房间里还摆放了张紫檀嵌玉的落地屏风,正好摆在窗户前面可这样室内显得更加阴暗。
她重生第一天与小青特地把这屏风挪了位置,把美人榻摆在这边,现下她才知道花魁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花魁真是是谁安插在平国公府里的眼线那决计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她的身份的,屋子里的阴暗应该就是她的有意为之了。可在房间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找到那些书信,她也不知道花魁与外面是怎么通风报信的。
薛晟说会让侍卫过来拿,那应该是晚上了,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青刚从浣洗院回来,她想问问姨娘衣物里怎么有一角划破了?可没想到进来就见姨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睡觉实,昨天那番动静她倒是没发觉。孟云容见她来了,眼里一亮,对啊,小青可是一直伺候在花魁身边的,她试探道:“小青啊,你知不知道我先前看的那些书信在哪?”
“姨娘,怎么了?什么书信啊?”
“我先前日子里……不是有……看什么书信吗?”
“姨娘,您什么时候有看过那些东西,您不是最讨厌文墨的么?”
她见孟云容未回话,瞬间想起了正事,她问:“姨娘,您昨天还去哪了?怎么昨天换洗下来衣服裙摆那针线划破了?”
孟云容不甘心地问道:“你再好好想想。”又想着可能花魁是故意避着她,所以小青不知道,那花魁平常在房间内做什么,小青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她继续问:“那我问你,我先前呆在房间里是在做什么?”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虽然觉得自家姨娘自从上次被责罚后整个人都不一样,对她比以往更和颜悦色,可是怎么好端端地会问别人自己先前,这……她不是最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