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贾反应过来,“我忘了你先前………是我不对,我已茶代酒赔个不是。”说着举起碗,宽大的衣袖垂立下来,衣服撑在身上很空,这番做下来很道古风然。
“老师严重了,学生岂敢。”
“无事……无事,这远离了繁华,呼吸呼吸这不一样的气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涩口归涩口,他还是继续喝着那茶,倒真是一点都不介意。
李简望了望四周,景色荒凉多是带着包袱的百姓,有出城的有进城,是了,平国公可是今日出发!这样一来,老师今日的作为奇怪倒是有些原因了,“学生可否问老师一个问题?”
“你说。”
“为何下江南的人是平国公?”
“你倒是不含糊,不是为何,是一定,此去下江南的一定要是平国公。”
“可听闻平国公薛晟多是权贵公子哥处事,这次办砸了,陛下不会迁怒到我们?”
孟贾却是剥了颗花生,珍馐吃惯了,这原始的隔了多年尝倒不错的,吃完了他才说道:“那你可错了,我这昔日的女婿可不是那等人,论才智在你我之上。”
李简心里一惊,孟贾识人的本领一向准确,“那这么说,这次差事平国公办好了,我们可不是塞翁失马”
“我可不会做没个好处的事情,你又怎知不焉知非福?”
平国公虽被陛下削了权利,可手里还是握着虎符的,孟贾肖想他手上的兵权好久了,莫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夺了过来?李简心里有了这个猜测,也没继续问下去,转而打量其四周。城门口人烟稀少,像样的商铺都找寻不到,此刻正有一队人马要出城,他定睛看了会,见有薛字标志,心下了然。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孟贾也在看向那边,等队伍彻底出城了,李简才道:“这可就是老师来这的目的?”
“喝茶,喝茶,喝完了好上路。”孟贾转回头重新给自己添了杯。
而城门外薛府的马车也重新启程了。
走的是官道,马夫驾车很熟练,车厢里倒是感觉不到震荡。
孟云容瞄了下坐在黄花梨小榻上正在看书的薛晟,心想要是没这人,不是一般的好!
车厢里极大,榻上可容忍两个人睡觉,摆着的紫檀木茶几上有茶水还有几盘吃食点心,杯子均用棉布缠了一圈,那位倒是惬意地很,反观她苦兮兮地蹲在角落。
她原先还以为薛晟定是不会与她一起,没想到两人共乘同一辆马车,这样一来她得好好伺候着。
可这位用得着人伺候么,自食其力一上来就未曾与她说过话,她一早起来就出发了,现在肚子还是空空的。她耷拉着个脑袋把头埋进臂弯里,试想眼不见为净,不想那人并不想放过她。
“咳………”
孟云容一听上前了点,他道:“给我杯水。”
她倒好递过去,茶几上的山楂糕这下近了,饿意又上来了,孟云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薛晟看到却道:“水给我,无事了。”
继而又转去翻动书籍,孟云容才这发现他今天穿的是靓蓝色锦锻棉直裰,头发用碧玉簪子固定,与他以往的穿着相比添了股君子范。
她又退回了原位,揉了揉肚子继续重复之前的姿势,只是还没摆好,又听见,“再给我杯水。”
递过去又是:“水给我,无事了。”
孟云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终是按吩咐做了,只是这会刚转身,那人又道:“给我杯水。”
孟云容簌的转过身,大声道:“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全吗?茶杯就在你面前。”
然而那人抬起头,丝毫没意料她怎么会突然就生气了,还问:“嗯?”样子很是无辜,孟云容突然就没了脾气,她重拿起花瓷小壶给杯子倒满了,递过去恭敬道:“不是有意冒犯国公爷的,您喝茶。”
这次也不等他回话了,自觉地往原地去,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却没看到薛晟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在壁角,没人说话偶尔纸张翻页的声响,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她肚子里传出,她尴尬地抬起头就见薛晟正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点笑容。
他笑起来很好看的,脸颊会显现出梨花酒窝,孟云容以前就喜欢。
她盯着等看不见了把头转向窗子那,他淡淡的声音才响起:“点心拿去。”
孟云容权衡了一番,到底还是饥饿战胜了骨气,她慢慢打算挪过去,外面却传来来旺的声音:“爷,前面路不平有点颠簸,您坐好了!”
正在挪的孟云容受不着力,车轮子在凸面经过,车身猛地一震,等孟云容回过神,才发现嘴唇挨到了一个很柔软还带着点温热的东西。
她往下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薛晟身上,完了,她让薛晟给她当人肉垫子了。
☆、驿馆
车厢里极静,孟云容觉得应该是她心中有鬼,不然怎么会外面马呼吸的声音她都能听的见了。
薛晟就见她眼睛眨啊眨,却不起身,如果没看到她泛红的耳尖他倒是会认为她这是故意投怀送抱,尤其她的嘴还附在他的脸颊上。
她今日穿的是茶驼色圆领对襟夹背,衣服未熏香料,这般清清爽爽软玉在怀他丝毫没任何想法。他动了动手,终是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直起身,却忘记了这是在马车内,头与车顶一碰撞,孟云容当即就龇牙咧嘴出声:“....痛。”
这样子一点也不符合金武阁培养出来的人该有的机智敏锐,不过,姑且看下去她想干嘛。他已经谋划这么久,不在于一时,那人想要玩什么把戏,他倒要看看!
孟云容觉得定是她此刻太滑稽了,不然他怎么会撑着下巴浅笑看着她,虽然她今日未装扮,他脸颊那边也没有痕迹,可那真实的触感好像现在都还在,再看他连书都不看了,只盯着她,那意思好像说:“你的心思我懂。”
他一向脸皮厚,比他人都要淡定,孟云容终是不自在地转回了头并往自己那位挪去。
薛晟见她以为他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不得不承认,她的行为举止让他很熟悉。同时有股寒意,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知道他的软肋!
在挪的孟云容就听背后他道:“点心拿去。”只是这句话冷意甚重,她转回头刚那温暖和煦的薛晟已经没有了,他周身都是冷冽,半边脸掩藏在阴暗里,孟云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薛晟。
点心她没拿,即使再饿,这种情况下她真的是吃不下口。
平南县在江南以南,通往那要陆路到达昌南郡,再转水路需要三天的时间,此行下一站正是昌南郡。
车已远离了京都,到达了荒郊,周边都是树林以及人高的灌丛,来旺目视前方很稳当地赶着马车,马车内的动静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说实话,他对爷的举止也是有些看不清的。他进府没有得贵早,可在府里也有好些年头了,看着自己主子这些年的养精蓄锐,爷的心性他还是摸不透,他总感觉爷对这位云姨娘有着对旁人没有的包容。
车内寂静无声,来旺也停了想法,安心驾驶着马车,后面跟着的多是侍卫乔装,这一路上他不担心会有人突袭,甚至在发愁得贵委托他弄颗珍珠去哪弄去?要知道平南县的河可是干了的!想到爷的计划,他随即就释然了,大周国珍珠可是很好买到的。
大明朝以珍珠为宝,而在大周国珍珠几乎是家家可见的东西,当今皇后所居住的屋子以万计的百年珍珠镶嵌,即使是白天,都是波光粼粼的。
大周国皇后却并不喜欢这屋子,因为这是大周国皇帝周皎给他喜爱女子准备的,是最后迫于百官压力才让她入住,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自己丈夫爱着别人这一事实。
可说起来,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是爱美貌女子的,可偏却大周国的皇帝,她的夫君却独爱这无盐女,上位这五年,大周国以及小周国里的丑陋女子都被他搜刮了个遍,反观后院貌美的妃子与她像是落入了冷宫。
不过,这也有一好处,后宫的尔虞我诈没有,倒是一片融洽。
周皎后宫较其他皇帝可谓是空旷,有的也只是一后一妃,少了男人宠爱,这两个女人相处得不错。
今天辰时刚过,唯一的妃子刚在皇后这里聊了会离去后,有一宫人进来,对着坐在正间凤坐上的皇后禀道:“陛下刚已动身启程去大明朝,陛下称后宫事宜一切皇后做主。如有重大之事等陛下回来后再做处理。”
皇后听了这话,恐是经历次数太多,她倒没有发怒,只是问宫人:“陛下此去大明朝可为什么?”
“奴才不知。”
“陛下的意思我懂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宫人退出后,望了眼在日头下闪着光的珍珠,即使再怎样的华丽也掩藏不了内里寂寞。这皇后也是可怜,陛下下朝后看了一副呈上来的画卷才急冲冲要启程去大明朝的,当然,这话他可不能说!
薛晟一行人到达驿馆的时候正是日暮偏西。
驿馆部署地很完善,住房马厩都有,甚至庭院中还有一凉亭。
知道是去平南县的平国公,差人领着小吏把最好的厢房都给收拾出来,厨房也吩咐了弄些好吃好喝的,也早有眼力的皂隶牵了马去喂草料。
此时夕阳正好,孟云容椅着亭柱虽望着天际可明显心不在焉。
自那样后,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薛晟把她给叫醒的。那会马车里一室黑暗,他的眼睛却很亮,看她醒了道:“下车。”
然后也不管她径自掀开帘子下车,她也紧随其后,下了车才发现自己睡了快一天了。而且刚刚躺的位置好像是小榻无疑,她没看错的话,他的衣袖处明显有折痕。
很明显有人把她从角落挪了过去,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做?
孟云容想不明白。
凉亭在驿站后院,离厢房不远,被派出来的来旺一眼就瞧见那道茶色身影,当即向那方向走去。孟云容听见动静,来旺已是到了跟前,他道:“已开始摆膳,国公爷派奴来唤您。”
孟云容才想起几乎是一天都没进食,她点了点头,跟着来旺到了厢房中间的一屋子。这个房间布置地很雅致,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小型的假山流水。薛晟正坐在红木八仙桌子前面的太师椅上,差人在旁边跟他说着什么,他听见动静往孟云容方向看了一眼,指着下手位置对着她道:“坐吧。”
孟云容过去坐下,那原本没说话的差人奉承道:“今个厨房做了阿胶乌鸡汤,夫人舟车劳顿,尝尝最好不过的。”
孟云容是喜欢吃鸡肉的,听了差人说的,见薛晟已拿起筷子,她才拿着汤勺准备勺一瓢了喝喝,不想薛晟的声音响起:“先喝点小米粥。”
差人听后尴尬一笑,知道这屋里薛晟说了算,连忙给孟云容碗里添了勺米粥,“夫人尝尝这个,这个可是庖厨熬了一下午的,里面放了红枣枸杞桂圆,最是滋补,正适合你现在这情况。”
薛晟没再说话,孟云容尝了口软甜香糯,馋虫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差人瞧她喜欢,又给她添了一碗,一碗下肚,孟云容就饱了,她放下碗筷,薛晟对着她道:“现在可以吃了。”
“什么?”
薛晟抬眼示意那道被差人放到角落的乌鸡汤,孟云容哂笑:“我吃饱了。”大概是饿过了头,倒不那么饿了。
薛晟却是道:“再吃点,现在尚早,晚间可没有吃食给你填腹。”
孟云容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想起他说的天色尚早,确实是没到用膳时间6 。她往上方看去,他正姿势优雅用着膳,正在夹面前的一道姜汁鱼片,她记得他最是不喜欢姜味的,果然他看清后眉头一皱没在夹那道菜。孟云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冷不丁听他道:“云姨娘瞧着我下饭呢?”
他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孟云容不敢在看了,转而给自己添了勺鸡汤。鸡汤味道很好,她也只是喝了一勺就放下碗筷,薛晟这才道:“好了?”
孟云容点了点头,薛晟看向一旁的差人,查人得了指示,领着丫鬟开始收盘碟。
等下人提着食盒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俩,孟云容有些不自在,薛晟站起身对着她道:“云姨娘陪我走走消消食。”
三十里一驿,虽然这驿站远没有靠近京都的气派,可有种江南小桥流水的美。
后院里种植的荷花已开的正盛,一朵一朵在夕阳的映衬下给人视觉上的盛宴。
孟云容想去做那辣手摧花之人,到底是忌讳身边的人没动作。
说是让她陪着走走,可到了院子,那人就坐在石凳上,桌子上面有砌好的茶水,孟云容顺手给他添了杯。
“此次到江南,云姨娘可想过去见见你那主子?”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他,沉默了半响,薛晟接着道:“你那主子可是意会过我,让你此行去一趟。”
“那你…?”
“我已经回了书信,到了平南县我会派人送你过去。”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大概是她这句话说出来断断续续,薛晟侧目看了她一眼,可是她背对着他,他瞧不清她的表情,“你的存在在平国公府有着制衡的作用。”
是与其他小妾对势吗?她不是傻子,薛晟在韬光养晦,他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他对公爹的死一直是不能释怀的!
“你此行去了传个话给你主子,帮我问问他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孟云容当即就问出了声。
“他大周国的皇帝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这条件还得问问他。”
此时夕阳已落幕,天色渐渐黑了,孟云容还是听到薛晟刚说的,比自己重生还要震撼,大周国的皇帝怎么会是花魁的幕后主子?!
☆、君王
院子里的谈话还没结束,来旺就急匆匆地过来,附在薛晟耳边说了什么,薛晟听后直起身子对着孟云容道:“我有些事,你先回房间。”
她看着他俩往外走明显加快了步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想来定是棘手的。
这次随行的人中只有她一个女眷,驿馆的差人自然就把她归类成平国公府后院的女人了,等孟等云容被领到一间装修极好的房间,她看着房间里的格局,才顿时明白这是给平国公准备的。她想追去问问那差人能不能给她单独弄个房间,不想那差人早已没了影子,外面漆黑一片,孟云容也止了要出去的念头。
这个房间应该是给过往的达官贵族用的,房间里的茶具均是五彩官窑。屋子正中间的翘头案上还摆着一对流金嵌螺钿的罗汉佛像,一侧是落地紫檀屏风,屏风后面是卧室。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三围罗汉床,上面放了两个绣着骏马的锦蓝靠垫,一人睡在上面是可行的。
孟云容舒了口气,她今晚倒是可以睡在那。
驿馆周边并未有什么人家,到了夜晚特别静,这个点馆里的人大多都歇息了。可外院东侧的一间房子烛火正亮,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薛晟脸上,屋子里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皆都大气不敢喘,气氛更加冷凝。
灯芯燃到了末节,光线一下子变暗,来旺走上前重挑长了芯,才退至角落。
薛晟看着站在书案前面的侍卫,“线人传来的消息可靠?”
“说是大周国宫里都传遍了,以往大周国皇帝出巡的话定是计划好的,此次却有些奇怪,身边也只有一御林军侍卫,行事颇有些匆忙。另线人也传来金武阁最近并未出什么事情,所以此行大周国皇帝的目的暂时………还不知晓。”